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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宁广的突然离去,众人面面相觑,宋斐眼神闪了闪,笑着道:“许是有啥事儿,你们喝,我前去看看有啥帮忙的。”
“三公子,老夫……”胡知县站了起来,想要跟着去。
“知县大人,这里就你最大,还是在这歇着的好,宋斐一会便回来陪你喝。”宋斐笑得如沐春风,劝说的话也温和,可偏偏,让人无法反驳,无法说不。
胡知县呵呵地坐下来,道:“老夫就等着三公子这句了。”
宋斐点点头,走了出去,而宋萧,自然也不可能老实地留在这,便快步跟了上去,把留下的胡知县弄得心痒痒的,恨不得也死皮赖脸的跟去看看,可他却不敢违三公子的意。
呜呜呜,好难受!
宁广冲到大门口,见了那几张在记忆中熟悉的面孔,眼圈倐地一红,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眸中闪动。
多少年了,他以为忘了,以为不会再见这些人的时候,却在这样的日子重见。
多少年了,在他孤僻地隐居起来,以为只有自己独自活着的时候,那些过去便会随着日子的消逝离去而离去。
然而不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一场烽火连天,惨叫连连的战役,想起那些稚嫩的脸孔带着不甘死去,想起那血色冲天的修罗场,就觉得心如锥刺,痛不能挡。
“将军,快走,走!”
是谁挡在他身前,用自身护着他,而被长枪刺过腹腔。
“将军,来世我还入你麾下,走,马上走。”
是谁拖着敌将的脚,被利刃刺穿头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信将军,会为兄弟们复仇。”
又是谁强护着他,被砍断双tui双手,被削下头颅,被腰斩,死无全尸。
记忆像是在眼前一遍遍的重演,宁广的眼睛shi润了,薄唇紧抿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将军。”
门口处,那几个大汉子见了宁广,同样的激动,扔了手中的包袱,噗通地跪倒在地,竟然落下泪来。
“将军,我们可找着您了。”
宁广快步上前,亲自扶起跪倒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声音哽咽:“铁头。”他又一一看过去,叫出那久违的名字:“罗子,许升,光头强,小四,小五。”并都一一搀扶起来。
“将军,你叫我们好找。”铁头泪眼朦胧,双手握着宁广的手,哽咽着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好,好。”宁广笑了,一拍他的肩膀。
几人听了都露出一个欣慰却又心酸的笑容来,围了上去,问这问那,又说又笑的。
“宁兄。”
宋斐走了出来,见了眼前的情景,眉头一皱,却很快释然,心里也猜到了**,听到身后不远的脚步声,他快步上前道:“苏柳来了。”
宋萧也听到了,有些庆灾乐祸地看着宁广,叫你这小子拽,若是让小财迷那丫头知道你有所隐瞒,哼哼。
宁广也反应过来了,快速地看着几人说道:“从现在起,别叫我将军,叫我的名字。”在他没向苏柳解释之前,他不想坏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铁头等人听了有些纳闷,正想要问个明白,却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大哥,这几位是?”苏柳一手扶在门上,一脚正跨出门槛,看到铁头几人,微微一愣后问。
宁广已经恢复了平素镇定沉稳的气息,转过身来,道:“这都是我从前的兄弟,特意过来寻我的。”话说着,他已经走到苏柳跟前。
苏柳听了,又看了过去,见几人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很是古怪,有一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只觉得里面有着敌意。
好奇怪,怎么会对她有敌意呢?
正想开口,又听得一个凄戚哀怨的女声在几个男人身后响了起来:“宁大哥。”
宁广身子一震,转头看去,苏柳也跟着看了过去。
几个男人让开一条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走上前来,她杏面桃腮,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大辫子垂在胸前,穿着水桃红的袄子,虽然是冬天,依旧可以看的出身姿很是丰腴有致,而最让人注意的,就是她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使她原本不过清秀的颜色添了几分柔弱婉约。
宁广有些迷茫,一直在想着这姑娘是谁,直到看到她右眼角下的泪痣,才想了起来。
而他迷茫的眼神,却是刺痛了那姑娘,泪水吧嗒地落下来,凄凄地道:“宁大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彩娘啊。”
而像是为了证明她话中的真假一般,铁头等人道:“将……”见宁广一抿嘴,眼神一厉,立即想起他的吩咐,道:“宁大哥,是钟牟的妹子,小彩娘。”
宁广瞳孔微缩,脑海里立即涌出一个念头,那跟在他身边,爱笑爱闹的年纪不过十八的孩子,为了救他,被毒箭射穿了心脏,对他说的最后的话便是:“将军,我妹妹彩娘,我求你,帮我照顾她,告诉她,哥哥下辈子再为她折竹蜻蜓。”
而那叫彩娘的小丫头,不哭也不闹,只用一双大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中像是在问,为何我的哥哥回不来了?
这一眨眼五年,小丫头也长长大姑娘了吗?
“彩娘。”宁广好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来。
钟彩娘听了,破涕而笑,看向宁广的眼神,炙热的堪比夏天的太阳,正想上前,可在宁广身边的那姑娘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僵硬在嘴角边,脸上血色唰地褪尽。
“宁大哥,这些人是特意来祝贺你我的定亲么?快请进屋里坐吧。”
苏柳笑得温和,尤其是看着钟彩娘,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她还真想把手插在宁广的手肘里,以宣示所有权。
那几个男人或许是宁广的兄弟朋友,可这个姑娘,她脑海中就只出现一句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叫彩娘的姑娘看宁广的眼神炙热而温柔,那是真的柔得滴水的,苏柳两世为人,这都看不出这什么彩娘对她的宁广有意思,那可就真傻了。
她就是再傻都看得出宁广明显是有事儿瞒着她,可她现在不问,也不拆台,只是宣告自己是谁,宁广又是她的谁,尤其是情敌跟前,她更要高调的为自己正名。
她可没打算和人共用一个老公!
果然,她这么一开口,那叫彩娘的脸色立即就白了,跟见了鬼似的,眼泪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般,刷刷地落下来,显得楚楚可怜的。
宋斐对苏柳递去一个眼色,暗中举起一个大拇指,而宋萧则是气得咬牙,恨不得大声拆穿宁广的身份。
“将……”铁头几欲脱口而出,又记起宁广的嘱咐,立即改口问:“你定亲了?”
他年纪比宁广大,叫不出宁大哥这词,又不好叫他的名,只好略过问了。
宁广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来的巧,走,前边吃酒去。”
“宁大哥,你带着这几位大哥去前院,这彩娘姐姐我就带去后宅招呼吧,毕竟那边有女客,也方便些。”苏柳笑着建议。
这安排是极妥当的,宁广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反而是钟彩娘,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想说不,苏柳却已经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彩娘姐姐,你跟我去吧,别和这些个臭男人一道。我看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也疲惫,先随我去梳洗一番如何?”
对于苏柳如此上道,除了那个小四还有些敌意,铁头等人表示很满意,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想着快些和宁广坐一块,他们可好多话要说呢!
宁广也很满意,对苏柳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却不料,她眯着眼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由心里一跳。
钟彩娘从净房出来的时候,苏柳正等在外头,见她出来了,笑着上前道:“姐姐可出来了。”
苏柳笑容可掬,可钟彩娘却觉得十分的刺眼,尤其脑中呈现了苏柳是宁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这意识后,就更觉得眼睛都酸涩起来。
“谢谢你。”心里再酸,钟彩娘也不能对苏柳板着个脸,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姐姐客气了,你既是宁广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苏柳笑了笑,又道:“不知姐姐和那几个大哥们从何处来?因为今日有席宴,我也是忙着招呼客人,我准备了一些吃食,姐姐是想在屋里用了再歇息,还是和我一道在外头?”
生怕她觉得尴尬,苏柳又道:“姐姐也不要不好意思,来者是客,咱们农户人家就是热情,我屋里备的席面,也只是同龄的姑娘罢了。”
钟彩娘摇了摇头,道:“宁大哥他们呢?”
“他们在前院呢,都是一大伙大男人在吃酒说话,臭烘烘的,咱们可不往前凑去。”苏柳呵呵地笑道。
这话可就是含蓄地说男女有别了。
钟彩娘再心急如焚,也只能按捺下迫切的心情来,强笑道:“那我在屋子里歇着就好了。”
苏柳笑着将她领到客房,又让丫头去取来吃食,她则是陪在一旁等着。
钟彩娘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心里升起疑问,道:“这宅子,是你们家的?还是宁大哥的?”
“这是我们的。”苏柳掏出帕子掩唇一笑,道:“这宅子就是宁广要求建的,你刚刚见到的那幢小楼便是我们日后的新房。”
钟彩娘脸色微变,下意识地道:“这怎么可能?宁大哥他怎会一直在此?”
苏柳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有些不悦,却不是因为钟彩娘的到来,而是她发觉有些事情似乎偏离了掌控,一个外人对宁广的了解远比自己多,这让她不喜。
人最怕有比较,从前她不觉得这不妥,因为宁广是一个人,在她眼中,那就是单身寡佬,无亲无戚的,可如今,忽然有人来告诉她,宁广可不是单身一人,他也有家人牵绊,而且,很有可能会离开这里。
苏柳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她像是被瞒骗了似的。
可心里是这么想,她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端起茶以掩饰自己的郁闷,问道:“不在此,彩娘姐姐又该认为他在何处呢?”
“宁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自然该建功立业,怎可能一辈子屈在一个乡下地方里?那岂不是埋没了他?”钟彩娘有些鄙夷的看着苏柳,心想宁大哥怎么会找这样一个无知的乡下姑娘当妻子,还住在这样的山旮旯,一住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