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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柏林最终还是没有灭口。
怎么可能灭口……
赵信虽然吃惊,太过震惊而掉线的智商重新上线之后,他知道无论背后有怎样的理由,都不是他能问出口的。他很体贴的自己转移话题,并询问封蔚意见之后,很体贴的提脚走人。
他不需要讨好封蔚,自然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封蔚明显是来找余柏林的,作为好兄弟,他就决定狠心的扔下余柏林一个人面对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永远一副死人脸的封蔚。
赵信回到大部队之后,陈磊没见到余柏林,忙问道:“长青怎不在?”
赵信装作平静道:“家里有人叫他回去,或许有什么事吧。”
卫玉楠也问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赵信笑道:“哪有什么难事,不过是家里来了什么人,让余柏林回去见见。”
陈磊和卫玉楠放下心来。之前才出了婉丽公主那档子恶心事,可别又有什么人蹦出来了。
一旁的人本以为那少年郎是卫玉楠亲戚,却见余柏林已经离开,卫玉楠还不知情的样子,才知道少年郎不是卫玉楠亲戚。
难道是赵信亲戚?
之前闹哄哄的,周围学子除了陈磊之外没人和赵信、卫玉楠熟悉,最多只是认识,不好意思询问。而老师出来的时候,就准备去拜祭了,也没来得及。现在闲下来了,书院的老师看余柏林很顺眼,也以为这是将要来就读的学子,便开口询问身份。
赵信失笑:“不是我家亲戚。夫子之前不是说想见见写了《浅谈》和《集注》的余柏林吗?刚才那少年郎就是余长青了。”
夫子一听,不由捶胸顿足。早就想着跟那解元郎聊聊《春秋》,谁知道居然把人放过了!他可有一肚子问题要和他辩论呢!
其余人竖着耳朵偷听,听到那少年郎不是什么即将入学的晚生后辈,而是已经成名的余解元,脸上表情也是很精彩。
没想到解元郎是这等风采的人物,真是名不虚传,根本看不出来是寒门士子。
“你是余解元老师?”淳夫子碰巧听到余柏林称呼陈磊为老师,更没有多想余柏林的身份。那余柏林的老师不是张岳吗?
陈磊解释道:“长青进学前曾在文家族学私塾就读。”
淳夫子知道陈磊曾经在文家族学教书赚盘缠。但夫子和老师这两个称呼可是不同的。看余柏林恭敬的模样,这声老师分量可不轻。
“你倒是捡到宝了。”淳夫子酸溜溜道。若余柏林能在松涛书院就读,这弟子肯定被人抢破头。哪能像陈磊教个小私塾,看到好苗子轻轻松松就独占了。
陈磊微笑不语。这时候面对别人的嫉妒,只要微笑就好。
收了这个弟子,他也是很骄傲的。
赵信和卫玉楠这才回过神来。两人没收过弟子,倒是忘记这回事了。现在想来,陈磊和余柏林之间,哪是普通夫子和学生的关系。陈磊原来是余柏林蒙师啊。
“名师出高徒。有方平兄作为蒙师,怪不得长青能得小三元了。”另有一夫子叹息。
陈磊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
赵信和卫玉楠对视一眼。没想到陈磊和余柏林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陈磊一直藏着紧,想来是不愿给余柏林增加麻烦。
现在不藏着掖着,大概是因为陈磊兄长官复原职的缘故吧。
余柏林两位老师,都对余柏林护得紧。
不过想着自己家人同样对自己护得紧,倒也没什么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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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柏林见赵信离开之后,恶狠狠的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摸了摸鼻子,道:“不用解释也没关系。他们这种人,惯爱多想。你装作不在意,遗忘今天这件事。他们也会选择遗忘。”
余柏林叹口气,责怪道:“子诚兄这事暂且不提,你怎么又欺负小宝?”
封蔚扭头。唔,转移话题不成功。
“你多大的人了?欺负小孩子要脸吗?”
封蔚望天。啊,今天天气真好啊,明月朗朗星为伴,银河迢迢云似涛啊。
余柏林见封蔚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略堵。
封蔚见余柏林似乎真的生气了,才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讨饶:“花灯节一年就两次,上次正月十五正好下大雪,花灯节没能举办,本来就遗憾的很。这次说好了一家人一起去逛花灯,你也同意了,半途毁诺,还不准我生气一下?再说了,我这哪是欺负小宝,不够逗逗他。我小时候还常被我哥说是野兽叼来的呢。”
余柏林忍不住望向皇宫方向。所以有什么样的熊孩子,就有什么样的熊家长吗?皇帝陛下你教出这样的熊弟弟真的没问题吗?他一定得把大宝小宝看住了,要是被养成封蔚这样的熊孩子可怎么办?
余柏林觉得,自己是不是操心操的过多了?
“再说了,小宝要不哭着要你,你能抛下那些赵信他们和我们逛花灯?”封蔚说到这,也有点委屈。
平时余柏林要出门和友人游玩他也没捣乱过啊,但这可是七月七花灯节!一年就两次花灯节!年初的一次花灯节还因为大雪取消了没能看到!
余柏林明明之前说好了全家人一起逛街!毁诺非君子所为!
余柏林被封蔚一阵抢白,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愧疚。
白天他出门的时候,听到封蔚说陛下和娘娘可能要出宫一起逛花灯。他心想,这一家人逛花灯,他这个外人掺和什么?正想找借口推脱。碰巧在书院时,赵信等人提议一起去看花灯猜灯谜,他便顺理成章的让人回去说了一声晚上要晚回去,不和他们一起出门了。
谁知道陛下和娘娘有事耽误不出宫了不说,还把大宝小宝留下来。
想着家中三只宝宝眼巴巴的等自己一起看花灯,虽然场景很雷人,但余柏林的确有些愧疚,于是语气也忍不住软和几分:“我以为陛下和娘娘会和你们一起逛花灯,想着你们一家人一起,也能自在一些。陛下和娘娘临时有事不能出宫,你只需差人来说一声就成,我自会找借口回来,何必说谎骗小宝?”
封蔚听余柏林语气,就知道今天这关又过了。正如余柏林了解他一样,他也对余柏林的脾气摸得很透,三言两语就打消了余柏林的怒气,还对他们产生歉意。
封蔚顺杆子往上爬,又抱怨了几句,然后顺顺利利的将欺负小宝的事情揭过,准备开开心心的逛花灯去。
这时候王府侍卫神出鬼没般冒出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架两架豪华马车,一架坐人,一架放满可能用到的东西,比如衣物之内。
古代贵族,逛个街也是很麻烦的。
余柏林这衣服穿了一天,自然有了汗气。和一群同辈学子出游自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但现在有条件换一身衣服,余柏林也不会亏待自己。
何况小宝在他胸口又抹鼻涕又抹眼泪,那一团一团的在浅青色衣服上,特别显眼。
封蔚这次“拦截”余柏林的行动势在必得,马车上当然有余柏林的衣物。
余柏林换上一身藕色的长衫,头发因未及冠,只用一根青玉做的簪子高高挽起,若配上一把折扇,更有翩翩玉面少年郎之感,连平时周身老成的气质,都被这年轻粉嫩的颜色给消去了几分。
只可惜余柏林手中要牵着孩子,当然不可能拿着折扇装装风流名士了。
这里距离看花灯的那一条长街还有些距离,余柏林和封蔚带着孩子乘坐马车前去,比步行的那一行人要先到达。从长街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只要不走回头路,和那群人撞到的可能性较小。
不然余柏林还得费脑经解释一通。
余柏林等人到达的时候,长街已经人来人往,小贩们的叫卖声和行人的欢笑声糅合在一起,此起彼伏,颇有一番盛世景象。
封蔚虽烦下人跟着,余柏林却担忧两个孩子的安全,于是封蔚点了两名王府侍卫跟随其后,说是护卫安全,不如说是帮着拿东西。
小宝年幼,一直被余柏林抱在怀里。但大宝也不过五岁,多走几步就累了。虽然大宝懂事,走累了也自己忍着,可余柏林时时刻刻注意着他,怎么会不知道?
余柏林担心封蔚不靠谱,牵着大宝会不自觉的松手,便和小宝商量之后,让封蔚抱着小宝——一直抱在手中,总不会丢了吧?
余柏林牵着大宝,走一会儿见大宝有些累了,就抱起来让大宝歇会儿。抱一截路,让大宝走一截路,余柏林也不会觉得累。
小宝虽然更喜欢让余柏林抱着,但他也和封蔚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感情,即使封蔚经常欺负他。因此封蔚抱着小宝,小宝也不会不高兴。他知道自己需要一直被人抱着,余柏林会很累,所以还是王叔累一点比较好。
封蔚:……你个小没良心的,谁是你才是你亲叔叔?
大宝自觉已经是大孩子了,被余柏林抱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将小脸贴在余柏林脸上,小声道:“林,我可以自己走。”
“我已经很久没抱过大宝了。给我一个抱抱大宝的机会好不好?”余柏林用脸颊蹭了蹭大宝软软的脸蛋,“今天可是一年只有两次的花灯节哦。”
大宝想了想,认真道:“好,给林抱。”
封蔚笑眯眯的凑过来,让怀里小宝把头伸过来,也在余柏林的脸上蹭了蹭,余柏林回蹭了一下,痒的小宝“咯咯”直笑。
封蔚也把脸伸过来,余柏林嫌弃的躲开。
封蔚:qaq。
余柏林:成何体统!
封蔚抱着小宝,蔫哒哒的跟在余柏林,不一会儿就被花灯吸引了,重新高兴起来。
“长青!这盏花灯不错!”封蔚在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满脸写着“我想要”。
余柏林抬头,那是一盏很大的走马花灯。灯笼内热气蒸腾,带动了中央的轮轴,轮轴上画着的将军被投射在灯笼壁上,若沙戏影灯,马骑人物,追寻猎物,旋转如飞。
“客官好眼力。”那商贩笑眯眯道,“不过这走马灯可是不卖的,是小的这里的镇店之宝。若客人的确喜欢,可猜谜来赢。”
猜灯谜是花灯节必备的节目,余柏林见封蔚和大宝小宝的视线都被那走马灯吸引住,不由笑着叹了口气:“这灯谜是怎么个猜法?”
小贩指着桌面上的一块布道:“规则都写在这里了,客官先看看,不明白的小的再给您解释。”
余柏林低头,那布上写着的规则很简单。两文钱抽一次签,签上有题。连续答对五道题可以得一个小灯笼,连续答对十道题可得一个大灯笼,若要赢得那走马灯,需要连续答对二十道题。
当然,若没能答对,分别答到第五次、第十次和第二十次时,店家有小礼品相送。
总的来说,要赢灯笼不容易,但店家这活动也并不坑人。
余柏林还未开口,身后王府侍卫已经递给小贩四十文钱,居然是要一次性抽二十道题。
余柏林无奈,好吧,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答了。
这时候他正想念赵信、卫玉楠和老师。若这三人在,群智群力,想来连续答对二十道题还是不难的。
只他一人的话,还真有些困难。
这些题中有对对子、有猜谜、有古往今来的诗词填空,对对子余柏林很快就答出,谜语中关于字谜的部分也难不倒他,诗词他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看书时背了不少,只当朝的一些诗不太清楚。
到最后,余柏林有六道题未能答出,其中三道是猜谜,答一物;还有三道是诗词填空。
余柏林冥思苦想,不得其解,不得已把求救的视线投向封蔚:“澈之可知这几道题答案。”
封蔚想了想,还真把那三道谜语答上了。只那三句诗词填空,他也一筹莫展。
封蔚抱怨道:“连你都没听过,可见这三句诗也不是什么有名的。”
小贩笑道:“客官可不能这么说,这三句诗应该是这些题中最容易的了吧。客官们把难题都答上来了,这容易的题怎么答不上了。既然客官已经答的差不多了,小的也给个提示。”
他指着其中两句诗道:“这两句是大名鼎鼎的李湘陵的诗句,这一句是京中才子赵子诚的诗句。都是脍炙人口,市井小民争相传唱的名句。”
因为已经停下脚步,大宝和小宝都从两人怀里下来,牵着两人的手,仰着头看着余柏林答题。
大宝思考了一会儿,晃了晃余柏林牵着他的手,道:“林,这句我能知道。”
余柏林见大宝指着的是赵信的诗,不由苦笑:“要是子诚兄知道他新出的诗集我还没背下,这次割袍的对象就不是芝兰,而是我了。”
封蔚见大宝答上之后,才嫌弃道:“你读过他的诗就够给他面子了。”
小贩一听这两人谈起赵信那熟稔的语气,就知道他们和赵信认识,说不定交情还不错。他心想,能和赵公子熟识的人,或地位、或学识,总有一样不一般。看这两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而那浅色衣衫的公子能将这么多偏题怪题答出来,可见学识不错。
成功的小贩都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也有一颗多窍的心,他当即笑道:“原来是赵公子的友人,难怪客官能答对这么多题了。李湘陵虽然出名,但毕竟离开京城挺久了。客官不记得他当年轰动京师的诗句也难怪。”
被小贩捧了一句,封蔚心里舒坦不少。但另外两道题还是答不上来,走马灯还是得不到,封蔚还是不高兴。
“怎么没有林的诗。”小宝不太懂大人们说什么,但说到轰动京师的诗句他还是勉强知道的。什么赵子诚什么李湘陵,他都不认识,他只知道林。
封蔚闻言使劲点头:“就是,没眼力,长青的诗才更好。”
余柏林尴尬道:“澈之,李湘陵和子诚兄的诗不比我差,你可别乱说。”
封蔚哼哼两声,道:“算了,得不到走马灯就算了。至少有一个大灯笼一个小灯笼,大灯笼给大宝,小灯笼给小宝。”
余柏林叹气:“也只能这样了。抱歉。”
不知道这条街还有没有卖走马灯的,猜谜还是难了些。
小贩笑眯眯的让两个孩子选灯,小宝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莲花灯,大宝选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灯,有他脑袋大小。
两小孩一人提着一盏灯,十分高兴,并没有因为没得到走马灯而难过,余柏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要亲自提着灯笼,两小孩都不愿被抱着了,余柏林和封蔚只得小心翼翼的将人牵着护着,生怕被人挤到了。
小贩笑着目送余柏林等人走远之后,才收起笑容,啐了一口后,道:“哪来的狂妄书生,居然自比李湘陵和赵子诚,真是不知好歹。我做生意堂堂正正,可不会放无人知晓的诗句,故意让人答不上,骗人钱财。”小贩一边说,一边整理题卷。他倒出来的题卷中,有好几张都是余柏林在牡丹诗集和敦郡王刊印的诗集中留下的诗作。
只可怜余柏林出名之时还未曾有字,写《春秋集注》的时候也因为现代人的思维惯性,忘记把字加上,导致“长青”这个字只有少数人知道,白白挨了小贩的鄙视。
待余柏林殿试中的,书店老板请求重新刊印浅谈和集注时,才加上了余柏林的字。
这再说起“余长青”之时,才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问“那是谁”。
而小贩那时回忆起七月七花灯节上这一幕,捶胸顿足,悔之晚矣。早知道那是文曲星公,他肯定分文不要,将花灯奉上,只求其留下墨宝一副,恭恭敬敬的供起来,让自家子孙每天早晚祭拜,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回来!
但这时候他不知道啊,余柏林也没得到免费赠灯的待遇。
他们又逛了一阵子,买了不少东西,又猜了好几次灯谜。两个王府侍卫已经完全沦落到替他们拿东西的下人的地步。
直到这两人已经拿不下了,余柏林等人才找了个卖吃食的小摊坐下,两位侍卫抱着东西,去一直紧跟着他们身后的马车放东西。
这两位侍卫是轮流去的。一位放东西的时候,另一位保护封蔚和两位皇子的安全。
虽然封蔚表示自己的武力值绝对能护得住大宝小宝。
“至于长青你……唔,真打起来,说不准是你保护他还是他保护你。”封蔚指着那侍卫道。
侍卫脸立刻黑了。
余柏林看了看那侍卫的黑脸,干咳了几声。
和王府众人混熟之后,余柏林好奇古代是不是真的有神奇的功夫,封蔚又不肯和他认真打,他便和王府一干侍卫切磋了一番。
余柏林出身大家族,君子六艺要学,国武作为强身健体也是必修。这倒没什么,毕竟只是个锻炼身体用的。但他当过兵,还是特种兵,还是执行过很多危险人物,真刀真枪甚至不用刀枪跟人干过许多场,从厨艺到缝纫(咦?)无所不能的特种兵,还升到了兵头子,不是受伤退役还会继续浪下去。
王府侍卫既然加上了王府两个字,明显就算有一身武艺,也没有见过血。就算见过血,也没有见过凶神恶煞、要和他拼命的人的血。
对上余柏林,自持武艺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封蔚选中的侍卫,就成了绣花枕头。
不是他们拳脚差,只是他们就算自幼习武,比起从未学习过正规武艺的、从战场下来的普通士兵,也是打不过的。
于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文人余长青,完虐一干五大三粗的汉子,给这群威武雄壮的汉子们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偏偏封蔚这个主人还非常黑心眼,时不时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提一提,刺激刺激他的手下们。
这让本来王府侍卫们的心越发的偏向余柏林,特别是在余柏林暴揍封蔚的时候。
该!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