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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总督的任务布置完了,王公公的训话也结束了,众官各自回去准备出征事宜。许梁等着一众陕西高官走出知府衙门大堂后,最后一个出门。
安东中卫千户官黄子仁等在外面。两个同期穿越的人再次相见,自然份外亲近。许梁一面命人持了自己的调兵书信回镇原调邢中山和胡小勇领一营梁军前来平凉府集合,一面命侍卫前去入住的客栈设下宴席,要与黄子仁酒言欢。
两人出了知府衙门,见衙门口一名蓝袍官吏正怏怏地从知府衙门出来,准备上马车离去。许梁呵呵直笑,打招呼道:“这不是林大人吗?林大人别来无恙哪?”
泾州知县林家络闻言回头,见是许梁和黄子仁,由于许梁和黄子仁曾率军从流贼上天龙手中解围了泾州城,林家络对许梁二人自然感激万分,便走上前拱手道:“许大人,黄大人!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两位,真是意外啊。”
三人都是青年才俊,难免生出知音之感,三人互相客套一般,许梁便邀林家络随自己一齐前往酒店吃酒。
林知县自然无不允许。
十两银子置办的酒席,酒是≯★,好酒,席是好席,许梁和黄子仁两人相谈甚欢,却见林知县面对满桌子好菜强颜欢笑,许梁不由问道:“林兄,今日咱们三人难得聚一起,且把烦心事放开,开怀畅饮才是正事。”
林知县苦笑不已,“许大人,林某与两位大人一见如故,奈何却高兴不起来啊。”
“老林,这是做什么嘛!”黄子仁已经与林家络称兄道弟,闻言不满地叫道,“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咱哥三一块研究研究。”
“唉,”林知县深叹口气,看看黄子仁,再看看许梁,声音沮丧地道:“其实林某已经第四次来平凉找知府大人了。两位也知道,泾州年前刚被流贼攻陷,虽是两位大人救援得及时,未曾造成大难,然则泾州城到底是元气大伤。这眼看开春了,泾州百姓都想着按期播种,可是,八成以上的百姓都没有播种的器具哪,连犁地的黄牛,全县都不会超过三十头,粮食种子也奇缺……林某身为泾州的父母官,不能看着百姓错过播种季节,来年活活饿死哪!是以,我便想找府台大人拨付些银两粮食。”
“看林兄这样子,莫非洪大人没理会?”许梁问道。
“唉,”林知县只是不住地叹气,无可奈何地道:“林某求了洪大人三次,洪大人总算答应先拨些银两给我,今天原本林某便是来平凉领取银两的。可是,方才陆同知对本官说,三边总督武大人不日将发兵出征,平凉府内所有钱粮都被充作军需,暂时没有余银给泾州!”
原来如此!许梁与黄子仁交换个眼神,遇到这种情况,两人也只能替林知县可惜。黄子仁道:“陆同知倒也没说假话,我大哥许梁也在应召出征之例。”
许梁又将武总督出兵的事由与林知县细说一遍,林知县知道事不可为,也只得自认倒霉,接连灌了好几口烈酒,不住地唉声叹气。
许梁想到泾州的境况比之镇原尚且不如,镇原虽说也困难,但倒也未曾听人说还缺农具的,即便是粮食种子,心想有了泾州梁家的帮衬,想必也不会有大问题。随即想到泾州梁家原本应当是泾州的富绅,却被自己挖了墙角,这般做法多少有些对不住泾州知县林家络的意思。
许梁沉思会,对林家络说道:“林兄,你我兄弟一见如故,眼下林兄有难事,做兄弟的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林家络听了,一扫原本无精打采的样子,坐直了身形,惊疑的问道:“许兄此言何意?啊,莫不是许兄在知府衙门里有人?那真是太好了。”
“哪里,”许梁摇头道:“兄弟来陕西的日子比许兄尚且晚了一两年,知府衙门的面孔都没认全,如何能有熟人?”
“那么,许兄可有办法帮愚兄一回?”
“是这样的,”许梁道:“我镇原县虽说也困难,但境况比之泾州却又略微好上一些,粮食种子却也是奇缺的,但翻地的牲口,耕种的农具多少还能匀出一些,林兄若不嫌弃,许某这便修书一封,林兄差人交于镇原县丞黄道周,黄大人自会照办。”
林知县顿时就激动了,感目感激之色,举杯朝许梁郑重说道:“许大人些举无异于雪中送炭,林某代泾州上下感念许大人的义举。”
“林兄客气了。”
当下与林知县碰了一杯。
林知县无意中得到了许梁的援助,心中稍安,当下也打起精神,说些陕西趣闻与许,黄二人听,三人很快又喝了好几杯。
黄子仁酒量不如许梁,几杯下肚,脸色便泛红,再几杯下去,便有些口齿不清了。他睁着矇眬的醉眼,大着舌头看着许梁,道:“大哥,不是兄弟我,我说你,镇原还是太,太小了!”
许梁与林知县都看着黄子仁,心道黄子仁多半是到量了。
只听黄子仁接口说道:“原本我跟着大哥在镇原当巡检,便觉得这官做得挺大了,到了平凉之后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啊。”
“子仁你喝多了。”许梁笑道。
“我没喝多!”黄子仁鼓着两眼,叫道,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知府衙门方向,道:“就拿上午衙门里的那些人来说,大哥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
“晾大哥也不清楚。”黄子仁将头凑近了许梁,嘴里喷着浓得的酒气,嘿嘿傻笑道:“三边总督一到,陕西省的三司衙门,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还有那些参政,参议,指挥佥事,地方总兵,守备,游击将军一类的人物,满满地站了一堂哪,就我们安东中卫的指挥使叶延庆大人,也只在门边上安了个座椅,至于你我,嘿嘿,那只有站的份。”
听黄子仁说起这么多陕西高官到了平凉府内,林知县和许梁都吃惊不小。许梁自嘲道:“是啊,上午为兄那是紧挨着门边站着的。”
黄子仁深以为然地点头,又一脸诡异地看着许,林二人,道:“你们知道那群人里最神秘的人是谁么?”
许梁想了想,刚想说是那个架子极大的王公公。黄子仁已经自已开口说道:“正是那名东厂的王公公。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许梁和林知县都摇头。
黄子仁突然声调放小,紧张地朝四周看去,见窗门紧闭,便嘿嘿直笑。
这番做法无端地将许梁和林知县两人弄得好紧张,却也好奇不已。两人等了会,却见黄子仁只是笑,一时并不开口,不由暗自着急,许梁故意激他,用不以为然的口气道:“王公公的身份有什么稀奇,看他的着装气势,多半便是东缉事厂的首领,即便不是大档头,至少也是二档头。”
黄子仁听了,一脸得意,就像怀里揣着个大宝贝而别人不知道一般,他得意地摇头,道:“王公公是东厂档头自然不假,然而他的出身却鲜为人知。”说着看一眼许,林二人,自顾自点头道:“说起来大哥和林兄也不算外人,今日我便悄悄讲与你们听,你们可得守口如瓶,免得给兄弟我和叶指挥使大人带来麻烦。”
林知县奇道:“这与叶指挥又有什么关系?”
黄子仁嘿嘿笑道:“似这等隐秘之事,兄弟我哪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指挥偷偷告诉我的。”
许梁惊异不已,道:“看来子仁你甚得叶指挥赏识哪?”
黄子仁听了,受用不已,得意地轻笑,招手让许梁和林知县靠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们说,那王公公乃是东厂的二档头,本名叫做王体乾,当年魏公公得势的时候,那在朝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可算是魏公公的左膀右臂。”
许梁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林家络大吃一惊。
“啊?他是王体乾?!”林知县惊叫。
“正是!”黄子仁点头,嘿嘿冷笑道:“如今魏忠贤怕是连骨头都快烂成粉了,王公公却还活蹦乱跳。更妙的是,皇上居然让他来捉拿魏公公的后人,你们说,妙不妙?”
许梁尚在一脸茫然,林知县见状,便将王体乾的来历对许梁细说一遍。许梁弄明白王体乾的来头后,吃惊程度不下于林知县,一时惊疑不定。按林知县所说,王体乾在天启朝乃是魏忠贤的得力助手,司礼监大太监,大内总管般的人物,魏忠贤所干的坏事,王公公基本都有份,害死王安,陷害东林党,替魏公公在朝中排除异已,都有王公公忙碌的身影。现在魏公公死了,跟魏公公稍有瓜葛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而作为魏公公的亲信太监,得力助手,王体乾非但没死,还混进了东厂,当了东厂档头,这等诡异的事情,许梁想想都觉得蹊跷得很。
三人知道了这么个大消息,却又各自讳莫如深,当下也不再谈论其他,各自喝闷酒,酒席很快便散了。
黄子仁自有亲兵带回府去。林知县却是没有住处的,要赶回泾州城去。许梁送到客栈门口,临分别时,林知县迟疑着将许梁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方才黄千户所说,许兄不日将带兵随武总督出征?”
许梁点头,不明白林知县突然发问用意何在,疑惑地看着他。
“这倒怪了!”林知县看着许梁,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武之望乃是三边总督,挥下受他节制的兵马不下十万,征剿一伙小小的流贼团伙,即便那团伙头目是魏忠贤的后人,也轮不到许兄你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县带兵前往啊?”
许梁顿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