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片 墨古画市

清枫聆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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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降临,苏纸才展,等人蘸墨,落笔绘青。

    苏杭画市自古有之,到了本朝,极盛。

    有些人揣着银子要买风雅买名品,有些人揣着银子要赚更多银子,有需求自然有市场,名书古画在古董界独辟一片天地,便是升斗小民,只要稍有点闲钱,也有兴趣不浅者,孜孜钻研。

    要说书画,送礼有面,转卖生钱,而且品味高尚,一旦懂点皮毛,学识就上到新层面,与达官显贵攀谈亦讨喜。

    若能鉴赏,身价百倍,专有人送钱上门,就为亲笔题跋,以证此画为真品,名鉴与名家一同流芳百世。

    鉴赏大家,一般非富即贵,自身若有点能书能画的才气,连带着成为书法家名画匠,求者络绎不绝。

    墨古斋座落的园林,如其主人,低调却绝不沉闷。

    今夜点蜡万根,映湖如日。桥影石影,阁影亭影,似真似幻,成为画卷背景。

    能称得上画市,就有足够的场地供各家画商摆画,巧妙安排在不同的厢亭阁堂,客人赏景看画,若谈买卖,别家不闻不见,不伤和气。

    摆市的,逛市的,都得凭贴而入。

    这就有两种说法了。

    第一种,珍品极多,不容身份不明者偷鸡摸狗。

    第二种,鱼龙混珠,说这画临摹的,那就照临摹的价钱,说这画名家手笔,那就出真金白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防官府介入,来抓伪造片子。

    苏州片,是书画界的灰调,让人欢喜让人愁。

    “要说当今鉴赏名家,苏杭二地居多,但各地亦有眼光独到之师,京师有崔刘二家,与宦官沾亲带故,可谓皇商,富可敌国,书画藏品之多,我等终生攀比不得。崔刘若说一幅书画是伪,谁也论不得真……”

    画市开前,客人未进,商家照例要与主家相见正堂,喝茶一杯,同行之间认认脸,以便今后能称熟人。不过,有人唾沫横飞,有人昏昏欲睡。

    吴其晗似专心聆听,却趣瞧着末座那位姑娘犯困得很。

    几个呵欠了?她满眼都是晶亮水花。

    与姑娘的义兄对上一眼,吴其晗微笑,义兄也微笑,都笑同一个人。

    只不过,义兄的身份很便利,伸出手,轻弹姑娘的手背,令姑娘睁大眼,玉面仰亮,表示不困。

    即便是兄妹,也未免过于亲昵。吴其晗垂眸敛笑,轻吹水面飘零的一片茶叶,心头泛起意味不明,却不自知。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这幅画面。

    “客人们快入园了,吴某提前祝各位今晚生意兴隆。”

    吴其晗才放杯,就有一列眉清目秀的小厮入堂引客,送各家书商去园中摊铺,等人走得差不多,才下了主座,与那对兄妹打招呼。

    “青河老弟,夏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们早来,偏又没机会早些招呼。”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请二人来,为了用二人的才华。

    夏苏淡淡施礼,不说话。

    赵青河爽气笑答,“吴二爷能请我们早到,实是关照我们,平常无从结识这些大商,今日好歹认了脸,我兄妹二人感激不及。”

    吴其晗只当赵青河客气,哪知赵青河盘算撇了自己这个中介人,呵然回笑,“老弟一身好本事,有谋有义,夏姑娘才华不凡,能结识你们兄妹,是吴某之荣幸。今晚画市,好东西不少,想你们会感兴趣。”说着你们,其实只指夏苏。

    仿画者,看得珍品越多,仿得才越像,尤其是夏苏,她具有罕见的摹画天赋。

    “兴趣不少,钱袋太瘪。”赵青河哈哈自嘲,“好在有我家妹妹,一双眼一双手,稀世无双,无钱还可自勉。”

    吴其晗眸中精光聚了又散,突生预感,本来要和这对兄妹谈的事大概不能太称心。

    他谈一桩称心事,必是自己占优而他人无知的情势之下。

    赵青河既知夏苏才能的真正价值,他要聘她为专用画匠的心思明显低廉。

    还有,这个赵青河也令他刮目相看,说话老练圆融,心思难以揣测,俨然有眼光有大才,护师或管事之流,恐怕不会放在眼里。

    如此思来想去,吴其晗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美玉出璞,就得当成美玉来对待,与其视二人可用,不如交二人为友,这么一来,交往还能更深。

    “青河老弟若不嫌弃,今日与我结伴逛园子,还可介绍几位同行与你。”人情世故上,他没那么含糊,心想就动。

    赵青河不得不佩服吴其晗的心胸,难怪年纪轻轻就成巨商,明知他话中意思,却仍大方结交,看得是长远。

    当下赵青河也不狭量,把单干的心思挑到明处,“多谢二爷。二爷若要订货,只管开口,价钱仍好谈。苏娘多亏二爷慧眼识才,所以,与别人做得是买卖,与二爷做得是人情,不会忘本。”

    吴其晗听了此番言,只觉自己还好没低估赵青河,哈哈笑过,真心称兄道弟。

    夏苏看前头这两人互相拍肩,兄弟之情陡然热络,但撇嘴,完全不感兴趣。

    她自觉不善言辞,没有奸商滑溜绞侩。

    为了制造与吴其晗的“偶遇”,她就绞尽脑汁。

    换个扇面,她都不敢直视吴其晗。

    赵青河脑窍多多,自愿打前阵,她乐得逍遥当跟班。

    只是,逛到第三间画堂,这股欢乐的逍遥劲却淡了。

    “妹妹好闷。看什么这么出神?跟兄长说说。”赵青河不着调,却显出说话人的兴致浓厚。

    夏苏斜睨赵青河,没看到他身旁有人,就又转回山水画上,“说了你也不懂。”但她并未沉默,接着道,“这间的画不若前两家,都是新近才出的仿作。仿也罢了,摹作也非不能卖,只是摹笔实在欠火候,就跟初学画的小孩子过家家,这皴笔啊…..”

    她又想起老梓叔死人跳出棺材的段子。

    其实,她被老梓叔骂得挺受打击,这会儿看到水平不如自己的,还能登上大雅之堂,终于不再为此纠结。

    赵青河干咳一声,微微让身。

    夏苏才发现,不是没人,而是都让他的高身量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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