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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乔陪着表妹丁薇沿着人行道往姑姑家走,宋乔侧头看丁薇脸色灰白,单薄的身板,锁骨突出,心疼,道;“跟赵闻华离婚吧!带琪琪好好生活,你现在这个家庭状况,对琪琪也不好。”
“赵闻华要跟我争琪琪的抚养权,还有房子,当初房子买时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说好买房子的钱朝我娘家借,以后慢慢还。”
丁薇低着头,后悔当初怎么就相信了这个人,当时父母坚决反对,母亲为此病了一场,她不顾一切,非赵闻华不嫁,五一假期,俩人去海边玩,住在一起,回来后,父母黯然神伤,只好接受了他,同意他们结婚。
赵闻华家是农村的,条件不好,结婚没拿一分钱,赵闻华说家里供他上学,花了不少钱,结婚不能朝家里伸手,二线城市买套房子,就赵闻华两千元月薪,攒到猴年马月,赵闻华不打算买,要租房结婚,丁薇是铁了心,跟赵闻华睡水泥管子也愿意,父母不能眼看着她吃苦,她祖父母留下一间旧楼房,卖掉了,添钱为她们买了新房,又买了车子。
丁薇生下女儿琪琪,婆婆来侍候月子,什么都管,不让儿子赵闻华给她做饭,说家里男人不下厨房,又因为生了女孩,婆家人不高兴,她婆婆待了十几天就回去了,婆婆一走,丁薇反倒轻松了,让她妈妈来照顾,自己妈尽心尽力,照顾她,照顾孩子,她婆家来了,她妈桌上桌下侍候,后来赵闻华挣钱多了,家里条件好了,婆家人有事赵闻华都不遗余力,工资所剩无几,赵闻华跟她吵架,提到还她娘家房子钱,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过为他自己和自己家人来住硬气点。
宋乔道:“房子写你们俩的名,各占一半,还有车子也是婚前买的,赵闻华现在开着,归了赵闻华,车子也就算了,房子是个大事,离婚后,你跟琪琪总得有地方住,住在娘家,姑姑和姑父身体不好,天天看着女儿和外孙女,着急上火。”
丁薇懊悔,对不起父母,他们辛辛苦苦积攒的钱,给赵家人,自己现在每月挣三千块钱,带着琪琪,父母有病,自己不能尽心,有病拿不出钱来,想想他们养了自己,自己却害了他们,一阵心如刀绞,眼泪又流下来。
宋乔看她遇事没有一点注意,只知道哭,替她出主意道;“这样吧!找律师咨询一下,等你消消气,跟赵闻华好好谈一谈,赵闻华对不起你,要是跟你抢房子孩子,太不是东西了。”
“我现在没办法跟他说话,说话就吵架,我一想他跟那个女人就恶心。”
宋乔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决定离婚,还是跟他谈谈,摸清他是什么想法,也好有应对之策。”
两个表姊妹说话,身后一直有一辆车子跟着她们,两人太投入,竟然一点没发觉,宋乔为丁薇的事,暂时把自己的事抛开,两人到了姑姑家,宋乔的姑姑宋春丽已经做好了饭,等她们,看她们进门,问;“小薇,回去你婆家人没为难你吧?”
宋乔的姑父和姑妈都老实厚道,不惯跟人吵嘴,女儿受婆家欺负,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宋乔怕她姑担心,道;“没有。”
“那你婆婆说什么了?”宋春丽打着女儿跟女婿和好,婆家人把女儿接回去好好过日子。
“没说什么?”丁薇眼眶又红了,怕母亲看见,赶紧扭脸,去屋里把拿回来的衣物放到衣柜里。
她姑母有点疑心,看女儿神色不对,问宋乔,“出什么事了吗?”
宋乔宽慰姑母道;“我们回去时,家里没人。”
程枫一直跟在宋乔和丁薇后面,看着宋乔进了姑妈家楼房,等在楼下,这里他来过,那时,宋乔有时便会来她姑妈家里,程枫跟丁薇很熟,和宋乔带丁薇一起出去玩过,丁薇跟赵闻华好上,他曾见过赵闻华一面,那时,表姊妹都没结婚,丁薇人长得水灵,也活泼,叫他程大哥,一转眼,恍然昨天的事。
程枫陷入回忆,手机铃声大作,他激灵吓了一跳,一看,是顾研打来的,“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去领证,我妈妈催我给你打电话,说先把证领了,还有几天办婚礼,我爸妈你也知道,知识分子思想保守,就怕到时耽搁了。”顾研说了半天无非用她父母做借口,拿她父母压他,顾研在程枫面前一向说话小心翼翼,她是知道程枫脾气的,事事都顺着他。
程枫这几天为然然是自己儿子的事兴奋,把跟顾研结婚的事,忘脑后了,他对跟顾研的婚礼本来没什么期待,同顾研结婚,算对顾研这几年无怨无悔的付出有个交代,给父母一个交代,头几年回家父母都会问起宋乔,后来,他带顾研回家,说是他女朋友,父母知道他和宋乔没有可能,替他惋惜,他们很喜欢宋乔。
程枫自从知道宋乔当年离开他真相,便一门心思在宋乔和然然身上,打算跟顾研摊牌,但这话怎么说出口,怎么对两家老人说,给他出了个难题。
事已至此,还是跟顾研说清楚,幸好没结婚,程枫道;“你出来,我去你家附近等你,我有话跟你说。”
顾研撂下电话,呆了一秒钟,程枫对领证一再拖延,她预感到不妙,顾研简单拢了下头发,穿上衣裳往外走,她母亲跟出来问:“出去见小程?记住尽快领证,否则,婚礼办了,证还没领,变成未婚同居。”
顾研边穿鞋,边道;“现在未婚同居多的是,流行试婚。”
“别人是别人,你可不许,万一让男的甩了,吃亏了。”她母亲是大学老师,对学生在校同居极其反对,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毕业又闹分手。
顾研急忙出门,怕程枫等。
顾研出了家门,站在路边等了一会,看见程枫的车子开过来,停在她面前,她上车。
程枫把车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住,两人沉默一会,顾研有点紧张,不敢开口问这几天他去了哪里,仿佛预感到他要说什么,程枫眼睛看着前方,突然道;“宋乔的孩子是我儿子。”
顾研心顿时一凉,程枫对婚事不上心,但之前还算配合,这几天要领证,人却找不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程枫侧过身,内疚但坚决地道;“我不能跟你结婚,顾研,你是个好女孩,一定有一个适合你的男人,我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不知道怎么补偿,如果钱能……”
“程枫,你知道,我不在乎钱,我要的是你,一直我对你的心你该明白,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说要分手,我不同意!”顾研急急地打断他,说完,跳下车,捂嘴往回跑。
程枫呆坐,这样的结果,是他预料到的,他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俊美的脸,显出矛盾挣扎。
连着下了几场秋雨,气温降低,宋乔下班每天走的路两旁的树木绿了又黄,感觉冬天的脚步不远了,空气里透着雨后的寒凉,宋乔问;“然然,喜欢冬天吗?”
“喜欢,冬天堆雪人、还有冰滑梯。”然然高兴地道。
她们这里是北方城市,一年四季鲜明,宋乔不喜欢冬季,她畏寒,宋乔家附近有个大超市,她带然然顺路去超市,买几斤羊肉片,冬天涮锅子,她家里有炭火锅,一家三口围坐,火旺旺的,驱散冬季严寒,气氛温馨,她又选了几块切好的肋牛排,买了些蔬菜。
走到生活用品区,买了洗头水,看见货架上避孕套,想卧室抽屉里,上次好像用完了,她跟王文凯这方面不很勤,有时,两人分开几天,宋乔才会有点想,王文凯这方面比较注意,宋乔从货架子上取下一盒,这东西如今大超市都有卖,省得去药店买,比较尴尬。
一转身,然然没了,宋乔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超市比较安全,不敢疏忽大意,四处寻找,才发现然然站在图书专柜,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正在看,宋乔松了口气,推着车子过去,“然然,看书告诉妈妈一声,别乱跑,妈妈找不到你着急。”
然然抬起头,大眼睛黑黑的,“好。”
宋乔突然感觉有一束目光射来,四处看看,图书区就几个看书的大人孩子,揉揉眼睛,是自己太敏感了。
宋乔拿过然然手里的书,图书区有收款,宋乔刷卡付款,看车里要买的东西都买全了,推着车子母子俩去柜台结账。
程枫从货架子后面走出来,他站在图书专柜哪里看了好半天,这个可爱的男孩,是自己的儿子,他这几天做梦都笑醒,他有儿子了,他从前不知道,有儿子的感觉是这么奇妙,看见流淌着自己血管同样的血,是他生命的延续,他的心忍不住激动,他不敢莽撞地靠近和打扰他,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母子俩到家,宋乔刚焖饭,王文凯打电话说,公司有点事,晚回来,这功夫,她继母电话打来,“乔乔,这几天天冷,你爸爸感冒了,一个多星期也不好,发低烧,我寻思别是有什么炎症,听说总低烧不好,你有空带他去医院看看。”
宋乔正忙着做饭,两手沾着,手机夹在肩头,“姗姗不是没事,让姗姗领着去看看,我幼儿园这几天有个活动。”幼儿园正准备国庆节晚会,幼儿园舞蹈班的小朋友要去市里演出,舞蹈是宋乔自己编排的。
“你妹不是刚上班,不好请假。”耿淑娴找个理由,替小女儿开脱。
宋乔的继母是家里一有事就找继女,小女儿宋姗在身旁,她继母从来有事不让宋姗去。
宋乔边洗菜,边说,“妈,就辛苦你赔我爸去一趟医院,打车钱我给你出,我爸医疗费单据留着,住院的话,医保报销后,个人负担的部分,拿到我这里报销,记住,买饭买水的钱,没有收据的花销就别往里塞了,反正你们在家里也要吃饭。”
宋乔心想,继母无非就是因为几个钱的事,不用藏头藏尾,直接挑明了好了,看继女嫁得好,想一家子都躺在文凯身上,靠文凯养,耿淑娴养她时,像继母,伸手要钱时,比亲妈都张得开口。
继女把话说明,话里不无讽刺意味,耿淑娴不是听不出来,便宜没占,生了一肚子闲气。
耿淑娴撂下电话,丈夫宋之云看着她,大概已经听到她跟继女的对话,叹了口气,道:“乔乔从小,我忽略她,没好好待她,不怨她跟我不亲,她就是现在不管我,也应该。”
耿淑娴不满,对丈夫宋之云越来越厌烦,一年里头,就没有几天身体好的时候,她这一天守着病秧子,药罐子,侍候病人,心情能好起来吗?最主要的是手头的钱,不想动,想留给亲生女儿,这一次次找继女要钱,继女不是省油的灯,话里话外,透着瞧不起她,想从继女手里抠钱,要忍受她的羞辱。
耿淑娴从前也是老师,工作体面,为跟宋之云,最后落得连个工作都没了,如果还是老师,退休工资高,也不能过现在的日子,总之,现在后悔什么都来不及了,半辈子过去了,她没那个好心给丈夫看病,她是怕丈夫走了,退休工资没有,她靠谁养,小女儿宋姗指望不上,自己挣钱,还时不时伸手朝父母要钱花。
宋之云心里明白妻子是越来越不待见他,他惹人厌烦,想起当年,前妻性格泼辣,然对他不错,热汤热饭,有病,端水送药,刀子嘴豆腐心,继妻是刀子嘴,刀子心,有病不愿意带他去医院,无非怕花钱,手里攥着钱,一分钱不舍得花在他这已无用的人身上,他现在这身体,连吵架拌嘴的气力都没有,只有干生气。
听见敲门声,耿淑娴赶紧去开门,女儿姗姗回来了,宋姗一进门就道;“妈,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好了,早做好了,就等你了。”耿淑娴急忙去厨房,往屋里端饭,宋之云一看妻子给自己单独用一套碗筷,咳了几声,用力道;“我还没得什么传染病,你们现在就开始嫌弃我,我………”
一阵咳嗽,耿淑娴把菜端到一边,“你低烧,谁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宋姗洗完手,出来,坐在饭桌上,耿淑娴把菜摆在女儿跟前,“快吃吧!上一天班累了。”
宋姗中午不回来,耿淑娴不做饭,有早上剩的一口,她和宋之云将就吃了,只有晚上女儿宋姗回来,她特意做两个像样的菜。
耿淑娴刚才在继女哪里生了闲气,此刻,心里还窝囊,叨咕,“你爸这阵子发低烧,我寻思让你姐带他去医院看看……..”
“我姐怎么说?”宋姗打断她妈的啰嗦。
“还能怎么说,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巴不得跟我们断了,妈以后可就指望你了。”耿淑娴往女儿碗里夹菜。
宋姗轻蔑撇撇嘴,“搞不好姐夫那天就不要她了,别看她现在得意。”
“你怎么不盼着你姐好,这么咒你姐?她不是你亲姐,你们也有血缘关系。”宋之云听不下去了,小女儿越大,越表现出自私,都是她妈灌输思想。
宋姗低头扒拉一口饭,嘟囔,“本来就是事实。”
早起,宋乔给然然加了衣裳,季节变换,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茬流行感冒,幼儿园里已经有不少小朋友感冒发烧,有的小朋友最近天冷就不送幼儿园了,然然在家没人照顾,宋乔只好照常送去幼儿园。
中午时,宋乔吃完饭,去水房洗饭盒,看见中班的保育员刘老师,刘老师道;“然然中午吃饭吐了。”
看宋乔紧张,又道:“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宋乔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午,小朋友们午睡,宋乔去中班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见上铺然然睡着了,放了心。
傍晚,接出来然然,宋乔摸摸然然的头有点烫,然然蔫蔫的,不像往常活泼,小孩子不装病,出了幼儿园,走不多远,然然站住不走了,“妈妈,我走不动了。”宋乔听孩子说话声音有点哑,平常满地撒欢,想追都追不上,一定是特别难受,宋乔蹲下,“来,妈妈背。”
然然趴上去,然然不是小胖墩,但肉结实,宋乔一米七的个头,体重一百斤,然然一米多点,体重已经六十多斤,宋乔背着,觉得背上很重,瘦弱的妈妈都能背得动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母爱吧!无私无畏勇敢。
程枫的车子在母子俩的后面跟了一会,看宋乔柔弱的身体背着然然稍显吃力,踌躇一下,车靠近,宋乔发现,转头看见她,一皱眉,宋乔的表情分明不想见到他。
程枫朝宋乔背上然然和气地问;“这个小朋友是不是不舒服,上叔叔的车,叔叔捎你一段路怎么样?”
然然趴在妈妈背后,偏过小脑袋朝他看,似乎不认识,摇摇头,“然然不跟不认识的叔叔走。”
程枫看宋乔,意思是这警惕性蛮高的,宋乔淡着一张脸,“谢谢!不用麻烦。”
脚步加快了,走了一段路,然然在宋乔背上直往下打滑,宋乔把然然放到路边小花园旁的石头立柱上站着,重新背起来,往家走去。
程枫一路跟着,又不放心孩子,宋乔走段路,回头看见他还跟在后面,白了他一眼,似乎警告离孩子远点。
程枫看着娘俩进了小区,心里不是滋味,他是孩子的父亲,整天偷偷摸摸地看孩子,不能正大光明看孩子,宋乔的态度明确,不想让他认孩子,程枫心里像吃了黄连苦。
晚间,程枫一个人去酒吧喝酒,酒吧里,驻唱一个男歌手自弹自唱,沙哑磁性的声音,正唱一首《我们回不去了》,离开的那天,窗外寒风凛冽,曾经自负到不顾一切想要改变世界,最后发现自己改变多些,记忆都搁浅在岁末的冬天……..
程枫在这歌声里,喝得烂醉如泥,这间酒吧他常去,手机放到桌上响起,有人接起电话。
陈志民等电话接通,却是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你朋友喝多了………”
陈志民赶到电话里描述的那个酒吧,程枫趴在桌上,沉醉不省,他给顾研打电话,等顾研赶到,俩人好不容易把醉酒的程枫弄到他和顾研新房。
两人把程枫扶到床上,顾研累得筋疲力尽,新房里水都没有,她想找个水壶,烧点热水,刚要往出走,一直醉得像死猪似的程枫突然喊了一句,“宋乔。”
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看他闭眼,说的是醉话,程枫又喃喃道;“然然。”
两人面面相觑,陈志民看顾研脸色难看,极难过的样子,顾研走出屋,跌坐在沙发里,没心思去弄水给程枫擦脸,陈志民走到她身旁坐下,看顾研眉心微蹙,紧抿着嘴,客厅里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她,伤情的模样,令陈志民怜惜,伸出手,想搂住她,手臂停在半空,又无力地落下。
许久,开口道;“当初,你不该拆散了他们,他现在这样痛苦,你心里也不好受。”
顾研眼中一抹倔强,“我爱他,我比宋乔更爱他,他身边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而不是宋乔,程枫他慢慢会明白。”
陈志民眸深处无奈,摇摇头,“这么多年你还坚持吗?你不累吗?连我看着都累,程枫他痛苦我能理解,他和宋乔的孩子眼看着不能相认,这对他不公平,你当初真不应该那么做,我后悔当初帮你隐瞒........”
厅里光线一暗,地上一个长长的阴影,陈志民吃惊地抬起头,惊得张张嘴,不知说什么,程枫站在卧室门口,比屋里光线还暗的脸,沉得令人害怕,顾研先反应过来,胆怯地叫了声,“程枫,我……..”站起来,想解释刚才的话。
程枫眼底深处的冷意,令她不敢上前去,程枫抓起椅背上的上衣,踉跄往外走,顾研一急,伸出手,抓住他手臂,“程枫,求求你,别走,听我解释。”程枫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用力一甩,顾研甩出几步远,撞到墙上,程枫开门,屋里两个人,听见咣当重重一声门响,一切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