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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齐家城的男人们也是良配,无一个废人,放哪都是难得的百里挑一的男儿,再不济的养家糊口也不在话下。
再退一步说,他们是主子们带过来的,只要主子们没死,他们头上就还有当家作主的,这日子也还是能省点心的。
不过是齐家城外的环境确是恶劣了些,但城里虽然比不得物资丰饶的京城,但也过得去,吃穿也是不愁。
这大小几百姑娘们一入住,齐家城本来以为要经几代才有的城民人数看来不需多年就能达到了。
之前齐君昀还想过等城建好,就放一些想成家的护卫们出去,看来也是无需了。
他嘴上因属下们可怜巴巴的眼神恼得很,但心里也不是没松口气的,他不是不能取舍之人,但取舍之间,如只取那当然是最好。
谢慧齐自是知晓他疾声厉色的那点心思和光棍们的急切,但他们太急了,她也就只能缓着点来。
她身为主母,这事肯定得她操办,这事她做不到皆大欢喜,但也别盲婚盲嫁的好。
儿郎们是什么样的,她自是有数,但姑娘们是什么样的她还不知道,要知道这媳妇娶得差了,毁了自己一辈子不说,下一代也得跟着毁。
所以还是相互看对眼,有个过程,自己选择的总比别人强拧作一堆的强,哪怕以后日子过不好了,那也总归是自己选择的,你情我愿的谁也怨不得。
她这意思也没跟她家老爷说,找来了齐润,让他去跟外面的人透个底,让他们再沉着些,不要急于一时。
齐望去说了,齐家城的光棍们都是家奴家仆,哪怕现在不在国公府当值了,那也还是记着身份的,主子们发了话,自也是把事儿放在心里头了,他们提了个醒,回头就又老老实实地干活去了。
谢慧齐这头也没把送进来的这些人放进府来,而是把先前安置护卫们的营房腾了出来让她们住进去,男丁们也亦如此,另寻了一处安置,让他们休息了几日就让他们做活。
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城中的地方,出进都很方便,别人想跟他们接触也方便。
果然也没多久,不出一个月,就有人带着姑娘求到府里要求主子作主了。
有了个开头的,后面的就更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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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丰二十年,谢慧齐在齐家城收到了皇帝的信,信是专门写给她的,说是让她亲啟,送信的人是小叶公公,昔日看到她会浑身哆嗦的小叶公公年纪也不轻了,两鬓也有了白发,见着她也还是发抖,哆嗦着嘴,结巴着舌头请她看信。
谢慧齐接过信把信搁在一边就没看,让麦姑去扶了他起来在下首坐了,温和地与他道了一句,“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再走罢。”
已经不再年轻的叶公公只坐了点椅沿,低着头看着地上不敢看那白发苍苍的老国公夫人,一时之间也是挤不出话来。
他想求她看信,可他也知道这信不看也罢,老国公夫人又怎么会答应皇上回去看二小姐的事?
她头发都白了啊。
她怕是也会掉泪的罢?
叶公公坐了半晌都无语,谢慧齐陪他坐了一会就起了身,再道了一句,“一路奔波,还是去歇着罢。”
叶公公受重托而来,这时候知道就算他的话是让老国公夫人为难,他也还是艰涩地开了口,“老夫人,二小姐不行了,只想最后……最后看您一眼。”
谢慧齐往外迈着的步子停了。
麦姑心一抖,近乎怆惶地踉跄地几步并作一步过来扶她。
谢慧齐只顿了一下,就朝麦姑摇了摇头,没让她扶。
当年在国公府,维持着国公夫人的派头,她也习惯了让人扶,只是现在家中仆人少了,她为了能陪她的丈夫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不留下他,她这两年的骨头都硬朗了不少,能自己做的事绝不假手于他人,省得痴呆。
她没让麦姑扶,但也是站不下去了,就又回了首位扶着椅子坐下,缓了一口气才慢慢道,“二小姐公公说的是我府里的二小姐罢?”
叶公公听着心都是抖的,可不知为何嘴里却连个“是”都答不出来。
“可是我们家早没二小姐了,二小姐早就死了,葬在了她师门道山里。”谢慧齐撑着头揉了揉额头淡淡道,“公公以后莫要再提了。”
叶公公在要再说话之前,被绿姑走到了前面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他出门时欲要再语,但抬头之间看到国公府仆人冷若冰霜的眼,话就又止了。
叶公公走后,谢慧齐好久都没说话,等到麦姑来道老爷怕是要回来了,她才撑着椅臂站了起来,恍惚了几下才道,“我去迎迎。”
“原嫂子……”走到中途的时候,谢慧齐看着前方突然叫了麦姑一声。
麦姑看向她,“夫人?”
谢慧齐转头向她,过了片刻,她摇摇头,“算了。”
她原本想问麦姑,这事瞒了老爷可好?
可问什么呢?问了,不过是她想从别人嘴里得个好……
但事实上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她自己也不想。
他们的女儿要死了,这事她也好,他也好,都该知道的,哪怕他们已经不要她了。
谢慧齐没让叶公公来见丈夫,这夜晚膳,很长一段时日都让齐君昀照顾着的她给他细心地挑了鱼刺,给他盛了汤,膳后端茶给他漱口,拿帕为他洁手。
她这几年身子差,他怜惜她,反照顾她的时候多,很长没得她如此细心的照顾了,先前齐君昀没想多,仅为着她的心血来潮微笑不已,连饭都多用了半碗,只是等到膳后她为他净手,这时儿孙们都退下,连往日要与她说说话的儿媳妇也早早退了下去,他嘴边的笑便淡了。
等到她与他散步,走到书房处的那片竹林时,他没再返回散步,而是牵了她往那简陋的画台上走去。
画台不过是一层高的木楼,四处都空荡荡的,无墙无窗,一无所有。
他们的房子还没全建好,不过最迟明年也该成了,但他给她择的这处她也喜欢,每日夕阳西下时,只要他在书房,她就会来坐一坐,画两笔,等到太阳落了地,她就来到门边,领他去用晚膳。
坐在了她常坐的长椅上,齐君昀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空,他来了沙漠后最喜夜间抬头看星辰满天的天空,因此也翻了很多书,给她讲了不少书中得来的事情与她听。
齐君昀这次又给她讲了一颗星斗万移,但跟着月亮跑了一生的一颗星星之事,完了与她道,“这是翁亭公穷其一生所究,他一生只发现了一颗星星。”
“嗯……”谢慧齐想了想,道,“我一生,只跟了你一个人。”
齐君昀笑了起来,低头碰她的嘴。
就像她还是那个会揪着他的衣角,乖乖巧巧地喊齐家哥哥的那个小姑娘,他气息温暖,嘴角漫延着几许纵容她的笑。
不过,她确实许久都没与他说这般好听的话了,今晚的她太好,好得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她。
回去下楼梯的时候,齐君昀走在了前面弯下了腰,等到她趴伏而下,他抱上了她的腿,背着她往下走。
在落地的那一刻,他察觉到了有温热的泪水滑过了他的脖颈,齐君昀什么都没说,只是背着她走向了他们的寝卧。
他们相伴了一生,她给予了他所有,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让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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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半夜,谢慧齐在他的颈窝处惊醒了过来,她连连喘着粗气,许久,她才与那个不断拿手轻拍着她的腰安抚着她的人道,“我们的女儿真的要走了。”
在她腰间拍着的手僵了僵,尔后,他只是轻掩了她的头,“睡罢。”
谢慧齐闭着眼睛,听着他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她说话的声音没变,只是眼泪在眼眶里已是留不住,慢慢地滑过了眼畔,落在了耳朵里,湿润滚烫的水迹落入耳里让人无端地难受得无法忍耐了起来,“她想见我,见我们,但我说了不。”
等了一夜,终等于了她的话,齐君昀早前也大概猜着了是什么事了,他以为他就是听了,也还是能安慰她几句的,或者还要暴跳如雷训斥她几句,但她终于开了口,他胸口也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流过他脸上的眼泪更是烫伤了脸,许才他才道,“嗯,不见。”
她在他脸旁别过了脸,把头埋在了枕头里,齐君昀附过身去,把头趴在了她的脸边紧紧挨着她的脸,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一语不发。
不能见,不可能见的,不管她有多想。
第二日早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陪他早起,齐君昀一醒来就是摸她的额头,朝端水进来的奴婢摇了头,让她们去请大夫,他则披好衣裳靠在床边,在被子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不语。
她今日怕是起不来了,而他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这么靠着。
言令很快就过来了。
老夫人身体这一年来都很好,他除了把平安脉,都没探进老夫人的手,一早一得请,他是一步都没停就赶了过来。
老夫人发了低烧,言令把了好几次,确定了就压低着声音道,“吃两剂药再看,依老奴看,顶多一两日就好了。”
齐君昀颔首,“你去煎药。”
“是,老奴这就去。”
齐望在言令跑着过来时也是进了门来,这时等言令一退下,他靠近父母,朝父亲低声道,“阿父……”
他等了一会,见父亲看着人不说话,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阿父。”
齐君昀本来一直在看着昏睡不醒的老妻,听到他再三的叫声,他才回过头来,淡淡道,“真想让你娘就这么睡到她想醒为止。”
哪怕不醒也好。
省得她醒过来,还得为他继续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