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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妃一怔,而后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
“我差点忘记贵客了。”
她拉过秋明月的手,对平安侯夫人介绍道:“沛君,这位就是秋家的五姑娘,她叫秋明月。”
秋明月对着平安侯夫人福了福身,“明月见过夫人。”
平安侯夫人扶了她一把,打量了她一会儿,点头笑道:“倒真是一个可人儿,难怪王嫂你这般喜欢。”她看了镇南王妃一眼,突然又道:“六哥真是有眼光,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就被他给捷足先登了呢。”
秋明月一怔,满场贵妇脸色也变了变。
平安侯夫人是太后的小女儿,封号‘德华’公主,太后一子一女。长子为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孝仁帝。而先帝一共有七子三女。十九年前二皇子撺掇大皇子和几位皇子发动宫闱政变,死的死,放逐的放逐,后来就只剩下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分别为今天的镇南王和荣亲王。
因此平安侯夫人口中的六哥就是荣亲王。又想到半月前的流言,在场众人看秋明月的眼神都变了变。若说之前是鄙夷不屑的话,那么此刻就多了几分深思。
镇南王妃也似有感伤的看了眼凤倾玥,“是啊,怎么就给六弟捷足先登了呢。”
秋明月反应过来后脸色微红,眼神无措而焦灼,又羞又愧还无辜。既然这事儿已经传遍京都了,如果她再故作矫情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她虚伪。但是如果坦坦荡荡,难免让人觉得她太过冷静。闺中少女,遇到这种事太过冷静或者坦然的话,那就不是优点了。只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之前就与人私相授受,是以对此事显得并不意外。
唯有表现得羞涩而尴尬,又有几分无措和委屈,才让人知道她是不知情并且羞恼的。她此刻的表情完全符合一个闺中少女茫然的心情。
平安侯夫人看了眼秋明月,见她面颊酡红,眼神羞怯,也不再开玩笑,看着秋明月的眼神也微微柔和。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哎。”她叹了口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且只做自己便好,无需在意他人说什么。”
她话音方落,满园闺秀贵妇脸色又是一变。秋明月先得到镇南王妃的高看厚爱,没想到如今又得到身为‘德华’公主的平安侯夫人高看喜爱。那以后在这京城贵妇圈子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京中权贵,名门望族的交涉之间,也自由一种潜规则的生存法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突然夺了所有人的风光,谁都不会乐意。
是以立即就有人说话了,“秋五小姐姿华绝俗,貌可倾城,又如此聪慧,自是人人喜爱。”
这话可有些意味了。什么叫做人人喜爱?倒不如说她水性杨花。
镇南王妃和平安侯夫人脸色都沉了沉,目光不悦。
秋明月挑眉看过去,却是那吴云梦。她笑脸盈盈,语气温婉和善,若不是眼底一丝锋利,当真让人以为她是多温柔的人呢。
她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得一个淡雅如云雾的声音响起。
“吴小姐素有贤名,竹音便是远在洛阳,也对吴小姐的名字如雷贯耳,岂非更是人人钦羡仰慕?”
秋明月微微讶异,转过头来看着洛竹音。方才隔得远,其实看得并不甚清楚。如今近在眼前,秋明月才算真正看清了她的容貌。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她心中赞叹一声,果真不愧是洛阳第一美女,回眸一笑胜星华啊。
吴云梦似没想到洛竹音会突然插嘴,表情微微一滞。
“洛姑娘言重,云梦愧不敢当。”
洛竹音看也没看秋明月一眼,神色淡漠清冷。
“言不言重尚且不论,只消吴小姐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便值得人高看一重。世间女子,只怕鲜少有人望其项背。是以吴小姐实在不必羡慕他人而妄自菲薄。”
她声音清浅而淡然,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情绪。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便自有一股子出尘绝俗的气质来。
秋明月眯了眯眼,忽然发现她站的角度居然在凤倾玥身边。两人一白一青,姿容绝俗,气质出尘脱俗,都一样的漠然尘埃,姿态翩然,仿若九天之上降落凡尘的仙童仙女。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竟然奇异的般配。
秋明月低下头,嘴角忽而一抹笑意。
镇南王妃今天怕是不会失望了,那般高华的男子,就应该娶这样的女子。而太后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
吴云梦脸色有几分僵硬,洛竹音这话看似评述,然而在这样的场合,尤其是方才自己说了那句话后,听起来就难免多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洛老王妃杵着拐杖站了起来,“竹音。”
秋明月目光微抬,从这个苍老的声音里听出了精明和冷沉。她知道,这个老太太,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洛竹音立刻收回目光,恭敬的叫了一声。
“祖母。”
镇南王妃和平安侯夫人也好似突然发现这位今天宴会上最尊贵的客人一般,齐齐望了过来。镇南王妃立刻对着洛老王妃介绍。
“姑母,这便是秋家的五姑娘,秋明月。”
“哼。”
凤倾柔在一边轻哼一声,眼神不屑。
秋明月福身,“明月见过洛老王妃。”
洛老王妃看了她一眼,“你未见过我,怎知我是谁?”
秋明月应答从容,“方才进府之时溪溪已然同臣女说起,王妃宴请了一位尊贵的客人,乃是洛阳王府洛老王妃。观此盛景,方才又闻得洛姑娘称呼您祖母,遂大胆猜测。”
“的确胆大。”
洛老王妃默了半晌,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话,不惊不怒,不悲不喜。
秋明月一时拿不准这位老王妃是何态度?她可不认为这位老王妃是个善茬,加上凤倾璃给她的那些讯息,这洛老王妃手段厉害着呢。今日自己得罪了她的外孙女,她如果就这样放过自己,倒是不符合常理。
哪知洛老王妃只说了这么几个字意外,便不再说话,凤倾柔不满了。
“外祖母,方才就是这个小贱人…”
洛老王妃脸色一沉,叱喝一声。
“柔儿!”
凤倾柔一顿,脸色有些委屈。
“外祖母…”
洛老王妃眼中厉色一闪,“出言粗鄙,行事冲动,哪里还有半分皇家公主的颜面?看来你母妃当真是将你给宠得无法无天了。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要记着,你是皇室的长公主,你的言行举止应该端庄温柔,应该作为皇室公主乃至天下女子的榜样。在这儿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平白降低自己的身份。”
秋明月挑了挑眉,想着这个洛老王妃的确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抬高了凤倾柔尊贵的身份,却再次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尤其是最后一句,平白降低自己的身份。是说自己一个小小庶女,没资格与皇室最尊贵的长公主争高低论长短。
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啊,比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所有女人都厉害。就是不知道比起太后如何?大抵不分高下吧。皇室的女人,没几个简单的。
凤倾柔却是被她斥责得一愣一愣的,眼眶有些红,就要掉下泪来。
“外祖母,你…”
洛老王妃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到凤倾寰身上。
“寰儿,你是皇长子,是柔儿的哥哥。她年幼任性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兄长的怎么也不管管?任她在这里胡闹,传出去,皇家威严脸面何存?”
她老眼深邃,乍然蹦出凌厉的光,扫过在场的闺秀和贵妇。被她目光扫到之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底下了头去。
秋明月却想着,这洛老王妃才是真正的高手啊。什么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今日可算真正的领略到了。先斥责凤倾柔,看似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的颜面,实则不过一句年幼不知事轻轻松松的就将她方才刁蛮撒泼的形象给化了去。同时也是在告诉众人,凤倾柔是长公主,便是再任性再胡闹,也有胡作非为的资本。这里的人便是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家公主去。妄图集体镇压长公主,挑衅皇室威严,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继而又发难于凤倾寰,一句长兄无教,实则暗自说他别有用心的话,让在场的贵妇心中自有一杆天平衡量。这些人虽然只是闺中妇人,但是身在权贵之家,多少对争权之争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那些妇人,自是明白几分。想到方才在园中的情景,大皇子虽然斥责了长公主的撒泼,但是却并未严厉制止,反倒是刻意纵容。也就是说,大皇子在借秋明月和宇文溪的手故意打压长公主以及她背后的德妃。
如今洛老王妃这样一说,她们心中齐齐一惊。想着这皇家的人果真心思莫测,一个个都会算计,哪怕是随便一句话,也暗藏玄机。
凤倾寰脸色沉了沉,自是听出洛老王妃的弦外之音。不过淡淡一句话,就把他方才布下的局给打乱了。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曾经属于皇室风云人物的太长公主了。
“祖姑母说得对,是孙儿及时阻止,我这就带她回宫,交给母后处置。倾柔也确实太过骄纵了些,今日在镇南王府就敢如此撒泼,确实有损皇家颜面。”
秋明月想着,果然自己之前的想法没错。在这群名门权贵皇室宗亲面前,没有最牛逼,只有更牛逼。显然,这位自小生长在皇宫的大皇子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一句话看似认错,却又句句直指凤倾柔刁蛮任性丢尽皇家颜面,他方才稍微纵容,不过也是出于一个长兄给予不听话的妹妹一种管教而已。又点出这里是镇南王府,自己虽然是皇长子,但也不好在人家的地牌上太过放肆。
这一句四两拨千斤的话说得好啊,不仅挽回了方才的局面,倒是让凤倾柔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更不好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最重名声清誉,身为皇室长公主,没有半分皇室该有的体面和端庄,反而言行举止像个刁蛮撒泼的市井妇人。这样的女子,身份便是再尊贵,只怕也没几个人敢娶。毕竟,如此傲娇的妻子和媳妇,娶回家只怕只能当小祖宗供着,日后夫家公婆和夫君颜面何存?
大皇子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啊。今日赏花宴,参加的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和未成婚的世家公子。长公主出现在这儿,显然是因为婚事。德妃虽然身为四妃之首,但是没有太后皇上和皇后的批准,也是不能出宫的。但是镇南王府今日有洛老王妃坐阵,所以德妃放心自己的女儿,定然不会受委屈。
然而没想到,这个皇长子,今日的目的貌似不是为了选妃。因为他的正妃早就已经内定,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来破坏德妃用自己女儿联姻来获得朝中大臣支持的打算。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大皇子啊。
洛老王妃眼神沉了沉,握着拐杖的手也微微收紧,却是不发一言。
凤倾寰话音一落,见洛老王妃没有反对,便对身后吩咐了一声。
“来人,送长公主回宫,让母后严加看管,切勿再出纰漏。”
“是。”
两个宫女走出来,“公主,请。”
凤倾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洛老王妃。
“外祖母,你…”
洛老王妃看也没看她一眼,“好生照顾着,公主若有个闪失,仔细你们的脑袋。”
“奴婢遵命。”两个宫女颔首领命。
凤倾柔还要说话,洛老王妃却淡冷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即闭上嘴巴,跺跺脚,不甘的转身离去。
秋明月看了眼凤倾柔的背影,又看了眼洛老王妃,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深藏不露啊。
宇文溪偷偷扯了扯秋明月的衣袖,用唇语说了一句。
“别以为你置身事外了,洛老王妃看着大公无私,实则最是偏私。今日不过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不好以长辈之尊来欺负你这个小辈。但是这笔仇她可是记在你头上了,你得小心一点。”
秋明月眨眨眼,同样以唇语回她。
“方才你可是与我一起的。我一个无权去世的庶女,她只怕还不屑用手段来对付我。倒是你这个平安侯府的嫡女,唔,也是她的侄孙女,怕是值得她略施手段惩戒一番。所以,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宇文溪先是惊异于她居然听得懂自己的唇语,而后又苦了一张脸。
“我可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幸灾乐祸。”
秋明月哀叹一声,“我倒是想要幸灾乐祸,可是貌似我天生是个惹祸的,走到哪儿都有人看我不顺眼。长公主是走了,可这周围还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人呢。她们可不比长公主有头无脑。所以,我的处境比你更艰难。”
宇文溪眉间沉郁立即松散了,好似心中平衡了不少。
秋明月无语,这小丫头还真会过河拆桥。
“我听说几年前京都除了个第一才女,便是出自秋府?”
洛老王妃突然开口了,声音虽淡,却中气十足。
秋明月一怔。镇南王妃和善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却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差了进来。
“那是臣女的大姐,秋明霞。”
镇南王妃一顿,秋明月嘴角扯出一抹微带嘲讽的笑意。秋明兰,她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却是找了这么个敏感的时间。洛老王妃和镇南王妃说话,她一个小辈插进来,无礼至极。
洛老王妃蹙了蹙眉,神色明显不悦。
镇南王妃见过秋明兰一次,只是有几分模糊的印象,闻言也是蹙了蹙眉。
所有人的目光头忘了过去,才见秋明兰一直站在凤倾玥身后。此时不知道是凤倾玥移开了一步,还是秋明兰自己走了出来。总之,今天她是第一次以这样的低调中的高调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是何人?”
洛老王妃显然对秋明兰自作聪明的举动有几分不悦,声音也淡冷了几分。
秋明兰没听出洛老王妃语气里的不悦,或者她心中如今只有凤倾玥,早已顾不上最基本的察言观色。方才她跟在凤倾玥身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对自己不理不睬,她心中很是懊恼跟沮丧。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让他注意到自己的机会,她定然不会错过。
“臣女秋明兰。”
随着她盈盈一拜,后面的秋明珠等人也福了福身。
洛老王妃淡淡扫了一眼,“秋家历来男丁单薄,这一代女儿倒是不少。”
秋明兰一怔,不明白洛老王妃这话什么意思。秋明月却看到在秋明兰从凤倾玥身后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一直淡漠冷清的洛竹音,眼神染上了几分冷意。
她心中了然,看来洛竹音心仪的人,乃是凤倾玥。不过想想也对,镇南王世子,容华无双,身份尊贵,又那样高华气质。洛竹音正当妙龄,如何能不动心?
那么洛老王妃此次带洛竹音进京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就值得深究了。
这个时候,一直没起身的荣亲王妃突然开口了。
“秋家这一代孙辈女儿刚好十人,除去前两年嫁到中山伯侯府的大姑娘秋明霞,全都待字闺中。”
秋明月闻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动让开,荣亲王妃款款起身,方才隔得远未见得清晰的容颜此刻一览无余。荣亲王妃无疑是极美的,在场的贵妇当中,她可谓艳冠群芳。美丽、高贵、端庄、温婉而疏离。她目光落在秋明月脸上,似乎划过一丝笑意。
“果真灵秀,难怪璃儿一心惦记着。”
此话一出,满场静寂。人人看着秋明月和荣亲王妃,目光怪异而探究。
秋明月目光沉凝,莫不清楚荣亲王妃此话何意。这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凤倾璃与她早就相识么?私相授受,在这个朝代,是要被浸猪笼的。荣亲王妃这是想要毁了自己?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正想着,荣亲王妃又突然拉过她的手,笑语亲切。
“你回京那一晚,在宝华寺借宿对吧。前段时间太后诏我进宫,还对你大加赞赏。”
她话音方落,所有人脸色又是一变。尤其是凤倾寰,目光深思。
“哦?还有这等事?”
镇南王妃率先笑出声来,“云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亲王妃看了众人一眼,笑着解释道:“母后不是一直凤体抱恙么,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办法。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宝华寺祈福,回来后就渐渐好了。本以为是佛祖显灵,前段时间母后才告诉我,原来是在宝华寺遇到贵人了。”
“哦。”
平安侯夫人也恍然大悟,“上个月我也进宫了一趟,见母后日渐康复,心中还甚是奇怪。母后只说遇到贵人,却对那贵人只字不提。王嫂方才所说之人,莫非就是秋五小姐?”
这次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洛老王妃,都看向了秋明月。
顿时如乌云压顶,秋明月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荣亲王妃看了她一眼,“正是。”
“哦?”
洛老王妃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医术么?甚至堪比太医院的太医?”
秋明月已经感受到来自秋明兰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周围大家闺秀的嫉妒和敌意。
她深呼一口气,还没开口,就听得身边的宇文溪轻呼一声。
“呀,明月姐姐,你竟然会医啊?你好厉害啊。”她满眼的崇拜,“你什么时候学的医啊?”
秋明月淡淡道:“自是不能和太医相提并论,只是从前在扬州,母亲多病,加上我自己本也先天体弱,是以翻了几本医书而已。太后娘娘为我皇朝之尊,天佑凤体,自幼神灵护佑。我不过侥幸沾了神灵的光而已,倒是让太后娘娘记挂,明月深感有愧。”
镇南王妃笑了笑,“你谦虚是好事,不过该是你的功劳,也切莫推辞。太后娘娘记挂你,你自是有你的好。”
“是啊。”
平安侯夫人也道:“我还没见过母后那般夸耀一个人呢,难得她这般喜欢你,自然是有道理的。”
荣亲王妃接过话来,“上次母后去宝华寺,璃儿也是跟着去了的,虽然碍于礼教之防未曾见得五姑娘真颜,但是姑娘一片热心,倒是铭刻于心。”
秋明月脸色红了红,眸色有着几分讶异和疑惑。
“当时荣亲王世子也在么?”她低头,脸色更红了。
“我竟不知…”
她声音低弱了下去,一幅羞怯不知情的摸样,还有几分被拆穿的懊恼和尴尬。这样的表情,再加上方才荣亲王妃的话,所有人立即就明白了。经过上次宝华寺山脚一事,秋明月的来历大家都清楚,也自是知道她前段时间才回京。只是还未到京城天色已晚,便借宿宝华寺,正好遇上前去祈福的太后和荣亲王世子。
碍于世俗礼教,荣亲王世子自然是不会见秋明月一个未嫁之女的,可能就是躲起来了。然而却在暗中看到秋明月如何替太后治疾,感念她一番善心仁厚,因此对之倾心,是以才会有了荣亲王府和秋府即将联姻一说。
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怕是也没机会了。
秋明兰和秋明玉暗自咬牙,气怒不已。
而周围的很多贵妇都想起上一次秋家几位小姐上山祈福一事,回来的时候,在宝华寺山脚发生的那件事。当时那么多人,那个裴思颀持画污蔑秋明月清白。她碍于礼教,无论多委屈都没有从马车里出来。后来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下车了还戴着面纱哦。如此守礼之人,自然不会做那与人私通之事。
这样一想,方才还因荣亲王妃第一句话而有所想法的贵妇们立即就对秋明月改观了。此时再看她,但觉她亭亭玉立,一身素净,容色柔美而典雅,说不出的动人温雅。虽然只是一个庶女,但是行止端庄却比大家闺秀更为周到。
唯有知情的几人,比如宇文溪,一见秋明月演戏还演得那么逼真的样子,立即就翻了个白眼,暗道腹黑。刚才明明还和璃哥哥见面来着,现在又说从未见过。宇文砚也看了她一眼,眼中升起几分趣味儿。凤倾玥眸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定她会如此回答,连目光都没有落到她身上半分。
凤倾寰则是目光深深的看着秋明月,眼中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秋明玉简直嫉妒得喷火,想要发作,可是转眼看到薛雨华,又生生忍住了。但是她没注意到此刻薛雨华的表情,他怔怔的看着秋明月。心中想着,那一日在秋府见到了凤倾璃。原来,他们这么早就相识了么?他不知道秋明月今日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荣王府与秋府的联姻,如果之前还是朦朦胧胧不确定的话,大概今日一过,也就确定了。
心忽然疼了起来。
上次在宝华寺,母亲的算计,让她还是对自己冷眼相待。尽管自己无辜,但是有着这层母子关系,她也无法再对自己有丝毫的好感。
秋明月心中则是有些疑惑,荣亲王妃好似在为自己解除麻烦,但是这样一来,不是更惹得人嫉恨?
荣亲王妃却拉住了她的手,眼神有些感叹。
“王爷已经去扬州接你外祖父入京了,不日就会上任,你且安心。”
周围又是一片倒抽气声,凤倾寰眯了眯眼,洛竹音难得的看了秋明月一眼,又看了眼身边的凤倾玥,见他目光浅淡,好像在看着所有人,好像又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她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失落。
秋明兰和秋明月眼神已经要喷火了,宇文溪却两眼晶亮。
“我想起来了,皇帝舅舅似乎任命了从前一个扬州的知州为工部侍郎,好像是姓沈来着。明月姐姐,那竟是你外祖父么?”
秋明月点点头,“嗯。”
镇南王妃又叹息了一声,对荣亲王妃羡慕道:“云蛾,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秋明月的脸更红了,简直堪比煮熟的虾子。
荣亲王妃笑笑,面色有几分感伤。
“璃儿真能得如此之妻,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秋明月已经别开了脸,显然一副少女羞涩的摸样。脸如红云,凤眸熠熠,如染红霞。她本就天生丽质绝色倾城,如此一番风情,更是羞煞百花,令万物失色。
凤倾玥眸光微微一瞥,正好见她娇颜荼蘼绝美动人的摸样,眼神深处似有波浪泛起,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快到无人发觉。哪怕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或者在意。
秋明月转过头来见宇文溪一脸看好戏的摸样,双眼一瞪,暗示她给自己解围。宇文溪捂唇低笑,最终在秋明月危险的目光下止住了笑意,轻咳两声。
“哎呀云姨静姨,今天可是赏花宴,明月姐姐不是主角吧。而且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这等事,明月姐姐还不得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啊。再说了,这一切可还没定论呢。话可不能说早了。”
“你这小妮子,真是牙钻嘴利。”
荣亲王妃嗔骂了一句,眼神微微扫过众人,语气温婉。
“反正现在京都已经传遍了,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她拍了拍秋明月的手,脸色柔和,语气慈爱。
“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今日便同你说了吧。等王爷回来,你和璃儿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荣亲王妃话音一落,四周落针可闻,人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等事说出来。秋明月也有讶异,倒是忘记了害羞。
“王妃?”
荣亲王妃淡淡笑言,“本来璃儿今天也是要来的,谁知今天早上我让人去喊他的时候,他又突然不想来了,向来是近乡情怯了。呵呵呵,不过也无妨,以后你嫁入荣亲王府,有的是机会见面。”
秋明月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然而眼底深处却是清明的。
荣亲王妃给人的感觉很和善,但是她总觉得,这种和善只是一种表象,就像蒙了一层轻纱。自古女儿名节为重,荣亲王妃岂能不知?虽说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然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个概念。凤倾璃的情况,估计京都贵族之家,没几个不知道的。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向来为京中闺秀避之不及的人物。
虽然前些日子流言传得那般猛烈,所有人心中也各有猜测,但是终归是无法确认的。如今荣亲王妃一言落下,不出明日,她即将嫁入荣亲王府的事情就会流传整个京都。
这种事,有好也有坏。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今日回去后,只怕秋府又得闹出一番风波了。
“王妃说的是。”
一片寂静之中,秋明兰突然轻笑着开口了。她走上来,亲切的挽着秋明月另一只手臂,笑语温和。
“五姐姐自是适应的,前些日子还在问母亲,这荣亲王世子妃的身份,是否比二品诰命夫人还要高?”
四周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目光齐齐看向秋明月。嘲笑、鄙夷、讽刺,最终化为浓浓的愤怒。
荣亲王妃本来见秋明兰突然插进话来,脸色有几分不悦。然而听到了她的话,脸色又是一变,却没有开口。镇南王妃和平安侯夫人也脸色微变。宇文溪瞪大眼睛,眼神愤怒。其他人则是各有所思。
秋明兰好似没有发现大家的目光,依旧笑得温柔。
“五姐,现在荣亲王妃在这儿,你可以亲自问一问了。”
本以为秋明月会慌张无措或者吓得脸色惨白的众人等着看好戏,却不想秋明月只是眸光流转,看了秋明兰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
“这还用问么?六妹莫非是忘记了,方才长公主殿下还在说皇家威严大于天。这荣亲王世子妃的身份,也算半个皇家之人吧,身份贵重,自是常人不可比。我虽读书不多,这个却也是知道的。难道六妹不知道么?”她抿唇微微含笑,语气柔婉和善。
“母亲出自大家,又是二品诰命,自是对这些品阶了解透彻。六妹乃母亲亲生,又自幼养在膝下,我以为六妹应当懂得。”他语气淡然,脸上毫无不自在的神色。
“不过前些日子外界流言四起,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劳烦了六妹妹,亲自向母亲询问一番了。姐姐我感激不尽。”
秋明兰脸色一僵,秋明月避重就轻,倒是借着这件事来讽刺了自己一番。虽未明言,但是却也从侧面告诉大家,既然她明白这些规矩品阶,自然是不会拿这种问题去触大夫人的霉头。之所以没有坦言说自己污蔑,是因为念着姐妹情深。非但倒打了一耙,还博得了好名声。最后一句自谦的话,却是生生打了自己的耳光。
而自己,却是真正的小肚鸡肠不知礼数又拿庶妹做乔的恶毒嫡妹了。
秋明兰已经感受到来自四周异样的目光,她脸色被烫得火辣辣的疼,抓着秋明月手臂手也微微用力,几乎掐进了秋明月的肌肤。
秋明月蹙眉,回头,低声道:“六妹妹可是生气了?”
秋明兰一惊,面色委屈。
“五姐此话何意?你我本是同根生,姐姐日后荣华,妹妹我也高兴,何来生气之说?五姐多虑了。”
讽刺自己攀上了高枝就忘记了卑微的身份而向姐妹炫耀么?
忍了这么些时日,秋明兰当真忍不住了么?
秋明月不在意的笑笑,“多虑的是六妹。”她拍了拍秋明兰的手,温和却又强势的将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松开,面上笑容不变。语气仍旧柔婉和善。
“方才妹妹抓得我疼了,我以为说错了什么话,惹妹妹生气了,没想到倒是让妹妹误会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到秋明兰抓着秋明月的手上,秋明兰一惊,下意识的松开,面色有几分尴尬。
“怎么会呢?五姐最是知礼大度,温惠秉心,又对姐妹亲和,祖父和祖母都让姐妹们向你学习呢,哪里会说错什么话?五姐着实误会了。”
“哦。”
秋明月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妹妹是嫡,我是庶。母亲又出身高门,说道知礼孝义,我怎能和妹妹相比?不过本是同根生,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我才不至于太过愚笨丢了家族的脸,辜负母亲一番殷殷教诲罢了。”
秋明月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话中深意却让秋明兰浑身一震。
本是同根生!她们都姓秋,今日如果让秋明月丢了脸,她自己能不受连累?之前一直想着如果打压秋明月,以报那日她威胁自己之仇。却忘记了,她们本是亲姐妹。报复,岂非也等于把自己拉下水?
她迅速看了眼秋明珍,果见她拉着秋明玉的手,面色隐忍,眼神有些沉郁。显然,秋明玉似乎想上前指责秋明月,却被秋明珍阻止了。
她收回目光,“五姐太过自谦了。”
秋明月不语,话已至此,如果秋明兰还咄咄逼人的话,那自己也不会客气。
两姐妹一番柔语笑言,却是转瞬间过了数招,不见任何刀风剑雨,然而聪明的人都能看出几分端倪来。
这秋家五小姐,只怕在秋府里处境艰难啊。
上次去了宝华寺的一些贵妇,本就承了秋明月的情,如今见到这一幕,更是在心中对她有些同情。
镇南王妃看了秋明兰一眼,目光有几分冷淡。平安侯府人面色倒是淡然,无波无惊。倒是洛老王妃,深深的看了眼秋明月。其余人面色各异。
宇文溪却不动声色的将秋明月拉过来几分,远离秋明兰。
“哎呀,静姨云姨,明月姐姐可是我带来的,人家来了这么久,连这里的人都认不完呢,你们都拉着人家说这样说那样。哼,倒是忘了我这个大功臣了。璃哥哥也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让人传出那些话来。今日若非云姨澄清,明月姐姐今日还不得被流言给淹死啊?”
她一开口,方才沉寂的氛围就被打破了,变得轻松了起来。
镇南王妃转眸看向宇文溪,笑了笑。
“沛君,我看溪溪这张嘴啊,是越发的厉害了。怕是谁也不敢惹她咯。”
平安侯夫人也笑笑,“她自幼顽皮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的,就她爹能管得了她。平时我说什么,她也不停,性子越发野了。”她摇摇头,语气甚为无奈,对着宇文溪斥道:“溪溪,不可对你云姨不敬。”
宇文溪嘟着唇,“本来就是嘛。”
她又转过身,另外一只手挽着荣亲王妃的手臂,语气撒娇道:“云姨才不会怪我呢,云姨最温柔了,是吧云姨?”
荣亲王妃柔和的笑笑,“你呀,真是个泼皮。”她又对平安侯夫人道:“溪溪难得真性情,我倒是羡慕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瞧瞧我家雅儿,什么都好,就是木讷得很。”
“母妃,这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凤倾雅脸红红的看了眼众人,状似不满道:“知道你喜欢溪溪,也不带这么偏心的吧。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她又看了眼秋明月,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好奇。
“你就是秋家五小姐么?果真国色天香呢。上次我看见璃哥哥给你画的仕女图,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呢。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天仙美人呢。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当真比画中还美几分呢。”
凤倾雅一番天真纯粹的话落下,四周再次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