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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心中一紧,诚然,若此事捅出去,容远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然于面上却不肯露了分毫怯意,淡然道:“徐太医的死活与我何干,福晋愿意拖人垫背尽管拖就是了。”
李氏扶了晴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錾金缠丝步摇垂下的珠络在颊边轻轻摇动,耀眼夺目,“钮祜禄凌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徐太医为什么放弃祖传药铺入宫为太医,个中缘由你比我更清楚,你与徐太医的那些纠葛我也已经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今日你若敢将我供出去一个字,我保证徐太医会被当做同谋死得很惨!你当真忍心看他因你而失了性命吗?”
“你!”凌若没想到她居然连此事都知道了,且还如此无耻地拿容远性命来威胁自己,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可是心中却充满了无力感,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搏弈,揭穿假孕一事固然能除去李氏,但同样会连累容远无辜丧命,容远待她情深意重,她怎忍心累他性命不保!
外面忽地响起仓促纷乱的脚步声,李氏知必是适才小唐子去请的嫡福晋等人到了,为免被发现异常,她赶紧重新躺在地上,最后警告了矛盾到极点的凌若一句,“徐太医的命就在你手中,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那拉氏一得知李氏出了事顾不得多问立时匆匆赶来,刚踏进便看到李氏躺在地上不住呻吟,晴容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而凌若则怔怔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快将我的肩舆抬过来。”那拉氏赶紧吩咐一声上前扶住李氏,忧心如焚,“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因何会小产?”
晴容装出一脸悲愤的样子指了凌若厉声道:“是她,是她在茶中下红花加害主子!”
“凌福晋?”那拉氏愕然,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她不相信凌若会做出这种指来,但在晴容信誓旦旦指称茶中有红花时亦起了惊疑之色,斥声道:“当真是你吗?”
“我……”凌若想替自己辩解,可一想到容远,所有的声音都化为乌有,她已经有负容远,不能再害了他。
这样的沉默看在那拉氏眼中却成了心虚,对晴容的话更相信了几分,在命人将疼痛难忍的李氏扶上肩舆后,她看了一眼凌若带了深切的失望摇头道:“你怎的这样糊涂,唉!”
在他们走后,墨玉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若小声道:“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徐太医待主子的情意他们做下人都看在眼底,知道主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自己而害徐太医失去性命的。
“我也不知道。”凌若无力地摇摇头,她要保容远就必定会坐实下药谋害皇嗣的罪名,到时胤禛不会信她,而她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化为虚无,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好狠,李氏这一招端得好狠,一针见血,令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胤禛……胤禛会愿意相信她吗?此时此时,凌若唯有将最后一线希望系在胤禛身上,希望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他能够相信她的为人。
这样想着,眉心却渐渐滋生出一股凉意来……以胤禛那样多疑的性子会在众口一致的情况下相信自己的清白吗?她没有信心!
等待永远是最煎熬难捺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在日影西斜,晚霞漫天的时分,等来了胤禛的召见,是狗儿来传的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凌若只在其眼中看到了一丝深切的悲悯。
“孩子生下来了吗?”在去含元居的路上她这样问。
“生下来了。”走在前面的狗儿脚步微微一顿,“叶福晋生了个小格格,可惜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听说是因为生的时间太长导致小格格在里面窒息;叶福晋知道后很伤心,一直以泪洗面,连四爷都劝不住。”不论叶秀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这个孩子,总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血脉相连,而今就这么去了怎会不伤心。
“相比之下,倒是李福晋幸运许多,虽然早产两月,但孩子却活了下来,是个男孩,徐太医说一切都好。”狗儿的话令凌若诧异莫名,叶秀之子已经死了,李氏何来另一个孩子冒充自己孩子?且还是个男孩。
她不解,然含元居却是到了,胤禛与那拉氏一道坐在上首,年氏亦在。看到随狗儿进来的凌若,一直强忍怒意的胤禛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掼在凌若面前,大声喝斥道:“说!为何要做此恶毒之事?!”
迸碎的瓷片带着犹有热意的茶水四处飞贱,有一片尖锐的瓷片划过了凌若垂在身侧的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有殷红的鲜血渗出,她恍若未觉,只一昧望着胤禛神色凄凉道:“妾身没有下药!”
“若不是你下的药,月如怎会早产,你的茶里又怎会有红花?幸好月如母子平安,否则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偿还你的罪孽!”胤禛眸底有深切的愤怒与失望,恨意,让他失了理智。
他是那样宠爱凌若,认为她与一般女子不同,所以他也给予了其他人所没有的恩宠,可现实却狠狠掴了他一个巴掌,自己一直宠爱信任的女子原来是个毒如蛇蝎的毒妇,这让他情何以堪?!
“请王爷暂息雷霆之怒。”那拉氏小声劝慰了一句后看向凌若,未语先叹,“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人,所以视你如亲妹,没想到你竟会这般糊涂去谋害王爷的子嗣?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肠?”
“她有什么狠不下的。”年氏眉心有森寒的冷意在涌动,抚着缀在袖间的珠子道:“表面上装着楚楚可怜实则满腹害人的心思,王爷与嫡福晋可还记得清音阁那次,虽最后证明是小四下的药,但小四并不知道主使者是谁,也就是钮祜禄氏同样有可疑,说不定这根本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原本早已淡忘的事经她这么一提顿时再度清晰无比,亦令胤禛本就阴沉的脸色愈见可怖,双手重重一拍座椅扶手,豁然起身大步走到凌若面前,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大声道:“我自问一直以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回报于我?为何?”
他的手极用力,下颌像是要被捏碎一般的痛,他恨,恨她背叛了他的信任;恨她心如蛇蝎!
“我没有。”胤禛失望,她又何尝不失望,相处一年有余,可是他对她的信任却这般薄弱,从头到尾他甚至没问过这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只是不断地责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她的否认令他更加愤怒,指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了几分,指节格格作响,痛得凌若说不出话来。但身上再怎么痛也比不得心里的痛。闭目,有苦涩的眼泪落下,划过脸颊滴在他的手背,那样的烫,令胤禛不自觉松开了手,怆然后退,直至年氏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