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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已经笑意盈盈的走出了堂屋,冒着风雪往厨房去了。其实也不叫冒着风雪,因为她走的是廊檐,只是被风刮到了而已。
厨房里很黑,又没有电灯,麦芽摸到火折子吹开了,点上搁在锅台边的油灯。
面条擀面好了,裹上面粉,都放在菜柜里。
麦芽拿出培装面粉的竹扁,拍了拍竹扁,把面条上沾的面粉抖掉了不少。再升火把火烧开,有了灶台后的亮光,厨房里总算有光亮。麦芽动作很快,烧开水,下面条,又打了四个鸡蛋在面汤里,给他俩一人两个鸡蛋。
她去厨房不久,李元青便穿上鞋子,把烘干的衣服重新穿好,过了一会,冬生也起来了,把水盆里的水倒掉,又把堂屋扫了一遍。
李元青到厨房的时候,麦芽已经把面条盛了起来,装了满满两大碗。李元青凑到跟前,闻到香味,吸了吸口水,“这么快就做好啦?”
麦芽笑盈盈的转身,端了一碗给他,“喏,快吃吧,吃完了好早些回去休息。”
李元青端着热乎乎的面条,看着面条上漂着的一点香葱,闻着面香,心里真是比吃了密还要甜。冬生也过来端了碗,两人就站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面碗吃个底朝天。他们的确是饿了,虽然吃过晚饭,但这么远的路赶回来,一顿饭的热量哪里够。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睡觉才踏实,不然的话,要是半夜饿醒了,那才叫一个惨。
腊月的日子过的飞快,可能因为闲着无事,加上天黑的又早,转眼间便到了腊八。
等过了腊八,家家户户就在准备过年,还有办年货。
抽着空,田氏去了趟林家,跟林氏商量了下。
林氏是看着冬生跟郑玉长大的,对冬生那是喜欢的不得了,巴不得他跟郑玉的事修成正果,既然知道了两个娃的事,她就一定想办法帮着去跟郑玉爹娘说合。可这事,它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不能把那人逼急了。
腊八这天,家家户户都煮了腊八粥,不过因着材料匮乏,说是腊八粥,却只有几样常见的粗食。
瞧着要过年了,可这雪总是下下停停,化一些,又累积一些,地上的积雪就从未断过。
到了腊月十几,冬生赶着驴车,把田氏跟李氏,还有麦芽一并带到了县城采买年货。李氏自打生病之后,都没去过县城,这回去,可把她乐坏了。但是这天还是冷的很,加上又都坐在板车上,一个个冻的鼻子红红的。麦芽受不住冻,便下了车跟哥哥一块走,脚下的雪地都冻成冰,走在上面跟踩冰块似的,倒是不会把鞋弄湿。
这样子走了一阵,总算暖过劲来,身子暖了,脚却麻麻的。
因为临近过年,县城里徒步,或是赶车来采买年货的人也日益多了起来。
那些卖杂货的小摊子都摆到城门外了。庄县是个祥和安静的小县城,附近也没有盗匪贼寇什么的,所以不必像电视剧里似的,城门口立着手拿长剑的守城士兵。
快到城门口,田氏也下了车,又给李氏盖好了被子,“你得盖好了,省得晚上回去时,腿又疼了。”
李氏脸上笑的跟十几岁的大姑娘似的,瞧着旁边琳琅满目的货品,脸上乐开了花。
他们暂时还不用采买,麦芽想去大全的店里看看,田氏也想去瞅瞅,所以冬生把将驴车赶到了杂货铺的门口。如今县城里驴车也多,走起道来,格外的慢,人挤人,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等走到黄大全店门口时,瞧见里面人头攒动,看样子生意竟还挺好的。
黄大全站在店里,满脸堆笑的跟每位客人打招呼,又领着他们买东西,付账。自从把隔壁的仓库腾出来,倒是没在前面开门,而是把两个房间打通,这样店里的空间就大了一倍。加上黄大全很会整理,把整个店弄的有条不紊,又干净,又整洁。
靠墙的柜台后面还站着个年轻人,却是麦芽跟冬生都没见过的。
因为店里人多,黄大全一时没注意到他们进来,直到冬生喊了他一声,他才转眼朝这边看过来,一瞧之下,发现是他们来了,跑上前惊喜道:“咦,咋是你们来了,田氏,李婶也来啦,快到里面坐。”
黄大全赶忙把他们让进后面,就在柜台边上,有个通到后院的门,路过柜台时,那个年轻人对他们友好的笑了笑。黄大全立马站住,给几个做了介绍,“他是小六,不是咱们村的,我瞧着店里忙不过来,他家里又挺困难的,便叫他在店里帮忙,给他些工钱。”说完了,他又给小六介绍,但没提他们是合伙人,只说是一个村亲戚。
小六又是冲他们点头,又是哈腰的,看得出来,他是个听话的娃。不过,在瞧见麦芽时,出于害羞,他还是脸红了。
麦芽捂着嘴笑了,她虽然不懂得看人,但也知道眼睛能泄露一个人的弱点跟心思,她瞧着小六眼里干净的很,不像是奸诈心小之人,便也友好的对他笑了笑。
这下小六的脸更红了,黄大全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脑袋,“快去招呼客人了!”
“哦,哦,”小六赶紧回身,今儿店里人可真多。
进了后堂,几人眼前一亮,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呢!
后面的屋子也是间堂屋,一进来,右边摆着个长桌,上面摆着供品啥的,也没供什么,大概就是摆着好看。再往里走,靠右手边,是一间睡屋,想来是黄大全的屋子,靠右边的大桌边上,还摆着一张简易的床,上面被褥铺的倒是很整齐。黄大全说,小六家离县城远,便跟他一块住在这儿了,可这里地方小,只能将就着。
再往前,就是后院。里面种着了些香菜跟菠菜,以及葱蒜。走廊处还搭了个灶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田氏搀着李氏,把后院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李氏赞道:“哟,看不了大全还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就是冬生跟李元青他俩要是跟你一样,单独过日子,想来都没他会收拾哩!”
田氏看着他住的地方弄的这样井井有条,而且东西归置的都十分整齐,也称赞道:“以后哪个女娃要是嫁给大全,也是享福了。”
黄大全被她们讲的不好意思了,“我是一个人单独出来久了,不想学也学会了。”
麦芽也没想到短短几天,黄大全就将店铺弄好,重新开了张,看来,他真的很能干。
知道他们是来进年货的,黄大全就想着让他们从店里挑些东西带回去,而且他也给家里准备了些年货,本想着自己有空的时候送回去,可这店里忙,哪里得出空。
冬生道:“你稍给黄叔他们的东西,我会帮你带回去,但是我们既然是来办年货,就不能白拿店里的钱,不然以后不好算账,对你也不好。”
黄大全恍恍醒过味来,也是,四家人合伙,这账目是得弄清了,“对对,是我唐突了,那你们中午在这儿吃饭吧,我让小六去买些菜,咱们自己烧饭吃,不下馆子。”
按着麦芽原本的想法,也没想过再去陈掌柜那吃饭,老去蹭免费的饭,连她都不好意思了。既然不在他那儿吃,中午也赶不回去,便想着在街上随便吃碗面。所以,当黄大全这样说时,她并不反对。冬生也自没意见,至于李氏,这一路寒风吹的,腿下正疼着,她哪也不想去,正好可以这儿烤烤火,暖和暖和。
田氏扫了他们一眼,笑道:“成,那咱们中午就在大全这儿吃,现在天还早,他李婶就在这儿歇着,我们去办年货,你要啥东西,我们帮你带着。”
难得有亲人来吃饭,黄大全乐的合不拢嘴,“我这就叫小二去买些菜,麦芽,你想吃啥尽管说,县城里啥都有。”
瞧他这般热络,麦芽微笑道:“不用太麻烦,咱们几个人,随便烧个锅子,烫些菜就成,要不去陈掌柜那买个锅子,这样也省得烧了,回头我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些青菜豆腐,搁在锅里汤着吃,热乎乎的围着吃,也暖和。”
黄大全腼腆的点点头,一张不算俊俏的脸,竟然红了,“那就这样说定了,青菜啥的也不用你们买,既然说了是我请你们吃,哪里能让你们花钱,你们不是要去办年货,那赶快去吧,早些办完,早些回来。”
冬生招呼妹妹,“大全说的对,咱们赶快走吧,别耽搁晚了。”他是怕天黑了,不好赶驴车。家里倒是不用担心,有李元青在呢。
“等一下,芽儿过来,”李氏摸到怀出个布包,塞到麦芽手里,“丫头,你看着帮我办些年货,至于要买啥,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喜欢就好,听见了没?”
麦芽握着温热的钱袋,有些为难道:“婶,这钱你拿回去,不就是一点年货嘛,也要不了多少钱,我们带着呢!”
她想把钱还给李氏,可李氏哪里肯接,“这不成,我家办年货哪能用你们的钱,行了,快拿走,赶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见拧不过她,田氏也冲麦芽点点头,过年都是各家过各家的,可是两家在一块过,但这年货却不能代买,不然就不叫自家过年了。田氏明白李氏的想法,所以不坚持。
出了杂货铺的店门,黄大全也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见他们融入人群中,这才回身吩咐小六去买菜,顺便也得多买几副碗筷回来,他这里只准备了他跟小六的碗筷,没有多余的。
“哦,去之前,先到后面把炭炉升上,李婶腿不好,得烤火,”他忽然又想起李氏在后面,又叮嘱小六。
小六应了声,动作麻利的去了后面,升好了炉火,出来时,又把前后相连的木门关上,前后通风,可是最冷的。小六也积极的很,顾不得喘口气,便拿着黄大全给的钱去买菜了。
且说麦芽他们办年货。
街面小摊上,大店铺都摆满了喜庆的红色,想着今年村里来了孙夫子,这对联便不用在县城里买现成的,可以买了红纸拿回去写。麦芽瞧着那些双面红纸漂亮的很,田氏告诉她,是这用来剪窗花的,还有剪门帘的。
剪窗花麦芽是不会的,田氏也不会,可听田氏说,李氏会剪,她便想着买些双面红纸回去,剪了窗花贴在木窗框上,肯定很好看。
田氏也不管她,反正麦芽自己兜里有钱,便转身办自己的事去了。
这过年要买的东西多着呢!而且人挤人的,冬生便负责一面看着妹妹,防止她走丢了,一面又时刻注意着田氏在哪。
因为人太多,难免会发生人挤人的现象,冬生倒是没事,可麦芽不行,她是女娃,要是被妇女挤着还好,要是碰上那出来看热闹,或是上集买东西的男人,便不太好了。所以在麦芽被挤了两下之后,冬生便拉着她,用胳膊护着,挡着两边挤上来的人群。
冬生个头高,站在人堆里,那也是鹤立鸡群,田氏买了会东西,回头看见儿子高大的身影,守着妹妹。她鬼欣慰的笑了,有他守着麦芽,她只管专心办年货就成。
花生家里有,瓜子倒是没有,她去瓜子摊前,拿了几个瓜子磕磕,都是生瓜子,可以拿回去自己炒。
那边田氏在那讨价还价,跟人争着货好货孬。这边,麦芽就在搜罗着新奇玩意。小到一些做工精巧的饰品,大到绣花枕头,绣花棉鞋,上面的绣花可算叫她开了眼,绣的是栩栩如生。
麦芽握着绣花鞋,突发奇想,把鞋子举到哥哥面前,笑嘻嘻的道:“哥,这鞋好看不?”
冬生虽然守着她,可一双眼睛,却也在看着田氏,怕人多挤散了,这会听见妹妹问话,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麦芽又把绣花鞋凑近他,坏笑道:“哥,这双鞋送给郑玉好不好?”
听见郑玉两个字,冬生猛的低下头,“干啥要送她鞋,你要是喜欢自己买就是了。”
麦芽恨铁不成钢,用鞋子想敲哥哥的头,可碍于他太高,只敲得到他肩膀上,“老哥啊,我是该说你傻,还是笨,你不是说喜欢郑玉吗?既然喜欢就该有所表示,难道你不想看高高兴兴的,不想看她对你眉开眼笑?”
冬生沉默了,一时也无话可讲。喜欢吗?好像有点,可是他们都没定亲,送东西好吗?
麦芽白了他一眼,“行了,你也别想了,我替你拿主意,”她转身对卖鞋的老板道:“这鞋多少钱一双,我要买两双,可以便宜点不?”
那卖鞋的老板是个年纪挺大的婆婆,这么冷的天,她身上的衣服还单薄的很,听见麦芽问话,婆婆扯开干裂的嘴巴,笑着道:“姑娘,你真有眼光,这鞋都是我媳妇做的,她绣的花样,是咱们村最好看的,本来一双鞋要二十文,你要买两双,我当然给你便宜些,给三十五文吧,不能再少了,这绣花样可是又费功夫,又费时间,也不容易啊!”
“成,那就三十五文,”麦芽爽快的掏出钱,并不还价了,数了三十五给她。
老婆婆笑眯眯的接过钱,其实三十五文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她先前碰到个人,一双鞋整整还了五文钱,还说贵。
其实麦芽是心软,要是眼前卖鞋的人,换作是常见的小摊贩,说不定她也得死还到底。但看着人家年纪这样大了,还顶着风雪守在这,她哪会忍心再压价。
“丫头,谢谢了,你真是好娃,”老婆婆得了钱,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细缝,殷勤的把鞋用一块碎布包上,在上面还打了个结,“丫头,给,穿的好下次再来,我这摊子每逢红集都来,就在这儿,不挪地方。”
麦芽接过布包,搁进哥哥背的竹篓里,再盖上盖上,转身对婆婆道了别,便拉着哥哥走了。
冬生纳闷的问道:“你咋知道郑玉穿多大的鞋,要是买的不合适咋办?”这是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而自动忽略了,要不要给郑玉送鞋的问题。
麦芽笑的神秘,“这个问题你就不用问了,既然买了,我自然就有办法照着郑玉的尺寸买。”
麦芽打定主意不跟哥哥讲了,身边还有很多卖年货的,今儿她的目的可不在这件事情上。
说实话,要不是陈掌柜给田家结了账,他们这会哪里有钱要这里办年货。不过,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田家的小生意还在继续做,今儿他们来的时候,把生板栗也带来了,待会回去的时候,让哥哥教小六炒,要是卖的好,他们再往县城里头送。
街边的小摊上一个接一个的摆着,好些麦芽认得,不过是自制的麻饼,白切糖,芝麻糖,还有香气扑鼻的花生酥。
那麻饼个头不大,要是以冬生的嘴巴,一口一个都不成问题,也因为它小,所以里面的馅料才更足,吃着也更香。除了这个之外,麦芽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花生酥,她喜欢花生跟酥糖裹在一起的那种酥香口感。
麦芽只是看,面带笑容的看着那些摊位。她没打算买很多吃食,家里自产的也很多,那糖炒板栗也很好吃,不买也是够了的。
冬生转头瞧见妹妹这副模样,笑着掏出自己带着的钱袋子,到那糖饼摊上,每样都买了一小包,说是小包,其实份量也不少。
“哥,别买了,够多了,”麦芽看他还要买,知道哥哥是疼她,可是他买的也太多了,每样甜食都不放过,肯定要不少钱呢!
冬生坚持买完最后一亲,转过身对她道:“等你成了亲,就不是哥哥买给你吃了。”
他说这话,麦芽一下就明白了,不管明年是她先成亲,还是哥哥成亲,等到他们兄妹俩都有了家庭,哥哥便不能再像这样一心疼着妹妹,妹妹也不用他的疼爱,以后自然有她的相公去疼她爱她,到那里,只怕他这个哥哥也要靠边站了。
麦芽心里一酸,“哥,以后你有了媳妇,可不要忘了妹妹哪!”
冬生已经把装好的东西,都放在背篓里,看见麦芽眼里泛起的泪光,好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又跟以前一样了,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麦芽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瞪着大眼睛,跟他争辩道:“我哪里有哭,是你看花了,我们再到那边去看看吧!”她拽起哥哥,就要往人群里钻。
因为人多,她个头小,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却不想撞在一个人身上,眼前飘过一片红光。
“呃,对不起,对不起,”麦芽连眼睛都没抬,也不晓得撞到的人是谁,就赶忙道歉。
冬生一直跟着她,冷不丁的把妹妹往后面拉了拉,眼神冷淡的看着眼前之人。
麦芽感觉气氛不对,这才抬头看,原来她撞上的人,是谢红秀,那个嫁了县衙捕头的谢红秀。
他们兄妹俩个呆滞了片刻,谢红秀倒是很热情的招呼道:“哟,你不是田麦芽吗?这是来赶集办年货的吗?”
“对,快过年了,当然得办年货,”麦芽笑着回答她,同时也瞧见她身后不远处站着李武,瞧他站着的姿势,带着十足的保护,再看看谢红秀挺着的身形,虽然肚子还没有多大,大概只有三个月左右,但这架势却是摆的十足。腰挺着,肚子也挺着,把三个月还没出的身形,硬生生挺的跟五个多月似的。
冬生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他对谢红秀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好来好去,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刚才田麦芽又撞上她了了,又那么客气的道歉,她不必再拿乔。
谢红秀打量了下麦芽的穿着,拿着块丝帕,故作惋惜的道:“既然都过年了,你娘咋不说给你做几件新衣服,瞧着身上穿的,连我家婢女都不如,真是可怜,你说当初你要是肯从了我大哥,做他的妾,现在好歹也能有婢女伺候着,哪用在干这等下人的活,你啊,就是嘴皮子硬,是不是还想跟我哥谈啥条件哪?”
麦芽还来得及回她,就感觉哥哥好像生气了,周围那些路过的人,不明所以,听见妾之类的词,难免会对她另眼相看,都在想,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女娃,却整天寻思着给人做妾。
那些异样的眼光,麦芽是不在意的,人家又认得她,管他们怎么想呢!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哥哥也不在意。冬生沉着嗓音,冷冷的拉起麦芽,“我们走,别跟这种人说话。”
他劲大,麦芽被拽的身子一歪,便要绕开谢红秀他们。
谢红秀一听冬生竟敢这么跟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她最近是被人惯着,又因为怀了身孕,婆家人自然都把她当宝,而因着李武是县衙的捕头,身份自是不一般,出了衙门,在外面,人人见了都要对他点头哈腰,恭敬之情不敢怠慢。于是乎,谢红秀也跟着沾了光,所以她这高傲的脾气越发膨胀的厉害。
她上前一把抓住麦芽的衣袖,挑着描画过的眉梢,高声道:“田冬生,你把话讲清楚了,啥叫这种人,我这种人咋了,你又算得上哪种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麦芽听她讲出这样一番话,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挣开她的手。可能力气过大,也可能是谢红秀没站稳,她身子竟往后倒了一下,好在李武一直就站在那,及时扶住她,就算没扶住也不至于摔着,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样脆弱。
那一瞬间,麦芽心里也有一点点慌,倒不是她怕谢红秀,而是,人家毕竟身怀六甲,要是真摔着了,她良心也不安。
李武扶住谢红秀,再抬眼看麦芽他们时,眼里露出凶光,两眼瞪的跟铜铃似的,“放肆,你们是想进县衙的大牢过这个年吗?”
李武这一声吼,声量足,气场足,要是搁在平常女娃身上,这会只怕要哭翻了。而且李武这人天生适合做捕头,满脸的凶光,不做捕头真是枉费人才。
但麦芽只是稍稍愣了个神,冬生护着妹妹,把她拉到身后,心里有气,说话也冲的很,“李捕头,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再说,是她先拉着我妹妹,虽然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人,可我们两家并不熟,没必要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怕要说闲话。”
谢红秀这脾气娇惯上来了,哪里见得别人不给她面子,不看她脸色。
她忽视冷笑一声,道:“要讲闲话是就讲了,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当初是咋勾引我大哥的?田麦芽,当初你那所作所为,早都传为笑柄了,现在才想起来维护名誉,晚啦!”
因这吵闹,他们四个人又站在街道中心,很快就有人围观。田氏因为在专心买东西,身边吵吵嚷嚷的,想着麦芽有冬生护着,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人多了,议论的也多。猜测、贬夷、私语之声越来越多。
冬生急的满头大汗,他是不怕跟他们吵架,可他怕影响妹妹的声誉。想起人言可畏,他想赶紧拉起妹妹就走,不屑于去跟他们计较。
谢红秀见他们要走,忙回头冲李武哀怨的看了一眼。
李武也不知怎么想的,拿着佩剑,突然就横在他们面前。
人群中暴发一阵唏嘘,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见到官兵使兵器,早吓的腿脚发软,有些胆小的,甚至都捂上眼睛,退后跑开了。
冬生身子僵硬,一时定在那。
麦芽看看他们彼此的表情,而后安抚的拍了下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转而眼神平静的对上李武。
这一眼,倒叫李武对她的看法有了不同,以往像她这般大的女娃碰上拿剑的捕块,无不是惊慌,害怕,或是干脆躲到亲人后面,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可眼前这女娃,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畏惧,好像他只是一个再平常,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罢了。
麦芽眼睛很漂亮,轮廓美的很,这会拿着眼睛瞪人,却也威力十足,只见她异常镇定的看着李武,用一种几近嘲讽的口吻,道:“李大人,您既然是一方捕快,理当身负保一方平安,维护一方百姓之责,请问,您真的要以民女无意撞了您的夫人之由,把民女跟哥哥抓进大牢吗?若果真是如此,民女无话可说,大人要抓就抓吧,好让全城的百姓们都看看,徇私枉法,青红不分的李捕快到底是如何为着百姓的!”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可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又不会显的张扬。而且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她脊背挺的笔直,傲气凛然。
麦芽的这番慷慨之词,也叫周围的人听傻了,甚至还有人拍手叫好。冬生诧异的看着妹妹,这番话,连他都讲不出,妹妹不光讲了,还是义正词严的讲,叫他心有戚戚的同时,也对妹妹佩服不已。
话说回来,麦芽不是不懂得反击,也不是不懂得辩解。很多时候,她不过是觉着同谢家这样的人计较,跟他们争吵的同时,也跌了自己的份,所以她是不屑去同他们争辩。可不争辩,不代表她会妥协。
当然了,她既然敢这样讲话,事先还是想好的。就算李武是个护短的人,可据她观察,那位汪县令,也是个公正的好官,所以不怕他真闹到县衙。
果然,李武脸色骤变,眼睛瞪出血红色,面色突然就沉下来,不知做何想法。谢红秀看他这模样,以为他受了气,又碍于身上有官职,不好出言相驳。只见她上前几步,抬手就要往麦芽脸上招呼。李武动作奇快,手一伸,已将谢红秀的手抓住,并且盯着麦芽,冷声道:“姑娘说的极是,这等小事的确不能判罪,是李某人越矩了,还望姑娘莫怪!”说完,他竟双手抱拳,冲着麦芽深鞠一躬。
这一动作,看的周围百姓无不称赞李武,大人有大量,能屈能伸,是个真英雄,是条汉子。
轻而易举的扭转,就让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间又提升了许多,这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
见着李武道了歉,麦芽立刻摆出笑脸,冲他点了点头,“先前就听说李人人一向明察秋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咱们庄县能有李大人这样的好捕快,是我们庄县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李武见她这般通情达理,便收敛了些冷酷的神色,一刚硬的嘴角,竟有了一丝笑意,叫谢红秀在旁看的七窍生烟。她不满的跺脚,“相公,她刚才差点把我撞倒,还出言不逊,这等刁民绝不能放过,我看就得先抓进大牢,再打他几十大板,看他们还猖狂不!”说完,她还对麦芽重重哼了一声,故意哼给他们看。
麦芽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不等李武说话,便一脸纯真的问道:“请问,县衙何事改了女人主事?难道路县老爷要换人做了吗?”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你!田麦芽!”谢红秀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闭嘴!”一个比她嗓音还高的声音,成功制止了谢红秀的呵斥,李武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谢红秀眼神一暗,扭过头去,真的不敢再作声。想来她平日在家时,对李武还是挺畏惧的。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田氏的警觉,她扒开人群,想要往这边挤。麦芽也瞧见她要过来了,赶忙拉着哥哥便要走,临走时,不忘回头微笑着对李武道:“李大人,为了您的声誉,我劝您还是要把内眷管好了,免得在外污了您的名声,您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一说完,在谢红秀想要发飙之前,立刻跟着哥哥钻进人群,这人来人往的,很快就没了踪影。谢红秀苦于找不到泄愤的对象,气的在原地差点把地跺通了。
李武回首冷眼看她,“你还怀着身孕,别这么容易动气,要是伤了胎气,胎象不稳,娘回头又得唠叨你了。”
谢红秀觉丈夫还是关心自己的,便跟他撒起娇来,扯着李武的衣袖,边走,连软声道:“相公,那个田麦芽以前想嫁给我哥哥来着,结果没嫁成,便觉得我们谢家人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这样凶悍的人家,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亏你还沉得住气!”
她自认为自己讲的天衣无缝,所以当李武利剑一般的眼神扫过来时,她冷不防的打了个激灵。
李武冷哼一声:“你只管好生养着,早日为我娘添个大胖孙子才是正事,其他的事,不必去操心,你娘家的事,更轮不到你去管,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家吃午饭吧!”
李武率先一步走了,谢红秀落下两步,却为他刚刚的话,心里打起了鼓。她这个相公跟婆婆,可谓想孙子都想疯了,极度的重男轻女。她婆婆隔三差五的,就去庙里烧香,求佛祖保佑一定得生个男娃。听说也是因为李家香火不旺,李武娘自打生下李武之后,便不能再生育,加上李武爹死的又早,就连想给他纳妾,再多添些子嗣都不能。
所以,老太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其实她老人家的想法在这个年代实属正常。李武正当壮年,多生些子嗣更是正常。不过,得是孙子,孙女可不成。
这个想法,李武娘一早就跟谢红秀讲明了,若是真生了女娃,那下一年就再生,如果连着生两个闺女,她便要给李武取妾,其实谢红秀不知道的是,李武娘现在就已经开始无物色人选了,一旦谢红秀生下女娃,恐怕等不得她再生第二胎,李武便得娶妾。
而李武这个人,最是孝顺,他娘属于说一不二,所以谢红秀以后的日子,全指着这肚子呢!让她咋能不忐忑不安。
她要生什么,那是她家的事,别人懒得管。
冬生一路护着麦芽,回到田氏身边,田氏紧张的问道:“刚才是咋了,我光顾着买炮竹,也没注意看,不是你俩遇到事了吧?”
冬生沉着脸,麦芽笑眯眯的摇摇头,“哪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个婆婆挎着篮子走着卖着,我们正巧碰上了,便看了看,娘,你买什么了?”麦芽不想再讲这个话题,便朝田氏身后的背篓看去,瞧见里面都装满了。
田氏果然不再追问,笑着道:“买了过年要用的东西,几挂炮竹,还有些纸钱,过年前,得去给你爹上个坟的,另外就买了不少的新鲜菜,都是咱们家菜园子没有的,还这个红红的,我也不知道叫啥,挺贵的,我看着好多人买,也就称了些,真是好贵。”
娘三个从往人群外走,他们买的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了。田氏伸手摸到那个红红黄黄的东西,拿给麦芽看。
麦芽一瞧之下,便捂着嘴笑了,“娘,这个叫胡萝卜,冬天长的,好种的很,等明年冬天,咱们也多种些,不光可以自己吃,还能喂猪,喂牲口哪!”
田氏睁大了眼睛,“哟,这东西还能喂猪啊?”再一想,又不对,“这么贵的东西,拿来喂猪,那不是糟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