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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三儿子三儿媳过来,沈老爹不自觉眉心动了动。这两人无论哪一个出现在他面前,必定就有事发生,暂且不提是好是坏,让人心忧是必定的。以往三儿子一个人过来就够呛,现在两人一起,这事怕是不小。
沈老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出声问道:“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
“爹,是这样的……”这事媳妇不好开口,沈家河很是自觉地将事情揽到他头上。
沈老爹越听,眉头攥得越紧,耐心听完三儿子所说,沉吟半晌,才侧头对着方天林说道:“三媳妇,这是你的意思吧?”
“嗯。”方天林爽快地应下。
沈老爹深深看了眼这个名义上的三媳妇,微阖着眼,心念电转。他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这个三媳妇能耐大着,他要是不同意,保不准三媳妇又想出其他办法,最终结果还是会照着三媳妇设想得那样走,除非他全力压制。可这么做对沈家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会弄得双方都不愉快,谁都落不着好。这样的局面,沈老爹自是不愿意看到,那……
“三媳妇,这养鸡真能成?”沈老爹需要亲口听到方天林的保证。
“别的我不敢夸下海口,不亏本还是能做到的。”方天林没把话说得太满,将目标降至最低。农家除非出去做工,否则劳力真心不值钱。大规模养殖是需要成本的,虽然这个成本没有现代饲料养殖那么高,却也不能小觑,但若能保证不蚀本,愿意尝试的农家估计也不少。
方天林想了想,接着说道:“不止养鸡,还可以养上几只羊。现在家里就有两只母羊,最先那只羊已经不怎么产奶,需要再买一只,这样只要再添上一只公羊,让第一只母羊断奶,等它产仔后差不多就能形成规模。”
方天林暂时只想到这两样,牛太贵还不能任意宰杀,养猪太辛劳,鸭鹅都需要水,在广延村这样比较缺水的地方,最好还是别养,要是把水源给污染了,他们沈家岂不是成了整个村的罪人?
见沈老爹沉默不语,沈家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什么也没法做。
一时间,上房内气氛有些凝重。
“三媳妇,要是我同意此事,这里面的本钱谁出,收益怎么分配?我不止老三一个儿子,不可能光顾着你们一房。”沈老爹这话说得很实在,世上大部分矛盾,其实归根结底只为了一个利字。
方天林早就想好了,他并不贪心,直接说道:“买树林子的钱我和家河出,但这片地得记在家河或我的名下,不管记在谁那,都要另立一份契书,确保这片树林子谁都无权强行收走。至于养牲畜的本钱,也由我跟家河出,损失归我们,赚的钱分成十份,大哥他们各一份,我和家河三份,剩下四份归于公中。”
“哦,你有什么要求。”沈老爹眉目渐渐舒展。
“既然大家都得了好处,那这事自是要算在公中,没道理我和家河出了钱还要再出力。”
这话方天林说得理所当然,沈老爹也点头表示同意,是这个理。两人又说了会,将细节方面都掰弄清楚后,方天林才拉着沈家河步出上房。
除了刚开始沈家河参与到其中外,其余时候他都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他一直知道自个媳妇有能耐,只是没想到他的能耐这么大,这么容易就和爹商谈妥当这件原本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回到房中后,方天林看着沈家河时而茫然,时而佩服的神色,嘴角不由绽放出一抹笑容。他这个媳妇怎么就这么有意思?所有反应几乎都写在脸上,亏得他也就在亲近之人面前才这样,不然,怕是会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管是买树林子,还是家中要大规模养鸡,都不是小事。沈老爹先是将张婆子给说服,之后连夜召集儿子媳妇们商议此事。
一听说这事,沈家海等人都惊讶地嘴都合不拢。先不管鸡能不能养成,光沈老爹同意沈家河夫妻买地一事,就够他们吃惊不已。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能用私房比照着办?最终所有人都否定了这个想法。显然,沈老爹会同意此事,跟方天林用那地方来养鸡,并大方地将七成收益分给其他人分不开。光买地自己种,显然不可行。
这样只要付出一些劳力,没半点损失的事情,没谁不乐意。只是大家都是自家人,在场众人不光考虑到自己,也为沈家河一房可能出现的损失而担心。
“三弟,这事你心里可有谱?”沈家海第一个表态,“要是风险大,那本钱算上我和你大嫂一份,不能全让你们独自承担。”
“也算上我。”沈家湖和沈家溪不约而同说了相同的话。
两兄弟相视一笑,片刻后姚大嫂开了口:“三弟妹,大规模养鸡需要不少水,我们家分到的井水养目前这些牲口,省着用也只是将将够,再多,就得去更远处挑水,总不能用沙河水吧?到时候要是水不够怎么解决?”
姚大嫂这话一出,堂屋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这个问题非常现实。沙河水要说用还是能用的,只是长期饮用对身体不好,这放在牲畜身上也适用。
“大嫂,这个问题好解决。最开始可以去挑山泉水,不就是远一点吗?家里壮劳力不少,我和大哥他们,五人轮换,早点起来多挑两趟,再用板车拉回来便是。要是实在缺水,还可以将鸡给卖掉一部分,照现在这个天干程度,将鸡养到一两斤应该没有问题。”方天林临时想了个法子出来。其实在他心中,这个问题压根就不予以考虑。他有其他方法弄到水,当然不是直接从空间中取水,大家又不是睁眼瞎,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会把别人都当傻瓜,完全不加以掩饰,就这么明晃晃凭空弄来那么多水。
张婆子自打得知这事起,脸上就带着愁容。眼见这事就要这么敲定,她提醒大家:“劳力、水这些都可以免费弄到,那粮食呢?今年夏收就减产,自上次那阵雷雨后又是滴雨未下,这秋收怎么样都还两说,这个时候养鸡是不是不合适?”
张婆子说得同样不无道理。成规模养鸡,光靠喂草喂菜叶子肯定不成,必然要掺杂着粮食一起喂,这负担不轻,怕是比买小鸡崽的本钱还要高。
“娘,试试吧,不行的话就少养点,大不了把那个树林子铲掉一些用来种粮食。”方天林是铁了心要把树林子给买下来,他也知道现在养鸡其实并不怎么合适,但他的主要目的本就不在养鸡身上,自是不在乎养鸡能不能持久。
“成,那就这样。”沈老爹一锤定音,起身回了上房。
“老头子,三媳妇这不是胡来吗?沙河水越来越浅,什么时候养不好,偏偏选在这种时候?”张婆子那是真急啊!她承认三媳妇有养鸡的本事,那一百只鸡被他养得挺好,到现在也只死了十来只,照着他的法子养,回本是定然的,怕就怕养多了遭人忌。
广延村是团结,但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平日里还不是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邻里间就能闹得不可开交?偷鸡摸狗也不是没有,别人连喝水都困难,她家倒好,养了一大堆鸡,这么大一块肉挂在那里,又有几个人不想吃上一口?
“老婆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操心太多。三媳妇想做就让他做,成了最好,不成,就像三媳妇刚才说的,大不了不养了,还能让三媳妇受些教训,省得他整天尽捣鼓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沈老爹笑呵呵地,没有太过忧心。他可是瞧清楚了,儿子媳妇们大都乐意,那就让他们折腾,损失不了几个钱,也就买那片树林子需要耗费一些银子。但那算是林地,要价不会太高,费些心思,早晚能回本。
“你说得倒是容易,老三一家开销本就大,买了地还得起房子,他们一下子花出去那么多银子,那孙子们还能养得这么壮实?”张婆子白了老伴一眼,眼底里的忧心去了一些,到底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你不同意,三媳妇难道就不折腾了?”沈老爹说出问题关键。方天林没进沈家门前,沈家人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没发生过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来了之后,沈家就常常成为村民口里的谈资,但他带来的好处同样显而易见。这次也不妨让他一试,没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张婆子闻言,顿时整个人都泄了气,稍后,才又重新精神起来:“三媳妇就是花样多,我倒要看看这回他又要怎么折腾。”
那片树林子就在沈家正后面,只隔了两排房舍。由于离村很近,那里的枯枝败叶早就被孩子们拾光,地面干净得很,连牲畜能吃的野草都没有几棵。树木都很小,大的早就被各家砍走做木器,可以说没半点值钱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便宜,沈老爹才会点头同意。第二天过了早饭的点,他便带着沈家河去找村长。走到半途他改了主意,决定将这片树林子当作宅地给买下来,这样,以后这片地便不用交税。
对于此,村长没说什么。那片树林子放在那里多年都没人要,尽管只是作为宅地,卖不了农田的价格,那也能有不少钱入账,总比卖不出去,只能砍树枝当柴烧好。
到这都没问题,但听说要另立一份契书后,村长留了个心眼。他没有立即同意,带人去将那片树林子查看一遍,没觉出哪里不对,这才为沈家河办了房契。
契书到手后,方天林并没有立即动手,直等到村长去县城官衙将房契盖了公章之后,这才开始倒腾树林子。
沈家在广延村亲朋好友不少,之前又为村里贡献了灭虫的法子,大部分村民都对沈家怀有善意。是以,沈老爹一声招呼,当即就聚集起二十多个壮劳力,预计后天开始帮沈家在方天林指定的地方盖泥墙茅草屋。
一间用来住人,其他几间则用来养鸡。至于羊,那可是贵重物事,白天放进树林子还行,晚上就得赶回沈家羊舍中,不然两老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虽说这次只正儿八经地起一间房,鸡舍不用那么讲究,沈老爹还是打算派人去通知两个女婿。不管如何,建房子在农家总归是一件大事,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一声。
沈杜娟家谁去都行,离广延村不太远,来回一趟还算方便,一说到去沈琳家,沈家海四兄弟就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出声了。她家门槛太高,不是那么好迈进去。
之前沈老爹便明确告知儿子媳妇们,树林子这块宅地所赚就按照此前定下的比例分,只是以后分家,这块地就属于沈家河一房,不归公中,其他的该怎么分还怎么分。这一点沈家海他们都同意了,自然,真要较真起来,其实现在忙的是沈家河这一房的事情。
见兄弟们都不大乐意去,沈家河不再犹豫,当即将这事情揽在身上。结果,他刚起了一个话头,就被沈家海拦下。
“你去不合适,上回薛家大娘吩咐小妹的事没办成,对你可能有成见。”
“大哥,你去还不是一样?”沈家河也不愿自家兄弟进城去遭人白眼。
沈家海摇了摇头:“我是沈琳大哥,比你这个当弟弟的说话有份量,再则这事我不是直接相关人,就算薛大娘不待见我,也不会太过分。”
两老听着儿子们的话,心里特不是滋味。小辈对上长辈,先就输了一头,偏偏那家又是女儿婆家,不能撕破了脸皮,就算只看在小女儿小女婿两人的面上,这一趟也得走。
见气氛有些沉重,方天林开口说道:“一定要我们自家人去吗?能不能找人送口信?”
沈老爹当即否定了这个方案:“村里最近没人去县城。”
“那要不这样,二姐夫家不是在县城里有店铺?直接去铺子里找他就是。”
众人听了,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明儿个一早老三就进城。”说完,沈老爹将目光转向张婆子,“你去收拾一些山货让老三带上。”
张婆子当即应下,起身去拾掇上门礼。
回房后,方天林拿出钱箱,包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让沈家河明天带上。
“媳妇,难得去一趟县城,你有没有要带的东西?”沈家河接过布包,眼神晶亮。
方天林想了一下,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可惜,现在他手头能动用的银子不多,得省着点用:“你去种子店看看,家里没有的,你看着都买点。”
“好,听媳妇的。”
闻此言,方天林不由多看了沈家河两眼,还是那个憨厚朴实的样子,怎么这话听着就这么顺耳?
被方天林这么盯着猛瞧,沈家河哪好意思?他赶紧避开媳妇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开始准备明天进城的行头。
沈家河越是这样,方天林兴致便越高,要不是想着明天沈家河还要出远门,他现在就很有冲动将其压在炕上这样那样一番。
方天林舔了下略有些干涩的嘴唇,孰不知这一举动也对沈家河造成了困扰。两人现在都处于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开窍之后,对对方的索求都比较大。当双方眼中都有对方时,那吸引便是相互的,可能一举手一抬足间,就会挑起对方的*。
难得见到方天林这么诱惑的一面,沈家河有些受不住,喉头不自觉滚动了几下,被方天林逮个正着。
沈家河顿时脸通红一片,屋里是待不住了,连手上忙活的东西都来不及收,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沈家河匆匆离去的背影,方天林不厚道地笑了,胸腔大幅度鼓动,笑声欢快肆意,飘荡在沈家上空。
“这又是咋了,笑成这样?”张婆子推开房门,眯起眼睛就着月光朝东厢房那边打量。结果,三媳妇没见着,倒是她那个三儿子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吹夜风。本来她想上前询问,刚迈出几步,不经意瞟见三儿子脸上红霞满布的样子,当即停住脚步,快速转身回了上房。
“老三他们怎么回事?”沈老爹随口问道,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头的事。他并不担心,是笑声又不是哭声,就是动静大了那么一点。
张婆子:“……”这让她怎么说?她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好意思说这个,只能三言两语,将她的猜测说了出来。
沈老爹一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脸上带起笑意:“这是好事。三媳妇不是老三所能驾驭,若非他自己中意老三,这个媳妇我们怕是拢不住。这样正好,只要老三对三媳妇有吸引力,这家就散不了。等以后孙子们大了,三媳妇的心也能彻底定下来。”
张婆子撇了撇嘴,对沈老爹的说法不大满意。但她心底里也清楚,三媳妇长得好,又有能力,尽管他做的很多事情她都是闻所未闻,结果好坏她却能清楚判断,这样子的人,要掳获姑娘小子的心并不难。
靖朝是注重规矩,但不是人人都按着规矩做,不然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纷争。不说其他地方,就广延村便曾经出过媳妇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野小子跑路的事情,百多年下来,可不止一桩。被逮到和自此杳无音信的,差不多三七开。前者自是不用说,肯定没好下场,后者到底怎么样,就谁也不知道。
一般人跑了都很难找到,这要是换成若方天林,被逮到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若他不安于室,沈家怕还真留不住。这也是沈家两老对方天林比较宽容放任的一大原因。在两老眼中,只要方天林不做什么伤天害理,违反广延村规矩之事,那就任他折腾。成了自然好,不成也能落个教训,让他收敛一些。
方天林笑得这么大声,沈家人都听到了,各房都就此展开了一场讨论。沈家海他们倒还好,没那么大好奇心,沈家溪和柳橙两人却是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夏日天气炎热,也就晚间稍微凉快一些。沈家河红着脸跑出房,吹了一阵风,倒是让热度降下去不少。一想到又被媳妇看了笑话,他就有些迈不开脚,仿若树木般扎根在院子中。
见沈家河迟迟不回房,方天林稍微敛了点笑容,控制好面部表情,这才推门而出。
听到动静,沈家河转过头,见是媳妇,又将头转了回去,心里想着,媳妇怎么能这般笑话他!
见状,方天林又有了笑场的趋势,忙绷住脸,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走到沈家河身旁:“走吧,孩子们还没睡觉,要是璋儿……”
沈家河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瞪了眼方天林,便立刻转身向房中跑去,这万一要是孩子们掉下床,这个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看着快速消失在夜色中的沈家河,方天林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他这个媳妇,性子还真是淳朴,亏得出生在沈家,又碰上了他,不然这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外头比房中凉快一些,方天林站了会,都有些不想回房,直到沈家河叫他,才朝卧房走去。
“刚在想什么,我都到屋子里有一会,你怎么反倒站外头不动了?”沈家河轻拍着好动的沈璋,让他尽快入睡,见方天林进房,抬起头觑了他一眼。
“外头凉快,就是蚊子多了点。”方天林不是易遭蚊虫的体质,即便如此,他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一会工夫,也被咬了一口,“你有没有被蚊子咬?”
说着,方天林开始翻梳妆台,孩子们皮肤嫩,夏日里容易遭蚊虫叮咬,一入夏,他便托沈老爹在镇上药铺买了瓶消肿止痒的药。至于驱蚊,直接用土法子燃烧艾草即可。靖朝也有蚊香,只是那东西太贵,农家实在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