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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在钟赫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段之澜和蒋书玦就会带人出现,生生打落他的妄想。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
“往哪里走?”
从昨日到现在,钟赫身边只有百来人不到,当初可是有近四万的海寇大军上岸来的,他身边也有一万多人。
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眼下又是何等狼狈,颓丧。反差之大,让人咋舌,也让他难以接受。
往哪里走?钟赫如何知道,如何做决定!
他所逃往的每个方向都有埋伏和追兵等着他,哪里走,还有区别吗!
“怎么会这样呢?”被套在黑斗篷里面的青荭,喃喃语着,她一直都知道钟赫是不可能比得过周允钰的,毕竟一个是一国皇帝,一个只是江湖头目。
但她也万万没料到,钟赫会如此不堪一击,落败得如此之快!
他就是那想撼动大树的蝼蚁,他所有的谋划在今日之后,更像是他在自取其辱,他比不过周允钰,一丝一毫都比不过他。
天边隐现一抹淡淡的红,黎明将至。
钟赫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却一直被逼着越来越靠近朔城,天色渐明之后,钟赫才恍然意识过来,不过他脸上并未出现恼怒的神色。
朔城……那里就是朔城了,周允钰镇守的地方!
但段之澜等人根本不会再给他打任何如意算盘的机会,晨间会有商客行人出现的官道上,他们连一个人影儿都没见到,就连天边的鸟儿也不往这条路飞停。
长长的黄土路,像极了民间鬼怪传说里的黄泉路,四周寂静得让人胆寒。
跟在钟赫身边的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深深的麻木,还有那一层层从心底里涌现的疲惫,已经没有人在钟赫耳边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了,他们累得连开口的兴致都没有了。
钟赫伸手将青荭身上的黑斗篷撕开,看着那娇美的容颜,他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而青荭却在他的目光中张着小嘴儿,愣怔住了。
她忘了,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在司翡带着她离开小渔村,去见钟赫前,司翡将一包淡黄色的粉末交给了她,这是他最后给她选择的机会,褪去这层易容,她对钟赫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但她却该死地给忘记了,一路疲于奔命,她给忘记了!
青荭被钟赫抱到怀里,却还是一副愣怔的神色,直到他一低头咬在她的脖子上,青荭才被这刺痛惊醒过来。
“嘶……痛啊!”青荭推搡着钟赫,却怎么也推不开,“啧啧”的声音不断响来,他在吸她的血!他疯了!
青荭再无顾忌,一爪子抓在钟赫的脸上,将那同样隐在黑斗篷中的银色面具掀了开去,指甲刮过他的脸,带给他刺痛,才叫他放开了她。
“啊啊!”
青荭被钟赫的真容吓了一跳,连退数步。
也不是她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钟赫真的很吓人!
原本被烧毁的那半张脸,只是比其他皮肤微红一些,自是有损容颜,但也说不上骇人。
但眼下,他那微红的皮肤上,长出一颗颗紫红色的瘤子,密密麻麻,恶心极了。
“呕……”借着天色看得更清楚之后,青荭就吐了。想到一直以来顶着这张脸占她便宜就是这钟赫,她就更难抑制这股恶心感,“呕……”
“呕……”有这种干呕行为的可不只是青荭,还有眼下还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一半是他的属下,一半是海寇,却全部在看清钟赫的面容时,退后干呕。
钟赫眼中是极大的刺伤,脸上的烧痕是落在他心口从未痊愈的伤,他们这种嫌恶的表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曾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折磨,现实也比他以为更能刺伤他。
“主上,你……你的脸……”跟钟赫算久的一个大个子属下,忍住惧怕,开口给钟赫提醒,这可不是什么烧伤,肯定是中毒了。
钟赫表情控制不住的狰狞,也让那些瘤子显得更加可怕,银色面具在地上泛着微光,钟赫的低头扫去,惊鸿一瞥,他也被自己的模样吓得猛退数步。
若非被青荭意外揭开面具,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
“司翡……是司翡!”除了司翡,谁还能有这本事,他一直就都防着司翡,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如何给他下了毒的。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想了一遍,也没想明白!
“啊……”钟赫泄愤地嘶吼一声,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原本全无感觉的脸,多了些难言的瘙痒,他有一股抓破自己脸的冲动。
“赫赫……”他不时龇牙,犹如嗜血的野兽,青荭早早就本更能地连爬带滚,离得更远更远些。
“追……追兵又来了……”
天边隐现,又有人马向这里合围而来,但他们却没了之前,惊弓之鸟那般的反应,已然失去了斗志,瘫软在地,等着最后的命运。
“过来……”青荭依旧干呕不断,耳边却响起钟赫如恶魔般的声音,“瑶儿……过来。”
“任何人都可以嫌恶我,你不可以……”
“我不是舒瑶,”青荭剧烈摇头,他是疯的,绝对不能过去,他方才还咬她,喝她的血,“我不是!”
她从袖带里翻出,司翡给她的粉末,还未及有什么动作,就被钟赫一石子儿打散在地,化入淤水中,她捞都捞不回来。
“我说你是,你就是,”
钟赫在看到天边的人马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青荭不过来,他就踱步过去,“乖一点,否则他们到来前,我就可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生不如死。”
看到钟赫走过来,青荭来不及惋惜那被打翻的粉末,再次被钟赫恶心的模样刺激得俯身干呕起来,满肚子酸水,似乎怎么都吐不完。
段之澜和蒋书玦的人率先抵达,他们目光一扫,就皱眉不已。
“你是钟赫?”蒋书玦问道,这么显眼的一张脸,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周允钰在哪里?”
钟赫却不回答蒋书玦的问题,他目光扫去,未看到周允钰,心中的失望,显而易见,有舒瑶模样的青荭,用来对付周允钰该是最好的,但他却一直都没出现,也让他最后的招数,迟迟不能发出。
“对付你,我们就够了,”青荭还在弯腰干呕,蒋书玦并未看到她的脸,他的注意力还在钟赫身上,“陛下……在陪……咳,还在睡吧。”
周允钰对舒瑶,快要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了,连书房里商量事情都要带上舒瑶,这个时候,应该还陪着舒瑶酣睡呢。
段之澜更是直白地移开目光,“真丑!”
段之澜目光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到蒋书玦脸上,微皱的眉头,这才松开许多。
蒋书玦回以疑惑的目光,段之澜则是微抬下颌,理直气壮,“洗眼睛……”
看蒋书玦当然是为了洗眼睛了,忙碌了一夜,放眼看去,只有蒋书玦还是赏心悦目的。
蒋书玦闻言无奈耸肩,却无太多不适,他朋友众多,嬉闹起来,也是无所顾忌,眼下不过是被一绝色美人看看而已了。
段之澜和蒋书玦一番极是自然的互动,在钟赫眼中就是为了故意屈辱他的行为,他右臂勒紧,左手捏着青荭后颈上的衣服,将她的那张脸提了起来。
“救……救我,”青荭不负钟赫之望,用舒瑶的声音求救了。
段之澜和蒋书玦猛地转头看去,的确是舒瑶的模样,也是舒瑶的声音,甚至连神情也很相似。
但他们是何等心思玲珑的人,再一细想就会知道,舒瑶不可能落到钟赫手中,他没有这样的时机,周允钰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钟赫,这样有意思吗?”
蒋书玦挑起眉梢,右手微微一挥,将士们合围过去,锋利的箭锋对着他们,只要他再一声令下,他们无一例外都会被射成马蜂窝。
“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易容,就能要挟我们了?”
“异想天开,你们这些年都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辛苦啊!”段之澜随即补刀,微微露出点怜悯之色,就有种春风四溢的感觉。
一开始的计划,自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的计划里,是他攻下朔城,控制住真正的舒瑶,然后再用这假的舒瑶,来和周允钰做交易,而他将真正的舒瑶占为己有。
但计划还未开始,一切就不按照他预想的套路走了。
青荭也成为一个用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废棋了。
“你也在这里,”钟赫这才认出了段之澜来,他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来,“来得好……”
“我见过你,”钟赫目光一转再次抬头和段之澜对视,“十八年前,在京郊别庄里。”
“杀两个!”蒋书玦眼睛一眯,发号施令,钟赫剩余的人里,就有两人被射成了马蜂窝,鲜红的血液眨眼间就浸透他全身的衣服。
哀嚎不断,血流不断!
“小时候的你可真漂亮,漂亮得我都想据为所有……”
“杀两个!”蒋书玦再次出言,钟赫每说一句话,他的人就得死一个。
又两个人身中数十箭而死……
钟赫浑不在意,他不痛快了,别人也别想痛快,“可惜……让云曦坏了我的好事。”钟赫不知道顺元皇帝的怪癖吗?他知道,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
“真可惜,还没尝一尝,就让你逃走了……”
“三个!”蒋书玦冷言说道。
“主上,您别说了……”钟赫不在意,他们这些等待死亡的属下们,就要先受不了了。
“你真恶心……”段之澜又开口,钟赫的话并没能激怒他,他真正容易被激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他将孟氏了结时,他就决定彻底放下那些。
无论是顺元帝还是钟赫,都不可能毁了他。
他们越是肮脏恶心,他越要活得好,鲜亮快活,自在恣意。
“哒哒哒……”
将士围着一辆马车从朔城的方向来了,马车很大很宽敞,里面烧着两个暖炉,暖和得很,至少舒瑶在被周允钰抱到马上上后,很快就又睡着了。
“主子说,让你们早点解决,”林三骑马到了近前,传达了周允钰的话。
周允钰的马车和将士只是路过而已,钟赫交给蒋书玦和段之澜来解决,他很放心。
而他则和带着大军最后抵达的蒋言昪,前往他们要解决海寇的最后一个地方。
这也是他们留钟赫蹦跶到现在的原因,他们要用钟赫引出海寇真正的首领,以及最后剩余的那海寇大军。
那些海寇已经抵达钟赫曾经逃经的泥滩边,全歼这五万海寇,给海寇势力巨大的打击和威慑,就是周允钰抵达东南,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
最大的威慑,永远都需要用鲜血来书写!
用鲜血来威慑,也用鲜血来祭奠这片曾经惨遭海寇屠戮的东南土地和东南百姓。
大虞留下了海寇五万凶徒的命,在数年之内,海寇绝对不敢再这般大举来犯。而他们也只需要再有这数年时间,到时候大虞的海防线就能全面建立起来了。
“周允钰,你见一见我,出来,见一见我!”
马车哒哒哒就要远去,钟赫反应过来,随即大声叫嚣。
周允钰怎么可以对他视而不见,就这么路过了……
“自不量力,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见我们陛下?”蒋书玦脸上浮现几抹嘲讽的笑意,随即又变成冷漠的杀机,“三个人!”
钟赫身边的人不断不断地倒下,这种折磨中,他们连背水一战,拉人垫背的最后反抗都做不出来,等死……等着被钟赫一句话一句话“说”死!
“救我,救我,我是青荭,是青荭……陛下,我是青荭……”
青荭随钟赫的嚷嚷,也才反应过来,那马车路过的是什么人,是周允钰,是大虞的皇帝周允钰。
她第一次见周允钰,是在御花园里,当时只觉得周允钰实在俊美无涛,和她臆想中大腹便便的矮胖皇帝,完全不同。
第二次见周允钰,是在津州水道的船上,他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儿上,他眼中的心疼,自责,怜惜,深情……
她明明知道那不是对着她的,却还是不可控制地沉沦下去了。
特别是在被易容成舒瑶的模样之后,她更是控制不住幻想起自己就是舒瑶,就是那个得到周允钰全心喜欢的人,如果她是舒瑶,如果她是,那就好了。
所以在钟赫提出用她换走舒瑶的想法时,她才没有反抗,甚至隐隐期待,即便是用这易容伪装换来的人生,她也期待渴望起来。
她就该过舒瑶的那种生活,冥冥之中,她觉得她的人生本该是那样才对。
她控制不住虚荣贪婪和心魔,到如今就要万劫不复了。
“陛下,陛下!”
青荭的声音未及传进马车里扰人清眠,舒瑶就让周允钰捂住了耳朵,她有些畏寒,但有周允钰这个天然暖炉在,便是换了马车,也依旧酣睡无恙。
“那是谁?”周允钰低声问了,他就没记住青荭这个人,即便是上辈子,青荭身上能让他记住的也不是她的容貌声音,而是她提供给他的新想法。
在她背叛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彻底破裂。
他的遗憾只有舒瑶,他很清楚,他就是为舒瑶回来的。
很快有人附在马车边给周允钰低声回禀。
“哦,原来是她,继续走吧。”
舒服的日子,她不想过,从上辈子一直作妖到现在,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死还是活,对周允钰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
马车不为钟赫停留,也不可能为青荭停留,徐徐离开,留他们独自叫嚣不断。
其实钟赫并不需要蒋书玦和段之澜去花费什么心思折磨一番,司翡种在钟赫身上的毒,已经全面爆发了。
青荭方才抓钟赫时,她的指甲抓过钟赫的脸,抓破了一些紫红色的瘤子,瘙痒越来越难以忽略,等钟赫再次控制自己的手时,他已经将自己抓得满脸血了。
“真恶心,”段之澜又凉凉地道,但目光却转了过去,一眨不眨地落在钟赫身上,似乎在欣赏钟赫的这种死法。
“呕,”青荭又吐了,但她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看钟赫难耐地抓着自己,她也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地瘙痒,她突然意识到,那钟赫方才咬了她,她是不是被传染了?
“救我,救我……”青荭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会变得像钟赫那样恶心,那还不如死了,“我错了,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乖乖听话,我懂很多,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段之澜和蒋书玦对于她所言毫无反应,青荭一转头恨恨地看向了钟赫,她抱住自己的膝盖,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怒极而骂。
蒋书玦和段之澜看得挺无语的,但钟赫身上的毒并不具备传染性,青荭更多的还是心理作用,而且她才是导致钟赫毒发的关键。
她跟在司翡身上这么久,所食用的所有东西,都是司翡准备的,他一直在用药喂她,她本来就是司翡要送给钟赫的见面礼,易容成舒瑶的模样,也只是为了让钟赫能接受这个特别的礼物。
在算计人心面前,钟赫不是司翡的对手。
钟赫已经无暇顾及青荭对他的谩骂,原本只是身上痒,但现在却有一股奇痒从心底里钻出来,他怎么抓身上,也无法阻止这股瘙痒继续扩大。
他难耐地嘶吼,却也没有半分缓解,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
“啊,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他在地上不断翻滚,他身上的恶臭和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段之澜已经取了帕子捂住口鼻,一脸嫌恶。
“啧啧,这就受不了了?”段之澜眼中的兴味愈发强烈,声音中的愉悦也浓郁了几分,“据说还有一百零七种毒要发作呢?”
林三来传达了周允钰的话,也顺便将发生在朔城别院的事情,简要和他们说了说。
“每种毒发作一个时辰,你还有九天可以活……”
“真是便宜你了……”
段之澜说话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慢悠悠又特别好听,便是摆明了幸灾乐祸,却也照样悦耳动听。
他下了马,提着剑,走到钟赫身前几步的地方,凝眸看着他,毫无预兆一剑刺出,带起一朵血花,钟赫右手的经脉被他挑断了。
“这一剑是为了云曦!”
又一朵血花喷出,“这一剑是为了瞳瞳!”
“这一剑是为了司思!”
“这一剑是为了……”
一剑又一剑,钟赫无疑是被段之澜废了,他除了头还能动,武功尽废,经脉寸断,想滚都滚不了,“再……再刺,再刺……”
段之澜带来的疼痛,奇异地能缓解些瘙痒,在他停手之后,钟赫下意识就让他继续。
“哈哈哈,”段之澜闻言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点怅然之色,而后又转为坚毅,银剑飞出,落到一个黑衣人身上,“莫棠,你的那一剑,你自己来……”
“谢王爷!”莫棠对段之澜拜了一拜,就举剑到了钟赫身前,眸光低敛,手持的剑锋从钟赫的眉间一路往下行走。
“贱……贱人!是,是你背叛了我!你和司翡背叛了我!”
钟赫显然没有想到莫棠会是周允钰那边儿的人,而她也居然能隐忍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来,却是为了能刺他一剑!
“是你逼我的!”莫棠眼中的恨意再无遮掩,那种恨不得食其血肉的恨,她握着剑一直游走到了钟赫的胯间才停下,脸上突然绽放一抹笑意,然后手腕灵巧地一转,
“啊!”钟赫嘶喊出声,莫棠所刺的地方,是个男人都不能忍,而且莫棠还极力延缓她自己一划的动作,她要让钟赫深刻地感受这疼。
“盈盈早就被你害死了!”她的妹妹早就让钟赫糟蹋,早就让他害死了!
“你很奇怪为什么情报会一直出错,对吗?”莫棠一划又再转了回来,然后缓慢地搅动了起来,钟赫随她动作,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
“那还得多亏了颜驸马呢,”钟赫在大虞的情报是颜卿帮忙建立起来,他活着的价值比他死了要大,所以安宁长公主的求情,才能让他活命。
当初他是如何帮钟赫父子,如今,他就如何毁去那些!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钟赫以为他放弃的那些棋子,关键时刻却可以让他致命,颜卿是,她也是!
“他不是死了吗?”他不容许有叛徒的存在,在颜卿抵达岭南之后,他就派人去杀他,得回来的消息也是他死了,但其实是没有?
众叛亲离,这也是钟赫该受的罪!
“连秦老的背叛您了,你还有什么让人效忠的地方?”莫棠嘲讽地看着钟赫,一句一句揭他的软肋,“懦弱无能还自以为强大,若不是你控制了我们在意的人,你以为会有这么多人为你所用吗?”
“我们一直在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我们效忠的一直都是司翡公子!”莫棠暴露了之后,又陆续几人自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而后对钟赫说到,“太虞卫真正的主人一直都是司翡公子。”
他这么多年以为的效忠,只是司翡想让他看到的而已,否则他身上的那些毒,又是如何无声无息下了的呢。
“啊啊,”这些打击比身上的痛苦和奇痒,更让钟赫难受,他双目赤红,想要杀人,可是除了嘶吼,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到此时留在他身边的,居然没有一个是他的人了,海寇尽皆被杀,剩下的不是颜卿留下的,就是司翡留在他身边的。
“青荭姑娘,”莫棠走到了青荭身边,看她又惊又怕的模样,心中也无多少怜惜,青荭曾经有很多次,离开钟赫的机会,但她都没有选择,司翡看透了她的野心,她想要救她,也无从着手。
青荭抬头看莫棠,心中的后悔再次层层涌起,“我会死吗?会死吗?”
“我不知道,”莫棠俯身在青荭脸上摸了又摸,她的易容就被取下来了,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眼中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你好自为之!”
“哇啊啊,呜呜……”青荭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难过得难以自抑,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没能见到周允钰,没能见到舒瑶,更无法见到陈氏。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除了蒋书玦似有所觉,其他人都不知道青荭想要回的是哪里。
“将他们全部单独关押起来!”蒋书玦和段之澜都没将关注多分给青荭一丝一毫,他们的目光看向了远处,那里还在发生战事。
不过不需要太担心,无绝对的胜战把握,周允钰不会把舒瑶带上。
“我送他们回朔城,王爷带人去支援吧,”
蒋书玦即便相信周允钰,但他带上了舒瑶,就让他无法不挂念,支援并非必要,却也可以让战事更早些结束。
“也好,”段之澜点头,他对蒋书玦也算放心,他的周全不会给钟赫他们再任何横生枝节的机会,而且他也知道蒋书玦真正的用意。
“那些都过去了,”不在意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就像是周允钰一样。
“是的,都过去了,”该报的仇,该了结的都了结了,他也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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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寇首领几次收到钟赫求救的信号,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出手了,钟赫可是带走了他四万多人,若全部折损在大虞,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
他可不是一般的海寇首领,他在东漓国是皇族,国内海上,都有一批效忠于他的人,能集结这么多人,对于他来说也是背水一战。
能及时弃卒保车,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但他来了,也注定和钟赫,和那些海寇一般,有来无回!
三万虞皇军一直都在海上蛰伏,他们才一抵达海滩,他们就断了海寇的后路,除非他们能从海里游回他们的东漓国去,否则,今日他们注定要插翅难飞。
“都说什么?”周允钰让人煮了热水进来,隔了一道轻纱帘子,他一边看舒瑶的睡颜,一边在悠然品茶。
这里天然一道避风口,连那边的声音都不怎么传得过来,但发号施令,并未停止过。他并未亲自上前杀敌,但一切都在他的控制当中。
“那海寇首领让人过来交涉说愿意投降!”
“让他们将海图交出来,至于投降,呵呵……全杀了!”
投降?这些海寇从没放过他大虞子民,所过之境,男女老少,无一幸存,烧毁的村庄同样无数。降?大虞不会接受,他也不会!
“是!”
段之澜赶来的时候,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但周允钰马上派给了他另外一个任务,他带着人按照海图,去了海寇们盘踞的海岛上,剿灭余孽,顺便还拉回了好几船的金银财物!
其中大半居然还是钟赫献给海寇们的,人若是要作死,别人怎么阻止都不会有用的。钟赫到如今的结局,是他自己一点一点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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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舒瑶在周允钰怀里醒来,昨夜快凌晨了她才入睡,眼下到午后了,方方醒来,若非她确定自己睡了很久,都要将那灿烂的晚霞认作是黎明的朝霞了。
“随我出去走走?”
周允钰将舒瑶的头发理顺,绑不出好看的发髻,只插了压根玉簪,慵懒而娇美。
“好呀,”舒瑶掩着帕子,擦了擦嘴儿,对自己一觉醒来是在荒郊野外,也接受得很快,她看着周允钰,弯了弯眼睛,能看到他,在哪里醒来都无所谓。
天从今日晨时开始,雨才方歇,到了晚间,才出现这灿烂的云霞。
周允钰牵着舒瑶,两个人行走在海滩边的礁石上。
舒瑶身上又是披风又是斗篷,除了眼睛能看风景,其他地方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整个人走动起来不可避免也显得有些笨拙。
她慢吞吞走着,周允钰也控制着他的步调,永远只快舒瑶那么少许。
“这里有些滑,走这边。”
“嗯嗯,”舒瑶点头,安心地踩着周允钰让她走的路。
“陛下,回虞京了,我们再一起去皇觉寺吧,”舒瑶停下脚步,明媚的杏眸看着周允钰,那里面映着晚霞的清光,明丽温暖如初。
“好……”周允钰点头应道,眼中也浮现了笑意。显然,他也想起,他们在皇觉寺里的事情。
“我们走着去……”
“好……”
“您还领着我走……”
“好……”
“领一辈子吗?”
“一辈子。”
“嗯,”舒瑶点头,微微弯起的眸中,积蓄更多的灿烂,让周允钰看晃了神。
她轻轻拉了拉遮在脸上的面巾,露出半张小脸,踮起脚尖,微微嘟着红唇,迅速印在周允钰脸颊含而未露的酒窝上。
周允钰的瞳孔微微收缩,正待反应,舒瑶就退后转头,看向了天边,状似陶醉美景,感叹道,“真好看!”
“嗯,好看……”周允钰看着舒瑶点头道,风景再美,却不及舒瑶眼中的灿烂。娇软的舒瑶很美,坚强的舒瑶也很美,她越来越美了。
揽着舒瑶腰肢的手轻轻一转,她整个人转了回来,余晖映在那半张脸上,长长的睫毛,随着颤动留下许许剪影,撩得他心里越来越痒。
也不知是谁靠近的谁,两个人的唇越贴越近,在灿烂的霞光中,辗转缠绵,久久难分。
一吻方罢,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随之而起的是一股渴望,心底里升腾起的渴望,他渴望着她,她也渴望着他。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被一吻勾出了无限相思。
这种思念只有他们彻底地交合才能稍许缓解。
“瑶儿,我想要你,”周允钰声音出口,却已沙哑得让人心颤。
闭眼的舒瑶,眼睫不断颤动,可是许久之后,她拒绝的话一样说不出口。她也想要周允钰,可是却害羞开不了口。
被周允钰弯腰抱起,舒瑶下意识就揽住了他的脖子,从礁石走回马车,不算短的路程,却尤其磨人。
耗时是长是短,舒瑶迷糊的脑中也没了概念,直到她自己一人在马车里独处了数刻,她才晃神过来,红晕随即爬满了两颊。
周允钰居然明目张胆地让将士远离,他自己拉着马车走远,这欲盖弥彰的……明眼人都稍稍一想,就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舒瑶咬唇正要出言反悔周允钰这荒唐行为时,他就已经跃上马车,似乎看出她的疑虑,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以唇封缄,堵住了她所有可能的抗议。
“瑶儿,我想要你……”
从将舒瑶找回开始,这种渴望与日俱增,在方才这一缠绵之吻中,再难抑制了。
舒瑶被吻得迷迷糊糊,那些顾忌也随着他的灼热,抛于脑后,舌尖到舌根都被吮得发麻,却还是抵死缠绵,交缠共舞,两人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交融到一起去。
斗篷褪去,披风褪去,一件一件,直到两人坦诚相见。
马车外是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马车内是舒瑶难耐的低吟,周允钰忘情的粗喘,渐渐编织成一曲极尽缠绵的乐曲,醉了海风,醉了海浪……
“陛下……”
“叫夫君,”
“夫君……”
舒瑶迷茫地看着周允钰,眼眶微微泛红,脸上红潮未退,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蒙着一层浅浅的粉色,一切都说明她方才动情无比。
“还想要?”周允钰咽着口水,一个翻身再次将舒瑶压在身下,他眼中无半点餍足,反而像是被激起了食欲的饿狼,幽幽的绿光,看得舒瑶心里发毛。
“没有,我没有这样说……”舒瑶眼睛又再次瞪大,周允钰越来越爱在口头上欺负她,她哪里有说过那样露骨的话,便是说过,那也是周允钰用非人手段给哄的,逼迫的!
“是吗?”周允钰的手从舒瑶脖子往下滑,一出手就抓住了舒瑶的敏感点,“想要吗?”
“嘤……”舒瑶不及咬唇,就低吟出来,在这种事情上和周允钰争,实在太不明智了。
“想要,想要,”周允钰没再施展多少手段,舒瑶就弃械投降了,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灿烂的云霞渐渐褪去,换上漫天星月,一场迟来的酣畅淋漓的□□才方方结束。
舒瑶在清晨酣睡的时刻,被周允钰抱上马车,又是在晚间酣睡的时候,被他抱回朔城里。
而后连续几日,不是周允钰抱着,她都没敢出屋子,院子里外的那些亲卫军,舒瑶总觉得无颜以对。
舒瑶生气了,周允钰连着哄了几日,再三保证那些亲卫军不会知道那日的事情,舒瑶掩耳盗铃,只能信了周允钰的话。
钟赫终究还是死了……他在地牢里,受了一百零八种堪比酷刑的毒发折磨,生不如死,可他却连自尽也做不到。
在第九日的午时,在朔城的城楼前,众目睽睽之下,斩首示众。
一篇蒋书玦起草的判决说,也随之传遍天下,钟赫终究是以前太子的名义死去,但随之是他千古骂名,勾结西梁,勾结戎狄,勾结海寇,刺杀皇帝,一切一切……馨竹难书。
他的罪孽是刻录在史案上的铁证,千百世之后,也无人能推翻。
他没能复国,所有一切都成为了笑话和罪恶。
到死前,他还在叫嚣着要见周允钰,周允钰却始终没去见他,原因很简单,他不想独自前往,又不想让他看到舒瑶,两者相权,周允钰就对钟赫不在意了。
再两日,大军开拔,往北而去,他们要归京了。
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除夕前回到虞京,堪堪抵达津州,就已经是农历三十,再一日就是除夕,也就是舒瑶的生日,怎么都不能在路上过。
而从津州回到虞京最快也还需要三五日的路程。
“没关系,再几天,我们就能见到祎儿和悠悠了……”话是这么说,但越靠近虞京,舒瑶心中的思念就愈发泛滥,她安慰周允钰,也是安慰自己。
“先进屋去,”周允钰理了理舒瑶额间的碎发,牵着她往屋子里走去,但远远的,他们就听到小娃娃咿咿呀呀叫唤的声音了。
“啊呀呀……”
“呀……”
“咿呀呀……”
“呀……”
“祎儿,悠悠……”舒瑶眼睛一亮,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听出来,那是她的祎儿,她的悠悠……
大红的床铺上,两个穿着黄袄子的奶娃娃爬来爬去,准确地说,是又祎小太子老想扑到又悠小公主身上,但又悠嫌弃黏人的弟弟,总躲着他。
一追一逃,可不就满床爬了嘛……
依依在床边护着,威武的金色獒犬年糕也一旁守护着。
看到舒瑶和周允钰进来,依依行礼之后,哄了又哄,才将年糕一同带出去,这是属于他们四人相处的时刻。
舒瑶揉了揉年糕的大脑袋,就扑到床铺上,抱着周又祎周又悠又哭又笑,眼泪口水糊了他们满脸。
“好了,别哭了……”看舒瑶发泄得差不多,周允钰终于忍耐不住,将舒瑶从两个宝贝身上捞了回来,名曰给她擦脸。
“母母……”
“我听错了吗,方才悠悠是不是唤我了?”舒瑶从周允钰怀里探出身体,将悠悠也抱了过来,“悠悠是不是唤母后了?再唤一句……”
“母母……”母女天性,又悠公主很快就认出他们黏人的母后来了,爬到舒瑶身上,就不愿意出来了。
“咿呀呀……”又祎爬了一圈儿,最后也随他姐姐往舒瑶和周允钰身上爬,最后被周允钰捞到怀里来。
舒瑶在短暂的感伤之后,就完全全抛却了这些情绪,围着孩子们团团转,脸上的表情快活无比。
周允钰看舒瑶高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但舒瑶围着两个孩子转,自然会将他忽略了,他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当然,对于这点,他还不至于会说出来的。
“陛下,您对我真好……”
两个宝贝睡在里面,舒瑶和周允钰睡在外面,一家人同床而眠。
借着微弱的烛光,舒瑶转过身来,依偎到周允钰怀里,喃喃语着,她知道,周又祎和周又悠能出现在津州府,是因为周允钰提前的安排,而他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她,他知道她的想念,他想要她高兴。
“我真高兴……”
“嗯,”周允钰的神情因为舒瑶的话,瞬间软化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您说的对!”舒瑶的四肢缠上周允钰,心中获得了难言的满足感。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