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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裴斯承开车,在路过同一个花店的时候,宋予乔叫了停车,下车,进去依旧是买了一捧白百合。
一路上的车灯晃眼,宋予乔向车窗外看了一会儿,那些明灭成璀璨流线的车灯,实在是让人觉得眼晕,她便索性靠着车后座,闭上了双眼。
裴斯承注意到宋予乔脸上细微的表情,想起宋予乔还有些低热,便抬手将车载空调关了。
车子在路面上缓缓行驶,在墓园门口停下,宋予乔才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正要解安全带的裴斯承,说:“我自己进去,你不用跟过来。”
说完,宋予乔就自己开了车门先下了车。
夜晚,墓园的氛围有些诡异森冷,裴斯承也不放心宋予乔一个人进去,便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保证她在视野范围内。
宋予乔并没有刻意关注后面的裴斯承,在墓园略微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夏夜里的空气里都有点凉飕飕阴冷冷的感觉。
墓园内,夜晚的时候阴气太重。
她掐了一下手中抱着的百合花花瓣,花瓣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指痕。
因为上一次和裴斯承来过一次,所以这一次还算是轻车熟路,直接就走到了。
宋予乔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张梦雪的照片,与记忆里的相差无几。
依旧是那么讨厌。
她笔挺地站在墓碑前,手中抱着一捧百合花,说:“张梦雪,我又来看你了。”
上一次来,宋予乔没有记忆,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五年前已经见到过张梦雪了,所以,她是把她当成是裴斯承的朋友的角度来看的,带着同情,那样年轻的生命,就在最灿烂的年华消失殆尽了。
毕竟是在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十七八岁最好的时光,就被人强暴了。
也幸而,裴斯承将当年的事情事先告诉了宋予乔。
宋予乔理解裴斯承。
十八岁的少年,面对朋友的割腕自杀,面对另外一个朋友要受到强奸罪判刑,面对一个长辈在自己的面前下跪,裴斯承的做法,就是宋予乔的做法,如果是宋予乔,将心比心,她也会这样做。
但是之后十年呢?在裴斯承遇见宋予乔之前的这十年内,是日久生情么?然后竟然订婚了。
宋予乔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内心一阵阵酸楚的发疼。
她现在怪的,是裴斯承的欺骗,从半年前在酒店里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在用一个个的谎言来哄她,让她心甘情愿得落入他的甜言蜜语中,再次爱上他,爱的不可自拔。
但是,裴斯承对她好,是真的好,宋予乔知道感恩,也能体会的得到。
宋予乔想了许多,微微垂下了眼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漠然开口:“跟五年前一样,我依旧不喜欢你,张梦雪,你这个人太虚伪,我知道你喜欢裴斯承。只可惜,我现在活着,而你死了,你成了一捧骨灰,你成了一张照片,但是我现在好好地站着,还能买了花来吊唁你。所以这场战役,还是我赢了,现在小火还在我手里,他还是我儿子,就算你是裴斯承的未婚妻又怎么样?就算是裴斯承当时说了要把儿子给你,那又怎么样?”
宋予乔现在心有不平,为五年前,十八岁的夏楚楚感到不平,想要将心内的淤结全都纾解开。
夜风簌簌,裴斯承站在十米开外,靠着一棵树站定。
他不想要连这样的一点空间都不给宋予乔留,所以不打算过去打扰到她,任由她在墓碑前站着,说一些话。
裴斯承拿出一支烟来,本来想要点上,但是却无奈,没有拿打火机,只有在手指尖打着圈,心头有些痒。
现在裴斯承已经尽量在不再吸烟了,在有烟瘾的时候,就喜欢将宋予乔抱在怀里,吻她。
他抬眼看着宋予乔,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宋予乔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这花本来说是买给你的,但是现在我不想给你了,我为什么要给你,我原本就讨厌你,却还要来吊唁你给你送花,堵着我自己心里难受?”
宋予乔掐着手中的百合,心里有些激荡,她不由得想起来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喷溅而出的血,将视野都染成一片血红,现在想来,都觉得心脏在颤动,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痛苦,逼仄。
她知道,如果当时在车上,她和张梦雪的位置一旦调换,或者是路上发生另外一点偏差,那么现在的结果,很可能就完全颠覆了。
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是张梦雪,受害者也是张梦雪。
而夏楚楚,是其中推波助澜的助推手。
不管宋予乔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被吓到失心疯,她现在都好好地站着,好好地活着,而另外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没了。
最后,宋予乔在转身走之前,依旧是笔挺地站着,看了张梦雪的照片几秒钟,却依旧是向着墓碑鞠了一躬。
人已经死了,还能如何呢?
“梦雪,还是祝你一路走好,再见。”
宋予乔再度抬头,将手中的百合花摔在墓碑前,转身离开。
再见,张梦雪,迟到了五年的告别。
宋予乔和裴斯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墓园,而这边夜风撩过,百合花花瓣有些簌簌发抖。
过了不久,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俯身将百合花捡起来,好好地摆放在墓碑旁边,手指摩挲墓碑上的照片。
“梦雪,希望你如同这百合花一般,依然纯净美丽,在裴斯承心里,一样如此。”
………………
宋予乔照例在裴斯承的公司内做临时助理,她到学校里去报道过一次,所以必须要拿到这两个月相应的实习公司证明,叶氏也要重新去一趟,拿到休学三年的工作证明。
她在裴氏公司内,仍旧是在六十三层,却不经常直接和裴斯承接触了,一些会议记录,就让于欣欣跟着裴斯承去搞,她自己在外面吹着空调,喝着加冰的柠檬水。
黎北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他对于老板和老板娘之间闹别扭,还是很上心的,就特意找了于欣欣下来谈,说:“你请一个星期的假,出去玩儿玩儿。”
于欣欣正在整理裴斯承刚刚递交下来的一份资料,不解道:“为什么?我出去玩儿,那你给我开工资吗?”
黎北:“……”
“你可以请年假啊,十五天。”黎北提议道,“是带薪的。”
“为什么要用我的年假,来圆你的梦?”
黎北简直要抓狂了,真的不是我的梦啊,这是老板的梦啊,你这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看老板眼色的粗鲁小丫头!
这丫头还真是不好劝,不过,在最后黎北觉得自己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于欣欣才终于松了口:“好吧,正好我和同学约好了去九寨沟玩儿,我就用了年假的时间,但是说好了,去旅游的钱你要给我报销,十五天。”
黎北其实想拒绝啊,你去旅游的事儿管老子毛线事儿啊,但是老板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不就是十五天么,就是一百五十天,只要能换老板和老板娘和好,他也豁出去了。
于欣欣告假,在六十三层,除去宋予乔和黎北两个常驻人员,其余裴氏的高层都在另外一个厅内,这边硕大的半个楼层,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且宋予乔要经常陪同裴斯承去做会议记录,而且以前能够让于欣欣去向裴斯承汇报的东西,就必须要亲力亲为了。
下午有一个房地产商招标的会,是在城建招标,宋予乔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材料,将材料转交给黎北,下午去招标会让黎北陪同。
但是,黎北却临时出了岔子,在报表上除了错误,需要连夜赶出来,下午腾不出来时间,只好还是宋予乔陪同裴斯承一起。
城建的招标会是在下午三点半开始,宋予乔在两点半就去办公室门前去叫裴斯承。
“裴总,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裴斯承坐在电脑桌后面,正在揉着眉心,听见宋予乔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他尽量压抑着字声线的暗哑,平和的说:“予乔,你先进来一下。”
在这几天内,宋予乔与裴斯承说话,绝对是言简意赅,能用一句话解释完毕,绝对不会多余一句废话,而且能不交流的时候,尽量做到不交流。
在家里,宋予乔和裴昊昱还是住在金水公寓,偶尔裴斯承买一些东西过去,也是裴昊昱在中间当传声筒,裴昊昱倒是玩儿这个“传声筒”的小游戏挺不亦乐乎的,欢快地在宋予乔和裴斯承两边跑,只不过裴斯承很心塞。
但是在家里,有一个裴昊昱小家伙,和宋予乔基本上隔绝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在公司内,又总是有黎北。
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单独对话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从手边溜走。
宋予乔的手顿了顿,但是依旧是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裴总,您还有其他事情么?”
裴斯承双手撑在桌面上,抬眼看着浑身穿着一丝不苟的宋予乔,以前宋予乔在裴氏的时候总是将头发散着或者是随意的挽起来,但是现在,每一丝头发都按照规定好好地挽着在脑后,身上的米色套装熨帖,短袖衬衫的衣领系到脖颈最上面的一粒扣子,简直是不该露的不露,该露的也不露。而且现在跟他说话,完全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目光视线都变得服服帖帖的,让裴斯承觉得心痒难耐。
宋予乔站在裴斯承的办公桌前三步的距离,微微侧首询问。
裴斯承随手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拿起来,翻开在桌面上,招手让宋予乔过来:“你过来,这个资料,这一段有问题。”
宋予乔不疑有他,直接走过来,微微低了头,看着裴斯承手指的那个段落,这份资料确实是宋予乔整理的,但是是里面的案例和例证,全都是核对了三遍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差错。
现在……
“裴总,这个数据没有问题,我可以把原稿从电脑里给你调出来,确实是……”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宋予乔就被裴斯承一把揽了腰,抱坐在了腿上,两只手已经在宋予乔腰上揽着,双手交叉。
这种姿势,让宋予乔根本就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挣脱开。
宋予乔蹙了眉,已经改了称呼:“裴斯承,你想干什么?”
在进裴斯承的办公室之前,宋予乔知道裴斯承的动作,便索性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可是,就算是打开,对于裴斯承也丝毫没有什么关系,除非像上次的情况一样,未来的岳母大人驾到,要不然的话黎北会称职的当好门神。
裴斯承在宋予乔后脖颈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要抱抱我孩子的妈。”
宋予乔在裴斯承腿上坐着,感觉浑身都好像长了刺一样,别扭难受的不得了,“是的,我在你眼中,就只是小火的妈妈,就跟当年的情况一样,如果我不是怀了小火,那么我们两个人就完全没有可能了,我不会去找你,你也不会等到我,接受了怀孕七个月的我。”
“胡说什么,就算是没有小火,我也要你。”
宋予乔哼了一声,“又开始编谎话骗我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相信你了,你嘴里的假话太多,一直口口声声,说我是唯一的,转眼不是还是和别的女人去订了婚。”
裴斯承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跟别人订过婚?那次摩天轮上,我只向你一个人求过婚……”
说到这儿,裴斯承的话忽然断掉了。
他恍然间想起来,之前是有过一次,是假的订婚仪式,是为了满足张梦雪的母亲临终前的意愿,然后将订婚的录像带给张母看。
宋予乔就趁着裴斯承愣神的时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裴斯承却及时的拉住了宋予乔的手腕。
宋予乔现在心里恼火的很,她不知道是不是裴斯承刚才愣神的片刻,是心虚,还是又在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这件事情。
“放手。”
裴斯承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直接站起身来,将宋予乔揽在了怀里,“我说过,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我没有骗过你,至于未婚妻的话……你说的是张梦雪?”
宋予乔被裴斯承禁锢在怀中,原本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就很大,她现在挣脱不得,索性偏过脸去,不与裴斯承对视。
裴斯承说:“那是假的,只是做做样子,是顾青城找人帮忙录的,录下来只给张梦雪的母亲看,也算是遗愿了,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顾青城,他那里还留着那段订婚录像的原版录像带,上面有记录时间,在录过录像带之后三天,张梦雪的母亲就去世了……”
他说了这些话,但是看起来宋予乔依旧是不信,便直接手掌心贴在宋予乔脸颊上,然后逼近了盯着宋予乔一双明澈的眼睛,“予乔,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在骗你么?”
宋予乔被逼着与裴斯承对视,现在眼睛有些发酸。
裴斯承说:“你信不信我?”
宋予乔看了他许久,然后摇着头向后缩:“我不知道。”
她是相信裴斯承的,但是,自从好像是旁观者一样,看了五年前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夏楚楚,她忽然就觉得,男人口中的话,也许并不是完全可信,包括裴斯承。
这个时候,裴斯承真的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他想要的不多,只有宋予乔的一句信任,仅此而已,但是,到头来做了这么多,却因为当时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被全然否定了。
宋予乔看见裴斯承眸中深深地失望,心里疼了一下,大脑皮层没有下达指令之前就反手抓了裴斯承的手肘。
她总是心软,面对裴斯承,几次都想要硬下心肠来,但是都总归是无果。
这样的心绪,就一直持续到下午城建的招标会上。
原本是一次比较重要的招标会,而且宋予乔之前也准备过很久,在上台展示的时候,原本应该是胸有成竹的,但是刚上台就出错了,优盘插进去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设计ppt,里面全都是一些财务的报表。
宋予乔就一下子慌了神。
拿错了ppt,也就罢了,反正只是一个配套讲解的工具,但是,在接下来拿着稿子更加紧张了,她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心脏嘭嘭嘭跳的特别快,会场的门轻微响了一声,宋予乔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丢掉手中的稿子,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就冲下了台,向门外的洗手间跑去。
结果,更加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裴氏的总裁裴斯承,也竟然跟了出去,就晾着这么一众来参加竞标的人。
黎北只好出来打圆场了,在关键时刻,还是要他上。
裴斯承一路追着宋予乔,直接就跑进了女洗手间,结果引来里两个女人的失声尖叫,有一个保洁阿姨直接就拿着扫帚挡在了前面,“你这人有点公共道德好不好?这是女厕,旁边是男厕,是眼神不好吗?”
裴斯承也真是窘了,“我老婆不好受,进去吐了,我不放心,不留神跟进来了,抱歉。”
保洁阿姨见裴斯承也是仪表堂堂的,长相俊朗,典型的是少女杀手兼师奶杀手,便将扫帚放下来,说:“你出去等,我帮你看看你媳妇儿。”
裴斯承也算是别无他法,便直接退了出来,在走廊上站着,那边的招标会暂且也顾不上了,这一次随身带着烟盒和打火机,便抽了一支。
随着香烟烟雾缭绕,裴斯承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为什么宋予乔会知道订婚视频的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向宋予乔提起过,况且算起来的话,应该是大约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还是作假的,谁会提?
宋予乔是在恢复记忆之后,才忽然提起了这个订婚视频……
那没有错了,应该是张梦雪拿给宋予乔看的。
在五年前……
张梦雪在国外,手中不可能拿到视频,那便是国内的谁给她寄送过去的,除了郑嘉薇,还有谁?
裴斯承眯了眯眼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已经多了几分凌厉的光。
他忽然间明白了,在五年前,为什么宋予乔想要将刚刚出生的孩子心狠的掐死,他一直以为是产后抑郁症,但是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别有洞天了。
裴斯承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狠狠地碾灭在墙上,顺手扔进了垃圾箱内。
而在女洗手间内,宋予乔吐的有些厉害,将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直到全都空了,全都是胃酸,呛的嗓子有些难受。
这段时间内,宋予乔就有些胃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不过还好母亲去外地了,裴斯承又被宋予乔直接在金水公寓内禁足,便只有裴小火一个小家伙陪着,没有其他人知道,宋予乔想着过两天去医院里做个肠胃的检查看看。
她吐完了,拿出纸巾来擦嘴,身后的保洁阿姨忽然说:“小姑娘,你这孕吐反应太强烈了,身边随时备着橘子或者柠檬,闻一下那个味道会好一些。”
宋予乔听见孕吐这两个字,反射性地愣了一下,看向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说:“我生我家姑娘的时候,头三个月孕吐反应也特别强烈,有时候吐到感觉胃里都空了,全都是酸的,撑过三个月就好了,你这还不算太厉害的。”
宋予乔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声“谢谢阿姨。”
宋予乔也是这段时间心神不宁了,因为她的胃不大好,自小便是这样,只以为是肠胃上的原因,完全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现在由这个素不相识的保洁阿姨一提,宋予乔才陡然想起来,算了算时间,自己的例假已经又一个多月没有来了吧。
不会真的是怀孕了吧?
在这种节骨眼上。
宋予乔缓步从洗手间内走出来,手贴着小腹,凝眉,心里有些乱了。
裴斯承正好抽完了一支烟,便将烟给掐了,迎了上去。
“你不是在会议室么?你也跟出来干嘛?”宋予乔看见裴斯承很惊讶,那个招标会也是裴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现在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失误,就将所有全都抹煞掉。
“没关系,黎北已经去解释了,”裴斯承握住宋予乔的手心,“怎么忽然就吐了?”
宋予乔在裴斯承面前还是不大会撒谎,不过好在现在两个人还处于不清不楚的冷战时期,她便随口敷衍道:“可能是中午吃的东西不干净了吧。”
索性,裴斯承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回到会议室之后,让黎北以后在饭菜的选择上,加大把关。
回到招标会上,已经过了一多半,只剩下最后的三个公司,因为黎北的解释,所以裴氏到最后也还有机会再进行一次讲解,这一次讲解,是由裴斯承亲自上去说的。
有裴斯承在,宋予乔总觉得心里就异常轻松,也完全找回了状态,裴斯承一个眼神或者手势,宋予乔就能将手边他所需要的资料递上去,或者用最快的速度,将打印好的资料分发给在座的各位。
最后,在裴斯承微鞠躬的时候,首席执行官竟然带头鼓掌。
在结束之后,宋予乔私下里听见,这才是真正的压轴。
宋予乔才终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将单子给搞砸,就最好不过了。
晚上,宋予乔先从裴家大院接到裴昊昱,然后回金水公寓,裴斯承照例是被晾在外面,任由他随便出去鬼混。
在金水公寓前,宋予乔拉着裴昊昱下了车,裴昊昱向老爸招手告别,异常欢快,“爸爸,再见!”
宋予乔拉着裴昊昱胖嘟嘟的小手,站在公寓门口,等到看着裴斯承的车缓缓开走,在视野中再也看不到,才拉着小家伙,向反方向走去。
裴昊昱不理解了,“乔乔,不是要回去吗?”
宋予乔解释:“阿姨去药店买点感冒药。”
………………
裴斯承开车,并没有直接回华苑,装上蓝牙耳机,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那边比较吵,而且接通电话的不是顾青城,而是梁易。
“三哥,你来吧,在酒吧呢。”
自从顾青城的夜色因为他懒得打理,暂时关闭之后,几个人聚会的场子就从夜色挪到了beloved的酒吧内,算是给裴斯承来捧场,不过也就是变相来蹭裴斯承的好处,酒水免费,包厢还能享受超级豪华的大包。
裴斯承电话收了线,调转了车头,向酒吧的方向开去。
beloved的酒吧内。
此时算是夜生活真正开始,裴斯承走进酒吧内,在舞台另外一边,对着那些玩儿架子鼓的年轻人,半眯了眯眼睛。
其实,在温哥华,将夏楚楚从beloved的酒吧内捡回去的那个晚上,之前有一次,裴斯承也见到过她,也是在这家酒吧内,夏楚楚可能是手痒了,然后跳到台子上去来了一段架子鼓,就和裴斯承在夏楚楚留在自己msn上的照片一样,眉飞色舞的。
那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和第一次在大雨中遇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裴斯承就叼着一支烟,站在酒吧后面的阴影之中,看着台上的宋予乔,看着她脸庞上的笑容,以及飞起来的红晕,完全是一副快乐的模样。
后面有一个人忽然撞了裴斯承一下,裴斯承眯眼,转身。
梁易一张脸笑着,“三哥,你这又是看中了哪个小妞儿了?”
裴斯承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一眼梁易。
梁易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喝高了,若不是趁着他这副漂亮的皮囊,现在笑得还真是有点傻。
梁易手里还端着一杯酒,勾上裴斯承的背:“三哥,你什么时候把我厨子还我啊?”
梁易可是忘不了,上一次裴斯承带着宋予乔去自家的私家餐厅吃饭,结果就刚刚好对了宋予乔的口味了,第二天裴斯承就直接把他花了大价钱挖来的这个厨子给带走了。
裴斯承将梁易手中的一杯酒给拿了过来,指了指正中央的台子,说:“小六。”
梁易嘿嘿了两声,凑过来,“嗯?”
裴斯承说:“上去那儿跳个舞,哥哥就把厨子还给你。”
梁易果然是喝高了,要不然谁不知道,裴三口中承诺的三句话,有两句半都是糊弄你的。
梁小六还真的当真了,直接就爬上了太子,还对着麦克风大喊了一声:“来,今天小爷给你们跳一个太空漫步。”
这边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开始录像了,裴斯承直接抬步向包厢内走去。
用得着他亲自录像么?明天直接调监控。
包厢内来开门的人是薛淼,薛淼顺嘴问了一句:“小六去门口接你了,见着人没?”
裴斯承将外套脱下,靠着沙发坐下,“去台子上跳脱衣舞了。”
这句话一说完,陆景重、薛淼还有唐玉珏三个人已经拿了手机从包厢内出去了,留下顾青城李慕,对于这事不感兴趣。
裴斯承在长沙发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眯起眼睛来,想问题。
顾青城以为裴斯承还是为了宋家宋予乔的后妈那些破烂事儿烦心,说:“我已经派人在找苏超了,许朔那边你打过招呼了没有?通过警局那边查户口排查,比较快,然后再找人筛。”
裴斯承点了点头:“嗯,找了。”
李慕就奇怪了:“那你现在还烦心什么事儿?”
顾青城喝了一口酒,“还能是什么事儿,不就是老婆孩子的事儿。”
裴斯承确实是在为了老婆孩子烦心,但是在脑海里已经条分缕析了一遍,他觉得,五年前,张梦雪和宋予乔两人在同一辆车内,而一死一伤的这件事情,郑嘉薇应该是知道的,要不然,郑嘉薇为何要拿着张梦雪的遗嘱,将她唯一的妹妹托孤给他,而不是郑嘉薇自己去照顾。
对张梦琳,其实裴斯承也仅仅是举手之劳,也没有刻意去管束她,只是在她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伸出手来推一把,对于张梦雪和张梦琳两姐妹,他真的是问心无愧。
裴斯承忽然就想到了齐轩,从五年前,将张梦雪的骨灰领走之后,最近一直没有露脸的齐轩,却忽然出现了,先是将张梦雪的骨灰迁移回到c市,再出现在墓园内,让完全不知情的宋予乔为他拍照……
裴斯承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什么,但是至于到底是什么,他并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事。
裴斯承霍然睁开双目,直起身来,端起桌上一杯酒,晃了晃,头顶上的灯光将香槟色的酒液照的有些斑斓了,他对顾青城说:“你那边的人,借几个比较得力的,给我用几天。”
………………
金水公寓内。
宋予乔照例是先给裴昊昱洗澡,给他热牛奶,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不过已经比白天那一次要好很多了。
裴昊昱也是一个小鬼灵精,能看得出乔乔是难受,于是喝了牛奶,自己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乔乔,我今天自己睡!”
宋予乔将拿起来的故事书又放下来,“不用阿姨给讲故事了?”
裴昊昱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睡着的。”
宋予乔抬手将空调的温度调节成睡眠温度,关了壁灯,随即就出了门。
刚才去药房内,宋予乔直接买了三支验孕棒,以免像是上一次意外的那种结果出现。
这一次,宋予乔在检验的时候,还反反复复地查验了说明书,最后在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上一次,在商场内验孕的时候,宋予乔是确定自己不能怀孕,属于不孕,才会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但是这一次……
宋予乔在卫生间内,验了三次验孕棒,到了时间,将验孕棒并排放在桌面上,她深呼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三根验孕棒,有一根是一条明显的线,另外一条略浅,还有两根验孕棒都是两条杠杠,一点都不带掺假的。
这一刻,宋予乔真的不知道是心里的喜悦多,还是震惊更多。
她不自禁地就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此时此刻的心境,真的与在梦境中的夏楚楚,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忐忑……欣喜……还是更多的是欢愉?
有一个小生命竟然在自己的小腹中存在了,她这个当妈妈的真实太粗心了,一直到现在才知道。
直到听到手机铃声,宋予乔才最终回过神来了。
她抹了一下脸颊,湿湿的,竟然是哭了。
真是没出息。
电话是姐姐宋疏影打过来的电话。
“姐。”
………………
宋疏影也是听母亲说了予乔最近已经将五年前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记起来了,才打电话来问一下。
然后,宋予乔就将五年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宋疏影在车内坐着,挺着大肚子不太舒服,便换了一个姿势,让双腿能放在座椅上,目光刚好落在车窗外金字招牌上闪烁的霓虹灯上。
宋疏影了解自家的妹子,自然听话听音,就知道了宋予乔心里所想。
她说:“算起来,五年前,你是十**岁,裴斯承也就二十七,你也是还小,没有经历过过多的事儿,怀孕之后极度没有安全感,情绪很容易就被激化了,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已经都过去了,她的死你也不用赖在你自己身上。而裴斯承,也是太年轻气盛,对于自己的决定从来都没有猜忌过,他会以为自己一直做得都是正确的。”
宋疏影顿了顿,接着说:“至于裴斯承的那个未婚妻,我不知道是不是,就算是,也是过去式了,五年前的事情,人死如灯灭。人真的不该一直想以前看的,是不是,有时候,该糊涂的时候,就糊涂一次。”
“可是,姐……”
“你还记得奶奶给我们讲过爷爷的事儿么?”
宋予乔有些愣神了,不知道姐姐怎么忽然提到奶奶,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事?”
宋疏影说:“爷爷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次鬼迷心窍的时候。”
姐姐这样一说,宋予乔忽然就想起来了。
是的,在宋予乔大约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奶奶对宋予乔和宋疏影两姐妹说过一件事情,是在婚前,宋老太太和宋老爷子都已经婚期将近了,而宋老爷子却忽然提出要将婚期延后,宋老太太就私底下查了,发现宋老爷子私底下确实是有另外一个女人,后来两人就开始冷战,然后争吵,最后在三个月内,分分合合三次,最终还是重归于好,婚期推迟了半年。
当时,宋疏影还问宋老太太:“真的有那个女人么?”
宋老太太点点头:“有,而且当时一直在联系,是在同一个军区的,后来老头子也承认了,也道歉了,但是谁年轻的时候能没有过鬼迷心窍呢?你们爷爷,也坦言,他只是享受那种被女人仰慕的感觉,但是那种仰慕的感觉,从我这里,找不到,只不过你们爷爷最终还是找回了回来的路。”
宋疏影叹了一口气,对宋予乔说:“小乔,就跟奶奶说的一样,谁没有过鬼迷心窍的时候,重要的是以后。现在对裴斯承,你也不要尽是百依百顺了,可以晾着他一段时间,反正男人都是这样,不失去就永远都不知道珍惜,让他也尝一尝患得患失的感觉,才会更加珍惜。”
宋疏影切断了电话线,抿了抿唇。
全身心的去爱,必然会受到伤害,这是一定的,除非你不爱,那就百炼成钢了。
韩瑾瑜从大厦内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挺粉嫩的小姑娘。
三个人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什么话,那个小姑娘脸上的笑看起来真娇羞。
宋疏影就这么躺着,看外面的情景看的煞有介事,直到韩瑾瑜过来开车门上车。
她随口问了一句:“搞定了?”
韩瑾瑜声音有些低沉:“嗯。”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不错。”宋疏影用调侃的语气说,“人家大老板也真是舍得了,给你几亿周转资金,还想把自己的女儿搭上给你。”
韩瑾瑜握着方向盘的手直接停住,将已经点着火的车又重新熄了,转过来,一把拉过宋疏影让她坐稳,给她系好安全带,“小影,别乱想。”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乱想,”宋疏影说,“我一向有自己的操守,当人家情妇,就当情妇,谁叫当初我就这么贱了非要跟你走,大不了我儿子生下来也当私生子,无所谓。”
韩瑾瑜握紧了宋疏影的手,目光深切了几分,“小影,我会……”
宋疏影伸出两根手指在韩瑾瑜的唇上堵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别对我承诺,如果你承诺了但是做不到,我会很伤心的哦,快开车吧,你儿子都快要饿死了,刚才就踢我了。”
隔着宋疏影现在已经很大了的肚子,韩瑾瑜吻上了宋疏影的唇,带着狠心不舍。
宋疏影也用力地去回应,直到唇瓣充血红肿。
韩瑾瑜的指腹在宋疏影的唇上摩挲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挂档,车子起步。
宋疏影看着车窗外,将刚刚尚未说出来的话,在肚子里默默地补充完整。
永远都不要对我怕承诺,那样我也就不会有希望,便永远都不会失望。
………………
八月份。
在c市,有三件大事,陆陆续续都已经提上了日程,第一件事是关于裴氏手下的影视剧院的工程,已经全面竣工,第二件事是张梦琳的十八岁生日宴,第三件事是叶氏有关于总裁之位的争夺,算是内部争斗,不过涉及到商业圈子的事情,不仅仅在娱乐版头条登了,就连财经报道都登了。
宋予乔随手翻着桌面上的报纸,喝着鲜榨的玉米汁,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向对面的律师事务所走去。
这一次来到沈宸良的律师事务所,她是想要询问有关于股份转让需要走的法律程序,毕竟是在大约四五个月之前才将股份转让的。
这一次依旧是沈宸良专门接待了宋予乔,沈宸良与陆景重算是高中同学,之后在一次聚会上见到过宋予乔,也算是彼此之间认识了。
待宋予乔说明来意,沈宸良说:“我帮你起草一份股份转让的协议书,这边我找人给你公证,到时候双方到场签字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股权转让的时候,我可以到场。”
“嗯,谢谢。”
宋予乔从沈宸良的律师事务所出来,因为她最近孕吐的厉害,但凡是做私家车,都会觉得头晕恶心想吐,所以只要是外出,她现在都会乘地铁或者是坐公交,无事的时候就多散散步走走。
她去了裴家大院去接裴小火,只不过,等到她到的时候,却发现郑嘉薇竟然也在,正在和裴临峰下象棋,裴昊昱搬了一个小板凳站在桌子前面看,两只小手拖着两腮。
不过,小家伙觉得看下象棋真的是好没意思,便搬着小板凳去门口坐着,正好就看见乔乔来了。
“乔乔!”
裴临峰听见孙子的这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郑嘉薇就在此时走了一步棋,裴临峰便走马,然后直接将郑嘉薇的帅给吃掉了。
郑嘉薇叫了一声,“裴伯伯,不行,我这一步重新走,我刚刚受到干扰了。”
这句话,明明就是指刚刚进门来的宋予乔。
裴临峰问:“又想悔棋?”
郑嘉薇笑了笑:“算了,反正我这下象棋的水平都是跟我爸学的半吊子的水平,也就是来您这儿丢人现眼来的。”
说着,郑嘉薇就站起身来,对着宋予乔笑了笑:“予乔,来接裴小火?”
宋予乔点了点头,裴临峰自顾自地将象棋收起来,也没有理会宋予乔,宋予乔站着有些尴尬。
郑嘉薇好像是看好戏似的,也不再说话。
这边裴老太太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了,她对这个儿媳妇儿特别喜欢,直接走过来,在桌子后面,抬脚就给了裴临峰一脚,“予乔,今晚留下来吃饭哦,小火念叨了一整天乔乔做的鸡蛋饼,说特别好吃,可想吃了。”
裴小火拉着宋予乔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裴老太太,撅着嘴腹诽:奶奶你真是太虚伪了,明明是自己嘴馋想要吃。
宋予乔去洗手进了厨房,裴老太太在后面埋怨裴临峰:“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摆那臭脸给儿媳妇儿看啊,小心我还离家出走!”
裴临峰:“……”
裴老太太接着说:“到时候让你一个孤独寂寞冷,我搬过去跟儿子儿媳妇儿住……予乔,多做点啊!吃不完我放冰箱里!”
“……”
裴临峰为这么几块臭豆腐,几张鸡蛋饼就给收买了的老伴儿,只能是四个字,无话可说。
裴昊昱在儿童房内不亦乐乎的玩,宋予乔在厨房内做几个简单的菜,郑嘉薇在后面也跟了进来,看着宋予乔切菜的动作和手法,啧啧唇,夸赞道:“你的厨艺真是不错,我几次都听裴三说起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宋予乔笑了笑:“没有那么神,只不过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我连简单的家常菜也不会做呢,”郑嘉薇说,“不如回头你教教我做,我正好回去做给我男朋友吃,就这么说定了。”
“乔乔!”裴昊昱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乔乔,我衣服扎脖子,难受死了。”
裴昊昱浑身跟生了跳蚤似的,跑到宋予乔跟乔,抓耳挠腮。
“你先别动。”
宋予乔擦了手,看了一眼裴昊昱后衣领的商标,然后找了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商标剪掉,“好了。”
裴昊昱就欢快地跑出去玩儿了。
郑嘉薇挑了挑眉,心内带着有一些疑问。
“这孩子挺黏你的,”郑嘉薇俯身,双肘撑在桌上,“你和这孩子亲妈夏楚楚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