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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清澈,单薄到透明的小鱼在其间游动。浅水处还有螃蟹躲在石头缝隙,鬼头鬼脑地听着四周动静,稍有声响便钻入泥中。
“坚持就是胜利,教官虽然是厕所里打架——往死里整,但是毕竟只有十来天,要忍住。”在湖边几株茂盛高大的鸭脚木背面传来了赵波特有的四川话以及层出不穷的歇后语。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你看我遭晒好黑,擦了这么多防晒霜都不管用。”。
“黑点有啥子嘛,黑是黑有水色。”
“滚开,你这人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我不会滚,麻烦你做个示范。“
“哼,我走了。“
王桥知道这两人是谁,暗自发笑。他沿着湖堤悄悄走过高大密集的鸭脚木,透过鸭脚木树叶空隙,他见到赵波手里拿着些小石块,说话之时,不停地朝湖边扔石头,制造了一圈圈涟漪。苏丽手里拿着一根柳枝,在空中摇来摇去。
他没有惊动这两人,轻手轻脚离开了。
七点,王桥准时回到寝室。康红恰在寝室作“整理内务”示范指导,大家围在7,其身边听讲解看示范,然后分头练习。
在山南第三看守所209室,牢头包胜是一个奇人,他从来没有当过官,却成功冒充中央领导骗倒一大群官员。在号里,他特别讲究整洁和秩序,天天折腾着整理内务和坐板。王桥在号里住了一百天,折豆腐干的水平在209号里排第一。他仔细看过康红的示范,结合以前看守所学到的手法,很快就了折出有形有款的豆腐干。
康红停在王桥床前,道:“这位同学有基本功,稍加改进,便能达到部队要求。”王桥对教官没有任何崇拜之情,但是有足够尊重,用静州话道:“谢谢教官。”康红注意到他的口音,道:“你是哪个地方的?我是静州的,家在世安机械厂那一块。”
王桥习惯性地取出香烟,递了一枝过去,“我家在昌东那块,是红星厂的,在静州一中读的复读班,班上不少同学就是世安机械厂的。”
康红推辞道:“当兵以后就戒烟了。我有一个邻居在静州一中读复读班,叫许瑞,你认识吗?”
王桥惊奇地道:“许瑞是我室友。世安机械厂还有一个叫包强,他后来与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没有继续复读。”
在山大遇到许瑞的同学,康红更加惊讶,讲了几句许瑞的近况后,道:“世安机械厂原来挺火红,破产后,不少青工都去混黑社会。静州最牛的胡哥以前是厂里的青工,今年被抓的刘建厂也是厂里的青工。”
提起静州往事,王桥仿佛回到与刘建厂、包强等社会人激战不休的时光,短短两三个月,他已经生出了遥远之感,感慨地道:“世安机械厂破产后,改变了静州黑社会的力量格局。”
康红道:“以前在厂里时觉得社会主义社会怎么能让国有企业破产,离开厂里后,才觉得世安机械厂不垮天理不容。”
聊了一会,康红开始检查内务,最后停留在胖墩杜建国的床铺前。杜建国的床乱成了杂货铺,书、衣服、袜子、杂物全部堆放在床上,康红不停摇头,道:“这是我见过最乱的床。”
杜建国没有感到害臊,大言不惭地道:“爱因斯坦的办公室比我这床还乱十部,办公室乱的人最聪明。”
康红道:“你让开,我来做个示范。”
众人围看康红帮助胖墩整理内务。康红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将内务整理完毕,床铺干净清爽,旧貌换了新颜。杜建国脸上不自在起来,讪讪地道:“教官就是教官,自然比我做得好。”他随后小声补充了一句:“学生宿舍整成这样,还是学生宿舍吗,我们会少很多乐趣的。”在座诸人有不少经历过高中集体生活,对胖墩的说法深有同感,只是碍于教官在室,大家没有附和。
康红离开后,胖墩肥厚的屁股如小山一样,重重在坐在床上,床铺发出了嘎的一声。胖子有个特点,站着就想坐,坐着就想躺。他屁股刚挨着床,身体就朝床上倾过去,嘴里哼道:“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围观的同学们见胖墩的臭显摆模样,发出一阵嘘嘘声,纷纷散去。
军训第三天,虽然规定5:45起床,但是5点刚过,就有神经兴奋的同学陆续起来。多数同学仍然沉沉地陷入睡梦之中,直到外面响起哨声以及康红的大嗓门,同学们才手忙脚乱地起床,冲下楼去。
跑步后,吃早饭。上午的训练仍然是站军姿。
康红挺着胸大声道:“立正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大家以前都学过,从昨天的情况来看,姿势基本不标准。我再说一遍要领,立正时两肩向后张,挺胸收腹。脚后跟并拢,脚尖张开大约60度。五指闭拢,大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处,中指紧贴裤缝,手与裤子之间不能有一丝缝隙。微收下颚,脖子向后顶,眼睛向上望15度……”
整整一个上午都在练习单调枯燥的“立正”,同学们叫苦连天,好在天气尚还帮忙,天空中出现厚云层,太阳光不如前一天火辣,加上请假同学较多,没有人昏倒。杜建国在开训前准备了满满两大瓶冷开水,训练结束时,他顾不得劳累,冲到训练场边,举起大瓶水,咕噜咕噜就喝掉一瓶。
喝掉一瓶水后,杜建国拍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对身边亦在喝水的王桥道:“这就是有备无患,如果有点柠檬,效果就更好。”
王桥故意勾引眼前这吃货,道:“最好还弄一只盐水鸭,流了这么多汗水,盐水丢失得厉害,盐水鸭既美味,又能补充盐分。”
杜建国拍着大腿,道:“知我者蛮哥也,改天我们到外面去寻盐水鸭。校门外有一家特色小吃,不知有没有盐水鸭。”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闲聊间,十三、十二连方向有喧哗声,随后见赵波迈开腿,拼命逃窜,经过十七连时,他对着王桥说了一句:“雀湖。”然后朝着与雀湖相反方向的小道跑去,迅捷地没入绿树之中。
几个穿着军装的教官追了过来,其中一人脸上粘着沙粒,衣服上也有泥土,气急败坏地吼道:“刚才那人跑哪里去了?”
法学系男生被编在十三连,与十七连同在一个操场训练,但是相距有上百米,王桥和同学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齐摇头。
教官们没有见到赵波人影,凑在一起商量几句,操场上响起哨声,随后教官们开始发出口令:“十三连集合、十四连集合……十八连集合。”
王桥知道教官集合是为了寻找赵波。
如果此时学生一哄而散,教官不可能查到赵波。此时同学们刚进校,胆子尚小,且没有建立起友谊和默契,在教官指挥下,已经离开训练场的同学听到哨声和口令以后,也飞跑了回来。
报数以后,除了赵波所在的十三连,其他连队全部解散。
王桥见势不对,将杜建国叫到一边,道:“不知道赵波做了什么,被教官追得这么紧,我们得帮他。”
杜建国道:“那边操场站了一群女生,应该是美术系的,我去问问。”胖墩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大圆脸,心思又灵活,由他去打探消息最为合适。
王桥叮嘱道:“低调点,别引人注目。”杜建国故意一脸深沉地道:“这没有办法,哥们就是有魅力,想低调都不行。”王桥道:“别鬼扯,赵波肯定有事,快去快回。”
杜建国走到美术系地盘后,立刻被几个女生围住,女儿们情绪激动,把胖墩当成了救星。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