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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梅静静的看着童山,他穿了一身褐色短打,衣袖裤脚都沾着灰,一副刚从其他地方做完苦力活回来的样子。
而他的身后,没有其他人。
“童山,你怎么也到京城了?”她没有回话,反是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是到京城找事做的吗?”
童山微微一愣。
虽然已经和程月荷以及吴氏程刚母子分开多日了,可是他是随他们一起进京找月梅的,所以看到苦寻多日不见的月梅,他有些失态的叫了出来。
月梅看了看身侧的周承宇周承睿以及陆冲二姑娘等人,解释道:“这是我妹夫,你们先等我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几人看着童山点了头,月梅便带着童山到一边的无人处。
“我和月荷是跟岳母大舅兄来的京城。”童山沉默一刻,简单把吴氏带着儿子女儿一起上京寻月梅的事情说了,“……之前小虎生病,月荷不管不问,仍然跟着他们去寻你。我又担心又生气,就和他们分开了。对了大姐,他们有找到你吗?你在京城怎么样,那个良明清没有欺负你吧?”
月梅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见到吴氏,也没有被周承朗欺负。
“你说,吴氏闹着要来京城,是因为担心我被骗被欺负?”月梅说出这话,还觉得有些好笑。
她离开程家村的时候可是好好教训了吴氏,吴氏现在能不能站起来走路还不好说呢,她这会儿怕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才对,怎么可能担心自己。
吴氏可是能不顾亲情放火把她烧死的!
吴氏的目的童山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吴氏的右手和左脚被废,是月梅干的。村里人都在传言,说月梅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吴氏在她的新房里放了火,意图烧死她。
吴氏没有承认此事,童山也想不信,可是若真的无缘无故,月梅也不可能会对她动手。此刻看月梅这副神情,童山心里的怀疑就更甚了,如果是真的,那么吴氏所谓的担心女儿来找她,怕就是另有目的了。
他点头说道,“嗯,她是这么说的,说是大姐夫家里是京城人,能拿出来那么多钱,想来家里也是富裕人家。她担心你一个乡下的姑娘跟他进城会被他的家人欺负,所以一定要赶来给你撑腰。”
吴氏这话,傻子只怕都不会相信。
她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可是她有什么目的呢?她为什么要拦着自己来京城,难不成她是想报仇?那这代价可真够大的,没有报官而是选择自己亲自来,这么大海捞针的找,找到了也未必能成功报仇啊。
月梅理解不了吴氏,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牵连,她说道:“这事情不提了,童山,你如果碰见了他们,不要说见过我。”她想到童山说小虎生病,又问道:“你说你是因为小虎生病和他们分开的,那小虎现在在哪里,他的病好了吗?”
童山笑道:“好了!如今他就在千金堂里呢,之前看病钱不够,千金堂的大夫心善没有收钱,我这几日正在外面找了活做,一面赚些回家的路费,一面把这里的看病钱给付了。”
听童山这口气,是不想和程月荷继续过下去了啊。
不过这和她是没什么关系了,她本身就不是程月梅,对她的兄弟姐妹没有感情不说,在她朝吴氏下手后,也注定以后大家都要站在敌对面了。
她不打算去管这种事情。
“这个给你。”月梅把刚才给瑞安郡主看的荷包塞给童山,“你拿着先把医药费付了,然后就回家吧。你带着小虎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童山不肯要,推辞道:“不用了大姐,我这天天都在赚钱呢。这钱你自己拿着,京城里高门大户不比咱们那,你一个女人,又没个娘家在这边,手里没钱怕是下人都不把你看在眼里的。”
童山进京这么多日,也算是见识了一些,更因为他们一行几人又穷又不是京城的人,可没少被人看低奚落过。
月梅一早就觉得人不错,见此刻他还为她着想,便更是坚持:“你拿着吧。我是有才能拿得出来的,我若是没有,自然不会拿出来。你先进去看小虎吧,我就不跟着进去了,家里还有事。”
童山的确想早点回家,京城东西太贵了,而且白日他去做活,留了小虎在千金堂他也不放心。见月梅态度坚定,又瞧见她头上戴了金钗金簪的首饰,便没有再坚持了,把荷包塞进了胸前。
“那大姐你去忙吧,我应该不会再碰到岳母他们了。”他说道,带着几分郑重:“而且即便再碰到,我也不会把见到你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月梅笑笑,转身走向周家的马车。
“大嫂,咱们回去吧。”二姑娘过来扶住她,笑着说道。
“大嫂,你和二姐坐马车回吧,我和三哥去租辆马车,随后就到。”周承睿说道。
周承宇对着月梅点了点头。
这三个孩子看见她和童山去一边说话,不可能不好奇,不过却是难得,居然一个都没有表现出来。
月梅点头正要说好,耳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她堪堪回头,疾驰而来的黑色骏马就被人勒住缰绳,挥舞着前蹄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周承朗从马上跳下,大步走了过来。
“没事吧?”他第一时间看向月梅。
他是驱马疾驰赶来的,额上带汗,人也有些狼狈,很明显他并不放心叫她来。
“没事。瑞安郡主的孩子保住了,公主虽然有些生气,不过咱们明日立刻上门去道歉,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月梅冲他摇了摇头,拿了帕子递给他,示意他擦汗。
周承朗脸色缓了缓,接了帕子胡乱擦了擦,然后才看向周承宇,“没事吧?”
他再次问了一句。
虽然是同样的一句话,但一前一后问了不同的人,话里的意思与关切,却是不同的。
二姑娘忍不住低头偷笑。
周承睿也没有吃醋生气大哥更关心大嫂,憋着笑,眼珠子灵活的转来转去。
“我没事。”周承宇说道,朝着月梅拜了一拜,“幸亏大嫂及时赶到,不然就不好说了。”
周承朗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不提这个。三婶正在赶来,你们略等一等。”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留下来一起等李氏的二姑娘不由说道:“大哥真的很在乎大嫂啊。”
周承睿看着远方点了点头。
“那是肯定的,大嫂那么厉害!”他赞道。
厉害?的确是厉害!
今天若不是这个大嫂,只怕三哥就要被绑去长平侯府了。就算长平侯府的人不敢随意对三哥怎么样,但就这么被绑去,以后也要被人嘲笑的。
程氏真厉害,她救了三哥四哥,这下子三婶只怕要向着她了吧?
二姑娘心里想着,觉得今日大哥让程氏先过来,打的怕就是这个主意。不过,程氏还真的认识瑞安郡主啊,而且还胆大的敢去拜见安平公主,她都有些不敢呢。
周承睿看向周承宇,发现周承宇正盯着那个高大黝黑的往千金堂里走的男人看。
“三哥,那个人真的是大嫂的妹夫啊?”大嫂不是定兴县的人吗,怎么她的妹夫会在京城呢?而且就这么说了两句话,大嫂也不请她妹夫回家坐一坐,歇一歇,她妹夫看起来好像过得很不好啊。
周承宇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要管这些事。”
周承睿被这话气得一噎。
二姑娘也收回了视线。
大哥那么在乎程氏,程氏家的事情不可能不清楚,她也不需要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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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哒哒,慢悠悠的往前跑着,马车里,周承朗把月梅抱在怀里。
“怕吗?”他轻声问道。
月梅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怕,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公主,跪下去的时候,腿都软了。特别是公主生气的质问周家为什么只有她一个晚辈来的时候,她心里很是慌乱,紧紧握着拳头,才勉强镇定的回了话。
可是又不怎么怕,虽然她是一个人过去的,但是陆冲和冯嬷嬷都在一边。而且还有周承朗,她知道,哪怕她哪里说的不对了,哪怕她惹了公主的不高兴了,周承朗也会护着她的。
而他叫她来,也是因为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她总不能拖他的后腿。夫妻两人,总要有商有量齐头并进才行,她也不愿意做那种躲在男人身后,什么也做不了的女人。
周承朗的手紧了紧,“辛苦你了。累了吧?靠着我歇一歇。”
他声音温柔,但语气里却隐隐夹杂着愧疚。
月梅动了动身子,转头看向了他,见他真的是一脸的愧疚表情,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她说道,伸手一左一右的按在他的两颊上,“快别这样,苦着一张脸,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
周承朗牵牵嘴角,勉强笑了笑。
他的确是觉得对不起月梅,他家里的糟心事一件又一件,如果月梅没有嫁给他,一定不需要面对这些事情。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住在山脚下的猎户,那么他们就只有两个人,以后再生两个孩子,简单的一家四口,月梅一定会更幸福快乐。
而不像是现在,即使是二房的糟心事,他都觉得会污了她的耳朵。
月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又不说,因此见他笑了,便岔开话题,把遇见童山的事情说了。
“我怀疑吴氏是有什么目的。”她说道:“可是我仔细想了想,也没能想明白。我从小在程家村长大,她和程大海也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可以说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按理我来不来京城,她应该无所谓才对。难不成……是觉得我伤了她,所以想来要钱,或者是想破坏我的生活?”
周承朗也猜不出吴氏的心思。
“回去我吩咐陆冲去找一下他们。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先把人找到再说。”找到人了,想干什么也就知道了,如今在京城,只要月梅不管,他收拾那几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回到府里,月梅直接回了聚福堂。
周承朗则去了荣安堂,院门仍然被关着,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以及周承鸿周承远都还在门口。因为等得太久,几个人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靠墙的靠墙,靠下人的靠下人。
“大哥!”周承朗一出现,三姑娘就推开身边的丫头,小跑着迎了上来,“三哥没事吧?”
周承朗摇头。
三姑娘松了一口气,朝荣安堂看了一眼,又问他:“大哥,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娘还没出来?”
周承鸿也远远的喊话,“周承朗,你赶紧把你的人撤了!你再乱来,你信不信我去告御状去!你这个畜生,我爹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软禁他!”
周承朗走后,二老爷曾闹着要出来过,可门口的护卫都只听周承朗的话。所以二老爷又被挡了回去,周承鸿见了,当真是又爽快又生气,生气周承朗这么混不吝,爽快却是对他爹,不是不疼亲生儿子疼侄子吗?
叫你疼!把你软禁了吧?
周承朗冷冷看了周承鸿一眼,立刻看的他噤了声。
“等会你就知道了。”周承朗对三姑娘说道,进了荣安堂。
二老爷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有几分生气几分尴尬。
“承朗,那些下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我也拦着?”他语气不悦,喊完才似想到什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又问:“对了,你三弟怎么样,没事吧?”
“三弟没事,二叔不必担心。”周承朗说道,看向正房的门,“二叔略等等,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还说什么说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二老爷不耐烦的看着周承朗大步离开的背影。
屋里的哭声还在继续,他走的时候屋里有人在哭,现在依然有。不过因为他进去,这哭声略微顿了顿,柳氏和王氏跟前的水嬷嬷,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承朗也快速瞥了她们一眼,两人脸上都有泪痕,显然哭的就是她们两个。
周老夫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因为屋里有人进来而睁眼看过来。
周承朗在厅中停下脚,道:“瑞安郡主的孩子没事,三弟四弟也被月梅给带了回来。明日里我和二叔三叔再带着他们两个去长平侯府道歉,这事应该就可以过去了。”他顿了一下,看了眼王氏,“二叔刚才在外问我,他能不能出去了。”
周老夫人睁开眼,也朝王氏看了去。
王氏像是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水嬷嬷,哭声更大了。
周老夫人已经被吵了半日了,此刻只觉得被吵的脑子都要炸了,“好了!哭了一下午了,能不能消停一些!”她不悦的说道,然后略带不满的看了王氏一眼,“爷们纳个妾还不是正常事,你瞧瞧这满京城,谁家男人后院没有几个妾的。就是你们父亲,不也还照样留了老三那个庶子?倒是老二屋里,除了四丫头就没别的孩子了,你有什么号不知足的?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日子还得继续过呢,你也得想想你那几个孩子,五丫头和远哥儿都还小呢,这么闹下去好看不成?”
王氏猛然坐起来,瞪向周老夫人的眼如铜铃一般大。
周老夫人有些心虚,垂下眼睛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赶紧都回去吧!”又吩咐道:“交代下去,柳芳如和鸿哥儿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那柳芳如,原本就是要给二老爷做妾的!”
“呵呵……”王氏冷笑两声,伸手搭上水嬷嬷的手,声音低沉但却很有气势,“嬷嬷,咱们走!”
荣安堂门口的护卫得了令,让开了路。水嬷嬷和一个丫鬟,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王氏,慢慢走了出来。
五姑娘瞧见王氏虚弱苍白的脸,一声尖叫扑了上去,“娘!你怎么了?”她盯着王氏的肚子,那月白色的褙子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脚印,不可置信的喊道:“有人踢了你?谁踢了你?”
周承鸿周承远两兄弟也跑了过去,两人脸上满是怒色,一副只等着王氏说出来是谁踢她的,他们马上就要跑过去和那个人决一死战一般。
王氏看着她的三个孩子,摇了摇头。
“没人踢我。”她说道,伸手拉住周承鸿和五姑娘,“咱们先回去。”
那脚印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五姑娘和周承鸿如何肯信,但是王氏抓住他们的手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掐的他们疼的脸都变色了,两人知道王氏是想回去再说,因此只能忍着怒气,带着周承远一起走了。
三姑娘一脸紧张的想往院子里去,刚抬起脚就愣住了。
院子里二老爷黑着脸,怀里抱了个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如果她没看错,今日柳家表姐就穿了这个颜色的衣裳!
三姑娘捂住嘴,差点忍不住尖叫出来。
二老爷心头尴尬,又担心一直没有醒来的柳芳如,也没理会三姑娘,当作没有看见她一般,大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三姑娘这才看到里面最后走出来的柳氏。她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惊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娘啊,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她喃喃说道,倒在了丫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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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知道要怎么和周承鸿解释,说他想纳为妾室的柳芳如成为了他父亲的姨娘。所以回到二房,她就说不舒服,把周承鸿给拘在了屋里。
周承鸿也不想走。他和五姑娘以及周承远,三个人紧紧围着王氏,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周承朗那王八羔子干的?”周承鸿十分气愤,“娘,咱们没必要怕他!他是侯爷又如何,娘你和爹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把他带大,不是爹娘也胜似爹娘了,他居然敢这么对你们,这就是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也是要治罪于他的!”
“周承朗!”五姑娘跟着喊道:“娘,他太过分了,不仅是他,还有那个程氏,他们都太过分了!难道你和爹就要这样看着,这样被欺负吗?”
周承远握住了小小的拳头,也一样满脸愤恨。
要是周承朗就好了!
要是周承朗想纳柳芳如,还不知道尊卑的伤了她,她也不至于会这样难过。
王氏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然而这时候仍然觉得心酸心疼难忍,她摇摇头,干干的道:“不是他,是你爹,是你爹踢的。”
“是爹!”周承鸿最怕二老爷,从小到大被收拾了一二十年,不可能不怕,可是听说二老爷动手打了王氏,他还是一下子气得暴起,“我去找他!”
王氏一惊,水嬷嬷已经抱住了周承鸿。
“二爷,您不能去啊!那是老爷,是您父亲,您一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和父亲叫板!”水嬷嬷不敢说实话。
“鸿哥儿,听娘的话,不许去!”王氏面色冷凝的说道,又看向已经哭了的女儿以及听了这话吓傻了的小儿子,“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三个,都不许去找你们的爹!谁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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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没有跟着王氏几人回来,她是看见二老爷抱着柳芳如出来后,一路跌跌撞撞跑进她姨娘的屋里的。
“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乔姨娘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鞋子,急急忙忙迎上来拉住了四姑娘,轻声责备道:“你可是大家小姐,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该这么莽撞的。”
“姨娘,不得了了!”四姑娘紧紧握住她的手,还回头小心的看了看,见外头没有下人才低声说道:“爹他,他,他抱着柳芳如!他,他这是……那柳芳如可是说好了给二哥做妾的啊!”
乔姨娘只觉得头昏了昏,好半晌才找回神志。
“老爷他,他疯了不成?”她喃喃说道,眼泪唰一下掉了出来。
四姑娘发现她的不对劲,惊讶道:“姨娘,你怎么哭了?”她有些愤懑的道:“你干什么要为他那种人哭啊,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前只当他糊涂好色,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无耻!”
二老爷虽然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可是姨娘却是有四五个的,而除了姨娘,他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这些四姑娘一一看在眼里,虽然需要巴结讨好这个爹,可是她心里却十分不喜他这样的。
四姑娘话音一落,乔姨娘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爹!”她说道:“老爷不是那样的!”
“你……”四姑娘怔怔的看着乔姨娘,她没有想到乔姨娘会打她。没有想到乔姨娘能舍得,也没有想到乔姨娘胆子这么大。“姨娘你也是疯了!”
她骂了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乔姨娘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一般,看着自己的手,一下子软软的坐倒在了地上。
“来人。”她叫了贴身丫鬟过来,吩咐道:“你,你去看看,二老爷是不是真的……”
二老爷把柳芳如一路抱回来,想了想没有地方安置,便干脆的把人带去了书房。他和王氏夫妻很多年前就不睦了,平常不去睡后院姨娘的时候,经常歇在书房。
绿枝一路跟着进了屋,见二老爷十分担心的伸手摸着她家姑娘的脸,她就忍不住咬紧了牙。
这个糟老头子!
她在心里骂道,都是这个糟老头子害了她们姑娘!可怜她们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要伺候他,她们家姑娘真是可怜!
二老爷见绿枝干干的杵在一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出去出去,别在那干站着碍眼!”他说道,干脆自己也脱鞋上床,把柳芳如抱进了怀里,小声的叫道:“芳如,芳如,你醒醒。”
绿枝眼睛都气红了。
握紧拳头转了身,一顿一顿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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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夜很深了,王氏才把困的不住点头的周承鸿打发了出去,又撵了下人,留着水嬷嬷睡在外面,才关上了内室的门。
是夜,外头一片漆黑,冷风阵阵。但一间小小的地下密室,却亮着暖黄的灯光,温暖如春。王氏只着了白色的中衣中裤,松松披了间外裳,坐在一张铺着白色褥子的大床上发着呆。
等到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才呆愣愣的扭转了头。
石门向两边打开,露出了一张面容白皙的中年男人的脸,男人穿了件灰扑扑的棉布长袍,儒雅的脸上本是挂着焦急与担忧,在看到床上的王氏时,一时间达到鼎盛。
“小钰!”他轻轻叫了一声王氏的闺名,大步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看大夫了没有,大夫怎么说?”
他的手放在王氏的肚子上,想要看看是哪里伤了,却又不敢,像是害怕自己动作粗鲁,伤到了她。
王氏直到此时才眼睛一亮,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压抑着哭了起来:“我要杀了周文海!我要杀了他!你帮我,你帮我好不好?”
男人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阴冷:“我帮你杀了周文海,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在男人的安抚下,王氏慢慢平静下来,她抬起头,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盯着男人看,“什么时候,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
男人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忍,他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小钰,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他说道:“谁能想到周承朗又好好的活着回来了,如果他死在了外面,大房没人了,周家需要继承,咱们倒是可以把周文海杀了,让你的儿子继承。可是周承朗回来了,咱们现在若是杀了周文海,反倒是容易让周承朗发现啊!他如果发现你我的事情,那你肯定是活不了了,那你的孩子们怎么办?”
王氏听到男人关心她的儿子,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到底又选择了不说。无奈的靠进了男人怀里。
“怎么就这么难呢,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小声说道:“到底是谁想杀了周承朗的,为什么不做的干脆利落点,为什么要叫他好好的回来了……他若是死了多好!”
男人也是感叹,“是啊,他若是死了多好!”
“那……”王氏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抖着声音道:“那,那咱们现在……能不能杀了他?”
男人微微一愣,犹豫片刻才摇了摇头。
“不能。那个害他的人没有一击即中,现在他怕是有警惕了。”他说道:“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威远侯了,如果这时候死了,皇上不会不管的。”
“那怎么办啊?周承朗不能杀,周文海也不能杀,难道我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吗,还要过多久呢?”王氏忍不住喊道,心里的绝望更是越来越明显。
男人只觉得心口一痛,忙抱紧了她。
“小钰,你等等,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先把周文海杀了的。”他把脸埋在王氏的肩头,眼眶都微微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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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鸿回到住处,却好似一下子没了困意,细长的眼睛里泛着精光,伸手拎了伺候他的小厮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今天荣安堂到底怎么了,你打探到了没?”
小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没,没有……”他又不是疯了,敢说二爷看上的柳姑娘,如今成了二老爷的姨娘了。
周承鸿一脚往小厮身上踹去,“我看你是不想在我身边待着了是吧?这么点事情你都打探不到,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小厮趴在地上,尽管不想被撵走,但是仍然不敢说。
周承鸿只当他是真的没打探出,气得豁然站了起来。
“那二老爷今晚歇在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了吧?”他问道。
小厮都要哭了。二老爷今晚歇在书房,可是那柳姑娘也在啊。他能说吗?他不能,他又不想死。
“二爷,这么晚了,您还是睡觉吧。”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水嬷嬷那会子交代小的了,说要看着你点,今天的事情叫您不要去找二老爷说理的。”
不要去说理?
打他就算了,他毕竟是儿子,可他娘是犯了什么错了?辛辛苦苦的为着这个家,他爹居然踢他娘!还是在荣安堂踢的!当时是当着多少人的面啊,她娘的脸都丢尽了,此时心里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要是不把这事情弄清楚,不叫他爹给一个说法,他都枉为他娘的儿子了。
周承鸿气得就往外走。
小厮一见,吓的几乎头皮发麻,忙追了出去。
“二爷您去哪儿?”
“二爷您要干什么去啊?”
“二爷,小的求求您了,您回去吧!”
小厮一路劝着,可眼见周承鸿是往二老爷书房去的,他若是再不拦着,只怕一会要出大事了!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着周承鸿的腿跪了下去,“二爷,不能去了,不能去了啊!”
周承鸿挣了挣没挣开,没好气的骂道:“滚开!”
小厮抱着他的腿不松,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豁出去道:“二爷,老爷在书房呢,您不能去!”
周承鸿道:“他在书房正好,我就是要找他的!”
小厮闭上眼,不管不顾的喊道:“柳姑娘也在呢!柳姑娘和二老爷都在书房呢,二爷您还要去吗?!”
夜深人静,小厮不管不顾的喊出来,震的周承鸿耳朵都疼了。不过也幸亏是夜深人静了,虽然声音大,但是周遭都没有人,应该是没有人听见。
“你,你说什么?”周承鸿问道,伸手拽起小厮的头发,失控的扯着。
小厮疼的五官都揪在一起了。
“真,真的!真的!不信你去看!真的!”他大喊道。
周承鸿一脚踢开了他。
“不可能!”他大步往二老爷的书房走了去。
因为天晚了,书房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不远处的小屋里倒是还亮着灯,守夜的人怕是在那边待着呢。周承鸿走到书房门口,正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子叫疼的声音。
虽然隔着房门,但夜深人静,听得十分清晰。
周承鸿倒听不出来这是不是柳芳如的声音,他拢共也没和柳芳如说过几句话。他屏气凝神,把耳朵贴在了门上,然后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二老爷的声音。
他说:“芳如,你真紧……”
周承鸿一下子就踢开了门,冲进了书房里面的卧房,然后他看到昏黄的烛火下,二老爷正压在柳芳如的身上。
“奸/夫/淫/妇!”他大骂道:“我杀了你们!”冲了上去。
二老爷一下子萎了。
扯了被子来把柳芳如盖上,后背上就挨了周承鸿重重的两拳。他现在什么都没穿,虽然吃了疼,可却根本不方便反抗。好在周承鸿的小厮和二老爷守门的小厮听见动静,急急过来把周承鸿给拉开了。
周承鸿喘着粗气,脸色气得铁青,一双眼睛更是如同能喷出火一般怒瞪着床上慌乱穿衣服的二老爷。
“你,你就是为了她打的娘吗?”他喊道。
二老爷脸色紫涨,恨不得死过去才好。
“把他拉出去,关起来,关起来!”他胡乱裹好衣裳,指着门口喊道。
下人不顾周承鸿的骂骂咧咧,把他拖了出去。
二老爷回身看了床上一眼,想说点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柳芳如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脸,躲在被子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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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这一晚其他人怎么样,月梅和周承朗却是睡了好好的一觉。当然说好也不能算好,那就是晚上周承朗抱着月梅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忽然想到今日良大太太说的那些话,顿时心里凉成一片。
为着家里这些破事,他都忘了要请大夫给他和月梅看看了。所以只能打消了这念头,只抱着人老老实实的睡了一觉。
次日两人正在吃早餐的时候,三老爷夫妇带着两个儿子就一起来了聚福堂。王氏被二老爷踢伤了,周老夫人身子也还虚弱,所以今日去长平侯府请罪道歉,女眷这里就只能有李氏和月梅了。至于二老爷,昨晚上的闹剧虽然因为距离远没吵到大家,但一早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李氏是庶子媳妇,而且出身也不大好,平常很少出门交际。到了长平侯府的门口,连下马车都是扶着月梅的。
昨天都挺过来了,今天月梅就更是不怕了。她见李氏是真的害怕,干脆就扶住了她,小声交代道:“三婶,你别紧张,瑞安郡主人其实很和善的。至于公主,咱们到时候只管认错,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了,没事的。”
李氏点点头,身体还是忍不住的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