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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也正是想到这点,所以这么些年才不敢养多,要知道这牲口遭瘟,一死就成片成片的死,一夜之间就能死掉一半,那情景想着就害怕。
田氏想到的这点,麦芽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她经常到小溪边采些增强免疫的青草,也是草药,时常喂给它们吃。另外笼舍内的卫生工作也得做好,减少病菌滋生嘛!
外面下着雨,天黑的也快,院门敞开着,冬生去送李元青还没回来。
卤锅的火早都都灭了,反正上面盖着锅盖,卤汤倒没有淋着雨,为了不影响卤肉,田氏跟麦芽两个便将卤锅抬进厨房,用厨房的大锅来卤。
麦芽不放心小驴子,抱了捆青草到茅草棚里去瞧它,这里也漏的很,驴子缩在角落里,背上的皮毛都被雨水打湿了。
“你跟我们一样可怜,等着,等我们攒够了钱,也给你盖间新屋子好不好?”她对着驴子说话,正好叫刚进门的冬生听见。“你在那站着干啥,驴子身子骨比你结实,快回去,”他光着大脚丫,也没穿鞋,脚上都是泥巴,一直泥到小腿肚子,回到院里就着雨水冲干净。
阴天天短,这会天都擦黑了,往常这个时候,太阳还挂在山顶上没落下呢。
麦芽把最后一点青草搁进驴圈里,摸了摸小驴子的头,这才快步跑回堂屋。
田家的厨房总是备着很多干草,就是怕下雨,没柴火烧。田氏把卤汤重新用小火煨上,又去院里的柴火堆里抱了些压在下面的干柴。
麦芽站在堂屋里,觉得头有点晕晕的,鼻子也堵的很,怕是这场感冒躲不过了。
见哥哥进屋,她还是问了李氏家的情况,她家那破屋子,也好不到哪去。
冬生已经穿上了草鞋,一边甩着头上的水珠,一边回答她的话,“他家厨房进了水,院子里汪着水,家里也有不少地方漏雨,反正跟咱家差不多,我就是帮着他家扫水才弄到现在才回来。”
其实麦芽心里也清楚的很,古代农村很少有种田的农户发家致富,也不全是因为没有技术没有实力,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苦于没有开明的县官。
榆树村的老村长,卧病在床这么久了,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又能顾得上百姓的福祉。山里人思想单纯,村长不发话,谁都不敢往高处想,没那个意识。
所以榆树村不止他们两家房子破,家里穷,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恐怕整个村子也只有谢文远家的房子,够得上不漏雨的标准。
晚上,关了院门跟堂屋门,娘三儿坐在一块说话。
田氏讲起了今儿上午卖卤肉的情景,也把麦芽说要绣统一旗子的想法跟他们说了,大家都很赞同,纷纷说,昨儿下午陆续有人询问起卤香园的卤肉哪里卖,所以今儿他们进了比昨天多一倍的肉。陈掌柜上午也叫小二来了一趟,如今他那里生意好了,又聘了个跑堂的,小二如今地位也高了,负责采购什么的,今儿也专门来她家进卤肉来了。
麦芽想了想道:“哥,等大路好走了,你跟元青哥去一趟县城,这回不光要定做旗子,还得找门路买砖瓦,这门路是非找不可,房子也是非盖不可,”她曾经也想到盖泥巴房子,可转念又一想,既然盖都盖了,不如一次到位,省得以后想添钱再盖,也没那机会。
而且哥哥过几年还得成亲,盖个漂亮的房子,也是资产,省得叫人看不起。如果哥哥成亲之后都住了砖瓦房,又怎能把田氏一个留在土房子里住,能住上大瓦房当然最好。
冬生也知道如今买砖是迫在眉睫的事,有了材料,再筹划盖房子一事就容易的多。
田氏也赞同,“嗯,这事还真得抓紧,就是不知道你李婶家要不要一起盖房子,要是咱两家一起盖,互相也有个帮衬,不然靠冬生一个人,确实不大能忙的过来,”盖房子是男人的事,在古仆的风俗里,女人是不允许上房糊墙加瓦的,倒也不全是因为思想封建,也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在里面。
总之,盖房子是大事,同时也是男人的事。
冬生道:“那我明儿去问问元青,没钱咱们一起想办法,总归不能再拖了,”老早就想着要盖房子,可因为种种事情,又都给耽搁下来。
昨天谢老二又闹了那么一场,让田家在村子里越发失了面子。
想到这,田氏又伤感了,扭头看向摆着田父牌位的地方,懵然回神,才又想起牌位叫她收起来了。
这场暴雨足足下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期间,雨势丝毫都没有减弱,等到天空放晴,麦芽拉开院门朝外面看去时,赫然发现门前的那条小溪流已经涨成一条小河,远处不少的浅滩都被淹没了。因为榆树村的一边靠着山,从山下冲下来的雨水加上四周流下来的水。放眼望去,小溪流,俨然就是一条河,还是汹涌奔流的河。
门前的土路也烂的很,麦芽没敢下脚,只她走不了几步,就得被泥巴陷住,低头瞧了瞧脚上的蓝底布鞋,她选择回家去了。
田氏穿着草鞋,拿着根竹竿,把鹅赶出来放放。麦芽瞧她没有把鹅往屋赶,而是朝大门外赶,疑惑的问道:“娘,你咋把鹅往外面赶,小溪沟水大的很,别把鹅冲跑了。”
在所有家禽里,鹅属于比较笨的一类,不然怎么叫呆头鹅呢,它没有鸡那般机灵,遇到危险都不晓得躲避。
田氏低头赶鹅,“我看着,放心没事的,外面下过雨,青草长的正好,放鹅出去转一圈,晚上都不用喂食了,我顺便也割点青草带回来喂猪喂驴子,”等鹅出了门,她又回去拿上篓子。
麦芽追出门外,叫道:“你一个人成吗?要不要我一起去?”
田氏远远的挥手,“不用,你看好家就成!”
河水暴涨,不适合捉黄鳝,也就没人往田家送。不晓得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两天村里人从她家门前过时,眼神总是怪怪的,有时送黄鳝来,也不肯坐下,总是拿了钱就走。
他们奇怪,就让他们奇怪去,麦芽不想理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大路不好走,各个村子的经销商今儿上午顶着雨都来过了,提前告诉他们一声,等路好了再进货,否则也拉不走。
还好,下午的时候就出了太阳,经过第二天一整天的暴晒,泥巴路终于可以走马车了。
一早,冬生背了个包袱跟元青一道赶驴车进县城去了,顺便也带些猪下水回来,不然没有材料可做卤菜了。
麦芽跟田氏跨着竹篮,钻到菜地里忙活。夏天快过去了,有些菜秧子,都开始蔫了,得把菜地收拾出来,好种秋季的菜,冬天也可以种很多蔬菜。
架上挂满了豇豆,田氏烦心道:“你都腌了两坛子泡豇豆,再腌也吃不完,干脆都煮了喂猪吃!”
麦芽拎着篮子在摘豇豆,听见田氏的话,慢声道:“娘,你放心啦,我保证把这些都处理好,绝对不会浪费。”
“咦,你咋处理,这茄子,黄瓜,瓠子,难不成你都能处理了?青辣就不说了,咱家也喜欢吃辣椒酱,我看你也攒了不少,眼看头季辣椒就要下了,辣椒秧也快不结了。”
麦芽笑着道:“豇豆角用水烫过,放在太阳底下晒,晒成豆角干,等到冬天的时候用来烫锅子吃,是最好不过的。”
田氏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啊,那把瓠子,茄子都晒成干,这样冬天也有菜吃哩,”冬天能吃的蔬菜不多,多了几样菜,也不单调了。
麦芽摇头道:“这可不行,茄子不能晒成干,不过瓠子可以,还有扁豆角晒干了,冬天煎咸鱼吃也好吃呢!”
扁豆角是一种半野生,半家种的蔬菜,不用多种。春季的时候,麦芽从二妞家要了几棵扁豆种子,田氏以前不爱种扁豆,所以家里没有种子。扁豆种子只有撒在菜地边上,也不用管它,它生命力极强,能顺着墙角,树干一路攀爬,等到秋天,扁豆秧上就能挂满扁豆
“扁豆吗?”田氏直起身子,看向挂满栅栏的扁豆秧,“原来你栽扁豆是为了晒扁豆干啊,那成,反正咱家扁豆多,你只管都晒了吧!”
麦芽一边点头,一边蹲着掰卷心菜的菜叶,卷心菜已经开始包上了,得把最外面几层老叶子掰掉,掰下来的叶子能拿来喂猪,喂鸡,这样能减少菜根不必要营养支出,保证营养供给。
西红柿也不结了,上面只挂着零星的几个西红柿,小的很。麦芽翻着西红柿秧,找出表面泛红的摘了。
等她从菜地里出来时,菜篮子里装满了蔬菜。
“娘,我先把这些拿到院子里,回头再来装,”还有一半的豆角摘下来,搁在地上,她得回头再来拿。
田氏在挖菜地,听到女儿的话,高声应道:“回头先把午饭做上,你哥哥他们也快回来了。”
“嗯,知道哩,”麦芽把篮子跨到院子里,选了块干净的地方倒掉篮子里的菜。
搁下篮子,去井边洗了个手,便去厨房做饭。
家里现在不光能吃上白面,大米也能经常吃到了,陈掌柜听说她喜欢吃白米饭,上回来,便叫小二驮了一大袋,如今家里的大米足够吃了。
麦芽舀了两葫芦瓢大米,用瓦盆装着,端到院子的井边去淘洗。
洗干净之后,再加水,拿手量下水深,就能判断水多水少,免得饭煮的过烂或过硬,当然量水深,凭的是经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出来的。
其实,土锅煮饭,火候掌握的不好,便很容易糊锅。麦芽就用瓦盆装着量好的大米跟水,大锅里放上笼屉,把瓦盆搁在笼屉上,用来蒸饭,道理跟蒸馍馍是一样的,但蒸出来的米饭,会更软,更香些。
家里的锅大,蒸米饭的同时,还能在边上蒸些嫩玉米,咸鱼什么的。
盖上锅盖,麦芽新着围裙擦干了手,走到锅灶后面升火,不一会,田家的烟筒里,便冒出袅袅青烟,再过一会,就能闻见饭香飘出来,这是农家才有的味道,比起烧天然气、液化气来的贴近原始气息。
田氏挖完了地,又到屋前屋后的掰玉米。老的玉米杆子也一并用刀砍了,捆扎一起,背回家晒干了之后拿来烧火。如果有绞碎机就好了,这些干枯的玉米杆子还能绞碎,拿来喂猪。
回来的时候,田氏忽然高声嚷道:“芽子,今儿咱中午杀只鸡!”
麦芽一听她这话,立马从厨房窜出来,“杀鸡干啥,中午有客人来吗?”
田氏搁下大砍刀,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道:“没客来就不能杀鸡啦?杀吧,我刚才瞧见有只小公鸡被啄的毛都快掉光了,也不敢吃食,怕是活不了几天,还不如趁早杀了呢,我来逮鸡,杀好之后,你只管烧就成,”她卷着袖子,抓了把鸡食,就往外面圈着的鸡笼里去了。
麦芽没再吭声,就算田氏不说,她心里也明白。娘是心疼她前几天淋雨感冒了,就今儿才刚刚好些,虽然没有发烧,但鼻子堵塞了好长时间,头也晕沉沉的。
家里不经常杀鸡,小鸡们也没啥防备,所以田氏很轻易的就抓到那只被啄很惨的小公鸡。
“芽子,拿把菜刀,再拿个小碗来,”田氏站在院子里喊到。
“哎,来了!”麦芽把小碗递给她。
田氏接了半碗的清水,把鸡递到麦芽手上,“你先抓着,娘把菜刀磨磨,”田氏就着块石头磨起刀来。
田家前几回杀鸡,都是冬生抓着,田氏来杀,今儿冬生不在家,自然是由麦芽抓着。
田氏叮嘱她,一定得抓紧,一只手抓膀子,一只手握住鸡爪子。小公鸡在麦芽手里挣扎,或许是预感到死亡即将到来,它挣扎的很用力,农家喂养的鸡,膀子力度都大的很,把她才和都夹疼了。
“芽子,也别抓的太紧,那亲膀子会淤血,”田氏又道。
“嗯,知道了,”麦芽声音很小,转开头去不敢看。
田氏瞧见她那副模样了,笑道:“等你以后嫁到婆家,这杀鸡宰鸭的事,还得经常干呢,你不适应咋行?”说着,她开始握住鸡头,拔掉脖子下方,要动刀的那块鸡毛。要下刀的时候,田氏嘴里念念有词。麦芽听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早死早超生一类的话。
田氏刀子磨的很快,一刀下去,鸡血就窜了出来,流进地上搁着的碗里,杀鸡得割断咽喉,不然它一时半会死不了,只会作凭添痛苦而已。
等到鸡血接的差不多了,剩最后的黑血,田氏便将碗拿开,让血直接滴到地上,“以后杀鸡,下等血是不能吃的,知道不?”
麦芽小声的应了,闭着眼睛始终不敢看。
鸡到最后,还会再挣大命,等这会挣完了,也就不动了。
田氏接着鸡膀子,把鸡头跟鸡膀辫在一起,防止它没死透再扑腾,“去热一锅开水,我等会来烫鸡。”
“嗯,我这就去烧,”麦芽在井边洗了手,又到厨房烧开水去了。
农家人吃一顿鸡肉并不容易,杀鸭子就更麻烦了,鸭子有很多小毛管,要动手一点一点的去拔,慢的很。要是女人手慢,干活不利索,那这家铁定吃饭就得很晚。当然,田氏不属于这类。
烧好了开水,拿个大瓦盆,把鸡装了,上面浇淋开水。这烫鸡也是有讲究的,水温太烫,鸡皮就得烫烂,水温低了没法子拔毛。
虽然田家不经常杀鸡,但田氏也是个能干的女人,家里这些活,她没一样不拿手的。
拔完了鸡毛,就得开膛破肚,清理内脏。只有真正干过活的人才晓得,这破肚子也讲究技术,不然一小心弄破了鸡胆,或者割破了鸡囊,可就麻烦的很了,鸡胆很苦,鸡囊有股子馊味,哪样沾到鸡肉上,都不好闻。
田氏三下两下就把鸡破好了,把鸡肫也用盐搓洗干净。再把洗好的鸡端进厨房,系上围裙,搁上案板,开始乒乓的剁鸡块。
麦牙手劲小,剁不好,每回都是田氏剁好了之后,再拿给她烧。
小公鸡养到这会,肉质很嫩。麦芽瞧见田氏鸡快剁完了,便开始刷大锅,到灶洞下面添上火,等锅烧热,再倒入菜籽油,他们这里的土话管菜籽油叫香油,但不是芝麻酿的香油。
前一段时间,她腌了些猪油。腌猪油也是这里人的习惯,以前没钱买,所以吃的稀罕。最近买猪下水多子,这猪油也是屠夫便宜卖给她家的。
拿回来之后,稍稍过凉水冲一下,(其实也是洗不干净的)再切成小块,等会用盐均匀的拌好,再装进坛子里压实。等到猪油进了盐味,做菜的时候只需夹一块放在香油里练制,这香味绝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不用等锅里的油热,就可以夹一块感猪油进去,锅里立刻传出刺啦的声音,再拿锅铲按压猪油,直到练成一小团油渣,再下生姜。
田氏鸡块已经跺好,她将盆搁到锅台边,“都剁好了,我去把鸡血端来,等下搁大锅里蒸熟,回头你把它加进鸡肉里。”
麦芽顾不上应她,赶忙把鸡块倒进锅里,厨房里一下就窜起一阵油烟,可惜没有抽烟机,麦芽被呛的捂嘴巴直咳嗽。
鸡块要使劲翻炒,麦芽又把柴火弄了小了些,不然得粘锅糊了。
等煸炒到了一定时间,就可以下酱油跟醋,因为要做地道的鸡肉,所以不必加其他的香料,只用最普通的材料就成。
炒到鸡肉上色,加些水,盖上锅盖慢煮一会,这时中火得改为小火,直到把鸡肉炖烂为止。
乘着炖鸡肉的功夫,麦芽又去院里,从新摘的菜里,挑了十几个青辣还有大葱,去掉辣椒籽,洗干净之后,拿进厨房切好备用,等会出锅的时候倒进去稍微翻炒一下就成。
闻到玉米的香味,麦芽揭开煮饭的大锅,用筷子把蒸咸鱼翻了翻,撒上一把大葱,这葱不能放早了,不然就得黄了。
瞧见哥哥他们还没回来,麦芽又去院里把剩余的青椒都摘洗干净,切成丝之后,舀出些黄豆酱拌的青椒里。再放进大锅里蒸,这菜不会蒸久,稍蒸一会就行。
田氏已经坐在院子里摘菜,麦芽忙好了厨房里的活,走到她身边,把她摘好的豆角抱走,刚才烫鸡的时候还剩些水,这会烫豆角正好,“娘,我把豆角拿去烫烫,菜我都烧好了,等哥哥他们回来就能吃饭哩!”
田氏笑着道:“我都闻见你烧菜香哩,你还别说,娘一闻这腌猪油的味,就想起你姥姥当年做饭,也是这味!”
麦芽也笑了,“那您今中午可得多吃些菜,要不我再倒些李子酒出来,炒个鸡蛋韭菜,给您做下酒菜?”
“人家娃不让长辈喝酒,你倒好,尽叫我喝,你也不怕娘变成酒鬼哩!”
麦芽被她讲笑了,“李子酿的,就是喝多了也没事,也不是很上头,只要不像上回林叔他们喝的那般猛,一般不会醉的。”
俗语有云,说曹操,曹操到,这背后还真不能说人。
“哟,麦芽,背着你林叔,就啥坏话哩?”
大门口走进来个中年汉子,正是麦芽刚说的林德寿。
田氏赶紧站起来招呼他:“他林叔来啦,我跟芽子正说你酒量好呢,这不,你正好就来了,今儿我家杀了鸡,你中午就留下吃饭吧!”
林德寿笑着摆摆手,另一手还提着个袋子,“吃饭就不用了,我昨儿又去下了黄鳝笼子,我瞧着冬生跟元青这几天都没顾得上去下,就给你家送了几条黄鳝过来,你家今儿烧鸡,这黄鳝养着明天吃也成。”
田氏道:“那咋好意思呢,你们家留着吃就成,我家冬生跟元青今儿一早去县城了,等水下去一些,也要去下黄鳝的,咋能劳你往这送,他叔啊,就留下吃饭吧!”
麦芽进招呼了声林叔,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也道:“是啊林叔,我正跟我娘说,今儿中午舀些李子酒出来下菜,你来了正好,一起喝一杯吧!”
林德寿本来是没打算留下吃饭的,可这会一听说有李子酒喝,肚子里的酒虫又冒了出来,呵呵的笑道:“老吃你家饭,我这老脸都快搁不住了。”
田氏忙道:“那有啥搁不住的,你把老脸稳稳的搁好了,回头我家盖房子还得指靠着你哩!”
“你家真要盖房子?”林德寿一听她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不成?不瞒你说,我家这房子不修真不行了,”既然他问了,田氏也不瞒他,“我想着,既然盖了,就干脆盖个砖瓦房,以后冬生成亲也得用不是?”
林德寿点点头,“那是,冬生过两年就得成亲了,这房子是该修修。”
田氏直叹气,“谁说不是呢,可盖房子没砖咋行呢,冬生跑了好几家窑厂,可砖瓦都被人订下了,我们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林德寿一拍大腿,“哎哟,你咋不早跟我说哩!”
田氏一见他这反应,倒愣住了。
林德寿忙解释道:“我家虎子他舅舅,就在窑厂里做工,他们对外都是同样的话,其实哪家窑厂没存货?冬季跟夏季都不好烧砖,他们就想留着,看能不能涨涨价,这里面的行情深的很,他婶子,这事放心,交给我办。”
正说着,冬生跟元青回来了,如田氏想的一样,陈掌柜是答应下了,可也没给个准话。猪下水倒是买了不少,还有猪心,猪肝。
瞧着有新鲜的猪肝,麦芽又加了个猪肝汤,没有菠菜,放上青菜也是一样的。
吃午饭的时候,听林德寿说有了法子买砖,冬生跟元青两个人,这才有了笑脸。
林德寿吃着麦芽做的鸡,称赞个不停,“芽子,你这鸡烧的,可比那大酒楼的还要好吃,又劲道,味又足,连鸡皮都好吃的很。”
麦芽笑了笑,没支声。当然好吃了,当年生的公鸡,就得干烧,不能加过多的水,不然肉就不好吃了,出锅时,她又搁的辣椒,辣香辣香的,能不好吃吗?
田氏净往元青碗里夹菜,冬生陪着林德寿喝酒,田氏也喝了些,元青却没有沾,只推说不想喝酒。
她做的蒸黄豆酱蒸青椒也很下饭,咸鱼就更不用说了,蒸出来的比油煎的造型要好的多,不容易碎,味也浸的足。
林德寿每回到田家吃饭,都没了形像,他笑说,要再多吃几次,非胖了不可。
说过饭,麦芽跟田氏收了碗筷,林德寿坐在堂屋跟冬生他们谈起买砖的事,既然都说到这儿了解,干脆下午三人一块去窑厂看看,要是能谈拢是最好不过。
林德寿说的窑厂,在毛家坝子附近,离这儿挺远的,三个大老爷们,当然不会赶车去,况且这回只是去谈价钱,又不是拉砖,带驴车也没用。按着脚程,大概得半个多时辰。
三人说走就走,林德寿随身还别把小刀,用来防身的,田氏要他们背个水囊,好走路喝水。林德寿直摇头,说三个大男人,带啥水壶,渴了就着溪着喝一口就成。
他们走后,田氏跟麦芽忙着洗碗,洗肉。
李氏的腿脚好了不少,自己杵个拐棍也能慢慢走了。冬生他们走了没多大会,李氏慢慢腾腾的走来了,她也是担心元青。
田氏把她让进院里,麦芽又给她端来的凳子。
田氏笑着对她道:“你来的正好,中午我家杀鸡,本来想去叫你来的,可他们回来的迟,也就没说了,留下的鸡肉给你晚上加菜。”
“哎呀,我又不是小娃,还给我留菜干啥?给几个孩子吃吧,咱这身子骨不用补了,”李氏道。
麦芽已经去厨房端了碗猪肝汤出来,“婶,鸡肉现在可以不吃,但这汤你可得先喝了,这是猪肝汤,补血的。”
李氏见她端来了,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接过碗,闻了一下,“嗯,你还别说,芽子这汤做的,真香,我在家都吃饱的了,现在又喝这么大碗汤,待会该撑的走不动道喽!”
田氏笑着道:“走不动就走不动,又没人要你走,刚才林德寿带着他们两去毛家坝子了,说是他在那边有个亲戚,说不定可以买到砖瓦呢!”
李氏边喝着汤,边听她说话,“要是真能买到砖,那可就太好了,你都不晓得,这几天我急的,咱们两家房子都漏雨,唉,这不盖新房也是不行了。”
田氏一听她这样讲,立时来了精神,“你真的也想盖房子?”
李氏把脸一正,不高兴了,“你说的这是啥话,两个娃娃就要定亲了,没房子咋整,难不成等他们成亲以后,还叫我这老太婆子睡堂屋去吗?就是不晓得这盖房子得要多少钱,不过,就算钱再多,也得想法子盖不是?”
这一点,她跟田氏想到一块去了,“是这道理,孩子都大了,没房子是不行,至于钱嘛,既然咱两家都盖房子,两家人一起想办法,倒也有个照应,我也正愁着冬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又不能上房,今儿林家兄弟来,我也跟他讲了,到时候还得让帮衬着点,我们给工钱,也不能让他白忙活不是?”
“你说的有理,到时候是要请村里的人过来帮工,也得付工钱的,这盖房子除了材料,就属人工最花钱,”李氏喝完汤,把碗里的猪肝也吃了,然后要自己站起来去送碗,麦芽急忙跑过去,接过她的碗,送进厨房了。
田氏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他李婶啊,你可有想过要把房子盖到哪里,是在你家原地盖,还是换个地?”
“咋没想过哩,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再也不想跟我那大儿媳妇住一块,唉,跟他们住的近,叫我闹心,前几天,大头他娘,找到元青,说她家猪圈要翻盖,院子地方小,叫我们挪些地方给他,可我们早都分了家,这两间屋子还有小院子,都是元青的,好端端的干嘛要挪给她呢?今儿,她又过来跟我说,说是两个小娃过了夏季得上学堂,叫我也出些钱,孩子是老李家的,就该我们掏钱,唉……”李氏挪过凳子,帮着她一块洗猪耳朵跟猪心,一边还叹着气。
田氏听了也忿忿不平,“她这说的是啥话,元青还没娶上媳妇,他这做大哥大嫂的,不说帮着兄弟点,咋还能管你们要钱,他家两个能干活的大人呢,连孩子上学堂都供不起啊?我看你也别生气,别他们生气犯不着!”其实田氏知道,李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发自内心的讲,哪能一点都不在乎呢,再怎么说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娃,就算他再不孝顺,再混蛋,那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亲哪!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就盼着元青能早日成家立业,那样我到了地府对他爹也能有个交待。”
田氏听她越说越消极,赶忙劝慰她道:“说啥胡话呢,我还指着以后跟你作伴呢,老嫂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既然咱两家都要盖房子,不如咱把房子盖到一起,反正我这附近地方大的很,多一户也不显得挤,以后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咱俩都是没了老伴,以后也能作个伴不是?”
李氏听了她的话,挺直了腰板,眼睛放出光来,“哎哟,你这想法还真合我意,我也不管跟村里人打交道,要不是上你家来,我连门都不愿意出哩!”
田氏也激动了,“老嫂子,你说真的?你真同意跟我家盖到一块?”她刚说那话也是没底的,都说远是香近是臭,再亲的人,住的近了,或多或少都会有矛盾,更别说亲家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哪有谁对谁错,讲清楚的?
“啥真不真的,就是盖个房子,能有啥大不了的,我也喜欢你家门口的那条小溪沟,比住在村里强多了,往后我也开些菜地出来,多种些蔬菜,有空了咱俩坐一起唠嗑,不挺好吗?”她跟田氏可以算得上同病相怜,遭遇相同的人,总是能彼此多理解一点。
田氏听她这样讲,心里那块石头就算落下了。在她的想法里,当然是为了麦芽多一点,住的近,她就能时常看见女儿,如果住的更近,那跟住家里也没啥区别,她更放心了。
跟李氏谈好了想法,田氏就更不见外了,两人商量着,等新房盖好,就能两个娃定亲,等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冬生也成了亲,再叫他们成亲也不迟。
傍晚的时候,林德寿带着冬生跟元青回来了,三人有说有笑,走到门口,冬生留他吃饭,林德寿却不肯了,上午出来,到现在都没回家,这回去林氏还不得唠叨死。
麦芽已经烧好了晚饭,端到了堂屋,就等他们回来。冬生跟元青在院子里洗了手,吃饭的时候,才把下午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致是已经找好了窑厂,人家也肯卖砖瓦,而且数量不限,就是价钱没有优惠。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购买很多的人家,都要给些优惠价,但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了,能买到砖就成。
李氏也跟元青讲了盖房子的事,其实这事,元青早就想到了,只是怕李氏有顾虑,才没好跟她说。
元青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还是很有主见,虽然跟冬生一块合伙往县城里送卤肉,但一有时间他还是会上山打猎,他在这一行里,是行家。每回去都不会空手回来,而且这几次,他连猎物的皮跟肉一块卖进县城里,有时打到稀有的猎物,价格也高的很,收获还是挺多的。如果要盖房子,倒并不是真的不够。
元青沉声道:“娘,既然你也想在麦芽家附近盖房子,那明天我跟元青一块去拉砖瓦,等把材料拉齐了,再找人干,至于要拉多少,我们已经问过林叔,回头再找他合计合计。”
冬生也道:“拉砖我一个人确实不行,哦对了,明天你还得先跟村长说一声,咱村的房子都是登记过的,也不晓得他给不给盖房子!”
李元青点点头,“成,我明儿一早就去问。”
麦芽又想起种梨树的事,既然是秋天要干的事,还是等房子盖好再说,现在说了也不顶用。
次日上午,把家里来进卤肉的人送走,已经快到中午了,李元青跟冬生讲好的,下午去拉砖,大暑已经过了,天也没那么热,到了傍晚倒也凉快的很。陈掌柜家的卤肉,固定下来,由他店里的小二过来拿,另外麦芽又把做凉粉以及绿豆芽的法子告诉给了他,陈掌柜为了表示谢意,说是过几日到田家来一趟,再送钱过来。
下午的时候,李元青来了。村长那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田家屋子周围的土地,本来也不适合做耕种,一直荒着,李氏一村里一向人缘不错,他要盖房子也不可厚非。又说要请帮工,这样一来,无形中也能给村里人增加些收入。
他俩下午就去拉砖了,不过得先付一部分定金,先拉回来码家里再说。
下午,麦芽在打扫鸡笼的时候,发现鸡窝里躺着两个白花花的鸡蛋。
她兴奋的拿起来,冲到外面对田氏嚷嚷道:“娘,娘,咱家喂的鸡下蛋哩!你快瞧啊!”
田氏在用簸箕颠青豆,豆子是家里菜园种的,屋前屋后种的玉米秧子都砍光了,地里种的要过些天才能收,不过山芋快要收了。棉花也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就得陆续摘了。
她没麦芽那般反应强烈,鸡生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啥好奇怪的,“生就生呗,也该生蛋了,前些日子天热,要不然早该下蛋了,鸭子也要下蛋哩。”
麦芽从厨房找了个竹篮子,拿了把稻草垫在下面,把鸡蛋放进去之后,将篮子挂到房梁上。
随后,她又跑到菜园子,拔了些青菜叶,扔到鸡栏里。等一下,又扛上带把的竹网子。
田氏瞧她忙的团团转,问道:“你这是要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