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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乔突然被他这么抱着,正有些不自在,这时感觉到他的动作一滞,纳闷儿之下侧身一看,顿时忍不住喷笑出声。
“敢情殿下还有被挡着路的时候啊,”她神情揶揄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不过那小家伙的胆儿可真是够肥的,居然一动不动地蹲在门口死盯着你不放诶——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一种不惧强权的大无畏精神的表现,简直可歌可泣啊!你说对不对呀,羞羞?”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盈盈地转头望向门神一样堵在门口的那团雪白的超大号绒球。
那只正直挺挺蹲着的卷毛比熊犬一听到主人唤自己的名字,立马换了副脸孔,讨好地冲她摇着尾巴“汪汪”地叫了两声,以示回答。然而它并未改变自己的姿势,依旧执着地挡着祐樘的去路。
祐樘略略挑了挑眉,唇角微微一弯:“乔儿,你养的这狗是意欲造反还是怎样?”
虽然羞羞是一只狗,但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这么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漪乔这时候终于呆不住了,好说歹说总算是让祐樘将她放了下来。
“殿下可别扣这么大的帽子啊,我家羞羞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漪乔双脚一着地,就几步上前去,摸了摸那只卷毛狗毛茸茸的大脑袋,继而侧首冲他一笑,“这阵子羞羞都是由我亲自来喂的,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中午的时候忘记给它准备食物了,想来它是肚子饿了,跑来向我追讨它的午膳的。”
“这种事情乔儿没必要亲力亲为的,交给宫婢去做就是了,”祐樘淡淡地瞥了羞羞一眼,“我看它对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和我有仇似的。”
“你把我抱走就相当于抢了它的午膳,它能不对你吹胡子瞪眼睛的么,”漪乔顺了顺羞羞身上柔软蓬松的卷毛,“既然它都跑来了,那我总不能再赶它走。如今不能给你做饭那就去给它做饭好了。”说着,她转头冲他狡黠一笑,随即招呼羞羞跟她领饭去。
羞羞见自己初战告捷,也不堵门口了,当下便从地上弹跳起来,欢叫两声,伸着舌头一个劲儿地朝漪乔晃尾巴。
见漪乔率先打头往前走,它正要抬爪子跟上去,却突然动作一停,扭头瞅了祐樘一眼。只听“阿嚏”一声,羞羞冲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没事儿狗一样,趾高气昂地摇着雪球一样的尾巴跟上了自家主人的脚步。
望着渐行渐远的一人一狗两道背影,祐樘唇角勾了勾,闲闲地掸了掸衣袖,旋即向着另一个方向径自离去。
他这几日已经将前阵子积压下来的奏疏和需要决断的要事处理得七七八八了,特意为漪乔抽出了这么小半日的工夫,所以晚膳过后他并不打算像往日一样周旋于政事,而是嘱咐漪乔待会儿去书房找他。
然而漪乔答应得好好的,他呆在书房无聊地翻了半天的书,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影。
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他掩卷起身,决定亲自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迎面而来的两个宫娥看到是他,连忙齐齐跪下向他行礼。
他抬手示意她们起身,随口问道:“太子妃呢?”
两人低着头互看一眼,其中一个宫娥犹豫了一下,低眉敛目地答道:“回殿下的话,娘娘在浴房。”
祐樘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如今时辰尚早,难道她现在就打算沐浴就寝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提步向着浴房走去。
浴房里灯火通明的,大理石地面像一块巨大华丽的镜子,光亮可鉴人影。在外间侍立的宫人们见到他的到来,都纷纷向他见礼。
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祐樘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看到漪乔挽着袖子满手沫沫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对着他干笑一下,有些手足无措。
祐樘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道:“乔儿不必行礼了——你们都退下吧。”他冲一众宫人摆了摆手。
待到一群太监宫娥们趋步退出去之后,他才负手慢慢踱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乔儿居然连我的吩咐都敢违抗,难道就不怕我治你的罪么?”
漪乔见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便也没什么顾及了,原本想去拉他的袖子,但看到自己满手白花花的泡沫,又马上缩回了手,只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呐,您老人家误会了。我看你也不着急,想着可能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打算等忙完这头儿再去找你。更何况你说待会儿也没说具体多久不是……”
“那乔儿在忙什么呢?”
“我……”
“汪汪汪……”还不待漪乔回答,里间便突然传来了几声犬吠。
“连羞羞都知道你来了,”漪乔冲他揶揄地眨眨眼,“八成是在欢迎你呢。”
祐樘面上的笑容不变,越过她径直走了进去。
屏风后面,一个低矮的乌木桶里,一只纯白色的卷毛狗站起身,正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扒着桶边往外看。
它似乎不怎么欢迎眼前进来的人,正要凶巴巴地朝他叫几声表达一下自己洗浴被打扰的不满,但是一见到随后进来的漪乔,转眼间又恢复了一副乖顺的样子。
“我已经快给它洗完了,要不你先回书房吧,我过会儿就去找你。”漪乔跟在他身后解释道。
“不必了,我就在此等着乔儿。”祐樘扫了羞羞一眼,悠悠然地道。
漪乔无奈,应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活儿。
她细心地将羞羞身上的泡沫又用清水清洗一遍,然后取来一条柔软的汗巾一点点擦干它毛发上的水珠。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都极其认真细致。期间,她还时不时地笑着和羞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形中忽略了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自从午后的那件事情之后,羞羞潜意识里便觉得祐樘会将自己的主人抢走,对他充满了敌意,可它又看出自己主人和他关系似乎不一般,很聪明地没有将自己的敌意显露出来,只是在漪乔目光投向别处的间隙冲他威胁似的挥挥爪子,投去两道不友善的目光。
祐樘将羞羞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但是也并未说什么,唇角挂着习惯性的笑意,面上依旧一派从容淡定。
“哎呀,还要给它修一下长长的毛发呢,忘记拿剪刀了,”漪乔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笑着冲身后道,“等着啊。”
她这话,也不知是冲着谁说的。
羞羞见她走了出去,觉得机会到了,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做它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它调头跑到祐樘面前,凶巴巴地朝他“汪汪”叫了两声,摆出了自觉最有威胁性的姿势。若非它身上的卷毛还未干透,它一定会努力竖起每一根毛去吓跑眼前的敌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唬到的迹象,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它一眼,随后便自顾自地斟了一盏茶,一副懒得搭理它的样子。
羞羞觉得自己被无视得彻底,但是又不大敢扑上去攻击他,万一主人因此生气了那就糟了。它抓耳挠撒地绕着祐樘转了一圈又一圈,琢磨着驱敌之策。可是思来想去都没有好主意,最后干脆采取最笨的办法——直接咬着他的衣角把他往外拖。
祐樘低头看了那只正咬着自己袍角不遗余力地将他往外拉的白毛狗一眼,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勾嘴角,低头迎上羞羞恶狠狠的目光,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没来由的,羞羞感到自己身上一寒,不自觉地就松了口。
祐樘突然伸手将它提溜起来,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目光虽然只是随意地将它从脑袋打量到爪子,但却足以令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羞羞卷毛倒竖。
祐樘嘴角含笑,声音不轻不重地慢悠悠开口道:“当初若非我出面,你早就被那个假乔儿拖出去宰了,如今竟然敢恩将仇报?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造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锦衣卫的诏狱里,嗯?”
羞羞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小黑鼻子,嘴里“呜呜”地咕噜两声,透过眼睛上方垂下来的几根白毛怯怯地望着他。
也不知它有没有听懂祐樘的话。
祐樘见这狗似乎顺服许多,也懒得费工夫在它身上,就顺手将它放了下来。
然而他刚收回手还没坐回去,便听到漪乔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她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我回来了——羞羞!羞羞你怎么了……”
他循声看过去,发现刚刚还好端端的卷毛狗此时就像死了一样侧倒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
漪乔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蹲|□来查看羞羞的情况。
她原本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她训练羞羞做的标准的装死的姿势。
羞羞和祐樘不和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于是漪乔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一时起了玩儿心。
她佯装焦急地摇晃了羞羞几次,它才呜咽一样地叫了一声,一翻身就委屈地钻到了她怀里,不停地蹭来蹭去,露在外面的一团尾巴晃得都起了一阵小风。
漪乔把那团毛球抱在怀里,不住地安抚着它。她撇撇嘴,装作不满地抬头看向祐樘:“你把我家羞羞怎么了?”
“乔儿是不是对这狗也太好了点,又是沐浴又是修剪毛发的,跟养了个儿子一样上心,”祐樘负手站在她面前,冲她挑了挑眉,“另外,合着这浴房是每日它用完了我才用的。”
“它用的是木桶,你用的是浴池,档次明显不一样嘛,你和它计较什么,”漪乔瘪瘪嘴,“你这阵子每日都那么忙,我平时无聊的时候就只有羞羞陪着我,我能不对它好么?养儿子……那知道我对它好还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它,你这爹是怎么当的?”
“我可没这么个儿子。”祐樘居高临下地斜了撒娇一样赖在漪乔怀里的羞羞一眼,气定神闲地道。
“我们儿子将来肯定不如羞羞听话……”漪乔一边顺着羞羞的毛,一边小声嘀咕道。
她的声音虽小,但祐樘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扬了扬眉:“何以见得?”
漪乔朝他努努嘴,阴阳怪气地道:“像你的主儿,能是个老实听话的么?”
“像我就对了,若是生出来的孩子不像我,那乔儿的麻烦可就大了。”他悠悠一笑,曼声道。
漪乔被他这话堵得一时语塞,有些窘迫地杵在那里。
不过,说到这个,她脑海中倒是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可她正要开口时,却突然从外间进来一名宫娥,低着头给二位主子见了礼之后,踟蹰地向祐樘通禀道:“启禀太子殿下,万姑娘在慈庆宫外求见——她让奴婢传话说请殿下一定召见她,不然就一直在门外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当羞羞被提溜着听完陛下对它说的话之后,心理活动是这样的:锦衣卫是神马?诏狱是神马?能吃不?汪……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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