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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吵吵第二天就病倒了。
湿着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不病就怪了。宁恪起床的时候,被身边那人异于平时的体温给吓着了,也没叫起她,穿戴好衣服就连忙出门给她买药去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昨天夜里也只是打了几个喷嚏,清晨起来就成了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当她躺在床上虚弱的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宋吵吵顿时清醒了一大半,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边上空着的那一片。
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又丢下自己走啦,
这几天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让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安全感。宋吵吵脑子里昏昏沉沉,却又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嫌弃她老是生病拖后腿,然后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另外找地方去了呢……
宋吵吵吸了吸鼻子,然后瘪了嘴,开始望着窗子外面发呆,虽然那里被糊了一张窗纸,还有些泛黄的感觉,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许多时,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她顿时满心欢喜的看过去,却只看见两床棉絮朝着自己走过来。
咦……
见她这般表情看着自己,宁恪黑着脸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将棉絮搁在了床尾,默不作声地套起了被套。
宋吵吵塞着鼻子,脸烧的红红的,双手拉着被子,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观察着他。
丞相大人在套被子!
哦他已经不是丞相了,但是他真的在套被子!
宁恪摊开棉絮将被套的两个边角放了进去,锦衣玉食惯了,做起这种事情来显然有些笨拙,亏得他手长,倒也不是特别艰难。只是那个大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几朵大牡丹的被套,拿在他的手上委实有些怪异。宁恪一转头就发现那个小脑袋躲在被子里闷笑,还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挺有节奏。宁恪木着一张脸走了过去,将她罩在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
“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哑着嗓子,故意气他,结果把自己给呛到了,连连咳了几声,脸上那因生病而生出的两处酡红,倒像喝醉了酒似的,带了些别样的媚态,让人心疼不已。
彼时宁恪才明白为何世人都对病美人情有独钟,他家吵吵偶尔生点小病,倒还有了些别样的美,不是怎样倾国倾城,或者高洁清丽,就是这样平平凡凡的美,却让人动容不已。
不过宁恪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宁愿自家媳妇丑成一只欢乐的老母猪,也不要再生什么病了。
这样一看,被她嘲笑了半天的气也消了。宁恪面无表情的将铺盖收拾好,嘴上没说话,却做着生活里又平凡又温柔的事情,仿佛他们就是民间一对最普通的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彼此相依相偎,互相取笑。
他将新被子好好的摆在一边,转头看了看宋吵吵,道:“自己钻进去,换床被子睡。”
宋吵吵听话的翻了个身,扭啊扭啊扭,扭进了新被窝里。顿时浑身一冰,可相比她滚烫的身子,倒还好受了些。
宁恪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没有退烧,反而比早上更烫了,倒难为她病成这样了还有精力折腾自己。
“我方才去钱记药铺给你买药了,不用太担心,不过受了寒而已,喝几天药,在床上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想喝什么我给你熬……”说着说着,宁恪忽然住了嘴,呃,他不会熬汤。
为什么自己的话突然变多了呢,他沉思了一会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宋吵吵者变话唠吗?
在他口中听到钱记药铺几个字……宋吵吵顿时想到了之前给他买的那包壮阳药,脸一黑,只想了一会儿,心里又是一叹,时间过去的真快,那个时候,她还是想尽办法逃离相府的宋家二小姐,命运真是阴差阳错,让她遇上了这么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那我要喝小米粥……”她恃宠而骄的哼唧道。
宁恪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有些赧色道:“没煮过……”
“哦。”宋吵吵很体贴道,“那你给我煮大米粥吧。”
“……”宁恪突然很想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捏成各种形状,斜睨了她一眼就去给她煮粥熬药了。
他不过出去一趟,买的东西倒很齐全,还扛了一小袋子米回来。也不知道以他的风度,是是怎么拎着两床被子招摇过市的……啊,想想就很可怕。
宁恪取了刚买的药起身进了厨房,将那药草细细的碾碎了,加了水,放在砂罐中熬了起来。刚过了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像是浓稠岁月里那最难熬的滋味。
他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专心的注意着火候,心情如同那药味一般苦涩。他去买东西之前,还去了找过一个人。丞相长史杜奉曾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一路将他提拔上来,即使没有感情也有知遇之恩,是自己难少有的信任之人。
杜奉倒不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见了他还如同以往一般尊敬,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已经被罢官了。他将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自己,旁的不说,就说这丞相职位,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竟只是由御史大夫张同旭代领丞相一职,并未直接封官。杜奉明里暗里都在说,皇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要是您攒一把劲儿,指不定还能归位呢!
宁恪倒没有想那么远,面对杜奉的话语,只一笑了事。
圣旨上那白纸黑字都是皇帝金口玉言,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准他再朝为官,也不知是皇帝故意给自己留的后路,还是不小心给漏掉了,但是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再想改,也得问问谏官同不同意。
三年一次的科举就在明年了,秋季举行乡试,后年才轮的上春闱。罢他的官,抄的他家,都没有关系,他没有任何意见。凭他的才学,大可以从头再来,一步又一步的来。
大不了便将他那些官路再走一遍罢了。
时间还长,他不着急,有吵吵陪着自己走这段路,他一点也不着急。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生计问题,之前留下的那点银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还是得找个法子先赚到钱才行,他答应过吵吵不会让她受苦,就一定不会。
且说今日见到杜奉的时候,对方就死活要塞银子给他,宁恪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温和,骨子里却是极傲的。让他拿别人施舍的钱,不异于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他之前不让吵吵跟着自己,无非就是因为郡主府能过好日子,再不济,她娘家也有自己刚送出的聘礼,吃穿自然是不愁的,无论如何也比跟着自己要过的好。所以,这一年,他至少要让她吃穿不愁才行……
似乎想的有些太多了,时间一长,药都煎好了,宁恪回过神来,将药盛在了碗里,还格外心细的给她加了点冰糖。
端着那碗药去了房间,刚一进门,那药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宋吵吵委屈的皱起了眉,又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表示她看不到那药所以不用喝。
跟宋吵吵在一起呆久了,宁恪觉得他对掀被子这种事情已经练到一种境界了,什么时候搞一个花式掀被子比赛,他一定能拿魁首。
宋吵吵被他拽了出来,呼呼喘着气,两个人大眼瞪大眼。
“喝药。”直截了当。
“你不是说给我熬大米粥去了吗,你骗人!我要吃大米粥我不喝这么苦的药!”胡搅蛮缠。
“不喝?”宁恪扬眉,“要么回你的郡主府喝大米粥,要么在我这破屋子里喝药,自己选。”
话刚落音,宋吵吵突然坐了起来,伸手夺过了他的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生怕她不喝药,下一秒就会被丢出门外去似的,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宁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宋吵吵皱着眉毛将那药朝嘴里灌,努力强迫自己喝下去,可是那味道实在太苦,本就因为生病而酡红的脸越发的红了。刚要接着喝,却被宁恪轻轻伸手拿了回去,柔声道:“我喂你吧。”
宁恪其实一直都不是很会照顾人,给她喂药的姿势也显得很生疏,偶尔还将汤汁洒了出来,弄的宋吵吵下巴上都是黑汁,看起来怪渗人的……宁恪起了玩笑之心,似乎还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好玩,故意将药汁洒的她满脸都是,黑乎乎的宋吵吵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欺负了……
闹够了,宁恪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了,似乎觉得自己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子的做法实在不好,心下反省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给她擦了一遍……
雪在昨天夜里就停了,不过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窗缝里透出的风倒不是很大,却也“唔唔”的吹着,不过跟昨日比起来倒是好多了,还出了点太阳。
“吵吵。”他唤她的名字。
“干啥。”宋吵吵还在跟那碗中药作斗争。
“快要过年了……”
“哦。”
“……不能给点其他反应么。”
“哇又要过年了!真好啊我最喜欢过年了!我最最最喜欢过年了呢!嗯咱们要买很多很多的酥糖和饺子皮!你字写的那么好咱们还可以不用买对联了!大年三十的时候咱们俩一起吃糖一起包饺子一起放炮仗吧!”宋吵吵敷衍的憧憬了一番,接着和那碗中药作斗争。
真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