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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柳河平安无事,柳桥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随即便要上前,柳城做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柳河不同意,她也不会轻饶!
在这一刻,柳桥是认为柳城将柳河越来山上打算对他不利的。
可是就在她要上前的这一刻,却听柳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多年难为二叔了,每一次都只能偷偷的来这里祭拜阿桥妹妹!”
柳桥眼眸一睁,遽然顿住。
“我让你闭嘴!”柳河勃然大怒,抡起了拳头打向了柳城,不过却没有成功。
柳城一个侧身便避开了,随后,抬脚往柳河身上一踢,将他给踢到在地,狞笑道:“怎么?都到了阿桥妹妹的坟前了,二叔还是要说易家的那个白眼狼是你的女儿柳桥?!”
“柳城——”柳河撑起了身子浑身颤抖,“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想要怎么?!”
“我想要什么?”柳城哈哈笑道:“二叔,我想要什么早就告诉你了,而且你也答应我了!可是现在,你养的那个白眼狼,她竟然将我赶出了铺子,还说如果我再借着她的名义去借钱就将我送进衙门!二叔,不是我说你,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你再疼她最后还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阿桥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那这个又是谁?!”柳城指着眼前的小土堆,“二叔,在阿桥妹妹的坟前,你敢说这里埋着的不是你的女儿?你敢说吗?如果你敢说一句这里埋着的人不是你的女儿,那我就信你!”
“柳城——”柳河没有说出,赤红了眼睛盯着他,目光宛如利刀一般想要将他给千刀万剐了,“你要银子,我给你,你要当美食坊的掌柜,我可以说服阿桥,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不要再……”
“晚了二叔。”柳城冷笑道,“就在刚刚,你的那个女儿将我赶出了铺子了!”
“我会让阿桥让你回去,我会说服她,她是我的女儿,他会听我……”
“好啊。”柳城打断了他的话,“既然额二叔有信心能够说服那头白眼狼,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不过二叔,这一次我要的可不是美食坊的掌柜了,我要整个美食坊!你那宝贝女儿有的,我都要!”
“你疯了!”柳河震惊且震怒,“柳城,你……”
“我是疯了又如何?”柳城狞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当年做的那么绝,我爹就不会废了一条腿,也就不会染上赌瘾,湘湘也就不会离开我!我更不会变的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二叔,凭什么你们可以荣华富贵,而我就只能落魄看别人的脸色才能吃饱饭?!”
“你——”柳河脸庞涨红,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反驳他,这一次,悔恨死死地纠缠着他的心,如果当日他没有心软,如果没有出手帮他们,现在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应该帮你的!孩子她娘说的没错,我不该帮你们的……”
“哈哈!”柳城笑的更加瘆人,“不应该帮我们?你凭什么不该帮我们?!你就应该帮我们!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如果当年你不是抱了那个小贱人回来充当你的女儿,如果不是你明明死了后活过来,如果不是你们去衙门告那杨蛮子,我们一家就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二叔,这是你欠我们的,是你欠我们的!”
柳河扫了一眼眼前的小土堆,然后,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拳头,看着柳城,一字一字地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叫柳桥,现在是易家的媳妇,是美食坊的东家,我只有一个女儿!”
柳城的狞着的脸庞蒙上了戾气,“二叔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贱人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了?!你就不怕阿桥妹妹从地府中爬出来找你?!”
“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叫柳桥!”柳河却咬牙道,坚定无比,“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只是阿桥!只是她一个!”
“是吗?”柳城不怒反笑,瘆人的笑,“那二叔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说出去?甚至为了堵住我的嘴有钱给钱,有权给权?”
“因为你是我的侄子!”柳河一字一字地道,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悲伤,“只要我可以帮的,我都会帮,就算我跟你爹断绝了兄弟关系,可是却断不了血脉,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子,可是我后悔了,现在我后悔了!阿桥的娘说的没错,你们一家子就是白眼狼,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告诉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柳城阴沉道。
柳河笑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阿桥不是我的女儿?!柳家村的人都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你凭什么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就连你的爹娘也不敢说阿桥不是我的女儿!”
是啊!
谁有证据?!
所有人都是看着阿桥出生的,就算他说了,谁会相信?!
“不会有人信你的!所有人只会认为我不肯满足你的贪婪,你才用这个方法来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
“你——”柳城脸庞陡然扭曲。
柳河这一次没有退缩,便是他动手他也不会退缩。
柳城却没有对柳河动手,而是转身从旁边的树上掰下一根三指宽的枝条,然后去戳那小土堆。
“你住手!”柳河大惊,忙上前阻止。
柳城停下了手,狞笑道:“怎么?二叔不是说那个野种是你的女儿吗?那这里就没有埋人了,我挖开来看看!”
“你住手!”柳河猛然用力推开了,浑身颤抖,“你跟我滚!你马上给我滚——”
柳城阴冷地笑道:“怎么?二叔心疼了?既然心疼,怎么就可以这么狠心?二叔,你不觉得当年我发现这件事是天意,是阿桥妹妹在天有灵?!二叔,阿桥妹妹也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埋在这里!”
“你滚!你再不滚我就杀……”柳河的话遽然断了,赤红的眼眸在一瞬间瞪的老大,眼眶都几乎要裂开了一般,神色,惊恐无比。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
柳城见状,也转身,在见到了柳桥的那一刻,脸色顿时阴鸷如鬼。
柳河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心,跳的几乎要从喉咙涌出来一般,阿桥……阿桥……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
柳城也是震惊,眼底也有着一丝的惊慌,他一直以来的仪仗不就是柳河害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吗?现在柳桥出现了,而且应该是将刚刚的一切都听到了,他如何能不慌张。
相对于两人的震惊,柳桥的神色却平静许多,听到方才的话她不震惊吗?自然不是,那一刻,她的心中翻江倒海一样,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她竟然,不,这具身体竟然会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就算当日张氏狠心将原主抛弃的时候,她也未曾往这方面想过,而柳河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更是让这事显得极为的荒诞!
她竟然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
这事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可是……
柳河的反应,尤其是刚刚柳城去动那小土堆时候的反应,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她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
这一刻,她心里有震惊,更是有难过,仿佛就算是重生了一回,她仍是没有摆脱被抛弃的命运,可是,在柳河发现她的那一刻,心里的这些难过像是忽然间消失了。
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柳河对她有哪一点比亲生的差?!
她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柳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看了一眼柳河,然后,看向柳城,“这就是你的依仗?”
不仅仅是现在,当年,柳河才死而复生被她接到了林家村,柳江他们来接他,当时,他们闹翻了,最后是柳城说服了柳河回去,才化解了一场纷争。
当时她便觉得不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柳城目光森然冰冷,“你根本不是我二叔的女儿!”
“那又如何?”柳桥笑道,带着浓浓的讥讽,“别说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就算真的有,可那又如何?”她走到柳河的身边,用手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目光凌厉地射向柳城,“自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是我爹,给予我关爱,保护我,为我能够过上好日子而四处奔波,为我被卖为童养媳而痛心疾首,为我在婆家出头,陪我四处忙碌,十五年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所付出便是有些亲生父亲也不会为自己的儿女付出的!就算我不是他亲生的那又如何?我柳桥这一辈子只认一个父亲,那就是柳河!”
“阿桥……”柳河两眼热泪盈眶,颤抖的手紧紧的握着女儿的手臂。
柳桥眼中也有些酸涩,对着他笑了笑,再看向柳城,“如果这就是你的依仗,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将这件事传的扬子县都人尽皆知,也休想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更休想破坏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柳城眼底戾气一闪,“你就不怕婶子也知道这件事?!”
柳桥眯起了眼、
“或许我猜错了,你还是二叔的女儿,不过是他在外面跟别人生的野种,然后抱回来的!”柳城阴冷地笑道,“你说如果我告诉二婶子当年她生了女儿,然后,二叔为了养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就将她的亲生女儿杀了偷偷埋了,然后让你代替,你说二婶子会不会像你一样不信我的话?母女连心,柳桥,你觉得二婶子就一点都没感觉?!”
“你敢!”柳桥怒道。
柳城呵呵笑了,“我有什么不敢?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
“好,我就当你敢,可你有这个本事吗?”柳桥冷笑,“别说我娘不在扬子县,就是她在扬子县,我也有办法让你见不着她的面!更甚者,我可以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柳城周身戾气暴涨,下一刻,便抬起了握着树枝的那手,狠狠地向柳桥砸了过去。
柳河第一时间挡在了柳桥的面前,挡下了这一突然袭击。
“爹!”柳桥厉声叫道。
柳河半跪在地上,“阿桥,爹保护你!爹保护你……”
“好!好!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我就先让你今天的夕阳!”柳城发狠了,既然撕破脸了,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柳桥神色也狠戾起来,走出了柳河的保护范围,便迎向了柳城。
“阿桥!”柳河大惊。
柳城红了眼,那狠劲分明是要人命。
柳桥却灵巧地避开了,随后还击,这些年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起先两年柳河还陪着,后来几年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外面跑,虽然有会些腿脚功夫的车夫送,可为了安全起见,她自己也学了一些,虽然不能算是高手,更不会飞檐走壁的,但是对付柳城还是足够的,而且,当时想如果真的到了她动手的地步,那情况必定是很危险的,所以,她的招数都是往要害处下的。
柳城没想到柳桥竟然会拳脚功夫,气势顿时被打下了,而没了气势,也失去了先机,只能挨打,这时候柳河也缓过来了,上前帮忙。
父女联手,怎么会对付区区一个柳城?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最后,只能叫嚣地逃走。
柳桥眯起了眼,眸底闪过了一抹狠戾。
“阿桥……”柳河见柳城逃走,当即转过来查看女儿有没有事。
柳桥收起了思绪,微笑摇头,“爹,我没事。”
柳河还是仔细看了她一遍,见她真的没事,才安心,可是安下了心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桥,“阿桥……”
“爹。”柳桥看着他认真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爹!”
“阿桥……”柳河浑浊眼中又涌出了泪水,“阿桥……”他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桥看向了一旁的土堆,起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方才被柳城破坏的地方填好。
柳河看了,眼泪夺眶而出。
柳桥将土堆堆好,然后动手清理干净土堆附近的杂草,再将被打乱的祭品摆好,取了火折子,重新点燃了香。
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坟的,甚至连祭拜都不能,尤其是女孩子,有些女孩子夭折了之后,得行冥婚,葬去夫家的地方。
而这土堆之下埋葬的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孩子。
“阿桥……”柳河走了过去。
柳桥抬起了头,“爹,我上柱香可好?”
“好……”柳河点头。
上了香,柳桥还给土堆磕了头,然后,才扶着柳河下山,回到了家里,柳桥也没有问什么,给柳河到了水洗脸,又给他煮了茶,随后,又要去厨房给他做吃的。
“阿桥……”柳河叫住了她,“你坐下来。”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不成了……既然瞒不住了,不如都告诉她。
“爹。”柳桥认真道,“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爹。”
“爹知道……”柳河点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再瞒她,“阿桥……爹想跟你说说……你坐下来听爹说……”
“爹……”
“阿桥。”柳河吸了口气,稳住了情绪,“之前是爹糊涂了,爹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认我这个爹,可是你怎么会?我的阿桥怎么会?”
“爹……”柳桥看着他会儿,点头道:“好。”
对于亲生父母一事,她还真的没有多少好奇,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已经过了寻求自己从哪里来的渴望的阶段。
她只是知道目前她有父有母,而且他们对她很好。
不是亲生又如何?
他们就是她的父母!
可是看着柳河的神色,她知道如果不让他说,他的心会更加的不安。
柳河端起了茶灌了一口,然后,缓缓地低声说着,“当年你娘刚刚怀了你,我想着再挣些银子好让你们母女过的更好,就出去走货了,原本只是打算去三个月的,可是路上出了问题,得多耽搁几个月,我只好给你外祖母写信,让她去照顾照顾你娘,后来,事情总算解决了,可眼见你娘也就要生了,我急忙赶回来,而途径普阳县的时候,在经过一座桥的时候,听到了桥底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当时是晚上,还是下着雨,我抹黑下了桥底,竟然在桥底下发现了一个婴儿……”
“所以爹就给我起名桥?”柳桥笑道,没有听到自己身世时候的悲伤以及好奇。
柳河见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该心疼,“我把你抱上来,本来想天亮之后问问别人谁丢了孩子,可是……我又担心你娘,所以就抱着你继续赶路,打算等回去看你娘没事了,才帮你找父母……”说到着,柳河的脸上泛起了愧疚,“阿桥……我当时没有及时帮你找父母……你怪不怪爹?”
“如果不是爹,恐怕我早就死在桥底了。”柳桥摇头道,“爹,我怎么会怪你?”
柳河脸庞一颤,“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担心你娘,可是也不该就这样抱这你走啊……可是……我就这样抱着你走了……你很乖,我抱上了你之后你就没有哭过,一直在我将你抱回了家,你都没有哭……”说到这里,他笑了,随后,转为了悲伤,“我回到了家里,可是岳母……你外祖母却告诉我,你娘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孩子刚刚没了……”
“所以爹就让我代替了娘生的孩子?”柳桥接话道。
柳河点头,“是岳母的意思……她跟我说,你娘生孩子难产,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你奶不喜欢你娘,如果知道了你娘不能生,而这个孩子又死了的话,你奶一定会赶你娘出门的……当时接生婆走了,你娘还没醒,而你奶……在知道你娘可能怀的是个丫头,连你娘生的时候也没有来过……大哥跟大嫂更没有露面,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只有岳母在,只有岳母知道……岳母见我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就求我不如就将孩子换了吧……”
“然后爹就换了?”柳桥继续接话。
柳河点头,“我不能让你娘被你奶赶出家门的,岳母又那样求我……而且……阿桥,你真的很乖很乖……一直在我的怀中睡的,睡的那么香甜……我看着你娘生的女儿……她是冷冰冰躺在岳母的怀中……我的心想刀割一样痛……这时候你哭了……哭的很大声很响亮……我想,你一定是老天爷送来给我的女儿!一定是的!”说完,笑了会儿,然后继续道,“我将你交给了岳母照顾,然后抱着那个孩子偷偷的出了门,去了山上悄悄埋了……回来的时候,你娘醒了,抱着你在喂奶……看着你吃奶的样子,我心里就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女儿!”
柳桥抿唇笑着,没有开口。
“当时你也应该是刚刚出生的,又是女娃子,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奶不喜欢女娃子,也没有往家里凑,你娘又是头一胎,也没发现,就这样瞒下来了。”柳河继续道,随后,话锋一转,“我一直以为瞒的很好,尤其是岳母没了之后,这世上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了,可是没想到柳城……他竟然知道了!”
“他怎么发现的?”柳桥问道,当时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包括张氏这个亲生母亲,柳城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怎么发现的?
柳河苦笑,“那一年我回来住在林家村,他们来接我……当时你跟阿云跟他们起了冲突,他将我拉到了一边去,就是说了这事,他说,当年他知道你娘要生小妹妹,晚上趁着他爹娘不注意就溜出到我们住的北厢去,然后听到了我跟岳母说的话……”
“当时他竟然没闹出来?”柳桥皱眉。
柳河苦笑道,“他说当时他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有一年的清明,他见我祭拜了后又偷偷回去,在一个小土堆前烧香祭拜……当时我自己也说了女儿的一些话……那些话给他听了去了,他跟我说,当时他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知道如果他说出来我们就会被你奶赶出家门……当年我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很感激他,可是没想到……”顿了顿,看向柳桥,“阿桥,你真的不怪爹吗?”
“真的。”柳桥摇头,“是爹救了我,我怎么要怪爹?”
“可是……”柳河挣扎了会儿,“当时如果我等到天亮,再问问人,说不定你就能够找到亲生父母了……阿桥,当时我没注意,后来把你抱了回来才发现包着你的襁褓是用很好的锦缎做的,你身上的衣裳的布料也是很好的,阿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亲生父母一定是非富即贵……”
柳桥皱眉,非富即贵?可如果是非富即贵,干嘛抛弃她?
“后来……我还是去普阳先打听了一下,可并没有人来丢了孩子,也没有人找孩子……”柳河说完,面色微变,“阿桥,爹不是说……”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没有人找孩子,那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他们不要的,所以爹,你更加不必要自责。”
“阿桥啊……”
“如果不是你当晚经过那座桥,或许天亮我已经死了。”柳桥继续道,“是你救了我。”
柳河心中欣慰又心酸,“当时你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除了那襁褓跟衣裳之外,那襁褓和衣裳……我本来想留着的,可是岳母……她担心这些东西会让人怀疑,帮你换下了衣裳之后就拿去烧了……阿桥,如果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的话,恐怕很难很难……”
“爹。”柳桥正色道,“我说了你们就是我的父母。”
柳河眼眶再度湿润起来,“你在真的没有怪爹?”
“真的没有。”柳桥笑道。
柳河不是不信,可是也无法适应柳桥的接受能力,“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尽管……”
“爹会不会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就不疼我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柳河忙道:“当然不会!我说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都是,只要爹活着,爹就会疼你!”
“那爹会不会觉得换了我,就让你断子绝孙了,将来没有人送终上坟?”柳桥继续问道。
柳河脸色一白,“阿桥,爹之前的话只是……只是胡乱说的!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爹。”柳桥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蹲下抬头,“如果真的说要怪的话,那也应该是爹怪我,当年爹认了我,这么多年来,不但费心养育,更是断了自己的血脉,爹,有这样对我的爹,我还不知足吗?”
“阿桥……”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将我丢在那桥下自生自灭,我只知道是爹将我救了上来,也是爹养育了我,是爹抱着断了血脉的决心认下我的。”柳桥认真道,“如果真的要说我的心有什么,那就是感激,唯有感激,爹,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女儿,你就一辈子都是我爹!”
在这样的年代,抱着断子绝孙的决定认下她,养育她,疼爱她,有这样的父亲,她还有什么遗憾?!
“爹,以后我会给你养老,会给你送终上坟,我发誓!”
柳河泪湿了脸庞,抬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好……好!”
“不过……”柳桥也湿润了眼眶,“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娘知道的好。”
“嗯。”柳河点头,“不要让你娘知道……千万不要……”
柳桥看着他,其实柳河心里对张氏还是很在乎很在乎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可是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了这个地步,这都不算是爱,那什么算是爱?“爹,你跟娘不如再在一起,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柳河一愣,似乎没想到柳桥忽然间将话题绕到了这里,“阿桥啊……你还小,不懂……”
“爹。”柳桥笑道,“我不小了,都十五了。”
柳河一听,心头更酸,“是啊,十五了……十五了……”他将她抱回来已经十五年了,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救了她,还是做了孽,害了她!“阿桥,阿云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会回来的。”柳桥笑道,“爹,我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这件事过去了,柳城那边我会好好处理,绝对不会让他惹是生非的。”
柳河想起了刚刚柳桥的话,“阿桥,你千万不要……”
“我当然不会!”柳桥笑道,“我是吓唬他的,爹你放心,我不会为了杀他而给他偿命的。”
“那就好。”
“我们不说这些了。”柳桥站起身来,“爹,这个月的十七我的新宅子就要办入伙礼了,可里面的家具还没弄,爹你帮帮我可好?”
“好!”柳河应下。
父女两人随即将话题放在了这上面。
柳桥在柳河家里待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原本想去柳城家警告一番的,可是到了的时候却没找到人,最后问了人,说是他们一家子早就搬到城里去的。
至于如何搬,柳桥没问,可也知道。
柳城,他竟然拿她的身世去威胁她最敬重的人!
该死!
“东家?”李伯见柳桥一直不动,低声叫道。
柳桥回过神来,“回林家村。”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她不会傻到为了对付一个柳城便搭上自己!
可她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对付柳城,柳城却先动手了,第二天天还没有黑,林贵便来拍易家的门了。
柳桥赶紧开口,见门口除了林贵之外,还有一个美食坊的活计,“怎么了?”
“东家,铺子着火了!”那伙计道。
柳桥心一沉,当即去跟云氏打了招呼,便跟他们抹黑进城,而到了城里,铺子的火已经熄灭了,柳桥在人群中找到了林小燕,在见她真的平安无事之后,才安心。
“阿桥……”林小燕却是哭了,“铺子没了!没了——”
“没事!”柳桥安抚道,“铺子没了还可以再建,只要人没事就好!铺子的其他人有没有出事?”
林小燕忍住了心里的难过,“没有,大家都安全……只是有人受了伤……”
柳桥当即去看了受伤的人,幸好都是皮外伤,正在给大夫包扎,“小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
“我也不知道,铺子的炉火明明已经熄灭了的……”林小燕摇头,铺子的烛火都是一直很小心,而每一次铺子关门之后,她都会亲自去厨房查看一遍,昨晚上明明是熄了炉火的,“而且就算是哪里不小心,也不会烧的这么厉害!如果不是我们睡的不死,现在可能就……”
柳桥沉吟会儿,“可报了衙门了?”
“啊?”林小燕一愣。
柳桥见状便问题的答案了,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不报衙门,衙门也该来人了,没想到徐茂才被调走一年,扬子县的衙门就散漫到这个地步,“先去报衙门,让衙门的捕快来查,是意外还是有人放火,一查就知道了!”
话落,当即便有人接下这个任务去报衙门了。
如今的扬子县县令不是徐茂,一年前徐茂被调走了,听说还升任了州府,不过却是去了南方,如今的扬子县县令是从高州那边调过来的,政绩人品都不算太差,但是比起徐茂却还是差了。
美食坊的人去报了衙门之后,衙门很快就来人了。
为首的是陈捕头。
陈捕头见了柳桥,“阿桥,我们来晚了,你们可有人受伤?”
“有几个伙计受伤了,但是都不严重,不过我觉得这火起的蹊跷,劳烦好好查查!”柳桥道,心里却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陈捕头当即动手,天亮之后便查出了结果。
废墟里发现了火油的痕迹,是有人故意纵火!而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第二天,便查出了下手之人,跟柳桥所猜测的一样,下手之人是柳城,不过也有让柳桥没想到的,那便是除了柳城之外,铺子的一个伙计也参与了。
查到了人,便是抓捕。
首先落网的是那个伙计,根据混混交代,是柳城主动找上了他们,让他们帮忙洗劫美食坊。
而那个伙计也是柳家村的人,也是柳城找上了他,让他在夜里开了门。
美食坊的账都是一个月清一次,在清帐之前,营业所得都会放在铺子里,由掌柜收着,而除了这笔营业所得,每间铺子也都还有一笔应急的资金,如今九月才开始,铺子的营业所的并不多,可那笔应急的资金也整整有三百两!
对柳桥来说不算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而根据被抓获的伙计道,当时他以为柳城只是想偷银子的,可是没想到他偷完了银子还放火,而放了火之后,柳城也没有给他银子就逃了。
衙门当即通缉柳城。
柳河得知了此事之后既是愤怒又是后悔,所以在柳江跟黄氏得知了柳城的事情来闹的时候,强势地将他们镇压住了,随后,还收回了他们所住的宅子,将他们送回了柳家村,可这边柳城的麻烦还没有解决,那边柳二丫,黄氏的宝贝女儿又出事了,她竟然勾搭上了表哥了。
表哥表妹这本来也是佳话一桩,可不幸的是这个表哥已经成亲了。
当日柳江想卖儿媳妇失败之后也打过了这个女儿的注意,虽然她张的不算好,但是也是黄花闺女,不过黄氏发现,当即将女儿送走,送去自己娘家住着,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事了。
不过柳河这一次没管这事了,便是柳里正来找他,他也以自己跟柳江断绝关系为由不管,柳里正只好自己处理。
而处理的结果如何,不管是柳河还是柳桥都没兴趣知道。
铺子被烧。
柳桥在准备新屋入伙礼的同时还得重建铺子。
很快,九月十七便到了,而这时柳城仍是没有消息。
入伙礼的席面在新宅子里面做,这是规矩,据说这样才算是吉利,而做这席面的人,柳桥从金玉满堂请了一个师傅来,至于其他帮厨的,便是美食坊的员工。
铺子刚刚清理好,还没有重建完,他们便空闲了下来了。
入伙礼这一日,村里热闹不已。
柳桥没有发放请柬,只是打算请村里的人热闹热闹便罢了,可是这一次还是来了不少人的人,大部分都是跟美食坊有生意往来的,剩下的便是柳河这几年在县城积下的人脉。
当然,也有一些不速之客。
比如说张氏的大哥张来福。
前些年,张氏刚刚来易家,张家一直不闻不问,生怕张氏会回去连累他们,而其后几年,随着美食坊的名声越发响亮,张家人的心思也起来了。
不过因为张氏不在扬子县,张家一直都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这一次难得有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柳河没让柳桥管这件事,虽然柳桥说她不会不认他们这对父母,可是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便是说知道自己跟张来福没有关系,他担心张家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激怒她,倒不是害怕这样子柳桥就会翻脸不认他们,只是,柳桥超乎寻常的冷静以及接受能力还是让他不安,而且,就算没了这是,他也不会让张家的人仗着舅家的身份欺负她!
柳桥似乎也猜到了柳河的心思,也就没管了,不过她也没有得到清闲,除了应酬村里的女人女孩子跟生意上往来的东家之外,还要应付一个不速之客。
而这个不速之客比张家的人更加难以应付。
至少柳桥是这么认为。
这入伙礼的席面男人的摆在了前院,女人的摆在了内院,至于这位冲着柳桥而来的不速之客,柳桥直接请到了东跨院的正厅中。
“不知道君少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君世轩的妻子荣欣。
这是柳桥第二次见荣欣,虽然她不太记得清楚荣欣张了什么样子,可是荣欣现在这样子,绝对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妇该有的。
苍白,憔悴。
她就像是一朵明艳的花朵到了凋零阶段一般。
这些年柳桥一直偶尔得知她的情况,便是知道她定然过的不太好,可是也没想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荣欣的脸很苍白,白的几乎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到,而在柳桥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她,然而,越是打量,眼底的忧伤便越深。
当年,她站在她的面前尚且可以傲气,可是如今,她却只剩下自惭形秽。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其实是自弃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