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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事件很快就过去了,幕后主使竟然是已经下狱的五公主端木清。
查出真相以后,端木皇震怒要斩杀端木清,却被国师阻止。其原因为何,不得而知。只是经过这件事以后,所有大臣都知道,静曦宫里住进了一个公主。端木皇和已逝皇后的亲生女儿,七公主端木静曦。
翌日,久病多时的端木皇破天荒的上了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册封自己的女儿公主,第二道圣旨就是册封其为皇太女。
秋明月站在大殿上,听着太监说了一堆的之乎则也,最后才给她加冕皇太女的头冠和宫服。端木皇特准许她不用下跪叩拜,于是她只是按照基本的宫廷礼仪福了福身,谢恩后便上了阶梯。长长的金红色裙裾逶迤而下,一步步漫上阶梯。彩云绣锻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出光泽点点。
她落座,仅次于国师之下。冕珠垂于额头,闪烁如清冷眸光,晓月般的鼻梁下一抹红唇嫣然如桃,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宽大衣袖下手指根根葱白如玉,指甲透明而圆润。她静坐的身子笔直而慵懒,绝色的容颜上一片淡漠与高贵,衍生出天生的威严。
明明坐在国师之下,可那份独特的气质和威仪生生让人觉得她此刻位于万人之上,便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生生被她压下了几分风头。
有国师作保,种种证据之下,没人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然而总是有人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七公主怀有敌意,原本想要提出质问,却在对上她清冷而讥嘲的目光下生生咽下了一切凌厉逼迫。
三皇子带头参拜,百官俯身叩拜皇太女。
端木皇龙颜大悦,下令为太女举办筵席。
秋明月冷眼看着这群人,眼中说不清的讥诮和漠然。
“如今国库吃紧,还是不要再为静曦一人大肆铺张了,举办筵席就算了吧,左右陛下圣旨以下,天下周知,用不着再多此一举。”
百官愕然。人人都想着陛下对这个才寻回来的女儿是如何的恩宠,一回来就封皇太女还赐筵席。却不想,她居然主动拒绝。有些清流老臣们,不由得都对她这番举动颇有好感。
“殿下大义,是我西戎百姓之福。”
端木皇顿了顿,他是真心想要补偿这个儿女,不过既然她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准!”
“陛下英明。”
百官再次俯首叩拜。
接下来,端木皇还下了一道圣旨,鉴于昨晚的刺杀事件,他不放心自个儿宝贝女儿的安全,因此让司徒睿进宫以一等侍卫身份贴身保护皇太女,司徒睿躬身领受。其余大臣各有所思,司徒睿原本就是章王世子,将来是要承继整个章王府的已经三十万大军兵权,本身身份高贵是一个宫廷一等侍卫远远不及的。
然而大臣们又看向坐在阶上眉目如画沉静柔婉的皇太女殿下,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思量。
国师之前是在大昭太后寿宴上将这皇太女带回来的,她的身份早就传遍天下,也知道她在大昭嫁了夫婿。不过她如今也才十五岁,做了西戎皇太女,日后的一国之君,必然是要招皇夫的。据说太女殿下进宫之前又是住在章王府,并且与章王世子走得很近。
陛下此刻下这样的圣旨,其寓意昭然若揭。思及此,许多大臣看章王的眼神就变了。
西戎册封皇太女一事很快就传遍各国,轩辕国尚且没什么反应,只是想着他们那位被大昭太子扣留的大皇子,难免有些担忧。
大昭如今几乎都是凤倾璃掌权,不过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这位新封的太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空了孝仁帝的权利,自己一人独大。许多人都在猜测,太子会不会直接逼宫让孝仁帝退位自己登基?然而那位太子作风实在是奇特,都被册封太子好久了,仍旧没有搬进东宫,还是住在荣亲王府桐君阁中,日日看着院子里的蔷薇发呆。
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拿着手中薄薄的纸片,他久久凝思。冷严冷修和冷香站在身后,都不明白主子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别人不了解主子,他们这些个陪在身边多年的属下可是清楚得很。主子明显不能对太子妃忘情,整日的思念。自从知道那个含卉有歪心思以后,为避免再有野心大的丫鬟闹出什么事来,主子直接将桐君阁所有丫鬟遣走了,只留下醉文和沉香。
就这两个,还是看在从前世子妃的份儿上留下的。
如今他们的太子妃都在西戎做了太女了,眼看着就要继位了。主子是断然不可能放弃世子妃的。陛下龙体欠安,早就不管事了。主子只要胁迫陛下退位自己登基,发兵西戎,还怕带不回世子妃么?
凤倾璃站在回廊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开得艳丽的蔷薇。
“殿下——”
冷修忍不住开口。
凤倾璃微侧脸,“柏云如今到哪儿了?”
冷修一怔,而后立即道:“已经处境多时,最多七天便可抵达帝京。”
“七天…”
凤倾璃呢喃着这几个字,又问:“端木老皇还撑得了多久?”
“据探子来报,大抵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一个月后她腹中的孩子也五个月大了。那个时候她如何登基?她又要如何瞒过燕居的眼睛?
他心里有些烦躁,又想起前几天孝仁帝召他入宫要让他提前继位,顿时脸色更冷。按照惯例,新皇登基是要封后的。可如今他的妻子远在异国他乡,怎么封后?他又岂不知,孝仁帝是要他重新在大臣女儿当中选一人为后顺便再纳妃好巩固皇权平衡朝中势力。
他没想过再娶,也不想什么三宫六院。如果不是因为他娘…
凤倾璃轻叹一声,又想起几年前容烨为了盗出他娘的衣冠冢不惜闯皇陵,差点丢了一条命。最后他娘的衣冠冢没有拿出来,倒是发现了先帝手中那幅画。不过那个时候他伤重,不然早就把那画取出来了。
去年,在他大婚之前,容烨又悄悄去了一趟皇陵,成功的取出了那幅画…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知道秋明月的真实身份。
可那个时候,他们都宁愿从不曾看过那幅画,也宁愿从不曾去调查过她的身世。查什么呢?反正她是他的妻不是吗?无论她是谁,又有什么样的身份始终都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他便不作他想。他一心宠她护她,只认她做妻。原本以为,他们可以这样白头到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隐藏的秘密和无法诉说的苦衷与无奈,终究让他们之间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轩辕逸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一直呆在皇家别院里,没有任何举动。”冷修回答,后又想了想。
“倒是那个小公主,前两天伤好得差不多了跑去镇南王府,得知镇南王世子离开了闹着要追出京城,被轩辕大皇子的派人给拦下了,如今禁足在别院里。”
凤倾璃皱了皱眉,那个小公主果真是个麻烦。
“继续派人盯着轩辕逸,他不会甘心就这样困在大昭的。”
“是。”
几人退了下去,凤倾璃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想着西戎皇太女登基,大昭也要派遣使者去恭贺,然而上次太后寿宴上闹得不欢而散,大昭如果再派人去,那帮臣子又要闹腾个不休。要是按他从前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那些人做什么?
只是…
他仰头看着天边的夕阳,眼中升起无限惆怅。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个身份呢?皇后有句话说得好,大昭本就得位不正,他还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偏偏那个人还不能死,死了自己就必须继位。
他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深沉。
太后也该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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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帝京八百里外,正有一辆马车不紧不缓的前行着。马车不算华贵,但绝不简谱。偶尔车窗打开,闻听得有淡淡香气隐隐环绕,令人心旷神怡。赶车的是一个小童,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倒是生得眉清目秀。
“还有多久到达帝京?”
车内传出男子清雅磁性的嗓音,令人闻之如沐春风。
小童答:“前方有个驿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一早起来赶路,午时就能到达帝京。”
“嗯。”
车内男子不再言语,而后只闻得轻微的响声,车窗的帘子被拉开,露出男子忽隐忽现的侧脸,如神驰般精致而绝美。如墨的发丝静静垂落白衣,沉静的眼神如浩淼艳琼,让人望之心神沉沦又为之敬畏。
如此绝代风姿,除了凤倾玥还能有谁?
好在这是一条小道,不然若有行人惊鸿一瞥如此天人之姿,定然要惊艳驻足。
然而这个尤其受上天爱戴的人儿似乎不知晓自己的容颜会给人带来的震撼一般,面上表情不动如山,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无人看见昏暗的角落里,他垂下的眼风,如此的寂寞。
快马加鞭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到跨界后才换了马车,不过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她。
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再次相见,又是何种光景?那日一别,她是否已经恨上了自己?如今她的身孕已经接近五个月了吧…
凤倾玥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向后靠了靠。
这皇权江山,阿璃不喜欢,他更是厌恶。当初那个承诺,他守了十几年,如今又如何能够半途而废?那岂不是意味着,当初放弃她是一种错误的选择?
不,他无法承受那样的痛。他宁可颠覆了这江山送与阿璃,再看他俩并肩而立看着天地浩大,幸福一生。至少,他心里稍稍有点安慰。不能拥有她,能亲手送与她幸福也是好的。
很多事身不由己,尤其是他们这种天命龙凤之人,将来注定要俯瞰天下。既然如此,那他就帮他们推波助澜吧。
如此,他也能走得心安了。
手指按上心口的位置,微微的疼痛,他却淡淡的笑开。
窗帘放下,掩下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苍凉。
而此刻,西戎皇宫,帝寝殿。秋明月正坐在床头,一口一口的给端木皇喂药。身侧伺候的丫鬟早就被老皇帝挥退了下去,诺大个宫殿内只剩下父女两人。
一碗药喝完以后,秋明月掏出手绢给他拭了拭嘴角的残渍。
“静儿。”
端木皇看着她,目光柔和。
“这些天你随朝听政,可有收获?”
秋明月垂眸坐在一边,淡淡道:“愿听陛下教导。”
端木皇眼神有些暗淡,“静儿,你还是不肯原谅父皇吗?”虽然这个女儿如他所愿住进了皇宫,但是她始终不愿意叫自己一声父皇,他难免有些失落。
秋明月浅浅一笑,“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天子,何错之有?您给予静曦的一切,都是静曦的福分,静曦感激都来不及,何来的原谅一说?”
端木皇抓紧了她的手,目光里有一丝祈求。
“静儿,父皇活不了几天了,我知道当初把你抛弃是我的错,只怪当年父皇太懦弱,无法撼动国师之权,才让你这些年在民间受尽了苦楚…”
“陛下又言重了。”秋明月微笑打断他的话,“我这些年在大昭过得很好,虽然早些年无法与父亲团聚,但好歹有慈母细心教导。后来回到秋府,和姐妹们纵然有些矛盾,但也无伤大雅。再不济,还有夫君宠爱呵护…”
提起那人,秋明月又闭上了嘴巴,下意识的想抚上自己的小腹,但随即想到此刻还有其他人在,便生生忍住了。
“静儿可是还在想念你那夫君?”端木皇察言观色,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叹了一声。
“你在大昭的事国师都跟朕说了。”他顿了顿,又皱眉道:“这事儿国师做得的确欠妥当了些。你是我西戎堂堂公主,国师怎能嫁予大昭的皇子?做卧底也犯不着你这个金枝玉叶亲自涉险。章王府那小丫头不是从小就被她送到大昭去了吗?这么多年居然只在大昭太后身边做了个小丫鬟,实在不成样子,倒是累得你委曲求全,日日…”
“我不委屈。”
秋明月打断他,目光淡漠而清冷。
“她让我做的事,唯有这一件合我心意。”
端木皇皱眉,“静儿——”
“你当年娶我娘的时候,难道没遭到朝臣的反对吗?”秋明月又截断他的话,笑意里三分讥诮七分漠然。
“忘了告诉你,嫁给他是我自愿的,不是国师逼迫。不过离开他,确实是因为她逼迫。”
端木皇凝噎不语。
秋明月抿唇浅笑,“当然,像你们这种从小身在皇权中的人,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情的。”
“那小子一开始就欺骗你,还谈什么真情,依朕看——”
端木皇明显对凤倾璃没什么好感,语气有些冷。
“他没欺骗我,是我一直在欺骗他。”秋明月的语气也有些冷淡,见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得又讥诮道:“最起码他爱我护我对我如珠如宝,不像你们,一个说是我的父亲却又将我抛弃。一个又为了什么家国大业收我为徒,到头来不过当我是一颗可用的棋子罢了。你们谁都不如他!”
“静儿!”
端木皇神色愧疚,“你果然还是恨我的。”
秋明月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懒散道:“没什么可恨的。我从小长在大昭,如今你们都说我是西戎的公主,我便也做这个公主罢,总归不过一个身份而已。说起来,的确比我曾经任何身份都要高贵不少呢。”
端木皇眼神有些哀痛。
“父皇不是要逼你。”他长叹一声,幽幽道:“静儿,你也知道,无论如何,你和大昭那小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今你回来了也罢,日后就不要再惦记他了。我西戎好男儿多的是,你如今又是皇太女,将来西戎的女帝,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保证他们个个对你如掌中宝,总好过凤倾璃那小子对你不尽不实的好。再不济,不是还有司徒吗?我看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你对他不是也有好感吗?你要是喜欢,朕立刻就给你赐婚,让——”
“不必!”
秋明月冷声打断他的话,“大昭女子多有约束,尤其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其中有这样一句话,一女不侍二夫。虽然我向来不以为意,不过也不想违心再嫁他人。”
不等端木皇再说什么,她已经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累了,陛下好生休息吧,告辞。”
“静儿——”
端木皇的呼唤没有换的秋明月的回眸,如今她的名字已经被记入皇家宗蝶,她是端木静曦,然而她私心里仍旧不愿意承认那个名字,那个身份。若非不得已,鬼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整日参与那些阴私皇权。
司徒睿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对她笑了笑。
“怎么了?不高兴?”
秋明月平复了心里的抑郁,“没有。”
她看着司徒睿,几次欲言又止。
司徒睿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自然从她的神态里看出了她有难言之隐,便问:“有心事?”
秋明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也没回自己的宫殿,漫无目的的来到皇宫里一处僻静的角落,看着远处花海徜徉,她终究忍不住开口了。
“阿睿,其实你用不着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
司徒睿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眼低低道:“可是陛下方才说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秋明月咬唇,手指扯下一片绿叶。
“他撑不了多久了,顶多半个月。”
司徒睿皱了皱眉,“国师不是说因你回来了,陛下高兴,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么?”
“他那是虚的,类似于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如今他撑着一口气,不过是想寻个机会看我大婚而已。”说到这里她有些恼怒,“都病得那么重了,还要多管闲事,可恶。”
“别动气。”
司徒睿按住她的肩膀,体贴道:“小心你腹中的胎儿。”
秋明月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都快五个月了,再这样下去,便是穿再宽大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了。
“如今朝中有什么动向?”
“你这些天处理政事大臣们很满意,尤其是几位阁老大臣,觉得你很有明君风范,私下里对你也颇有好评。”司徒睿温言道:“你对宫人仁慈和善,在后宫也很有好评。还有之前你在民间屈尊降贵帮助那些老百姓,他们对这个皇太女都很喜欢。你只要再努力些,就能获得朝中大半部分朝臣的支持。将来你登基后,他们也不会为难与你。”
“可是如今这些还不够。”
秋明月目光幽深,“那些朝臣大部分都是国师的人,如今支持我不过也就看在我只是国师手中的傀儡罢了,未必真心。”她冷笑一声,低声道:“上次刺杀后宫中侍卫已经撤销换了另一批,你可有准备?”
司徒睿点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凑近秋明月,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其实百官最畏惧国师的,还是她手上的黑龙。上次为了将你从大昭带回来,牺牲了部分黑龙隐卫,但是剩下得还有一些,都是精英。其实如今国师的威信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秋明月回头看他,他神秘一笑。
“国师的身份暴露了,天下人人都知道燕居夫人从前和大昭的先帝有些瓜葛,上次在大昭太后寿宴上又闹得那么乱。七嘴八舌的,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你别看国师在西戎地位尊荣,但是嫉妒排挤她的也不少。从前不过是碍着她势力太大,而且又得陛下宠幸。她又整天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让人瘆的慌,是以人人畏惧敢怒不敢言。”
“为了带回你,她也损失不少,再加上我和三皇子这些年暗中的布置和陛下的韬光养晦。你若是真要跟国师撕破脸皮,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可是会两败俱伤,对吗?”
秋明月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司徒睿。就是自己是燕居的外孙女,到时候扳倒了燕居,自己也别想讨到什么好处。虽然这里不是大昭,那些文人政客没那么迂腐酸儒。但天下众口悠悠,怎能堵得住人家谣言流传?杀了燕居,是她这个做孙女的不孝,杀恩师,就是不仁不义。这样一个皇帝,又有多少人支持呢?
司徒睿沉默了。
秋明月轻叹一声,想了想,道:“或许我们还可以瓦解她一部分势力。”
“你有什么好主意?”
秋明月抿唇,眼神划过一丝冷意。
“帝京城外有十万守城将士都是她的人对吧?”
“是。”
“如果帝京发生动乱,最早进皇城护驾的是这些人对吧?”
“…是。”司徒睿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有几分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秋明月冷笑一声,“除却这些人,兵部那里还有十万人马。可如果这守城的十万人马死于她的失误,你说,那其他的将领还会对她尊荣衷心不变么?”
司徒睿脸色变了变。
秋明月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章王府掌握三十万兵马,但是没有圣旨下达是不能随意调动的。如果此时帝京发生动乱,守城的十万大军和兵部的十万大军定然要出动平乱。”
她突然顿了顿,传音道:“我想到一个计策,有些冒险,但是如果赢了咱们就是双利。既可以消灭她一部分兵权,也可以让另外一部分兵权为我所用。”
“你的安全有保障吗?”他关心的只是这个问题。
“没事,别忘了我本身会武。这一次,我要这帝京来个大清洗。”她目光狠绝,声音冰冷而坚定。
“你做什么我不反对,但是我必须时刻陪在你身边。”
秋明月点头。
“好。”
“如何让帝京动乱?”
“我被封为皇太女,最反对最不平剥夺了最多利益的人是谁?如果我没有回来,端木清又犯了死罪,我三哥无心政事,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是谁?”
“皇室最近的宗亲…”司徒睿突然闭上嘴巴,用一种不可思议又由心佩服的目光看着秋明月。
“我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具备做女王的潜质。”
秋明月不置可否,她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当然,此刻她是不会告诉司徒睿的。既然都容不下她腹中的胎儿,那么她不介意为自己的孩子铺下一条血路。
帝京之中,一家客栈内,凤倾玥正站在窗前,身后小童无声靠近。
“公子,刚收到消息,今晚帝京有变数。”
凤倾玥并没有回身。
小童道:“皇太女设计端木皇同父异母的弟弟孝亲王叛变,动乱即将爆发。国师今夜却不知为何闭关。”
凤倾玥嘴角带了几分笑,“不成想,她竟想到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公主,咱们需要做什么?”
凤倾玥沉默了会儿,“继续探查消息,等孝亲王发动叛乱再说。”
“是。”
小童无声退了下去。
凤倾玥临窗看着夜空中一轮月色,嘴角笑意清欠。将皇室最后一支可继承皇位的血脉清除干净,又趁国师闭关不便借力打力,让国师的人自相残杀,最后她再以皇太女之令下旨让章王带兵平乱,既除了后患还收回部分兵权,一举两得。
早知道她非一般女子可比,心思细腻内有乾坤沟壑。一双素手能批阅得了奏折也颠覆得了这江山天下。
等一切都落幕了,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大权在握,再没人敢挑衅。而她腹中胎儿,也可名正言顺的保住。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儿…
他忽然暗淡了眸子,唇角几分苦涩的笑。
既然她想做,那么他便助她一臂之力吧。从前都是阿璃给她收拾烂摊子,如今就换做他吧。
“来人!”
身后一个黑影落下,
“召集二十个血影去缠住国师——”
“公子。”身后黑衣人道:“血影一出,国师立即就会知道您来了西戎,只怕——”
“无妨。”
凤倾玥并不放在心上,继续吩咐。
“动乱之时火烧兵部尚书府——”
“制造五公主端木清与孝亲王密谋里应外合造反的证据,明日送到几位阁老手中——”
“进宫保护皇太女安全——”他忽然顿了顿,“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身后黑影无声无息消失。
凤倾玥临窗下望,看见这安静的黑夜下隐藏的暗潮汹涌,血腥厮杀。
亥时三刻,孝亲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入皇城,势必要斩杀妖孽之女端木静曦,以还西戎江山安宁。皇太女得到消息,立即向端木皇请示下旨于兵部尚书,点兵消灭反贼。兵部尚书还未得到消息,兵部尚书府忽然走水。传旨的太监看着火光冲天的兵部尚书府,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同一时刻,驻守城外的十万大军得到国师的命令进城平乱,城门很容易被打开。十万大军冲了进去,和孝亲王的人马激战在一起,正打得难分难舍。那边兵部尚书府的火也熄灭了,兵部尚书自知自己延误了圣旨心中惶然,连忙点兵进皇城平乱。哪知一路进宫突然发现两队人马交战,其中一队赫然就是驻守城外用于有外来侵犯护城的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动的。
正在他疑惑之际,却有宫女持皇太女的手谕而来,言驻守城外的十万将领无召入京是为谋逆犯上,让他带兵平乱。
“这…”
兵部尚书本就是国师的人,如此一来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到时候国师知道了,岂非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发生这么大的事,国师为何不在?”
那宫女是秋明月亲信,自然也是极为聪明的,见他眼珠子转动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国师今日闭关,尚且不知叛乱,如何能下令命城外驻守的人马进宫?如今陛下龙体欠安,皇太女殿下监国。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国家栋梁,怎能犯如此糊涂?”那宫女先是一番疾言厉色让兵部尚书知晓轻重,在他渐渐不安后又缓下声音道:“大人,如今孝亲王谋反,陛下和皇太女安危为重。皇太女早就派人下了旨意到大人府上,大人为何迟迟不来?无视圣旨君威,可是大罪。届时国师知道了,必诛你九族。”
兵部尚书一震,有些心虚起来。
“并非本官延误君上旨意,只是——”
“大人有何苦衷待叛乱过后自己去向陛下和皇太女殿下说明吧。只是奴婢好心告诉大人一声,今日叛贼入宫,如果陛下和皇太女殿下有丝毫损伤,大人收到圣旨却延期进宫,导致没有及时救驾宫人死伤惨重。这个罪,大人你可担得起?”
兵部尚书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还请姑娘明示。”
宫女满意的点点头,“驻守城外的兵马一向以国师唯命是从,国师如今闭关定然是不会施令下达。这些人久在城外,不成想竟然生出狼子野心想要联合孝亲王等叛贼密谋犯上,实在是罪大恶极。陛下见大人迟迟没来救援,已经震怒要发罪于大人你。还好咱们皇太女殿下惜才,为大人求了请,准大人你代攻抵罪。大人这就点兵杀叛贼吧,待战乱平复,皇太女自然知道大人的功劳。”
她说到最后,兵部尚书眼神连闪,明显已经听懂了宫女的暗示。
宫女又凑近他,小声道:“大人今日立了功,救陛下和皇太女于水火之中,来日皇太女登基必定有重赏。大人,前途无量。”
兵部尚书眼神精光闪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是明白这宫女言外之意的。国师权大势大,他才依附她。可是这些年过去了,国师越发位高权重,自己手上这点兵权在国师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再对国师忠心耿耿如何?始终无法再上一层楼。
可皇太女不一样,陛下龙体欠安恐怕活不了多久了。皇太女登基,根基浅无法服众。如果自己主动投靠之,将来就可做从龙之臣,富贵岂能是今日所比?
想到此,他对宫女抱拳。
“谢姑娘提醒,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劳姑娘告诉皇太女殿下,让殿下莫怕,待本官带兵平乱后亲自抓了叛贼到皇太女跟前认罪。”
宫女笑得很满意,“去吧,狄大人,皇太女等着你的好消息。”
狄大人抱拳而去。
宫女站在原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月光洒下来,照亮她面容俏丽而柔美,正是红萼。
她完成了秋明月交代的事以后就匆匆回去。而叛军入宫之前,秋明月便去了帝寝殿,有刺客刺杀皇上,司徒睿率章王府私家兵斩杀刺客。并且活抓三人,查出背后之人正是五公主端木清。
端木皇躺在龙床上,听闻今夜之事,震怒之下连连咳嗽。
“反了…这个孽女,竟敢弑父…朕要杀了她…咳咳咳…”
秋明月坐在床沿边,挥退了宫女。外面厮杀满天,这帝寝殿却安静异常。
“陛下莫气,小心伤了身子。”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温柔细语,端了药汤给他。
“五姐之事被奸人蛊惑,又对我有些误会,才做出这些事。左右那些刺客死的死被捕的被捕,翻不起大狼来,陛下若为了这些事动气,实在不值得。”
端木皇一边喝药,一边欣慰的点头。
“还是静儿孝顺贴心。”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眉目温柔的女儿,心中甚是宽慰。
“朕自问待五弟不薄,没想到他竟然起兵谋反朕。还有那个孽女,竟然要派人刺杀朕。哼,这等不孝不仁的女儿,怎配为我西戎公主?更莫谈一国之君。”
他气得不轻,“静儿,去,直接赐死。”
秋明月把最后一口药给他喂下,笑得温柔。
“不急,待叛乱过后,明日本殿登基大典上,亲自处决叛贼。以祭奠我皇族威严,安抚百官。”
“嗯。”端木皇觉得有理,而后突然发觉这话不对,抬起头里。
“登基,静儿——”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不可置信看着已经起身神色冷漠的秋明月。
“你——”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染在金黄色的被褥上,竟然是黑色的。
“你给朕下毒?”
司徒睿已经进来了,双手扶住秋明月有些颤抖的肩膀。
“静儿。”他怜惜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子,只觉得心头似被针扎一般的疼。
“是。”秋明月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道:“这段时间以来都是我伺候你喝药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本就会医,自然也会毒。你没想到吧,在你以为你的女儿为尽孝道亲自伺候你服药而高兴的时候。却不知道,每日你喝下的都是致命的毒药。”
她握紧了手心,神色冷漠,身子却有些颤抖。
“你——”
端木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打击得心神俱裂,伸手想要抓秋明月,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为什么——”
他从床上翻了下来。
秋明月下意识的头退一步,宫女早就被遣了出去。暗处的皇室隐卫也早就被司徒睿的人杀死了,如今没有人来救他。
“为什么?”秋明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凄厉而狰狞,笑得张狂而狠绝。
“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她挣脱开司徒睿的怀抱,一步步走进端木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死亡中痛苦挣扎,只觉得心里痛快。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端木皇连连吐血,如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仍旧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
“为什——”
他突然顿住吗,看着秋明月抚在自己腹部上的手,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老眼里尽是苍凉和自嘲,还有一丝悔恨。
“任何伤我孩儿的人,都该死。”
秋明月字字如冰,眼神里恨意满满。
“本来以为你是将死之人,又对我心怀愧疚不会暗害于我。可我却忘记了你再怎么无能再怎么懦弱,也是一个帝王,曾经有后宫三千有无数子女的帝王。我日日来伺候你喝药,你如何看不出我身怀有孕?”
端木皇眼睛有些模糊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说我狠对吗?那你呢?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孙子。你怎能那么狠?居然在自己的锦被上放了少量的麝香,让我日日近身闻着,然后不动声色的流产。是吗?我尊敬的陛下。你果真不愧为一代帝君,充分将一个帝王的狠绝发挥得淋漓尽致。连自己的外孙,也不放过。”
端木皇捂着胸口,“那是…是凤家…家的血…血脉…不能…”
秋明月眼神冰冷狠戾,“可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你竟然狠得下心对自己的外孙下手。你在对我下麝香之前,怎么没想过有今天?原本看在你对我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以前那些恩怨我就既往不咎了。可是你居然敢对我孩儿动手,就别怪我无情。”
“你…”
端木皇剧烈喘息,眼神痛苦。
“你亲手弑父,将来…会…会被天下唾骂…”
“是吗?”
秋明月却笑了起来,“阿睿。”
“嗯。”
司徒睿站在她身侧,根本没有看端木皇一眼,端木皇绝望的意识到,这个女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不动声色的成长,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陛下是如何驾崩的?”
司徒睿声音恭谨而温和,“回殿下,微臣刚才收到消息。五公主和孝亲王里应外合篡权夺位,并且买通杀手刺杀陛下和殿下您。陛下受惊过度引发旧疾,临终之际留下传位诏书令殿下继位,为我西戎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