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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观主见慕真人的令牌震住了秦老头,心情大为爽快,要不是长宁给了他这块玉佩,他还真不敢随意派人包围秦家,他没忘了长宁的吩咐,吩咐弟子们率先从沈三娘的内宅搜去。修士搜索内宅跟普通人自然不同,神识一扫,整个院落有几头蚂蚁他们都能知道。
“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万一那老小子真去宗门告状怎么办?”文观主的师弟跟在身后,见秦老头神色阴沉、目露煞气,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他们可是秦真人的远亲。”
他们以秦家有妖孽的借口前来搜查,但实则底细大家都清楚,不过是给小姑娘出口气罢了,师弟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些宗门嫡系弟子真是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内宅妇人的争风吃醋,都要闹得这么大,让别人知道他们前来的实情,非笑话他们不可。
“什么远亲?秦真人是秦家嫡系中的嫡支,他们不过是分出的庶支罢了,以前连姓秦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他们凑巧就在雍州,这种好事会轮的上他们?”文观主嗤之以鼻,“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家能占着雍州三分地,你难道不想?”
文观主的话让师弟意动,“可他们毕竟是秦真人钦点的,就算那位小沈师叔是秦真人的师妹,也不能决定秦家的生死吧?”他们这么做就等于毁了秦家在雍州的霸主地位,要是没确切的证据,将来宗门责怪,他们可担当不起啊!
“小沈师叔决定不了,慕真人也不行吗?”文观主说。
“慕真人?”师弟一愣,错愕的问,“师兄,你是说这件事是慕真人让我们做的?”慕真人会管这种小事?
“慕真人让我一切听小沈师叔的。”文观主道,师弟真以为自己傻了,拿了一块玉佩就派兵包围秦家?他在看到象征慕临渊身份的玉佩时,就向宗门请示过了,慕真人让他一切听小沈师叔,他才敢放心办事。六十年风水轮流,秦家在雍州当老大当得够久了,应该换换位置了。
师弟听说师兄已向宗门请示过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小沈师叔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得到慕真人的身份玉佩的。”
文观主道:“她是希夷真人的孙女,苍凤道君的小弟子,无论资质还是修为都是这届道童中顶尖的,听说苍凤道君疼极了这小弟子,从来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难道秦真人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秦家跟自己师妹对上?”
文观主自己也有徒弟,自然了解师傅的心意,他们倚重稳重的大弟子,但疼爱的却是能承欢膝下的小弟子,对雍州百姓来说,秦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对元婴道君来说秦家却是一颗连棋子都算不上的瓦砾,徒儿不喜欢弹走就是,哪里需要考虑?
“这秦家是中邪了?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不供起来,还让那小姑奶奶生气?”师弟不可置信的问,多好的一个讨好小沈师叔的机会,哄得她开心,手里漏点出来,就够秦家更上一层楼了。
“他们地头蛇当久了,真当自己是龙王了,什么时候注意过宗门消息了?”文观主冷笑,没说这个消息也是他从交好的师兄口中得知的,那位师兄跟他同为道童,后来他外放、师兄成为元婴道君洞府的管事,职位不高,消息却十分灵通,他是年年不忘孝敬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秘事。
武陵侯神色阴沉,文若青手里有真传弟子玉佩不假,但他不信慕真人会亲至,他们秦家还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他们是秦真人一手建立起里的,他要真收拾他们,也不会让文若青出手,早从宗门直拨道兵下来了,但不是慕临渊又是谁?跟他们家结怨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绝对没那么大能量可以调动文若青来寻他麻烦。
“秦侯爷,是不是要随我去青羊宫走一回?”文观主颇有礼数的问。
文观主的话让武陵侯额头青筋直爆,但是看到那五十名气质肃杀的青袍修士,再看笼罩在秦家头顶的五片乌云,他硬生生的按下了怒气,五片乌云中是宗门安置在青羊宫的妖族道兵,青羊宫建观百年,从来没动用过这些道兵,想不到第一次出动居然用在了他头上。
“秦某自认行的正坐得直,就算去宗门我也不怕!”他丢下自己随身宝剑,束手就擒,“文若青,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莫要伤我家中女眷孩子!”
“秦肃我看你是在世俗待久了,连宗门规矩都不知道了,你要真行的正坐得直,宗门会派我来擒你?你家女眷孩子若是无辜的,自然没人会伤他们,要是共犯——”文观主冷笑一声,“少不了天雷台上走上一回!”天雷台是太上宗处置犯了重罪弟子的地方,该地以精铁炼制而成,一旦打雷,台上天雷滚滚,触之即死。
文观主的一顿冷嘲热讽,让武陵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文观主懒得再同他废话,“来人,把他捆了压下去!”既然给脸不要脸,他也就不客气了。
“父亲!”秦二这时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但是尚未靠近武陵侯,就被文观主用捆仙绳捆住,送进了青羊宫地牢。
秦家的女眷倒是暂时没人动,但她们都被下了禁制,不许离开自己房门半步,世子夫人慌忙从身上解下数样符器递给站在她门口的女修,“敢问这位仙子可知我们家到底犯了何事?”
那名女修瞄了一眼世子夫人手中的符器,神色微动,世子夫人一看有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符器一股脑的要塞给那女修,“这个全给你,我还——”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是脸颊一疼,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等侍女们哭喊着扑到了她身上时,她才知道自己被人一掌扇飞了,女修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封了此处禁制转身离去。
世子夫人完全懵了,她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女修。她是凡人,平日接触的都是寻常人,只用着凡间的一套对付女修,却忘了她们并不是世俗的衙役,而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不说每个修士都视凡人若蝼蚁,但大部分修士也不会认为凡人跟他们是一样的。她用打赏的态度来侮辱修士,被扇上一掌是轻的。
而内院正房中的武陵侯夫人,倚老卖老的想装晕,但她面对可不是普通人,干脆将她丢入玉匣中。将人丢入玉匣是修行界一个比较常见的刑罚,这刑罚程度轻重有所不同,轻的就跟长宁带秦安一样,让他陷入昏睡中,还时不时的放他出来活动活动,让他听听外界的声音。
而重的就是让人彻底关在玉匣中,吃喝拉撒都不管,基本上过了一个时辰,就能在玉匣中听到人血液流动的声音,再过一个时辰人就会受不了玉匣里安静的环境,开始躁动不安,普通人在玉匣里关上三天人就废了。女修的举动让秦家女眷们彻底安静下来,她们开始正式认识这些人跟寻常来搜家的侍卫是不同的。
而另一队冲入秦二内宅的女修,在第一时间就把宅院中所有人都捆住押回了青羊宫,还有一行人则用神识一寸寸的翻找着这间院落。林氏和沈三娘的两个陪嫁还来不及有什么反映,就被人押送到了长宁面前,她们身后还有一长串仆妇和六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林氏和两个陪嫁听到孩子的哭声,挣扎的更厉害了,但她们身上的绳索是符器,越挣扎捆得越紧。
长宁灵瞳扫过六个孩子,其中两个资质中庸,不好也不坏,她问两个陪嫁,“他们是你们的孩子?”
两个陪嫁吓得哭个不停,头也不敢抬,不停的给长宁磕头,“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长宁示意一旁的侍卫将两个陪嫁和孩子带下去,她还是比较相信大伯母选人的目光的,这两个陪嫁如果真背叛了,也应该有外因,吓上几次应该就能问出来。她目光落在自入门后就一声不吭的林氏女身上,她穿着银红的襦裙,柳眉杏目、琼鼻樱唇,也算是个美人,但比三娘还差了些。
长宁仔细打量着她,她应该也服用过洗髓丹,所以皮肤才会如此白净剔透,但这人看着却比三娘还要更虚弱些,长宁眸色转深,目光直直的看透她的五脏六腑,这人内里比三娘还破败,看来最多只有两年寿命了,头顶黑云笼罩。她的四个孩子大的一对龙凤胎约有两岁左右,小的还不满周岁,资质都极好,两个男娃都有灵根。
林氏神色自若的任长宁打量,她对着长宁微微屈身行礼道:“妾身拜见沈五娘子。”
声音沥沥如水,气度从容,让人一眼就觉此女不凡,奈何长宁的关注点从来不在林氏身上,“阿颖,你听说过有掠夺人灵根的法术吗?”长宁传音问何宛然。
何宛然一怔,摇了摇头,“闻所未闻,即便有这种邪术,也会有天谴吧。”
长宁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氏女,她的身体会不会就是报应的一部分?
林氏跪在地上,对长宁那种似乎要把她看透的目光非常不舒服,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沈五娘子召妾身所为何事?妾身的孩儿哭得厉害,是否能让妾身哄一哄?”
长宁原先只怀疑这人下了药坏了三娘和两个孩子身体,可现在看到她这样越来越怀疑这人是不是将她两个外甥的灵根掠夺到了自己孩子身上?这真不能怪长宁胡思乱想,前世她看了不知道多少小说,很多修真小说中主角被人夺走气运、灵根、仙骨,甚至还有被人在娘胎里就夺走了身体……这年头身世不悲惨些还能叫主角吗?还有她那头顶的黑光,也不比那些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差。这人明显没什么功夫,想要作孽也有难度吧?如果是掠夺人灵根倒是有可能说得过去。
“鹤儿你在想什么?”何宛然这丫头就盯着林氏女发呆,轻点她肩膀,“你不请你堂姐过来教训她吗?”
何宛然没有传音,她的话让林氏女脸色一下白了,她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命的模样。
“我让三娘教训她做甚?”长宁不解的反问。
“你不恼她抢了你姐夫?”何宛然问,她很少会教训凡人女子,但她堂姐妹都喜欢这样,她后来都会袖手让堂姐妹出气够了才开始教训男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姐夫要真不乐意,她还能硬来不成?”长宁淡淡道,“她又不是什么值钱事物,没必要让三娘来。”
林氏女听了长宁的话,面色又惨白转红。
以长宁的立场来说,她讨厌一切小三,但在古代很多侍妾并不是小三,她们只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可怜人,比如说三娘那两个陪嫁,只要她们不动坏心,长宁绝对不会为难她们。但这林氏却是以真爱为名、自甘下贱,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被人尊重。哪怕是古代,有些教养、知道矜持的女孩子都不会一心一意相当妾的。
“所以你让她来做什么?”何宛然糊涂了。
“我只想确定一些事。”长宁起身走到林氏面前。
林氏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喊道:“沈五娘子你都说了,是二郎甘愿纳我为妾的,您身为修士为何还要为难我这个弱女子!”
长宁微微一笑,如异花初绽,明珠玉露,不过她说出来的话远没有她笑容那么美好,“对,我是修士,所以我想怎么对你需要理由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句话由林氏说出来分外好笑。长宁毫不犹豫的将林氏一掌扇晕,再手指轻弹,将四个孩子都弹晕,贴上符纸将五个人都收入了玉匣中。
何宛然:“……”她自认很了解长宁,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明白长宁再做什么。
长宁捧着五个玉匣颇为踌躇,何宛然迟疑了下,“鹤儿,你想做什么?”她就算把他们都弄死何宛然都不惊讶,可她把他们放在玉匣里做什么?
“我有个猜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对的……”情感上长宁很相信自己直觉,但理智上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什么猜测?”何宛然话音一落就想起长宁刚才问她的问题,何宛然神色转为凝重,对长宁传音道:“你怀疑林氏夺了你外甥的灵根?这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有这种邪术,莫说这林氏女了,秦家、林家都活不下去了!
“我也只是猜测,但你不觉得她情况太奇怪了吗?”长宁咬了咬下唇,她也知道这个猜测要是真的,秦家、林家就彻底完了,但——“她也是服用过洗髓丹的人,按理身体不至于如此亏损。”
何宛然问:“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搜魂可以吗?我就怕这人识海里被人下了禁制,一搜魂就爆炸了怎么办?”小说的内容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小心驶得万年船。
何宛然一直觉得自己博览群书,现在发现跟鹤儿比起来,她见识还是太少,她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知道,“你可以找慕师兄,让他来搜魂。”
长宁摇头,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平白让大师兄跑一趟不大好?她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可以先问祖师伯!”祖师伯活了那么久,知道的一定比她们多,要是真有这种事,她再找师兄也不迟。
“你祖师伯不是闭关了吗?”何宛然奇怪的问,希音道君闭死关冲击阳神,她哪里来第二个祖师伯?
“我说的是宝茶祖师伯。”长宁来不及跟何宛然细说,跑入房间找祖师伯说话。
何宛然却没跟她一起进房间,她站在原地半晌,也回到自己房间去找师傅,天底下真有可以掠夺人灵根的邪术?灵根还能抢走?简直匪夷所思。
“掠夺人灵根?”
清雅的声音随着悠扬的琴声自传音玉佩中响起,长宁几乎可以想象出祖师伯风华绝代的坐在树下抚琴,“是的,祖师伯有没有这种可以掠夺孩子灵根的法术?”
“你为什么会想起问这种邪术?”宝茶停止抚琴。
“真有这种法术?”长宁惊讶的问。
宝茶语气低沉了几分,“鹤儿,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邪术的?”
“我在我堂姐夫家发现了奇怪的事。”长宁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那林氏服用过洗髓丹,还修炼过,按理身体应该不会这么差,她为何会只剩了两年不到寿命?而且这人头顶黑气环绕,看着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长宁说完后,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总觉得这件事要是真的,雍州会有一个大震动,而——她一定要保住三娘母子!
“那人在哪里?给我看看。”
宝茶的声音在长宁身后响起,长宁蓦得回头,就撞入了一个宽大而带着茶香的怀中,她仰起脑袋满脸震惊,“祖师伯?”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姑娘震惊的样子让宝茶的双眸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他手轻轻的拂过她额头,“撞痛了没有?”
长宁摇了摇头,“祖师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宝茶莞尔道:“你当我是你吗?”
长宁满脸羞愧,她想起宝茶祖师伯也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了,瞬间千里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寻常了。她忙将玉匣交给宝茶,“我怕有人会用法术远程杀了她,特地把她装在玉匣里。”玉匣就等于另外的空间,长宁这么做也是怕好好的证据毁了。
宝茶赞许的点头,“你做的不错。”他顺着长宁长发的手微微一顿,低低笑道:“鹤儿,有人来找你了。”
长宁困惑的望着祖师伯,宝茶转过她身体,长宁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来人一身玄袍,微风拂来,来人衣袂微扬,因背光来人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
“大师兄!”长宁看到熟悉的身影欢快的跑了出去。
慕临渊听到小姑娘开心的声音,嘴角轻扬,举步进入门内,“鹤儿。”他浅浅的一笑,沐如春风、柔如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