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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凤凰山,相隔不过几里地便是沙门戍堡。
沙门戍堡位于沙门岛的中心之处,完全是修建于沙门岛的古城之上。戍堡南北长一百三十步,东西宽九十步,周长约四百步。堡墙基座宽两丈三寸,高约八尺,城墙由夯土层和碎石层相迭而成。
李璟率部连夜赶到戍堡门前时,整个戍堡居然连一个站哨放岗的都没有。与一山之隔的不夜长街比起来,这里却是冷清寂静无比。看着那破败的戍堡,多处都已经残破,有几处堡墙甚至只有半胸高,完全就是一处处的豁口。如果真有战事,这几处堡墙就是一个天然的突破口,完全起不了抵挡的作用。
城堡的堡门也是虚掩的,沙门戍堡中的戍兵如今基本上都被打断了腿在堡中,而封亮刚才纠集一群人马出堡时也根本没有留人,整个堡中除了那些伤号,就是一群家眷。张承宗和刘守谦两人各带一个家丁队,直接闯进了戍堡,一时间分别控制了戍堡的各个关健地方。
戍堡中的校场之上,四周已经燃起一支支的火把,新镇兵们将封明等几百号人如牛羊一般的驱进了校场。然后家丁队也开始挨家挨户的清查,将所有戍堡中的人都给赶到了校场。
此时正是正月初八,李璟上任的要求日期。新年刚过,可天气却依然寒冷无比。
所有人被赶到了校场之后,李璟便让张宏开始统计。
最后帐上统计,沙门戍堡内现在戍兵四十人,伙长以上军官十三人,这个数字是不包括丘神功那伙人在那。另外这些戍兵在堡内的家眷还有二百一十二口,其中成丁男女有一百一十三口。另外丘神功一伙戍兵十人,军官二人,家眷五十三人。
除了人员统计外,李璟也初步统计了一下戍堡内的房屋财产等。堡内共有大小屋三百八十七间,军营两座,粮仓三座,军械仓库一座,以及铁匠、弓箭、横刀、长矛等作坊七家。初步估算堡内有粮食三百余石,钱一千余贯,绢三千多匹。另外还有一批数量不多的军械,以及不少的铁料等物。
对于这些钱粮,李璟大手一挥,让张宏直接划入了沙门镇的仓库之中,算是彻底的全部没收了。
“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理?”林威指着那跪了一校场的六七百号人问道。昨天李璟去大谢岛,他则去登州采买物品。到了晚上还不见李璟回去,他便直接指挥宁海号开来沙门岛。刚到沙门岛凤凰码头,他便看到等候在码头的一伙士兵,其中一人交给他一封信说是李璟派人送过来的。打开一看,却是李璟估计着他已经到了沙门岛,让他先把家眷等人留在船上,立即率战兵和家丁队去天街待命。
幸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一想到李璟今天在沙门岛居然接二连三的遭遇围攻,林威就怒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最后李璟都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可封明居然还敢装作无视。要是他没有及时出现,他都不敢相信会是个什么后果。
李璟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望着下面那黑鸦鸦的一片人群,也有些头痛。依他的本性,这些人最好是全光了了事。可他也明白,杀一个两个还好说,这几百号人,他不敢杀也不能杀。晚唐武将专权不假,可他李璟现在还只是个镇将,不说虽然有节帅和司马支持,可现官不如现管,直接上司可是封彰。沙门岛被大黑岛和北岛、南岛三座大岛三面包围,这三个岛上都各驻有一堡兵马,完全将他围的死死的。现在羽翼未丰,李璟实在不敢做出如此激烈的事情。
杀,不能杀,那放,李璟更不甘心放了。
想了想后,李璟决定既不杀他们也不放他们。
“把他们全部编入劳工营,本将看这戍堡年久失修,多有残破,正有重修之意。如今正好就拿这些人来修建新的沙门镇城!”
“那这些戍兵家眷呢?”林威对于那些戍兵的处罚结果并无异议,就是杀了他们也不会有反对意见。不过如何处置这些戍兵的家眷,却是个麻烦事。
“没什么可考虑的,一同编入劳工营,成丁男女都发配筑城,未成丁者做些做饭洗衣等后勤之事。另外,把这些人全部迁出堡外,在堡外另建一营。”
既然以后这沙门岛就是自己的地盘,沙门岛又完全处于大谢砦三个大岛的半包围中,那李璟可不放心再住在这样残破的堡城之中。修建新城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正好手上有这么几百号壮劳力,李璟岂有不利用的道理。不杀他们已经是放他们一马,李璟没有再好吃好喝养着他们的道理。
天色已经很晚,李璟便让新到的士兵们在堡外临时搭了一个营栅,将那几百号人全都赶了进去。至于他们堡内的房子和财产,自然是全部被征用没收。李璟让士兵重新清理所有的房屋,并让张宏开始登记分配。由于房屋有限,堡内除了这一批先到的二百五十镇兵和一百家丁,和那一百多军官外,便只能暂时安排李璟与林威等人的家眷入住,余下的,便只有伙长以上伙长以上军官的家眷才能入住。
等到第二批大队人马到来后,那些辅兵、后勤兵,还有工匠以及那大批的家眷,在新城未修建完成前,都只能暂时居住在城外。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第一条就是修建临时营栅,一个是辅兵军营,二是后勤兵营,三是士兵家眷营,第四个是劳工营,以及劳工家眷营。
李璟将修建营房和筑城分做三步计划,先修临时营地安置众人,然后才修建半永久性的营栅,再是筑城。整个工期,李璟的安排是临时营地只要把那些买来的帐篷搭起来,不够的还可以先挖一些地窝子临时住一下。要求能在三天之内建好临时营地,迎接大部队的到来。
而四座大营则计划是在半月内建好,四座大营将分建在新城的南北,每边两座营地。等新营建好后,也差不多到了准备春耕之时,那时士兵家眷们正好可以分地囤田,而劳工营与工匠则负责筑城。
当晚,李璟与林威等人一直商议到很晚才结束。
那几百号人除了家眷外,几乎人人带伤,几十个戍兵都是断手断脚,而封明那批人被打了四十板也都是动弹不得。这个时候李璟倒是有点小小后悔打的太厉害了,以至于现在还得派大夫给这些人医治。船上随行来的大夫没有几个,李璟还得派人去天街和码头的几家医馆中把所有大夫请来。光医药钱,就是一大笔。
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张承宗说有个叫孙德言的要见他。
“这个孙德言是什么人?”
丘神功今天心情十分的好,往日在这戍堡都是被欺压的份,如今看到封明等原戍兵官兵都一个个被打的半死,又全家被发配为劳工,心里那个舒爽啊,就像是六月天吃了块冰一样。见李璟问起孙德言这个人,连忙在一边回道:“孙德言就是原沙门戍主,先前也曾经是大谢砦的军官,后来听说得罪了封彰,被封彰贬到了沙门岛上。”说起这个人,丘神功脸上也带着些不屑,“这人一向以文人自居,号称胸中有万千文章,无数治国方略。可实际上,我看也不过是一个狂儒。自到了这沙门岛,完全被封明架空,说句话还不如放屁,连一个人也指挥不动。到了后来,干脆就是整天喝酒,什么事情也不管。”
听老黑一说,李璟才想起沙门戍今天除了早投奔自己的老黑一伙人,还有围攻自己的封明、秦用等人,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什么也没干的,那就是这个被人都遗忘了的戍主孙德言。
“这样无能的家伙干脆一起扔劳工营去算了。”王重听到这戍主如此无能,不屑的道。
李璟摇了摇头:“不,孙德言虽然无能,那是以前的事情,那时我还未到任管不着。但如今我处治那些有罪戍兵,他虽然有失职之嫌,但毕竟不是封明一伙的,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连他也一起镇压了。去,把他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孙德言很快被带了上来,一看到人,李璟等人都不由的皱了眉头。这个家伙好歹也是一个正八品的军官,可却穿着一件污渍麻花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袍,头上也没挽冠,披散着一头头发,满脸乱糟糟的胡须,跟一把乱草似的。一双眼睛红红的,眼角还堆着眼屎。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似乎还没有清醒。
原本李璟听说这个自称什么胸中有万千文章,无数治国方略,还想见见他。可现在一看这模样,顿时半点心情也没了。手一挥:“给他重新安排一个屋子,再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孙德言见李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赶他走,立即冷眼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吾原本听闻新来的镇将杀伐果断,好生了得,原还以为得遇明主,却不料也不过是以貌取人之人,罢罢罢!老夫还是继续喝我的酒,众人皆醒我独醉好了。”
李璟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有真本事?”
孙德言扭着脖子向天,根本不再瞧李璟。李璟不由的乐了,这人有没有本事现在不知道,但是真的很狂。“如果你有真本事,那你现在就提几条对本镇将有利的建议来。不论是兵法谋略还是经济民生,皆无不可。”
孙德言回头看了李璟一眼,见不似说笑,脸上终于收起那副狷狂之色,认真想了一下后道:“其一,立即将封明和刘七释放。其二,斩杀所有参与围攻的戍兵。第三,那些流氓地痞和商团护卫家丁既然已经杖责任过,便也应当立即释放。”
“说出你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将军初临沙门岛,便行如此雷霆手段,不过是想要立威罢了。天街那一手,已经完全达到了将军立威的目的。立威之后,将军最需要的便是低调而不是继续如此高调。沙门岛不是一个普通的岛,这背后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想必将军早已经知道。既然如此,那么谁也不希望有一个在过强势,不把所有人放在眼中的将军执掌沙门岛,因为那在他们看来有失控的可能。”
“再一个,将军背后有节帅与节度行军司马做靠山,甚至有崔家、于家、昭王和韩家相撑,但不要忘记了,封家虽然是崔家的对头,可如果将军冲的太前太卖力,最终有可能被封家不惜本钱的打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管怎么说,将军现在都是在大谢砦的直属之下,不管崔封韩等怎么争斗,将军还是应当适当的保护自己为上。封明与刘七已经被杖责,惩罚也不小。如果再要扣押下来做劳工,那么封刘两家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做出强烈的报复反应。而如果现在放了他们,事情还有一定的缓和余地。”
“说到底,我的意见就是将军先前在长街的处理很得当,初登沙门岛即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威慑了诸多有异样心思之人。不过最强的力量不是攻击之时,而是引而不发之时最强大。拳头打出去后,得缩回来才能蓄积下一次攻击力量。如果一直伸着,何来下一次?因此,展示过力量后,现在将军需要的是保持低调。既让人感觉到你的力量,又让其它人感觉不到你的威胁。如此,将军才能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直到你的力量再无人可挡之时,那时,你就可以尺情的展现你的獠牙!”
李璟皱眉沉思,孙德言的这些话也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他也并不完全赞同。
“你说的不错,从今日起,本将任命你为沙门镇参赞,负责参赞军务,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孙德言离开,王重等人都立即问道:“将军,你不会被这酒鬼几句话说说动了吧?”
李璟笑了笑:“把那个刘七提出来,扔到外面去。这个刘七是水师王进的外甥,还是青州刘家的嫡系子弟,这次我们给王家和刘家一个面子。至于其它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