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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临渊这一剑来的太突然,莫说海岛上的众妖,便是长宁都没反映过来,直到被劈开的海岛缓缓的下沉,海水汹涌翻腾时,众妖才察觉到整个海岛连同守护的阵法都被劈开了。
“何人在此放肆!”如雷鸣的怒喝声响起,伴随怒喝声是一道极快的遁光,遁光黑中隐带血色,一看便知不是正派法门。长宁这时才从大师兄的一剑中回神,“师兄,有人要逃!”她连忙给师兄传音,不过她话还没有说话,那道遁光就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顷刻间气息全无,长宁大吃一惊,这人用的是什么遁法?怎么如此厉害?她所知道的遁法中也只有萧湛那次的血遁法才能跟这媲美,这遁法甚至比血遁更厉害,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慕临渊见长宁一眨不眨的望着遁光消失之处,莞尔道:“不用急,狮妖王已被我抓住了。”
“遁光是狮妖王的?”长宁诧异的问,她以为怒吼声是狮妖王发出的,他还准备跟大师兄决一死战。
“声东西击罢了。”慕临渊长袖轻轻一挥,左手虚空轻轻一抓,又拢下了十来道遁光。长宁凝目细看,遁光中泰半都是体态肥硕的海狮,海狮外形憨厚,即便这些海妖比寻常海狮要大上不少,看着也十分憨态可掬,肥嘟嘟的身体整个趴在地上,一双双铜铃大的眼睛转都不转的看着慕临渊,嘴里胡乱喊着大老爷饶命,嘴边胡须乱抖。
长宁听他们喊师兄为大老爷,忍不住好笑,但思及他们的作为,小嘴又抿了下,神色微沉,不管是强抢民女,还是用心咒经控制凡人都是罪不可恕。
慕临渊哪里会听小妖们的分说,放出一网兜形状的法器,法器往海面上一兜,就捞起了无数虾兵蟹将,他将法器收入自己的随身洞府,对长宁笑道:“我们回去吧。”他见鹤儿似笑又怒的神色,猜她应该是这些狮妖的原型,神识一扫,又从深海处捞了几头躲得远远地小狮妖,送入自己随身洞府,等教调好了送给鹤儿玩。
长宁在宗门听惯了白师姐他们说大师兄、大师姐如何厉害,连墨师姐都说过寻常金丹散修甚至挡不住他们一剑之威,可真正看到大师兄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收了狮妖王还是有点接受不能。她低下头暗想自己打下一个金竹岛都要那么多道兵帮助,还耗费了好些太阳真火,师兄只要一剑就好了,这差距大的让长宁连自卑的情绪都兴不起来。
慕临渊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他微微笑道:“你也不用羡慕,等你到了金丹也会如此。”鹤儿真元浑厚,又修炼天妖法相,慕临渊猜她进阶金丹可能会有不短的时间,但攻击力肯定要比同阶强上许多,别的不说,她现在*强度都已堪比金丹了。慕临渊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要去学些体修的法门,不然他迟早比不过师妹大力。
“狮妖王不也是金丹妖兽?他连跟师兄正面对敌的勇气都没有。”长宁可不认为所有的金丹修士都有一剑杀敌的本事。
慕临渊道:“他是干惯无本生意的,行事一向谨慎,极少正面对上上门寻仇的修士。”狮妖王专门打劫海商,能做海上生意的都不是普通人,哪怕是一个小海商在陆地都有可能是个大家族,家里供奉几个金丹真人不稀奇,被打劫请人找回场子是常事,狮妖王遇多这样情况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本事弱的,他联合兄弟们一起截杀;本事强的就奉上厚礼赔礼,他身后有龙宫当靠山,等闲寻仇都能摆平。慕临渊不是来寻仇的,自也不会跟他多废话,直接擒下了让侍卫慢慢拷问就是,“且他自从占地为王后,酒色财气无恶不沾,早没有了上进之心,修为一事不进则退,他现在是否是金丹修为还两说。”
长宁心有戚戚,修行界将修为境界划分为筑基、金丹、元婴和阳神,并不代表这就是最精确的分别方式,只能说这是最大众的方法,从身体本质来说筑基跟金丹是两个层次,筑基境还属于人的范畴,金丹境则开始渐渐脱离人的范畴往仙的方向转化。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金丹是全方位碾压筑基的,然而仙途漫漫、不进则退,修行界可以越阶挑战的修士不计其数,进入金丹境不代表一劳永逸。
有些修士修炼到金丹,自以为寿加千载,可以大肆挥霍,不知清静节欲,修为很容易倒退,最后莫说金丹修士了,就是根基扎实、身经百战的筑基修士都不敌。修为跟实力从来都是两码事,比如何嫣然即便有何宛然的根基在,也发挥不了何宛然的一成威力。
修行界许多有后台又没能力的修士都喜欢结假丹延长寿命,盖因修行三灾利害唯有第一层劫雷能借助外力抵抗,阴火、赑(bi)风皆只能靠本身修为硬抗。长宁从来不认同这种结丹方式,天下哪来不劳而获的事,将别人的金丹按在自己身上,这跟夺人气运有何不同?
天道莫测,谁知这般行事会产生什么因果?功德、福祉从不是加减法,不是说多行善事就能增加福报,与其想着结假丹,还不如踏踏实实修炼、平平静静过一生,即便三百寿终也比千岁寿终却苟延残喘好。况且夺人金丹的报应落在今世尚可,万一损了下辈子怎么办?
当然修行界也不乏只图今生痛快的修士,毕竟能觉醒宿慧的修士只有少数。长宁自己不会结假丹,但不会反对别人做,更不在乎把狮妖王这种恶贯满盈的妖修卖了,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长宁看着已经被海水浸了一半的金子宫殿,“师兄,我们把这些财物也收起来。”
世俗的财物对修士无用,对凡人用处却不小,长宁要去世俗一趟,可以稍稍分给凡人一些,或者置办些产业安置那些被狮妖王擒走的苦命女子。倒不是她小气不肯多给,而是那么大的金子一下流入凡间不是什么好事。慕临渊一抬手海岛上的宫殿皆拔地而起,转瞬也隐没不见了,长宁这时也看出来了,那些海妖跟宫殿应该都进入了大师兄的领域洞府。
慕临渊从出手劈开海岛到擒下狮妖王所有下属,都是一气呵成,让人反应不及,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可无论是狮妖王为了声东西击而发出的怒吼声,还是海岛下沉引起的动静都不小,他附近的各大妖王都悄悄派出了虾兵去查探。狮妖王所在的海域大小有十来个妖王,狮妖王属其中修为最高的,占据的海域也最广,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在慕临渊手下连一招都逃不过,连同整个家当、下属们都被慕临渊收的一干二净。
虾兵没看到慕临渊劈开海岛,也没看到狮妖王一头遁入慕临渊领域,但仅那座一分为二、缓缓下沉的海岛,以及慕临渊抬手间就把狮妖王所有妖兵都收走,便已吓得肝胆欲裂,忙不迭地往海底深处扎了个猛子,远远的逃开了。这样的大能修士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再说狮妖王听从了人类儒士的建议,对周围海域采取远交近攻策略,对领地附近的小妖王十分刻薄,小妖王们听到他被大能修士擒走只有拍手称快,哪里会想派兵救他。
慕临渊旨在狮妖王,对附近偷窥的小妖不甚在意,收了狮妖王的宫殿财物后,随手布下了一个禁制,便牵着长宁的手回到了鲲鹏船,这前后一个时辰都不到,玉玲珑等人都未察觉两人的离去。狮妖王的妖兵大多都中了心咒经,但他们的修为没有被吸收,不过对狮妖王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狮妖王是不想自己手下兵力有损才会如此吧?长宁站在鲲鹏船头暗自思忖,他又不放心这些妖兵的忠心,才在他们身上下了分咒。
“鹤儿。”玉玲珑自她身后走来,“你们已经去过黑煞岛了?”
玉玲珑一直在清点金竹岛的收获,将搜出来的灵石、法器等皆收拢,准备一气交给长宁,却不想长宁的银鲛兵居然压了狮妖王的五千妖兵过来,让她清点收拢,玉玲珑和金虹震惊不已,长宁有多少实力她们没全看透,也知道七八分,她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擒下那么多道兵,且她的银鲛兵大部分还在金竹岛,那么这些妖兵是她师兄拿下的?
太上宗是中洲大派,长宁的师兄身为真传弟子之首肯定有这份本事,可他从一开始就想用狮妖王磨练长宁,攻占金竹岛的时候他都没出手,为何现在会一下擒下狮妖王?莫非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玉玲珑决定去找长宁问个清楚。
“嗯,我们在金竹岛发现了一件邪器,大师兄就把狮妖王抓来了。”长宁说。
“什么邪器?”玉玲珑神色微变的追问,但凡邪器都是踩着无数人尸骨炼成的,像金竹岛那妖人炼制的魂幡也属于邪器,只是魂幡吸收的是凡人魂魄,虽有伤天和,可因见惯了大家也就不怪了,邪修不炼制魂幡、炼尸就不是邪修了,玉玲珑不认为魂幡这等邪器能让慕临渊出手,莫非是有什么大邪器出世?那就好解释为何妖人明明快陨落了,还能在最后关头迈入金丹。
“玲珑姐姐你可知阴骘宗?”长宁问,这件事师兄没准备隐瞒,这里是瀛洲,在师兄身份没暴露的前提下,两个外来修士想要追查心咒经的踪迹太难了,还不如交给玉家来处置。
“阴骘宗?”玉玲珑一愣,只觉这门派名字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倒是她身后的金丹老者听到这三字脸色大变,疾声追问:“你们从何处知晓阴骘宗的?莫非黑煞岛有阴骘宗余孽?”
“阴骘宗就是我们中洲的宗门,中洲受阴骘宗肆虐数千年。”慕临渊从船舱中信步而出,因他背着光,相貌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夜风将他衣袂微微吹起,犹如玉树临风。他身后一名妖兵侍卫垂首捧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玉像。
玉玲珑平时也看惯了世家子,可像慕临渊这般风度雅致的男子却是少见,她目露赞许,瞄了长宁一眼,有这样的师兄,平时多看几眼也赏心悦目,玉家是女子当家,难免有些阴盛阳衰,男人泰半不成器,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当然身为世家子,如果不能成就金丹,不管男女最后都是生产工具,玉玲珑不愿自己沦落这样凄惨境地,才格外刻苦。
金丹老者若有所思的看着慕临渊,这人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但他又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人,这样出挑的修士他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许是像某位熟人?老者的念头一晃而过,并没有多想,他活了近千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他目光落到玉像上,“这是本咒法器?”他一眼就发现了玉像的不同之处,显然对心咒经颇为熟悉。
“正是,这些是黑煞岛的妖修,具体事宜就劳烦前辈问询了。”慕临渊客气道,他修为跟老者相当,但年纪差了许多,修士只有在寿命将近时才会露出老态,从年纪和阅历上,慕临渊唤老者一声前辈也不为过。慕临渊手一抬,数十条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狮妖滚了出来,除了为首最大的一条昏迷不醒外,余下海狮皆目光惊惧的望着慕临渊,听说他要把自己交给老者,拳头大的眼睛里泛出如负重释泪光。
长宁见状朝大师兄望去,也不知道大师兄对他们做了什么,让这些狮妖这么害怕。
老者听慕临渊唤自己前辈,满上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玄灵心咒经贻害万年,你们都是前途光明的小辈,这种事就不要插手了。”老者看似严肃,实际却是一名敦厚长者,他深知各大陆对心咒经的忌讳,一听说这件事就不准备任何小辈插手了,他半脚都踏进棺材了,这种事还是他来干。
玉玲珑这时也想起了阴骘宗和心咒经到底是什么,她焦急的望着老者,“阿翁——”玉玲珑父母是普通的筑基修士,对修炼并不上心,因生了两个资质出众的好女儿而备受家族厚待,老者是玉玲珑姐姐送来照顾玉玲珑的,是看着玉玲珑长大的,跟玉玲珑亲如祖孙,一听老者要管这种事,心中焦急不已。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老者哈哈一笑,他心中也有盘算,每次心咒经出现都有无数凡人和修士受害,是麻烦也是功德,他要是能把握这次机会,为自己积累点功德,也能求个来生。
他年近七旬时才开始接触修真,当时他连曾孙都有了,体内真气精元早已不存,即便他费尽心思、步步盘算,今生修为也仅限于金丹了。他打定了主要要修来生,便投到了玉家成为门客,平时用心修行、积善行德、积累外功,他专心修来生,也不服用延寿丹,怕损了自身福报,这次心咒经说不定是自己的机遇。
玉玲珑派去打听黑煞岛的侍卫也回来了,一个个面带惊色,为首一人唇微翕的给玉玲珑传音,玉玲珑听说黑煞岛居然被劈成了两半,都快沉入海底了,惊骇不已,她姐姐亲至都不能一剑劈开海岛,她再次传音给侍卫,再三告诫他们不可贪下任何资源,要尽数交给长宁,这样的人即使不能让他欠下人情,也要跟他攀上关系。
瀛洲再现心咒经,兹事体大,老者匆匆捆了狮妖就先行离开,长宁急着想要去解开被控制的凡人,勉强敷衍了玉玲珑几句,便拉着慕临渊离开了。虽然大部分修士都认可凡界的重要地位,可真正面对凡人时,大部分修士还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像太上宗对于中了心咒经的凡人杀无赦一样,她不认为瀛洲大门派会有别的做法。
以前太上宗下令杀人是无可奈何,现在有了解咒之法,慕临渊也不希望滥杀凡人,他已经从狮妖王口中得到了他控制的地区,他对瀛洲各地都很熟悉,稍一比对舆图就带着鹤儿几步到了目的地,两人刚站定半空中,慕临渊就将长宁拉至身边护住,沉声道:“何方道友在此?”
长宁她完全没有察觉任何气息的存在,也就是那人修为比自己高许多吗?她下意识的握住白玉京,如果情况危急,她就躲入白玉京,不让师兄还要分心保护自己。
一道身影由浅及深的缓缓的出现在两人面前,长宁只看到一道虚影时,心就狂跳了两下,脖颈处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她下意识咬了咬舌尖,控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心神。
这时身影也完全展露在两人面前,竟然是一名俊美到极致的白衣男子,他看着约有而立之年,一身白衣如雪,长发散在身后,半空中罡风怒号,可男子身上连一根发丝都没动。他神情忧郁,微蹙的双眉足以让天下大半女人心碎,“慕兄,百年不见,风采如昔。”白衣男子缓声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几分金属质感,深邃的目光望向慕临渊时,紧抿的嘴角松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倾绝天下。
这人认识大师兄?长宁到没被这男子倾城之姿影响,想要看美人看自己就够了,她仰头望着大师兄,慕临渊安抚的握了握长宁的手,同白衣男子寒暄道,“敖兄许久不见,你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