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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午后,崔锦心带了几个侍女走进梧桐院。
这日因为天气不好,夜雪便没有在桂花树下闲散,崔锦心带着侍女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那张软和的大床上午睡。
夜雪似乎没有觉察,懒懒的翻身面朝里继续睡,崔锦心似乎静静站了会,便走到夜雪床前,柔柔道:“王妃,王妃,醒一醒。”
直到崔锦心准备叫第四遍的时候,夜雪冷淡的声音才懒懒问道:“何事?”
崔锦心似乎愣了一愣,才道:“回王妃,王爷请您去乾明殿。”
见夜雪慵懒的起身,崔锦心便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夜雪也不拒绝,任由他们服侍。
当夜雪来到乾明殿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公冶墨一个人在正殿批阅折子,见夜雪进来只略抬了抬冷眸,淡淡道:“坐吧。”
夜雪依言在离公冶墨最远的门口落座。
公冶墨也不抬头,似是漫不经心的淡漠道:“过来一些。”
夜雪便起身向前了几个座次,刚要落座,又听见公冶墨道:“再过来些。”
夜雪便一直走到议事正殿最前面的一张椅子,又要落座,却见公冶墨正抬头看着她,他沉寂的眸子又看了一眼书案旁边的软垫,夜雪只得走上台阶,跪坐在软垫上。
公冶墨将自己面前一个摆着茶点的漆盘推到夜雪面前,便将注意力转移回公事上。
夜雪见托盘上摆了两盘点心,却只有一盏茶,点心没有动过,茶水却只有半杯,想来应该是公冶墨用过的。
夜雪便没有去拿茶盏,素手一转,捻了一块糕点,闲闲的吃起来。
公冶墨将批完的折子归类时,斜了一眼夜雪,道:“本王的茶不和你的口味?”
夜雪咽下口中的糕点,淡淡道:“哪有把自己剩下的茶给人的道理。”
公冶墨唇畔微微勾起,道:“上次在梧桐院,你给本王喝的难道不是剩茶。”
夜雪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时自己有心想逗耍一下,现在却没有那样的心情,便淡漠道:“王爷叫我来就是为了喝你的剩茶么?”
公冶墨冷寂的眸子看了夜雪一会,便又拿起一本折子摊开。
夜雪见他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动了动身子,换一个舒服的坐姿,见案子上放了本《鬼谷神兵》,便拿来闲闲的翻阅起来。
这书被翻得有些旧了,上面满满都是红笔批注的小字,这字虽小,却苍劲有力,堪称铁画银钩。
夜雪看着兵书上的字句晦涩,但是配上批注读,却易懂很多,而且上面还注了兵法的活用实例,看着倒也有些意思。
眼看要到申时了,公冶墨才放下手中的紫毫,起身活动了一下,不经意道:“随本王去参加一个晚宴。”
夜雪也站起来,随手将书放在案子上,淡漠的应了一声。
公冶墨挑了挑眉,道:“你不问一问是什么晚宴?”
夜雪淡淡的反问:“有什么分别么?”
公冶墨沉寂的视线又落在夜雪淡漠的脸上,看了许久才转向别处。
他眸光深沉如寒潭,夜雪虽然看不明白,却还是直直的与他对视,直到他将视线转开。
夜雪由随行侍女搀扶着走下马车,见停的地方正好是东宫正门。东宫正门自然是气派的,可是门前广场上停泊的马车却更叫让人眼花。
随行的侍女都有些兴奋,偷偷传递着眼神,有的还悄悄传递两句私语,其中有几句夜雪倒是听清了:
“你看,是惊鸿逐香车,第一楼的韵姑娘来了。”
“逐香车算什么,你们看,沉香玉缕车也在呢!”
“连公孙夫人都来了,真不愧是太子夜宴。”
原来,古代的车子还有这些名堂,夜雪看了一眼公冶墨这辆黑漆漆的马车和拉车的两匹黑马,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名头?
公冶墨和夜雪缓步走进承乾殿,原本有些喧哗的大殿立刻静默下来,众人依礼参拜后,便见迎面走来一位隽秀温雅的男子,他一边走一边露出谦和的微笑,道:“小王有失远迎,还望七皇弟莫怪,莫怪。”
夜雪感到公冶墨似乎比往常更加沉寂,他微微抱拳,淡淡道:“皇兄客气了。”
公冶溪忙扶住公冶墨,道:“你我自家兄弟,今日又但求尽兴,皇弟也莫要拘礼才是。”
公冶溪又转向夜雪,笑道:“这位就是七弟妹吧,果然是个绝色,不枉孤王的七弟为你费尽心思。”
夜雪抬起清冷凤眸,却见一丝异样从公冶溪那双微挑的眸中一闪而过,夜雪垂下眼睑,福了福身,淡然道:“是。”
公冶溪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笑道:“能请到七皇弟实属不易,来,何项,快请墨王王妃入席。”
何项是东宫的掌事大太监,专司服侍太子之职。
夜雪冷眼看着,这个太子面上待人倒是亲和,一般这样的君主都颇受拥戴,只不知本性如何……
呵……夜雪有些自嘲,说到帝王的本性,这从古至今恐怕没有一个不是阴狠的。
大殿的布置略有秦汉时的遗风,想来也是因为请的人都是在大照王朝有些地位的。
公冶墨上了几层台阶,在仅次于主位的椅子上落座,夜雪便坐在他身边。
夜雪抬眸见公冶凌与一位美艳女子正好坐在对面,公冶凌见夜雪看他,便优雅的举了举手中的玉杯,夜雪淡淡点了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夜雪冷眸扫了扫,在场的人中竟没有几个有印象的。
公冶墨冰凉修长的手突然覆上夜雪纤白的小手,公冶墨的肤色比小麦色略深些,衬得夜雪纤细的指尖越发苍白。
夜雪回眸与公冶墨冷寂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梢,她从这双沉寂的眸子中依然看不到任何情绪,她讨厌这种感觉。
“咳嗯……”
两人对视许久,被一声有意的咳嗽打断。
夜雪首先垂下眼睑,淡淡道:“你的眼睛不累么?”
公冶墨的视线又在夜雪脸上逡巡了一会,才缓缓挪开,冷冷的回道:“不累。”
旁边服侍两人的侍婢不巧听见,消瘦的身影突然打了个冷颤。
公冶溪将空握的拳从唇边拿开,举起杯子向众人道:“溪承蒙各位厚爱,百忙之中抽身来参加这场晚宴,溪先干为敬,敬众位。”
公冶溪待侍女添满酒杯,又举起,道:“今日溪略备薄酒,爱妃她也精心准备了几场歌舞,愿各位尽兴畅饮。”说着又饮下了杯中酒。
公冶溪又举起第三杯,道:“第三杯也敬众位,若溪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众位海涵,给溪几分薄面,莫要怪责才好。”
公冶溪三杯酒敬下,众宾客拘谨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纷纷举杯回敬,晚宴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夜雪拿了一粒葡萄想压一压口中的酒味,却无意间看见了萧慕鱼,萧慕鱼有意无意总瞟着公冶凌的方向。
夜雪慢慢咬着凉爽的葡萄,视线转到对面,她记得皇后已经下旨为公冶凌与萧慕鱼赐婚,今日虽然算不得正式的场合,可公冶凌也不适合带其他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英爽的气质,一袭简单的月白罗裙,简单的发髻,配着一套白玉钗环,看上去甚是爽利。
那女子见夜雪看她,便冲夜雪举了举手中的玉杯,夜雪也略举了举酒杯。
太子妃看了笑道:“两位倒是性情中人,你们应该没见过才是。”
女子点了点头,道:“第一美人的大名,奴早有耳闻。”
太子妃摇了摇手中的宫扇,笑道:“晶珠倒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位是墨王妃,”笑着压了一口茶,续道,“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夜雪清冷的眸子抬了抬,想看看那个叫晶珠的女子要怎么反击,却见晶珠根本不理会太子妃的挖苦,向夜雪举杯道:“奴名唤晶珠,在军中任职,墨王妃有礼了。”
夜雪也举起玉杯,淡淡道:“我叫萧夜雪,晶珠姑娘请。”
太子妃用宫扇掩着嫣红的樱唇,笑道:“你们倒是聊得来,我想着,你们也能聊得来。”
“哈哈……哈”一个清脆的笑声突然响起,在这丝竹清韵的和欢气氛里有些不协调。
夜雪循声望去,只见正是上次那个公主,她拿绢子擦拭着唇角,抬头对太子妃笑道:“皇嫂,你这张嘴真是……”
太子妃笑道:“净儿,我也没说什么呀。”
公冶净笑道:“正是你没说什么,却又让人想到什么,那才是巧呢。”
有几个坐的近的女子听了,都拿眼睛看夜雪,又看晶珠,再相互看看,便都悄悄掩口笑了起来。
“啪!”晶珠重重放下手中的玉杯,脸上的颜色有些不好。
夜雪心思向来敏捷,想一想便知道了这些人的意思,左不过是夜雪声名狼藉,可能晶珠的名声也不是太好,所以才招了她们笑话。
夜雪不动声色,缓缓放下酒杯,又伸手去拿葡萄,余光却扫见身旁的公冶墨,心思一转,淡淡道:“晶珠妹妹,可被畜生咬过?”
晶珠不懂夜雪为何突然这样问,想了想便道:“曾被狗咬过。”
夜雪唇畔一勾,道:“那你当时可想过咬回去么?”
晶珠眸光一闪,明白了夜雪的话,笑道:“我岂会跟畜生一般见识。”
“啪!”这次是公冶净重重将玉杯放在了桌上。
太子妃面上一红,摇着宫扇遮掩。
刚才偷笑的几人也都有些讪讪的,各自或看歌舞或与人交谈,装作没有听见。
公冶净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夜雪怒道:“萧夜雪,有本事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夜雪挑了挑眉梢,冷冷扫了公冶净一眼,淡淡道:“你要我说什么?”
公冶净似是想到什么,俏脸一红,眼光不自觉的往坐在不远处的青衣男子飘了飘,转向夜雪时却怒目而视,道:“本宫要与你斗舞。”
夜雪正要说话,却听琴声一扬,全场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往台上看去。
公冶墨的视线却转向夜雪,在夜雪回头的时候,公冶墨便不着痕迹的转开了。
太子妃笑道:“净儿安静些,韵姑娘要登台献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