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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太子殿下的密信,只说是北疆方面传来消息,陛下出了点儿意外,请公主即刻回朝。”既然已经开了口,青萝也索性不再隐瞒,满面急色道:“至于具体的——奴婢确实也不知道。”
褚浔阳六神无主。
延陵君扶了她的肩膀聊作安抚,正色看向了苏逸道:“你那边的消息是怎样的?”
“不很乐观。”苏逸道:“我那边本来是千机阁偶然得到的消息,说是北疆方面有变故,太子在边疆边城的临时府邸之内被刺。”
褚浔阳的心头一震,连忙一步上前,拽了他的袖子,急切道:“那父亲他怎样了?”
“那边的消息封锁很严。”苏逸道,并没有妄加揣测。
延陵君跟着上前一步,拉了褚浔阳的手在掌中握了握,安抚道:“如果是封锁了确切消息的话,那么保守估计,你父亲至少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否则一国之君驾崩,这便是天大的事,就是曾奇——应该也没胆子隐瞒消息的。”
褚浔阳想想也是,这才稍稍安心,勉力点了点头。
她素来冷静自持,可凡事一旦涉及到了褚易安和褚琪枫父子,往往又会当局者迷。
延陵君只握了她的手,进一步代她同苏逸问道:“那京城呢?朝廷方面是什么状况?”
“我千机阁的消息来的隐秘,想着事情非同小可,我就先赶着回了京城一趟,然后才发现京城方面已经闹开了,还传的沸沸扬扬。”苏逸道,神色凝重。
“你是说——”延陵君沉吟了一声,“有人恶意散播消息?”
“一国之君在边疆战场遇刺,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必定掀起轩然大波,以陛下的御下手段,不可能不加限制的让消息传回京城的。”苏逸分析,顿了一下,又补充,“除非是他自己有意为之,否则——怕是又会夹杂了什么阴谋在里边。”
这会儿褚浔阳也逐渐从心慌意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抬眸看向了苏逸道:“我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苏逸如实回道,却没有多言。
而他即使不说,褚浔阳也是心知肚明——
不管此事是何人所为,只就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褚琪炎又怎会放弃机会?
褚易安遇刺——
不管褚易安本身怎样,这都是他用来攻击褚琪枫的绝佳机会。
褚浔阳的目光慢慢沉静了下去,金抿着唇角没说话。
青萝迟疑着走上前来道:“公主,太子殿下一个人在朝中,想来也是孤立难支,否则也不会这么急着传信,叫您回来的。”
褚琪枫那边的具体情况褚浔阳没再追问。
延陵君略一思忖道:“你父亲遇刺,死生未明,这样的情况下,褚琪枫还稳居京中不动,要被人戳脊梁骨是一定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事不宜迟——”
延陵君说着,就意有所指的看了青萝一眼道:“我先陪你走一趟北疆也是一样的,至少可以先堵住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嘴巴。”
“是啊!”苏逸也道:“朝中太子和褚琪炎的一场拉锯战一直就没停过,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事发之后太子才顶着重重压力也非议之声一直驻守京中。你和他同为陛下的子女,现在由你代为前往北疆走一趟,一样也能堵死了那些人的嘴巴。”
褚易安那边情况不明,不管是于情于理——
就是从褚浔阳自己的本心出发,她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亲自奔赴北疆去确认对方的状况的。
只是——
“君玉——”褚浔阳暗暗咬着牙,思虑良久,方才抬头看向了延陵君,字字清晰道:“我要马上返京!”
此言一出,不只是苏逸等人意外,就是延陵君也始料未及,不由的拧眉深深看他一眼。
褚浔阳看着他,也不多做解释,只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迟疑道:“君玉——”
延陵君虽是不情愿,却也还是抬手轻柔的抚摸了两下她脑后发丝,道:“你想让我替你走一趟北疆,去确定陛下的安危?”
如果褚易安真的遇刺受伤,延陵君刚好可以赶过去救命的。
而哪怕不是——
在整个事件扑朔迷离的情况下,也唯有他去帮忙亲自确认,褚浔阳才能放心。
“是!”褚浔阳点头,目光迫切的看着他,“你亲自替我走一趟吧,不管父亲那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总要有你替我亲自去确认一遍,我才能放心。”
延陵君迟疑之下却没有马上答应,还是有些忧虑的问道:“那京城那边——你自己应付的来吗?”
“嗯!”褚浔阳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不期然就有一丝锐利的锋芒闪现,“这一次父亲的事,不管是不是他釜底抽薪使出来的阴招,他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一定会横加利用的,横竖是我和哥哥也都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的关键,就是要先确保父亲无恙,至于京城那边——我自信一时半刻他也奈何不得我。”
褚易安那里的事情的确是迫在眉睫。
延陵君又再思忖了片刻,只得点头,又越过她朝苏逸看去道:“卿水——”
适容死后,苏逸就大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而且他和苏家的恩怨也都已经了结,他要避开朝廷的纷争,也是人之常情,即使两人相交莫逆,提出这样的要求,延陵君也多少有些顾虑。
苏逸见状,便是苦涩一笑,“横竖我也是近来无事,就陪浔阳公主往京城走一趟吧。”
也许褚浔阳并不需要他相助什么,但也只为了叫延陵君安心。
褚浔阳也知道,如果没有苏逸陪同,延陵君走的也不放心,是以也不推拒。
既然达成了共识,一行人也就没再耽搁,匆匆去茶寮里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然后就分道扬镳。
延陵君带着浅绿并四名死士取捷径直奔北疆,褚浔阳和苏逸一行也北上回京。
*
南华。
凤鸣宫。
一大早下了朝,风连晟在出宫的路上就被陈皇后的心腹堵住,被请去了凤鸣宫。
褚浔阳一行离京已有四五天的光景,而大郓城里,有关风煦谋逆一事的风声也逐渐平息,因为太后及时出面把整个事件压了下来,且不说是城中百姓,就是当天就在宫里的文武百官也只知道是宫里闹了一场刺客的乌龙事件,孙淑妃和刚被册封的六皇子妃罹难,欷歔之余,倒也没人再去费心思深究其中内幕。
风连晟着一身太子朝服,神采奕奕的大步进了凤鸣宫的正殿。
进门却见陈皇后正趁着一张脸侧卧在美人榻上,由身边婢女伺候着捏肩捶腿。
“儿臣见过母后!”风连晟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上前给她请安,只道:“母后的身子还没有气色吗?这几天还有没有再传太医过来看?”
风煦的那些迷药虽然是被偷偷调换了,但是那天晚上陈皇后受惊不小,虽然当时看着是缓过来了,可是第二天就病下了,连着数日精神不济。
因为生病,陈皇后的心情抑郁,再加上早上刚刚得了别的消息,就更是郁结于心,心里自顾想别的事情,风连晟进来的时候她竟是不曾察觉,直至风连晟开口请安,她方才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她的面色阴沉,明显透着几分怒气。
身边服侍她的宫女全都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尽量不去看她的表情。
陈皇后被扶着坐起来,先是看了风连晟一眼,然后才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和太子有话要说。”
“是!娘娘!”一众宫婢如蒙大赦,赶忙躬身退了出去。
风连晟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宫婢送了茶水进来,再出去的时候就自觉带上了殿门。
陈皇后的面色不善,视线一直冷冰冰的胶着在风连晟脸上。
风连晟低头呷一口茶,这才含笑看向了她道:“母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儿臣?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
陈皇后看着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额角青筋绷起,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却没说话,而是从身后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砰的甩过来,扔在了他脚下。
她不说话,风连晟这才稍稍敛了神色,弯身将那信封捡起来,慢条斯理的把里面十几页的密信仔细的看了。
他看的从容不迫,兴致盎然。
陈皇后坐在旁边,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
风连晟一直把那打信纸从头翻看了一遍,方才抬眸对上陈皇后的视线道:“母后怎么突然想起来叫人去查那个丫头了?”
那信函上面纪录的,恰是有关褚浔阳的一些生平资料。
陈皇后听他这一副闲散的语气,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说道:“有关那个丫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儿臣——”风连晟才要开口,她却已经怒不可遏的继续道:“你有多少本事,本宫一清二楚,前面你在西越滞留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哀家离着西越千里之外,一叶障目,你却凡事心知肚明的,明知道那个丫头不简单,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本宫交代一声?”
陈皇后越说越气。
本来她是没太把褚浔阳看在眼里的,最多不过一个和亲的公主,即使西越皇帝再如何的宠爱她,最终也无非是所给的嫁妆多一些罢了。
可是自从宫变那天偶然听闻褚浔阳居然孤身跑来了大郓城,她心里才觉得奇怪,事后马上叫人去搜搜集了有关褚浔阳的详细资料,也这才知道这个丫头在西越朝中的影响力居然那样大。
风连晟听了这话,却是神色困惑,不解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还给本宫装糊涂?”陈皇后怒道,从那榻上下来,走过来,一把抓过那厚厚的一打信纸,“你明知道你父皇对你平日里的诸多作为并不满意,这个储君之位现在说是被被你占着,他实则一直都在观望。褚浔阳是西越国主的掌上明珠,如果你要娶了她,对你必定大有助益,这么大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拱手于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他怎么想的要紧吗?最关键的是从一开始褚浔阳的心里就已经认定了荣烈了。
别人——
半只脚也插不进去。
想起之前那段事情的始末,风连晟也是心中憋闷,尤其是一次次在褚浔阳那里吃的暗亏,又不能对人言明,怎么想都是咬牙切齿。
只是陈皇后面前,他却还是保持一副从容的姿态,面有难色道:“母后,儿臣当时的确是存了这一重想法的,可后来您不是特意叫人传书过去——”
他对陈皇后的态度一向恭顺,所以这话却没有直接说下去的。
“你——”陈皇后被他噎了一下,随后甩袖走到一旁,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当时因为孙淑妃和风煦作梗,一再的去崇明帝跟前进谗,导致崇明帝信了两人的话,只以为风连晟是被美色所惑,大发雷霆,陈皇后只一心都怕他会就此厌弃了风连晟,立刻就传书过去,将风连晟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却不曾想,今时今日,却是落了把柄出来,悔不当初。
这件事上,她虽然恨风连晟没有提前跟她交代好事情的严重性,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自己一力促成,所以心里就是再怒,陈皇后倒也无从发作。
风连晟从座位上起身,把散落在地上的信纸一一捡起,然后就走过去,好奇问道:“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母后怎么突然想起叫人去问这些了?”
陈皇后虽然心里不甘,懊悔,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又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冷冷道:“本宫原也就只是觉得奇怪,这宫中私底下盛传,当初阳羡公主的死是太后和你父皇授意宣城公主去下的手,这你也是知道的,这话虽然不从考究,但是这么多年来,你父皇一直对荣显扬有忌讳,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能准许荣烈娶了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回来,你叫本宫如何不怀疑他的用意?所以我便叫人去查了。”
陈皇后说着,终究还是意难平,再看向风连晟的时候,目光之中还是颇多不满道:“现在本宫总算是弄明白了,你父皇他之所以会准了荣烈和西越联姻,根本也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策,不想为此而和西越的朝廷起冲突。西越国主那两父子也是奇怪的很,居然会把一个女儿摆在那样的位置上——也无怪乎本宫会棋差一招,别孙淑妃那个贱人带着走了弯路。否则的话——”
陈皇后的话到一半,却又自觉的打住。
横竖都是已成定局的事情了,多说无益。
她顿了一顿,平复了情绪,又再冷着脸看向了风连晟道:“前几个月在西越的时候,本宫听说也出了不少的事,既然连你父皇都对那个丫头忌惮三分,她甚至是还逼的风煦狗急跳墙——看来日后她若是真要嫁过来,我们也只能将她高高的供起来了。你当时不是也和她起了冲突——”
一旦风连晟要步了风煦的后尘,那才真是叫人悔不当初的。
“后母多虑了。”风连晟笑道,抖了抖袍子又欣然落座,不甚在意道:“当时的确是出了些意外,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儿臣分都清楚轻重,难不成还要为了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再去和那么个丫头翻旧账吗?”
两军阵前叫他颜面尽失的对垒,西越京城步步紧逼,叫他不惜自损身体来设局保身的毒计——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只说来就叫人咬牙切齿。
风连晟心中腹议不止,也亏得是面上还能保持那么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陈皇后见他如此,倒是没有多想,反而稍稍放下心来,又再喝了两口茶,她忽而又再想到了什么,就又放下茶碗,正色看向了风连晟道:“连晟,虽然你父皇说是准了荣家和西越之间联姻的事,可到底也没成事,你看——此事,可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若风连晟能再把褚浔阳那丫头抢回来,也是大有裨益的。
风连晟闻言,却是被茶水狠呛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平复了下来。
陈皇后的目光灼灼,很带了几分希翼的看着他。
风连晟定了定神,终不过冷然摇头道:“母后大概还没听说吧,儿臣今日一早刚刚得到的消息,西越朝中有起变故,疑似是西越国主被刺,现在他京城之内动荡不安,一度传言——”
他说着,忽而一顿,唇角挂着的笑容就很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陈皇后被他调动起了好奇心,只狐疑的看着他。
“都说是西越太子褚琪枫为夺帝位而设计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风连晟道,“这样的多事之秋,最后事件也如何发展都未能预料,如果扳不过来这一局,西越的江山又要易主都有可能,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姑且还是不过去趟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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