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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单逸尘派人前来提亲已过去大半月,婚期也早早定下了,就在明日,红鸾门上下一派繁忙,皆在为新嫁娘的送行做准备。
毕竟是众人的老本行,对此事自然是驾轻就熟,盘发上妆、试首饰、试喜服,阮墨被围在中间任意摆弄,看着她们忙得团团转的,自己也有些晕头转向,与曾经的第一场梦里,阮府上下为她的出嫁而忙碌的情景很是相像。
不过,当时她成日担惊受怕,只想着若那个男人赶不来了,便是冒着重来一回的险,也得尽力阻止亲事的进行。
而今,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看见周围被装点成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箱笼框桌贴上了喜字剪纸,一派喜庆热闹,只有满心的期待与喜悦,对即将到来的喜事,再无半分惊慌与彷徨了。
她……要与自己最喜欢的男人,成亲了。
这是一件光想想便会令人觉得幸福非常之事。
“啧啧,阿墨,在傻乐什么呀?”
熟悉的柔媚女声在耳边渐渐靠近,阮墨回过神来,见师父正不紧不慢走过来,而原本在房内帮她打扮的同门早已不知何时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掩上了门,偌大的房内顿时只剩了她们两人。
“徒儿哪有……师父莫要胡说了。”
“为师又不是笑话你,姑娘家要嫁给心上人了,有哪一个不高兴的?”师父走到她跟前来,轻拍了拍她微红的小脸,“莫要低着头了,白花了这上好的妆容,快站起身来,让为师瞧瞧模样。”
“……哦。”阮墨依言照做,被折腾了这么一番后,还未曾照过镜子,微微垂下双眸,仍是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眯着美眸,看着这个刚被捡回红鸾门时,还满身脏乱,饿得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如今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披上一身大红的喜服,娇颜动人,心里竟隐隐有种送女儿出嫁的欣慰与……不舍。
她的阿墨长大了,要嫁人了。
“好看……真好看。”师父慢慢点了点头,轻挑起她的下巴细看了会儿,“就是妆上了太浓了,明儿让为师亲自出马,帮你上得更好看些。”
“师父亲自来?”阮墨微微瞪大双眸,何人不知红鸾门门主最擅妆容之术,令貌美者能锦上添花,貌丑者更能化腐朽为神奇,轻易可请不动她的,不由得惊讶道,“这太劳烦师……”
“阿墨,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可是姑娘家一生中最为重要之事,你是为师的徒儿,难道为师连区区小事都不为你做吗?”师父没好气地屈指弹她的额头,下一刻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来,带你看看为师给你准备的嫁妆。”
她还来不及问,便被师父一路拉到了库房去,等开锁进门后,看见那几个整齐码放的大木箱子,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人家姑娘出嫁有嫁妆,那是因为有娘家为她们备好的,她自小便无父无母,对师父的养育之恩已是无以为报了,更不敢奢望师父会给自己备嫁妆,何曾想过……师父竟不但瞒着她备好了,还备得如此之多……
“这些金银首饰,是为师特地请工匠打的……”咳咳,虽然所用的金银珠宝大多是从单教主那儿拿的……嗯,这不是重点,“样式有很多,平日里可以多打扮打扮自己,若是以后样式过时了,你可以给工匠重新再打。还有这些锦缎布匹……”咳咳,虽然也是从单教主那儿拿的……没法子,红鸾门不似他们魔教的大富大贵,当然得物尽其用了。
“两箱黄金是那小子的聘礼里拿出来的,不算多,留着莫要用。日后若是那小子让你受委屈了,你便带着这些到外边游山玩水,逍遥快活,让他们急得到处瞎找去,好好给一顿教训。要是花光了也不怕,回红鸾门来,还有师父护着你……”
阮墨听着师父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通,不似往常那个永远都慵懒妩媚的美娇娘,倒像是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娘亲,本不觉有异,此时也不禁眼眶微热,莫名有些想落泪。
“师父对徒儿真好……”她忽然伸臂扑进了师父怀里,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道,“谢谢师父,徒儿定当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现在晓得为师的好了?早干什么去了?”师父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何大不了,想做便去做了,被她略微哽咽地抱着说了几句,也忍不住有几分动容,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真要谢为师,以后得了空便回门瞧瞧。我们江湖人不用讲究那些个规矩,你若想回来了,为师绝不会拦你在外。”
“那若是单逸尘他不……”
“他敢?”师父美眸一瞪,咬牙道,“他若连这点儿事都不愿答应你,那还跟着这种臭小子做甚,直接回……”
“好了好了,徒儿都晓得了。”阮墨到底把眼泪忍回去了,退开来扯了扯身上的喜服,免得压皱了,道,“天儿不早,一会儿起风了怕是会凉,师父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阿墨也早些歇下,明日起来气色好了,上妆更是好看。”师父拍拍她的手,忽而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用绸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拿着回去看。
“师父……?”
阮墨一脸疑惑,却见师父笑得神神秘秘,也不明说,只道她看了便明白了。
“哦……好。”
她乖乖答应下来,拿着它回房关起门才看,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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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阮墨便被人从被窝中挖醒了,双眼还困得没法儿睁开,又是洗漱沐浴,又是盘发更衣,再被那沉甸甸的凤冠一压,她顿时更是困觉了,连师父给她上妆时,都是全程闭着眼打瞌睡的。
这并非是她对师父不尊重,而是,害她大半夜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正是师父给她送的那本……那本……春、宫、图。
一提起这事儿,一想到画本里头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内容,她禁不住羞人,小脸立马热得红扑扑的,连带着人也给羞得清醒了大半,在一摇一晃走得慢悠悠的轿子中坐直了身子,悄悄半掀起盖头,往窗外瞄了一眼。
先前敲锣打鼓,让百姓们驻足围观的盛况已然远去了,此刻正走在山路上,瞧着四周的景物眼熟,该是正在往九华山顶走,那么……距离魔教总坛也不远了。
但阮墨到底是头一回成亲,抱着侥幸以为到地方便完事儿了,岂料后头还有一连串的繁文缛节等着她慢慢领教,直到礼成被送入喜房后,才终于能坐下来缓口气。
可惜的是,折腾了这么一番,她还一直披着红盖头,连单逸尘的面儿都没见上。
哎……
现在他应该正留在外头招待宾客吧?
不过就他那张万年不改的冷脸,不吓着人便算好了,哪能指望他招呼人,估摸着也是几位护法在帮着招呼的……
听说新郎官都会被敬许多酒的,不晓得他酒量好不好,会不会喝醉了呢?
嗯……大概不会吧,她记得梦里这个男人就没少饮酒,也不曾见他喝醉过,酒量该是不错的。
……
头上的凤冠实在是沉,又不能自己取下来,阮墨脑袋一歪靠在床架上,想等脖子好受些了再坐起来,可不知怎的,歇着歇着,竟就这般睡过去了。
直到一阵嬉闹声响由远而近地往这儿来了,她才猛地惊醒,刚回过神,端端正正地坐好,紧闭的木门便被人一下推……不,听那力道,用踢开来形容似乎更为妥帖。
“终于……嗝……终于到了……嗝……教主大人快去挑你媳妇儿的盖头……嗝……”
粗犷的男声边打着饱嗝边说话,像是喝得微醺的北护法,语气阴阳怪调的,听着很是滑稽,把她那刚蓄起来的一丝紧张又逗走了,连男人一步步走过来都未曾觉察。
忽而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现在眼前,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顶上的红盖头便被玉如意挑开了,一身大红喜袍的单逸尘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掌声和高呼中出现,俊美的脸庞依旧神色淡淡,她却瞧见了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眉目间的一抹温柔,不深不浅,恰如其分,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任由身边人起哄也不理会,仿佛看不够似的。
“来来来,教主大人莫要傻站着了,咱们……嗝……咱们要闹洞房了……咳咳,教主你莫要这样看着我啊,这所谓闹洞房呢,是成亲的一种习俗,能驱逐邪灵的阴气,增强人的阳气,可保夫妻生活平稳安定,长长久久……”
等北护法带着醉调忽悠了一通后,另外三位护法又一本正经看着自家教主大人,无奈教主大人还直直看着阮姑娘……不,现在是夫人了,似乎……完全不曾留意他们说的半句话。
最后还是阮墨看不下去了,怕北护法尴尬,开口接话道:“额,那……闹洞房要做什么呢?”
“嘿嘿,这个吧……”
北护法眯着眼朝南护法使了个眼色,南护法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苹果,上面还插着一根长筷子,递到他手上。
他点点头,用筷子将苹果举到与单逸尘的鼻梁同高的位置上,道:“本护法看你们都饿了,先吃两口苹果吧。”
众人黑线:果然不该让北护法来开场,哪里看得出来人家饿了……
咔——
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教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一口苹果,咽下去后,转眸瞥了北护法一眼:“然后?”
“这可不行,要夫妻俩同吃才算。”
……啊?
阮墨看着那个高举过头的苹果,她头上还戴着凤冠,身上的喜服也累得瘆,总不能让她跳起来叼吧……
正犹豫着,忽觉腰间一紧,男人有力的双臂扣住她,轻而易举便将她抱了起来,她立即配合地仰起头,张嘴咬了一小口。
见周围的人顿时又开始起哄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他抱着,俏脸微红,悄悄捏他的肩说放她下来,结果北护法还是摇摇头:“等等,一先一后算怎么回事,得夫妻俩同时吃上才行啊。”
同时?
阮墨双手还牢牢攀在他的肩上,见男人眸色微微一动,便明了其中意思了,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苹果,等北护法在旁发令。
“咳咳,先莫要动,等我数到三,你们才能吃啊。来,一……二……三!”
她一听到“三”便闭着眼凑上前去,还未张口,唇上却碰着了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
“哎哎,教主和夫人亲上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天,看起来亲得可使劲儿了……没想到咱教主平日里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在夫人面前也得变个样儿了呢。”
“哎呀,一会儿夫人铁定要害羞得不得了了……”
阮墨猛地反应过来,一睁眼,果然望见了单逸尘近在咫尺的脸庞,立马意识到自己和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小脸登时热得比苹果还红上几分,忙往后退了退,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头低得恨不能将脸埋进胸口去。
“啧啧,瞧咱们夫人脸红成什么样儿了。”
“看不出来北护法大人还会使坏,竟敢捉弄教主大人和夫人……不过夫人脸红的模样可真是可人得紧,难怪会让教主大人着了迷。”
“哎,要是我也能寻一个这样的姑娘当媳妇儿,多好……”
因着教主有不近女色的毛病,魔教几乎是清一色的汉子,故而此刻看着自家教主美人在怀,教徒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忘了压低,说得阮墨更是丢人了,咬着下唇不知说什么好,抬手轻捶了他一拳,小小声道:“都怪你……”
单逸尘被捶得不痛不痒,只顾垂眸看她,虽觉得自家夫人羞红了脸的模样甚是好看,但也不喜旁人总一味地议论她,随即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扫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北护法身上,目光深沉,缓缓道:“还有吗?”
北护法正乐得找不着北,加上酒意壮胆,压根儿没注意到教主大人饱含警告的眼神,还欲再说:“当然……”
“当然没有了。”东护法最是清醒,一眼便看出来他不大耐烦了,忙伸臂拦了北护法一把,朝他恭声道,“闹过了洞房,祝愿教主大人与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然后使眼色让西南二位护法把北护法架出去,对其他人扬声道:“都闹够了,莫要打扰了教主与夫人歇息。”
“是是是……”
“护法大人说的是,咱们快些出去吧。”
“走了走了……莫要耽搁了咱教主的好事儿……”
待一屋子人都退了出去后,偌大的喜房内终于安静下来,阮墨垂首望着自个儿的脚尖,不知怎的,明知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可就是无法抬首看他。
闹了洞房,接下来便是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
啊……好紧张……
尽管在梦里头早已与他做过最亲密之事,可再如何,那也毕竟是梦,岂能跟如今面对真刀实枪的感觉相比?
而且……她越是不欲忆起,脑海中却越是不断浮现出昨夜看过的那些……画面,只消一想到待会儿要与他做那种羞于启齿之事,她便觉得心口跳得极快,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夫人。”温暖的大掌轻轻贴上了她的侧脸,让她慢慢抬起头来,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的沉静,底处却隐藏着一抹难以觉察的欲色,深深地望着凤冠霞帔的小娇妻。
白皙细嫩的小脸抹上了淡淡红妆,较平日不施粉黛的清丽多了一丝娇美,眼睫长而浓密,鼻子小巧,微抿的嫩唇如粉花般娇艳,是他方才浅尝辄止的甜美。
眸底的欲色更浓了,单逸尘垂眸掩去几分,忽而问道:“沉吗?”
她愣了愣,便觉头顶一轻,男人抬手帮她取下了凤冠,一头及腰的墨发顿时倾泻而下,显得她更为娇小,也更为楚楚动人。
眸色一深,他再隐忍不住,伸臂扣上她的腰身往前一带,垂首便要吻下去。
“等等!”阮墨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手捂在了他的唇上,双眸不自然地瞄向旁边桌上的酒壶,“我们,还未饮合卺酒呢……”
单逸尘停了下来,不说好也未说不好,一伸手将酒壶取了过来,直接对着壶嘴把酒水灌入口中,而后将酒壶随手往地上一丢,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用力吻住了诱人已久的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