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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苏心漓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与此同时,十指骤然发力,激荡的琴声悠悠泛开,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仿佛携着狂风暴雨来临一般,狠狠的敲击着院中每个人的心脏,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竟然迅速地布满了墨黑的乌云,阳光完全被乌云遮住,天地间陡然地暗黑下来,耳边似乎有惊呼的声音,苏心漓觉得那好似是幻觉一般,黑云压顶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震天的雷鸣,苏心漓猛地睁开眼睛,刚好与文帝满是兴奋雀跃的眼神相对,心中咯噔一下,浮现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同一时间,梧桐林里的梧桐树在狂风中摇曳,紧接着,天边一道急剧的闪电劈开了暗沉的天空,苏心漓因为不适,眯起了眼睛,苏心漓的理智告诉自己,要停手了,必须停手了,但是手却完全不受控制。
远处的天边,光亮忽然大炽,众人抬头看天,只一眼,苏心漓猛地睁大了眼睛,可很快的,眼睛却又因为承受不住某种比闪电更加炫目的光亮,眯成了一条直线,顿了一顿,方才看清了,那比闪电更加炫目的光芒,来自于一只展翅飞来的鸟儿,她的身上披着五彩的羽毛,绝美而又炫目,高贵的让世人不敢逼视,尽管从来没见过,但是众人的心里头猛然浮上两个字,纷纷脱口而出,“凤凰,是凤凰!”
凤翱九天,遮天蔽日,破云而出,那只载着命运的凤凰,徐徐而来。
原来,这个地方,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有凤凰的存在,凤栖于梧,梧桐林,皇家的别院,但是上辈子,她并没有听说过有凤凰出现在梧桐林啊,难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巧合?苏心漓的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文帝方才一系列的反应,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那样的简单,这所有的事情,分明就是文帝精心策划的。
绝美绚丽的凤凰,舞着五彩的翅膀,昂着高贵的头,正姿态优美,霸气十足的朝着苏心漓的方向飞去,墨黑的云层纷纷退却,天空中出现了一抹极为纯净的红,比朝霞的颜色艳丽,比晚霞的更富生机,如同女王巡视着自己的子民一般。
全场寂静!
“天,真的是凤凰!”
安静过后,人群中,这样的感慨,一声高过一声。
苏妙雪也看到了,她不笨,就算不能像苏心漓那样揣测出这个中的缘由,不过她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出现凤凰绝对是吉兆,而且,凤凰高贵,而且,一直以来,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室,都流传着一句话,得凤者为凰,这凤凰是谁引来的,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之前那么多人弹琴,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们一弹琴,这凤凰就出现了,那就说明这凤凰是她们引来的,苏妙雪看了眼身边坐着的苏心漓,她何时学会的弹琴,而且还弹的这样好。
她的脑海,闪过一个让她觉得特别可怕的念头,该不会这东西是被苏心漓引来的吧,虽然弹琴的有十人,但是她琴音透着的气势却是最强的。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凤凰,是她引来的,苏妙雪当即也不多想,低头就开始专心抚琴,苏妙雪能想到的,其余的女子多也能想得到,皇后梦谁都有,所以当下,那些年轻的女子在片刻的惊诧错愕后,皆埋首专心抚琴,都希望自己是创造这祥瑞之人。
比起她们这一个个前仆后继想往上冲的人,苏心漓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平静,甚至紊乱的很。
文帝做了这么多,目的何在?当今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堪称天下女子的楷模,她没有犯错,文帝不可能废后,那就是为他心仪的皇位继承人寻找皇后!
苏心漓心中咯噔响了一下,她当过皇后的人生,已经被彻彻底底毁过一次了,这辈子,她的命运要自己牢牢掌控在手中,苏心漓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搜寻着谁,刚好与兰翊舒专注的盯着她的视线相对,那双漂亮的媚眼儿,是满满的请求,还有决绝,兰翊舒一下就读懂了她的担忧,慌张和害怕。
“顾大哥,你看,是凤凰,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瞧见啊,真漂亮啊!”
顾南衣顺着程子风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了一眼,只短短一眼,他就将视线转移到了苏心漓的身上,一身淡蓝色的她微眯着眼睛,就坐在琴台上,凤凰身上五彩的光芒和她的气质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凛然高贵,这样震撼人心的画面,根本就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顾南衣的脑海忽然浮现出他离开前,师傅与他说的话,天女星,凤凰命,他说他们不可能,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因为这个。
凤凰越飞越近,那炫目的光亮,比太阳不知道耀眼了多少倍,她四处张望着,仿佛有耳朵一般,在寻找着什么,苏心漓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看了眼前面和左右的人,她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苏心漓脑海一遍遍浮现出的全是这样的想法,眼见凤凰飞到太后和皇后的位置时,苏心漓咬了咬唇,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两只手的手指上,只听到一声尖锐响,琴弦一下就断了,那琴弦极为的坚韧,而且尖锐,苏心漓的手指一下就被划破了,有血流了出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有好几个女子的琴弦也和她一样断了。
苏心漓听着她们的惊呼声,看着自己滴落在琴上的鲜血,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苏妙雪见那只翱翔的凤凰突然不飞了,停在靠近太后和皇后的位置,学着苏心漓,用巧劲将琴弦弄断了。
苏心漓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了眼兰翊舒的方向,许是因为方才弹琴太过费心,也或许是因为慌张,苏心漓出了不少的冷汗,面色也有些苍白,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她对着兰翊舒,抚着自己的胸口,冲着他虚弱一笑,真的好险,她竟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顾南衣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苏心漓身上,见她受伤,心中一痛,冲着她微笑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站在皇帝跟前,一身紫衣的兰翊舒,他勾着唇,俊美无筹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对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示意她放心,那双眼睛,带着某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两人的默契,仿若心有灵犀,顾南衣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揪疼了起来,像是被刀割了一般,那双无波无绪的眼睛闪过一种名为失落和伤心的情绪,他看了眼场上其他女子的琴弦,同一时刻,怎么可能那么多人的琴弦都断了,肯定是有人动的手脚,方才漓儿看着的方向,似乎好像就是兰翊舒站着的位置。
苏心漓知道,今日的事情,除了某些知道内情或者是皇室极为敏感的人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的,凤凰确实是因为她们这一组弹奏引来的,但是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之前大家的功劳呢,这是梧桐林,今日,太后皇上皇后都在,琉璃两个最尊贵的女人都在,说那凤凰是来拜见太后和皇后的,这完全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是苏心漓心虚啊,她浑身都发虚,上辈子,她也是做过皇后的女人,并且她的第六感敏锐的告诉自己,今日的事情不寻常,她甚至直觉的自己就是皇上找的那人。
苏心漓抬头看着那凤凰,一双满是慌乱盛着慌张的媚眼儿直直的盯着她,她觉得那凤凰仿佛也在看向自己,她紧咬着嘴唇的模样看起来凶恶的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寒之气,一副你敢上前我就和你拼命的架势。
在皇上太后和诸位娘娘跟前,拉断琴弦,虽然他们都会觉得她是无意的,但毕竟是在殿前失了仪态,苏心漓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很,她知道,这时候,最合乎大家闺秀的气质的举动就是上前请罪,不过苏心漓一点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她现在就在等着有人第一个站起来,然后她再跟着,苏心漓本就没有在宴会上大放光彩的想法,现在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要丢了定国公府的脸就行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苏心漓心里都清楚,这场花朝节,她十有八九还是会和百花宴一样,成为主角,不过她等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在想些什么,一个个都傻傻的坐着,就像被人定格了似的,苏心漓心中都想骂人了,难道她们和自己一样心虚?这一个个,不都挺想自己能当上皇后娘娘的吗?
苏心漓偷偷看了眼文帝,他的神色已经不若最初的激动,不过眼中却还残留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还有些许的狂热,苏心漓既已决定随大流,自然不愿意想那些费脑子的事情,就去想其他了,看文帝今日这举动,他应该是不准备将这其中可能的隐情或者是原因告诉其他人的,不然的话,皇后和太后都不会流露出惊诧的神情,他以前不说,估计这其中的玄机,他暂时也应该不会告诉其他人,他中意哪个皇子,就看他把这些弹奏的女子赐给谁,苏心漓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掌控未来某种局面的钥匙,心中安定了许多。
太后还有皇后其他诸位娘娘都抬头看向天上的凤凰,深宫的女子,脑袋转的是最快的,今日的事情或许是巧合,但是这些人,从来都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人,苏心漓深知,就因为她们的某种猜测,她们这一组的女子很有可能成为皇室的抢手货,尤其是身份尊贵的她,不过这样的结果,苏心漓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要真‘有幸’让那凤凰落在自己身上,那她真的是麻烦了,至少现在,还有其他九个女子和她一起分担呢。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颜宸玺走到几个人的跟前,最先跪下,行的是标准的大礼,苏心漓见状,舒了口气,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和其他人一起跪下,向着三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的呐喊声齐整划一,在飞着凤凰的梧桐林上空久久飘扬回荡着,苏心漓垂着脑袋,一心就巴望着那凤凰早点飞走,虽然她的想法有些太过自恋自负,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心漓偷偷看了眼颜宸玺跪地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他的反应快一些,不然的话,她还不知道因为这些反应慢半拍的女子傻坐多久。
苏心漓是敏锐的察觉出这其中不对劲的极为少数的人之一,但其他人的脑子都是有些发懵的,今日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对这些久在深闺的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她们心里又惊又喜,同时也是又惧又怕的,她们希望自己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同时又害怕自己乃至于整个家族都可能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父皇,皇祖母,皇后娘娘,儿臣之前从未见过凤凰,必定是栖身于这梧桐林的凤凰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才会现身的,凤凰林飞,天降祥瑞,我们琉璃的江山,必能万代相传!”
颜宸玺的话刚说完,又是一片排山倒海的呼万岁千岁的声响,苏心漓心中紧绷着的弦却松了,颜宸玺说这凤凰是因为皇上太后和皇后来了,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他们是琉璃最尊贵的三个人,凤凰现身,也不奇怪。
“哈哈!”
文帝看了眼脚边乌压压跪着的人,开怀大笑,心情极好。
“好,好,好!”
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苏心漓心中却腹诽,她不知道这是吉兆还是什么,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年一年,应该是琉璃的灾难,天灾不断,一年之中,因为这死去的百姓有数十万之多,琉璃的噩梦,差不多三个月后就要开始了,上辈子,颜司明靠着从她这里骗去的银子赈灾博得了美名,这辈子,她倒是要看看他去哪里骗这么一大笔的银子,苏妙雪那吗?很快,她的姨娘就要倾家荡产了,苏心漓之所以急着拿回这笔银子,一方面是想给程子轩经商的本金,另外的话,就是那些灾民进京后的安顿,她要帮着定国公府赢取天下百姓心。
“赏!”
这赏自然是赏给让皇上龙心大悦的颜宸玺,这是苏心漓第一次见到皇上和颜宸玺之间的相处,皇上对六皇子,确实就像外界说的那般,纵容宠爱的很。
“谢父皇隆恩。”颜宸玺叩谢了圣恩。
停在太后和皇后中间位置的凤凰突然仰头,对着如火烧一般的明艳的天空,长鸣了一声,声音清亮悠远,鸣响九天,似伤心,似失望,还有种说不出话的受伤,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似的,山林中,鸟雀全部飞了出来,各种各样的鸟儿都有,颜色各异,不过却远不及凤凰的光亮,百鸟之王,果真是名不虚传,白鸟环绕,如众星拱月一般,编织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凤凰继续朝前飞去,在苏心漓所在的上空停留了好一会,不过凤凰的身体很大,所以也看不出她到底青睐的是谁,苏心漓并没有仰头,她是垂着脑袋的,所以自然没有看到这奇观,凤凰悠扬的叫声回音从另外一边传过来,在上空回旋,在耳边绕梁不绝,十分的好听,那是可以让人不自觉的会臣服,甚至是跪拜的声音,凤凰再次嘶鸣了一声,飞身离开,那五彩绚烂的羽毛足以迷乱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线,直到凤凰再也消失不见,湛蓝的天空还是如火一般的在燃烧,那颜色,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活力,还有说不尽的希望。
苏心漓垂着脑袋,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羽毛,那颜色,就像是五彩的黄金石,苏心漓不着痕迹的捡了起来,然后放到自己的袖中。
就这样飞走了啊,苏心漓的心里头有些失望,甚至还有几分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凤凰已经飞走了,可所有的人都还还沉浸在她突然出现的惊诧中,从她最开始出现到离开,所有的一切,感觉就像是一场色彩鲜艳的美梦,过了许久,皇上才让众人平身。
“哪位是丞相府的千金,站出来给我瞧瞧。”
太后的声音威严,却又透着一股慈爱,太后和云氏的关系很是要好,可以说是帕交,坤宁宫,云氏是可以来去自如的,上辈子,为了帮助颜司明夺得那个位置,苏心漓几乎和现在的贤妃娘娘一般,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坤宁宫,太后若是病了,她便一直守在榻前伺候,颜司明现在并不得宠,他后来之所以能得到太后的看中青睐,这其中大部分的功劳都来自于苏心漓,可惜,颜司明狗咬吕洞宾,根本就不领她的情,不过这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就算隔了好久没和太后娘娘见面,苏心漓对她的感觉也并不陌生,而且,知道太后娘娘的喜好对她来说,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臣女苏心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心漓上前,迈着莲步,她走的每一步距离都差不多,就好像丈量过的一般,体态优美,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
“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苏心漓依言,缓缓的抬头,与太后娘娘满是威仪的凤目相对,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若说有的话,那也是敬畏,苏心漓心里是很佩服太后娘娘的为人的,她虽是妇人,但是并不像妇人那般短见,她有男子的深谋远虑,对后宫,她恩威并施,皇上以孝道治天下,朝堂上的大臣也多尊重她的意见,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干涉前朝的政事,而且对待其他皇子,她也十分的慈爱,在苏心漓看来,皇上之所以没有对定国公府下手,大概也有一部分是太后的缘故,毕竟太后和云氏两人的关系极为的要好。
太后笑出了声,“仙儿常在哀家面前夸赞你,说你越长越漂亮了,而且乖巧懂事,性格温婉,女大十八变,才几年没见,你都长成娉婷的大姑娘了。”
云氏就坐在太后的不远处,听到她这样说,面上也是满满的喜色,云氏经常对太后说,所有小姐里面,长的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她的漓儿,太后经常说她是自夸,不过近来颜宸玺也说过这样的话,见到苏心漓的庐山真面目之后,心里也有了几分赞同,只是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不然的话,必然会给苏心漓拉不少的仇恨。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哀家听着不错。”
苏心漓一怔,心里有些没底,不过转念一想,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提这个问题,方才皇上说让所有的小姐用这种方式表演的时候,太后似乎还愣了一下,她这样问,是不是表示,她对这次的事情,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云氏一听,面上不由流露出了担忧之色。
曲同人心,一首曲子反应的意境完全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心境,方才,苏心漓的曲子完全压过了其他的千金小姐,而且她的曲调全然不同与一般千金小姐的婉转动听,她的琴声是冰冷的,就像是冒着寒气的潭水,弥漫着的水雾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孤寂,充满了怨恨,云氏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心里头有些后悔,当初,立雪和仁儿过世后,她就该不顾一切的将漓儿接到身边的,那样的话,她的性子也不至于这样起起伏伏。
立雪和仁儿在世的时候,她虽然少言,但性子还是活泼的,也会经常笑,但是自从她过世后,整个人就变的郁郁寡欢,整日不发一言,现在又变成这样子,对于现在的苏心漓,云氏心中还是算满意的,因为这样尖锐甚至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她,不会受欺负,可这样冷冰冰甚至是有些清心寡欲的性子,云氏又担心的很,她听说了,这次几个皇子都有向她示好的意思,都被她给拒绝了,对她心存好感的兰翊舒和顾南衣,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是漓儿,若是这些人她都看不上,将来她到哪儿给她找好的夫婿去。
苏心漓弹奏的那曲子叫《凤舞》,不过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时候,苏心漓是绝对不可能老实交代的,她看着太后,面色平静缓缓道,“臣女只是很小的时候听母亲弹过,也不知道叫什么。”
太后哦了一声,脸上慈爱的笑容不变,对苏心漓更是多了几分怜惜,程立雪和苏心漓不同,她是程家的大小姐,以前经常跟着云氏进宫陪太后,太后对她还是十分疼爱的,经常还开玩笑说让她嫁给文帝,如果不是因为定国公府不想参与皇室的争斗,或者,现在的皇后很有可能就是程立雪。
“百花宴上的事情,哀家也有所耳闻,立雪以前就是个才女,你这孩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怪你外祖母那样心疼你,时刻将你挂在嘴边,哀家也很喜欢梅花呢,今后你若是没什么事,就经常与你外祖母来坤宁宫坐坐,也好陪哀家说说话。”
这话,分明就是抬举苏心漓了,苏心漓忙谢恩,因为长公主的缘故,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四公主没少受先皇的冷落和委屈,有一次,也不知是何缘故,长公主和四公主发生了口角,大冷的冬天,四公主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连着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烧,之后落下了病根,事后,先帝却偏袒长公主,为这事,太后对长公主一直存着很大的芥蒂,这次,她这样教训谢雨薇,完全是报了当年的怨气了。
“是。”苏妙雪柔声叩谢了圣恩,苏妙雪看着苏心漓那样,气的肺都快要炸开了,琴是大家一起弹的,凭什么太后只宣苏心漓一个人上前,苏心漓的古琴断了,殿前失仪,太后应该责罚她才对,但是她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当众嘉奖她,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让她今后经常进宫去坤宁宫找她,这是多么大的恩典,苏心漓入了太后的眼,那就表示入了后宫其他娘娘的眼,之前她已经有了皇子的青睐了,苏妙雪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一有什么好事就落到苏心漓身上。
苏妙雪看向方有怀,眼神写满了焦灼和着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今天动手,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妙雪就是见不得苏心漓风光,无论她脸上是平静也好,带着笑意也罢,在苏妙雪看来,那就是在得瑟,向她炫耀,苏妙雪心里头恼火的很,眼睛不期然的扫到盯着苏心漓眼睛已经发直的方哨玄,心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又是懊恼,又是后悔,他这表哥最爱美女,为了得到美人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呢?她就应该一早就将苏妙雪介绍给他认识,不论苏心漓看得上看不上他,一旦方哨玄得了她的身,毁了她的清欲,她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争?
对苏心漓的这种荣辱不惊,不卑不亢,太后显然是极为满意的,方有怀心里却不满的很,如果没有苏心漓,那脱颖而出的很有可能就是妙雪,苏心漓身上的光环太盛,同出相府,就她嫡出的身份,就足够死死的压着妙雪,方有怀心中气恼,方才,那样好的机会,若是那凤凰能落在苏妙雪的身上的话,那她必定是贵不可言,方姨娘成为相府夫人,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他方家,想要取代甚至是超越定国公府,也是指日可待。
苏心漓,绝对不能留!方有怀看向苏心漓,唇边是极为残忍的笑意,那双眼睛,更是布满了狰狞的杀意和恶意。
“之前几次听皇儿提起,今日一见,本宫看这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呢。”
皇后娘娘笑着附和太后的话,苏心漓只是一听,心中却想着颜睿晟今日与她说的话,心中觉得好笑,皇后娘娘,你刚刚的儿子还大公无私的将我往别的男人身上推呢,不过他的眼光简直比他的身体还要差劲。
“皇祖母,母后,我就说吧,你往人群里一看,最漂亮最惹眼的那个就是苏小姐无疑了。”
颜宸玺玩笑着说道,苏心漓想,他或许是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异心,不然的话,不会这样潇洒恣意,不过这颜宸玺是想让她成为京陵城小姐的公敌吗?讨厌的嘴巴!
“就你嘴贫。”
贤妃娘娘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保养的却很好,比起皇后来说,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她的皮肤白皙,脸上带着轻柔的浅笑,那双眼睛也极为的平静,看起来就像个少女,尤其,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平和而又宁静,她常年都是随太后礼佛,身上的气质沉淀了下来,少了后宫女子的尖锐和功利,难怪她不争宠,这么多年,却依旧盛宠不衰,物以稀为贵,后宫之中,像她这样的女子太少。
弹琴演奏,只是皇帝临时起意,花朝节既是给皇子挑选妃子的,那自然是要给她们展示自己最擅长的才艺的,所以之后,便是诸位小姐表演的时间,才艺展示才开始没多久,就有一太监冲了进来,“皇上,枫叶山庄外面,有一民妇领着众人喊冤,大吵大闹,要见皇上。”
苏心漓看了那太监一眼,心中了然,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枫叶山庄是什么地方,今日的这些人,无论是谁,岂是一介民妇说见就见的,今日又是朝花节,沿途的戒备不知道多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就一介民妇和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岂会是那些人的对手,苏心漓怀疑,这太监十有八九是得了方家的好处,或者很有可能就是方家的人,不然的话,他怎么敢这时候进来打扰皇上他们的雅兴和兴致?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有什么事情,过了今日在说!”
文帝的面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显然是极为不满太监这时候进来禀告这扫兴的事情,那太监当然知道这事有风险,见文帝这样子,吓得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战战兢兢道,“他们状告的是丞相府的小姐,所以奴才——才——”
苏妙雪一听,下意识的看了方有怀一眼,眼睛倏然变的明亮起来,外祖父出手了,他已经出手了,苏心漓,我看你这回还怎么逃?
文帝拧着眉头,面色越发的难看,看向了皇太后,皇太后看了眼满脸担忧的云氏,缓缓的将目光投向了苏心漓,“苏小姐,你说,这是见还是不见呢?”
苏心漓看向皇太后,心里就和明镜似的,太后娘娘分明就是将这烫手的山芋推给她了,而且还卖了定国公府天大的人情,她若是说不见,那些人指不定以为她做了什么恶事,说贼心虚呢,而且她便是说不见,皇上他们就真不查了吗?只有见了,而见,其实就是掉进他们陷害自己的大坑。
苏心漓站了起来,走到皇太后的跟前跪下,“臣女觉得该见。”
苏心漓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那太监口中所说的状告之人并不是她,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哦?”
文帝看向苏心漓,淡淡的哦了一声,“她可是来状告你的。”
苏心漓微微一笑,“有道是身正不怕,臣女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惧人言,而且,臣女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们不惧枫叶山庄的森严戒备,搅乱皇上还有娘娘们的雅兴也要来告臣女,皇上是明君,他们是圣上的子民,皇上自然不可能因我一介女子罔顾您其他子民的冤屈。”
文帝和太后齐齐笑出了声,“不愧是定国公的外孙女!”
苏博然要在场的话,听到这句话,肯定有会气的吐血了,明明是他的女儿,可在外人眼里,苏心漓做的那些有气节骨性的事情,全成了定国公府的功劳,就好像苏心漓的优秀与他全然无关一般,虽然事实如此,不过对心眼和针眼有的一拼的苏博然来说,他肯定是不能容的。
苏妙雪和方有怀见状,觉得苏心漓这是在自寻死路,心头皆是一喜。
“将那妇人带上来,其余的人带到梧桐林的入口,让他们候着。”
苏心漓站了起来,看向兰翊舒,两人极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很快,人就被带了上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素衣,头上还戴着白花,她一进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每年的花朝节,对皇室来说,也算是一件可喜的事情,有人在皇家办喜事的时候戴小百花,这分明就是不敬皇室,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冒犯了皇室的尊严,苏心漓看着那缓缓走进来的女子,勾了勾唇,那女子刚走进来,并没有跑到皇上太后他们跟前,而是奔到苏心漓的跟前跪下,然后抱着她的腿就哭出了声,“小姐,你好狠的心啊!”
她的声音凄厉悲痛,充满了怨恨,苏心漓听着,感觉自己好像刨了她家的祖坟似的,而来人接下来的话,很快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些年,奴婢的母亲对您忠心耿耿,和桂嬷嬷一起替您守在灵城那个偏僻的小地方,不敢有一句怨言,您怎么忍心,您怎么能将她们都活活烧死呢?”
那人的话刚说完,原本安静的梧桐林顿时变的热闹起来,或看着或指着苏心漓,议论纷纷,说出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那些官家小姐,她们大部分人的水平都是相当的,但苏心漓的存在,完全掩盖住了她们的光芒,她一日不除,她们就没有出头之日,摆在她们面前的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她们自然是万分期待接下来的这场好戏了。
灵城?那个小地方,那些常年养在深闺的小姐自然是没几人知道的,不要说她们了,就是其他的皇子和公子也未必能有几个人知道这地方,苏心漓却熟悉的很,因为这些年来桂嬷嬷就一直被关在那里,被她们折磨着,而且,那里好像有一座铁矿。
铁矿!电光火石间,苏心漓的脑海有一个并不是很清晰的念头闪过,她心中一惊,掌心有冷汗冒了出来,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和其他娘娘还有皇子们都在呢,你若是有冤屈,就向他们陈情,让他们替你伸冤。”
苏心漓说着,脚一扬,直接就将她踢开了,找这么个人,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比起这个想冤枉自己的人来说,苏心漓觉得自己才更加冤枉吧。
“奴婢翠花,给皇上,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请安。”
原来是叫翠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还真是有修养,第一次见这样尊贵的人,居然没有手忙脚乱,苏心漓忽然想到她从外面进来时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决绝,她今天,是抱着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吗?
“你一个奴婢,居然敢在皇上太后和皇后跟前自称奴婢,是不是活腻了!”
只有天子,还有太后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才能自称奴婢的,其他的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苏心漓是兰翊舒喜欢的人,颜宸玺自然是要千方百计护着的。
“好了,你不要吓着她,让她说。”
众人见太后这态度,都有些不明所以了,她方才不是还袒护苏心漓的吗?怎么这会居然对陷害她的人这般和颜悦色!
苏心漓觉得太后真是想太多了,这丫鬟,一点也不害怕,当然,她就不相信,太后没看出来。
“太后,您一定要为奴婢死去的母亲和桂嬷嬷做主啊?”翠花痛哭出声。
桂嬷嬷?云氏下意识的想到程立雪的陪嫁丫鬟,她是死都不会相信,漓儿会害桂嬷嬷,但是看着跪在太后跟前的陌生丫鬟,她又担心起来,肯定是有人陷害漓儿,到底是哪个混蛋这样一直和她的漓儿过不去?云氏担忧的看向苏心漓,苏心漓只是笑着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也不要轻举妄动。
“奴婢是灵城一个叫灵村的地方的人,我们那村子极为偏僻,就只有十几户人,三年前,桂嬷嬷突然找到我们这里,带了一大批的士兵,她给了一大笔银子让我们村子里的人离开,有人不从,她就命人直接将人给杀了,我的母亲因为与桂嬷嬷之前就认识,两人是好友才幸免于难,小姐霸占了整个村子,在那里建了农庄,桂嬷嬷是田庄上的管事,我和我母亲就在她的手下干活,半个多月前,小姐忽然派人来将桂嬷嬷和我的母亲全部绑了起来,扔进柴房烧死了。”
翠花说完,就痛哭出声,她说的这些,全都是半真半假,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分明就是方家,现在却被冠在了自己的头上,而她,是不可能有士兵的,苏心漓抿着嘴唇,唇边勾出一抹残忍到近乎妖娆的笑意,方家,果真是野心勃勃,她还真是一点没看走眼,他们不但想害自己,还想趁此机会将外公他们一家拉下水。
苏心漓任由那些鄙夷,惊叹,嘲讽,或幸灾乐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面不改色,也不辩驳,静等着翠花将话说完,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简单,她需要知道,方有怀的全盘计划。
“苏小姐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们?”
苏心漓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时候太子还会为自己说话。
“贱妇也觉得好奇,好像是因为我们村子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近些日,越来越多的人来我们村子里挖山,然后将东西运了出去,贱妇今日还将那东西带来了。”
翠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纸宝打开,是黑色偏白的粉末,方有怀冲上前去,走到翠花跟前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启禀皇上太后,是铁粉!”
可不就是铁粉吗?你事先不就知道了吗?有必要这样激动吗?
文帝也站了起来,看向翠花,凝眉道,“你们那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吗?”
翠花点点头,“一整座山都是。”
无论是云氏,还是程子谦程子风他们,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起来,程子风想要冲出去,被程子轩拦住,他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在斜对着的苏心漓,她还是一脸淡定的样子,没有一丝慌张,就好像,就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苏心漓,你怎么解释?”
苏心漓无所谓的笑了笑,“方大人真是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那黑黑的粉末是铁粉,真是不得不让人甘拜下风啊,还有,这个叫翠花的女子,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分明就是诬陷!”
苏心漓义正言辞,诬陷?其实也不算,因为方有怀挖的那些铁粉全被兰翊舒给拦截了,成了她的东西了。
“皇上,奴婢有人证,之前贱妇还有贱妇的母亲都是和小姐身边一个叫秋水的丫鬟接头的,她可以作证,还有今日和贱妇一同前来的,他们都是幸免于难的灵寸百姓,他们也可以为贱妇作证,小姐挖了这么多的铁,肯定是偷偷藏在哪个地方了。”
翠花说的慷慨激昂,分毫不肯退让,皇帝看了苏心漓一眼,见她不开口,只当她是心虚,生气道,“传证人!”
陷害她就算了,居然还想拉外公他们下水,简直不能原谅,参与这次事情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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