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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挽月最终还是没把崔嵬丢在丽江,又把他带走了。
一路上崔嵬都在向她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用电脑了,老板娘,我真的再也不用电脑了。”
风挽月心里沉甸甸的,不让他学习,不让他用电脑,明显对他很不公平。可是他学得越多,知道的东西也就越多,她就不免感到害怕和担心,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把他留下。
如果她把他带到另一座城市,悄悄通知周云楼过来把他接走,这样行不行呢?可崔嵬又是在大理下辖祥云县区域出的车祸,这么做又明显有点欲盖弥彰。
风挽月觉得很烦,很苦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跑得更远一点,不要停留在大理,跑到丽江或者香格里拉,要不就再往西,去保山或者瑞丽。
现在客栈也买了,什么都定下来了,再走的话,又是一番折腾。
她很想不明白,崔嵬为什么会在祥云县区域的国道上出车祸?他到底是知道她往这边来了,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还是碰巧来这边有事呢?江州那边的人,知道他失踪以后,是放任他自生自灭,还是正在想办法找他?
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江氏集团一点动静也没有,程为民也当上董事长了,是不是连他的母亲施琳都觉得他已经死了,所以把他放弃了?
忽然之间,风挽月觉得崔嵬也很可怜。他空有一身财富,落难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亲人。他还不如她,至少她还有姨妈和女儿是真正关心她的。
崔嵬看她一脸凝重,想着她还是要把自己送走,可怜兮兮地恳求道:“老板娘,你别把我扔下,我保证以后不用电脑,你说什么我都听话。”
她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如果我不让你出门,不让你上学,你必须每天都待在客栈里干活,你愿意吗?”
他忙不迭点头,一脸真诚道:“愿意。”
她又问他:“你现在觉得你有多大了?还是七岁吗?”
他皱着眉头,有些纠结,“应该不是七岁。”
风挽月沉沉呼出一口气,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是个七岁的孩子,可是他的年龄到底有多大,他的未来要怎么计划,他自己也是迷茫的。“笨二蛋,就算我收养你,也不能收养你一辈子,你还是要长大,要一个人出去生活的,你明白吗?”
他没有吭气。
“你发现了吗?其实你的个头,你的长相都不是小孩的样子,你比我都高很多,其实你是一个大人的样子。”
他低声说:“我知道。”
“所以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不是小孩。你不应该依靠我来收养你,你要自己养活自己。”
他抿紧了嘴唇,表情有些抵触。
“笨二蛋,你应该离开我,自己出去生活。我可以帮助你一时,但不能一直留下你。”
“我不出去,你别赶走我。”他低下头,声音伤感而低沉,“我只要留在客栈里,给你打工,不要工资,就只是跟着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风挽月也感到无奈,崔皇帝变成笨二蛋以后怎么就像快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呢?
他很小声地说:“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好,像妈妈。”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每天看到她,他会感觉很快乐,心里感觉很满足,仿佛能体会到书里描写的两情相悦的滋味。
风挽月:“……”这个答案着实令她感到崩溃,原来她当初把他从祥云县城里带走,就让他对自己产生了雏鸟恋母的情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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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以后,风挽月没再提把崔嵬送走的事,也没向其他人解释这件事。崔嵬不再去前厅问萍姨借用电脑了,只偶尔看看书,和萍姨一起看看苦情电视剧。
小丫头还是每天偷偷找崔嵬帮她做作业。
气温开始慢慢攀升,苍山上的积雪也渐渐消融了。初春时节,古城里种的樱花全都开放了,红的白的,一团团,一簇簇,娇艳而浪漫。
这天周末,小丫头不用上学,风挽月就带着她坐在石凳上,看着院子里一派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要小丫头写一篇一百字左右的作文。
崔嵬在旁边洗床单,晒床单,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一对母女。
小丫头仰着头,绞尽了脑汁,才蹦出几个句子,“春天到了,到处都是美丽的景象。今天的天气晴朗,天空很蓝,草地很绿,空气很清新,树叶上还挂着露珠。”
“还有呢?”风挽月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女儿。
“还有……”小丫头揪着手指头,悄悄去看崔嵬,希望他能帮一帮自己。
崔嵬接到小丫头求助的目光,于是随口说了一句:“院子里的月季花开了,花瓣层层叠叠,红得像火。”
小丫头眼睛一亮,立马引用过来,“院子里的月季花开了,花瓣层层叠叠,红得像火,非常漂亮。”
风挽月看了崔嵬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女儿:“然后呢?”
小丫头又开始纠结,可很快就发现了继续编下去的思路,“院子里的山茶花也开了,院子里的水仙花也开了,院子的荷花也开了……”
风挽月听到这里就拉下脸来。
小丫头还在继续编,“院子里的梅花也开了,菊花也开了,所有的花儿都开了,争奇斗艳,啊,这里的春天多么美好!”
崔嵬赶紧埋下头,不再吭气。
风挽月严肃地看着女儿,“嘟嘟,写作文偷懒可不是好事。”
小丫头小声辩解:“我没有偷懒呀!”
“你没有偷懒为什么要把那么多花都说一遍?不就是想凑字数敷衍了事吗?”
小丫头支吾:“唔……也不算是凑字数。”
“妈妈现在要严厉地批评你,首先,你自己不想动脑筋,让笨二蛋帮你,考试的时候,他能帮你吗?”
崔嵬赶紧躲到挂起的床单后面,以免被风挽月一起批评。
小丫头瘪瘪嘴,不说话。
“还有,写作文的时候不能瞎编,现在是春天,荷花是夏天开放的,梅花是冬天开放的,菊花是秋天开放的,你把它们全都挪到春天开放,会让人笑掉大牙。”
“哦……”小丫头垂着脑子,心里暗想着,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些花儿是什么时候开的,我以为花儿都是春天开的。
“不过呢!”风挽月敲敲石桌,“妈妈还是要表扬你一下,你刚刚用了一个成语,争奇斗艳,这个成语用得非常好。”
“嘻嘻。”小丫头又笑了。
“写作文一定要认真,不可以敷衍了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过来。”风挽月对女儿招招手。
小丫头喜悦地扑向母亲。
风挽月将女儿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替她捋捋额前的刘海,柔声问:“早点都没吃多少,肚子饿不饿?”
“不饿。”小丫头摇头,两只羊角辫都飞了起来。
崔嵬悄悄从床单后头伸出头,看着那对母女之间亲密的景象,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二妞!二妞!”孙老头火急火燎地跑到院子里,满脸兴奋,“你姨妈呢?走,叫上你姨妈,一起去苍山顶上看杜鹃花。”
自从孙老头跟她们的关系熟悉了之后,他也跟着尹大妈一起叫风挽月二妞了。
“看杜鹃花还要去苍山顶上啊?”风挽月挺诧异的。
“那是!现在风小,洗马潭大索道开了,叫上你姨妈,带上羽绒服,赶紧走。万一等下风大,索道又关闭了。”
孙老头是本地人,他说有什么美景,那肯定错不了。
风挽月赶紧去叫尹大妈下楼,一家老小带上冬天的厚衣服,准备开车前往。
崔嵬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急匆匆准备出门,神情十分落寞。
小丫头一回头,看到崔嵬,拉了拉母亲的手,“妈妈,我们要不要带笨二蛋一起去?你看他好可怜啊!”
风挽月抬眼去看崔嵬。
他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尹大妈拍拍风挽月的手臂,对着崔嵬扬扬下巴,意思让风挽月也叫上崔嵬一起去。
“笨二蛋。”风挽月叫他,“你想不想去?”
崔嵬不转身,浑身肌肉紧绷,两手握成拳头
风挽月抿嘴一笑,这头蠢驴,明明想去,却偏偏还闹别扭。“笨二蛋,你要是不转过身,那我们就走了啊!”
他还是不转身。
“走走走,不管他了。”风挽月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姨妈,带着她们一起走了。
崔嵬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流露出哀伤而悲凉的神情,肩膀也像是突然泄了气一眼垂落下来。他一转身,猛然发现风挽月就站在他身后,正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可就真的走了,嘟嘟和姨妈他们都在车上等着呢!”
崔嵬忽然大步冲到她面前,紧紧将她抱住,有些委屈地说:“你不能丢下我,你刚刚只叫了嘟嘟和尹姨,没有叫我。”
风挽月哭笑不得,这崔傻子真是把她当成他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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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留给萍姨守着,一行人驱车前往天龙八部影视城。
苍山洗马潭大索道的入口在天龙八部影视城里面,要坐索道还必须得买影视城的门票,风挽月对于这种捆绑式销售表示鄙视。不过,小丫头挺喜欢《天龙八部》这电视剧,带她去看看拍摄这部电视剧的影视城也可以。
他们去得巧,正好赶上影视城里举办抛绣球招亲的活动,一大群游客拥在镇南世家的红楼下面,等着段家二小姐抛绣球。此刻,段家二小姐还没有出现,阁楼上只站着身着古装的老爷和丫鬟,老爷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家闺女。
“各位乡亲,我家小女虽无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却也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如今年方二八……”
小丫头看到这幅场景,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哇,电视剧里的抛绣球招亲。妈妈,我们快去看看!”说完就拉着风挽月要往那边走。
孙老头叫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这些演员,每天都要演两次,还是先去坐索道吧!”
“不嘛,我要先看抛绣球招亲。”
风挽月嫌那边人多太挤,就让崔嵬带她去,“笨二蛋,你带嘟嘟去看吧!”
“哦。”崔嵬牵着嘟嘟走过去。
“我看不见,笨二蛋,抱我起来看。”小丫头扯扯他的衣服。
“好。”崔嵬弯腰,把小丫头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崔嵬本来站在人群里就挺高,他把小丫头这么一抱起来,小丫头就变成最高的了。
这时,段家二小姐已经被两名丫鬟簇拥着走了出来,楼下的游客们一阵骚动。
小丫头也伸长了胳膊,大喊道:“快把绣球抛给我!快把绣球抛给我!”
风挽月站在人群外围,看到女儿被崔嵬举得老高,又听到她的大喊声,摇头笑了笑,真是个小丫头片子,就爱凑热闹。
段家二小姐手里拿着个红色的绣球,在楼台上转了两圈,还颇有几分羞涩的模样,忽然就把绣球扔了出来。
楼下游客发出一阵惊呼,男游客们一个个都伸手去接绣球。
小丫头也伸长了胳膊。
红色的绣球飘落而下,小丫头有高度优势,一把就抓住了绣球。
“哇哇哇!接到绣球啦!”风嘟嘟小盆友激动得大叫起来,连忙把绣球塞进崔嵬怀里,“笨二蛋,我帮你接到绣球啦!你今天就可以拜堂成亲啦!”
“……”崔嵬拿着绣球,一脸懵逼。
两名古代家丁打扮的工作人员立刻迎了过来,对着崔嵬说:“新姑爷,要不先把你的女儿交给家里人照顾,你跟我们进去一下?”
小丫头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风挽月见状已经挤过来,把小丫头抱走,又拍拍崔嵬的肩膀,说道:“去吧去吧!”
于是,满脸懵逼的崔嵬就被工作人员带进了红楼里。
楼上的老爷哈哈笑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之前的家丁跑到阁楼上,拱手道:“老爷,小姐和姑爷正在梳妆打扮,马上就到!”
小丫头抱着母亲的脖子,笑眯眯地说:“妈妈,笨二蛋要成亲啦!”
风挽月在女儿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你呀!怎么越来越调皮了?”
很快,崔嵬就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和那位段家二小姐一起出现在阁楼上。
楼下游客发出一阵哄笑声。
老爷问楼下的游客:“各位乡亲,我这位贤婿怎么样啊?”
许多游客起哄道:“好!”
老爷又说:“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问这位贤婿。贤婿,你贵姓啊?”
崔嵬涨红了脸,往楼下风挽月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平静道:“我姓笨。”
“哈哈哈……”楼下游客霎时狂笑起来。
风挽月和小丫头也笑出声来。
连扮演老爷的演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失敬失敬,真没想到,百家姓里还有姓笨的,该不会是笨蛋的笨吧?”
崔嵬很实在地回答:“是的。”
“哈哈哈……”游客又是一阵狂笑。
老爷微微捂着肚子,忍俊不禁地说:“笨公子,请问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
“这年龄倒是大了点,不过没关系。那贤婿,你以前读过什么书?”
崔嵬答:“我没上过小学。”
“哈哈哈哈哈……”楼下游客很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老爷也笑得不行,“你可真是太幽默了。贤婿啊,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崔嵬顿时转头,目光往风挽月母女看来。
身后一名家丁开口道:“禀告老爷,楼下乡亲说,姑爷在家中还有妻子和女儿,而且她们就在楼下。”
“哈哈哈……”游客又是一阵大笑,纷纷顺着崔嵬的视线,往风挽月母女看了过来。
小丫头赶紧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风挽月淡然一笑,看来旁人都误会了,不过做游戏嘛,误会就误会了,没什么要紧的。
老爷又说了:“在我们大理国,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那也是男人的本事嘛!女儿,看看这位笨公子,你是否满意。”
演段家二小姐的女演员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双手别在腰间,向崔嵬行了两个礼。
老爷点头道:“你满意就好!众位乡亲,今日得此佳婿,心中万分高兴,晚上我要大摆筵席,还请大家多多赏光。管家,拜堂仪式现在开始。”
喜庆的音乐响了起来,崔嵬跟着那位段家二小姐一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还象征性喝了交杯酒,最后双双送入洞房。
表演到这里就结束了,游客们虽然觉得意犹未尽,但是也纷纷散开了。
崔嵬一直没从红楼里出来。
风挽月和小丫头一起站在外面,不停地往里张望。
小丫头一脸怀疑地说:“妈妈,笨二蛋不会真的去入洞房了吧?”
话音落下,崔嵬就从楼里走出来,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换下了。他走到风挽月母女俩身边,看了她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小丫头扯扯他的衣服,“笨二蛋,当新姑爷好不好玩啊?”
崔嵬拉长脸,“不好玩。”
小丫头对他扮了个鬼脸,“笨二蛋,大笨蛋!”
风挽月笑笑,牵起女儿的手,说:“走吧,你姨婆和孙公公在前面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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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这里有一对很唯美的对联。上联是,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下联是,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横批是,风花雪月。
短短两句对联,惟妙惟肖地概括了大理的美景。
早春三月,正是大理赏花赏月赏雪听风的最佳时节。
都说世间极致的美景,必然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苍山玉局峰的洗马潭,海拔接近四千米,寒冬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消融,漫山遍野已经开满了杜鹃花。这种独特的苍山杜鹃,只在海拔三千九百米的山巅之上傲然盛放,一蓬蓬,一簇簇,与洁白的雪花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副十分罕见的,春花与冬雪共存的华美画卷。
如果没有缘分,的确很难观赏到这一番景色。去得早了,杜鹃花还没开放,去得晚了,积雪又已经消融。就算正好赶在这个时节来赏花,还是要碰运气,因为大理地区早春时节的风很大,安全起见,苍山大索道不是时时都开放,赶巧遇上索道开放了,那才能上山赏景。
像孙老头这样的本地人,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想要上山赏花赏雪,那都得留一个苍山大索道的电话,随时打电话过来了解索道开放的情况,才能准确地得知索道是否开放。
风挽月一行五人坐着景区里的小电动车,直接来到了乘坐索道的下站。很幸运,索道还在正常运行,他们五个人立刻登上了一个大吊箱。这种大吊箱里一共可乘坐八人,工作人员还特别提醒他们要分两边坐,避免摇晃。
孙老头一上去就很自觉地跟尹大妈坐在一边,风挽月只能带着小丫头和崔嵬坐在另一边。
这情况,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游玩的五口之家。
孙老头和小丫头这一老一小都比较呱噪,缆车载着他们缓缓上升的过程中,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丫头趴在吊箱的玻璃上,看着下方的景色,发出阵阵惊叹声:“哇!天龙八部影视城越来越小了。哇!下面那些房子也变得好小,像一个个的火柴盒。洱海好漂亮啊,水都是蓝蓝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孙老头附和道:“今天天气好,视野辽阔,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风挽月极目远眺,视线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景色。长条形的洱海如同一块瑰丽的蓝色宝石镶嵌在这一片狂野大地之上,连接着上关镇,古城镇,以及下关市区,就连海东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峦都统统尽收眼底。
山川辽阔,美景壮丽。
风挽月转头去看崔嵬,他也望着远处的景致,目光深沉而悠远,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缆车越过两座山头,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中站。这里是七龙女池站,他们换乘了一个吊箱,继续往上,就再也看不见洱海了,只能看到茂密繁盛的松林。脚下悬空的距离开始变得很高,最高的地方足有百米之高,往下看上一眼都能叫人胆战心惊。
风开始变得很大,吊箱挂在空中微微摇晃起来。
小丫头之前还兴奋得很,现在却害怕地缩在风挽月怀里,“妈妈,下面好高,掉下去肯定死了。”
风挽月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们在缆车里,不会掉下去。”
山里的风刮得越来越大,吊箱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哐一声,缆车突然停住了。
小丫头吓得惊叫一声,“啊!妈妈我害怕。”
“不怕不怕。”风挽月抱紧女儿,脸色也稍稍有些苍白。
缆车不动了,他们五个人乘坐的吊箱被大风刮得来回晃动。脚下是百米高的深渊,耳边只听得到呼呼肆虐的狂风声。
风挽月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坐在对面的孙叔和姨妈也露出紧张的神情,小丫头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谁都没有说话。她感觉到崔嵬朝她靠了过来,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仿佛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吊箱内的广播响了起来:“亲爱的乘客,请不必担心。现在风大,缆车暂停运行,稍后缆车会继续运行。”
尽管如此,风挽月还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怎么做趟缆车,都好像是在玩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风变小了,缆车又继续平稳地向上行进。
小丫头抚着胸口说:“刚刚好恐怖啊!”
几个人的脸色都逐渐恢复了正常。
风挽月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崔嵬神情有些失落。
孙老头开始无比自豪地介绍起来:“苍山大索道是不是很惊险啊?这可是全世界海拔落差最大的索道,从两千两百米的海拔,直接可以把人送上三千九百米的海拔,全长五公里多,走完单程就要花费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呢!”
尹大妈一看孙老头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忍不住反驳他:“得得得,就你们这里的索道最牛,行了吧?”
孙老头发出一阵嘘声,“你这个婆娘,没点见识。”
尹大妈毫不客气地呛他,“你才没见识,家乡宝,井底之蛙。”
风挽月见状赶紧打圆场,“好啦,姨妈,孙叔,你们别争了。”
孙老头撇嘴道:“好男不跟女斗。”
尹大妈给了他一个白眼,“嘁!”
小丫头捂嘴咯咯笑道:“嘻嘻,姨婆和孙公公吵架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
两个老人在孩子面前有点害臊,都没吱声。
缆车载着他们慢慢升到了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区域,周围出现了茫茫白雾,脚下的植被也不再是苍翠挺拔的青松,渐渐变成了苍山上独有的冷杉。
云雾缭绕,缆车就在云雾之中穿行,让人如临仙境。
小丫头一点也不害怕了,睁着大眼睛说:“哇,我们好像成仙了。”
风挽月说:“景色这么美,嘟嘟再来写一篇作文吧!”
小丫头顿时瘪嘴,“不想写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缆车继续上升,视线里慢慢出现了皑皑白雪,还有盛放的杜鹃花。白的一片,红的一片,和积雪一起隐在云雾之中,如梦似幻一般。
孙老头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再过一两个小时,山上的云雾都散了,就可以看到满山的杜鹃花了。”
他们五人终于抵达了洗马潭站,刚走出吊箱,寒冷刺骨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小丫头冻得直哆嗦,“山下一点都不冷,怎么这里这么冷啊?”
风挽月赶紧给她穿羽绒服,“山下的温度有十几度,这里的温度只有零度左右呢!”
五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孙老头说:“我们可以沿着长廊继续往上爬,等我们爬到最高的地方,这些雾气也差不多都散了。这里海拔高,要注意一下可能会有高原反应。”
小丫头扬起小脸,兴奋地说:“我不怕。”
然而,十多分钟后,小丫头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说:“妈妈,我有点喘不过气。”
风挽月看到女儿小脸有点发白,怕她是高原反应,忙道:“爬不动我们就不爬了,不一定非要到最高的地方看花,在这里看花也是一样的。”
“可是,孙公公说去最高的地方看花最漂亮,我想去。”
“你都已经爬不动,喘不过气了,还怎么去呢?”风挽月往后看了一眼,孙叔和姨妈也已经落到后边去了。姨妈毕竟年龄大了,突然来到高海拔的地方,一下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孙叔虽然没什么问题,但陪着姨妈也就没跟上来。
小丫头一脸纠结和不甘,“我想去最高的地方,妈妈,等我休息一下,我们再去好吗?”
风挽月担心女儿的身体受不了,不想让她继续往上爬了。
崔嵬忽然在小丫头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上去。”
小丫头又惊又喜,“真的吗?你真的能背我上去?”
风挽月立刻反对:“不行,这里海拔高了,你不能背她。我们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着雾散了看花就行。”
小丫头面露遗憾。
崔嵬又说:“没关系,我能背她。嘟嘟,上来吧!”
小丫头也不敢直接让他背,就去征询母亲的意见,“妈妈可以吗?”
崔嵬回答,“可以的。”
风挽月忍不住说:“你别逞能。”
“不是逞能,真的可以。”
风挽月抿抿嘴唇,蹙眉道:“如果你背不动她了,就不要继续逞能。万一你缺氧晕倒了,我们可扛不动你。”
“不会让你扛我,你要是晕倒了,我还能扛你。嘟嘟,上来吧!”
“嗯嗯。”小丫头趴到崔嵬背上,喜悦地说:“笨二蛋,你真好。”
崔嵬笑了笑,背起小丫头,又说:“抱着我的脖子,别掉下去了。”
小丫头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惊叹道:“笨二蛋,你的肩膀好宽,比妈妈的宽多了。”
“我是男人。”
“哦,妈妈是女人。”
风挽月站在原地,看着崔嵬背着女儿大步向前走的背影,心头再次涌上那种复杂的滋味。
她是女人,她的肩膀终究不如男人的宽厚。女儿和崔嵬的关系一天天变得融洽,对崔嵬的依赖也在慢慢增加。如果有一天,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崔皇帝,女儿心里该有多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