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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么老去的。
柳贞吉看看周文帝,看看万皇后,朝她笑了笑,便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人活大半生过来,会犯诸多的错,也许也做过诸多算得上好的事,运气好的,身边还有人得陪伴,运气不好的,来这人世走一遭,想挣脱命运的嘲弄都无法,不过是受大半生的罪。
于她看来,这对皇帝夫妇,都是有那天大的福份作底的,两人天下至尊至贵,连命也可以跟阎王爷抢上一抢,已经比任何一个世人要好太多了。
不过到底这是皇帝皇后自己的事,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怎么相处他们自己也会做出选择,柳贞吉也只希望自己做了自己份内之事就好,别的话她就不多说了。
夕阳落了山后,夜风渐起,天气便有些冷了。
皇帝睡得很沉,柳贞吉扯了扯周容浚的衣袖,让他去背他。
周容浚冷着脸别过头,柳贞吉又低低地叫了他一声,“狮王哥哥。”
这时,恒常阻了身后宫人护卫的动静,躬着身看着地,等着西北王夫妻那边的动静。
即使是万皇后,也转过了身,看着他们。
“去吧,以后小世子也会这样背你的。”柳贞吉又轻轻地道了一句。
周容浚闻言,总算动了,板着张臭脸去了周文帝的椅子前面蹲下身,刚刚装死的恒常立马动了,挥手叫了手下的公公过来,帮着把周文帝扶到了周容浚的背上。
柳贞吉在旁笑了。
在长殳怀里的小世子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皇祖父和父王,轻声问长殳,“皇祖父怎么了?”
“睡着了。”
“父王为什么背他。”
“背他回去睡觉。”
“哦。”小世子偏头想了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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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过了一半,万皇后的身子好了一些,柳贞吉琢磨着要回王府去。
万皇后与她商量着,想让安仪小郡主过了百日,他们再回去。
小郡主的封号是周文帝定的,名安仪,柳贞吉挺喜欢,小郡主的大名是她父王起的,叫辰安,名字虽然不是很秀气,但喻意好,柳贞吉也很喜欢。
万皇后跟她商量,柳贞吉想了想,也没定,歉意跟万皇后说,回头要跟王爷商量商量才给作答。
万皇后见她肯考虑,也放了些心。
只要她这个儿媳妇没明言拒绝,她也知道事情还可商量。
柳贞吉带着儿女也在宫中一个月出头了,她是有些想回去,另一个也是因为丈夫也在宫中呆了一个多月了,他日日都跟在皇帝身边不算,连公务都是一同处置,虽然现在太子出了宫,不在皇宫里,可要是再长久下去,太子不像太子,王爷不像王爷,长久了,有些忍无可忍的人就会上谏了。
但柳贞吉又想,过完今年,他们就要去西北掌管军权,让他多呆在皇宫,其实于他有大好处——让底下的人知道他与皇帝亲,比不知道要强。
军权到底是到手了,可怎么统管好二十万的军队,那可不是他人一到,下面的人就会俯首称臣的。
西北有三军,现在司家掌管的那一军已经被俞飞舟和老七接管了,但另外两军都是老西北,两家世世代代都驻守西北,他们这两家和他们旗下的将领,要收服了收归狮王旗下,想来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解决的事。
柳贞吉觉得趁他们在,也可多蹭蹭皇帝这张虎皮,到时也好狐假虎威一点。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他们留在京里的时日不长了,厚着脸皮都多宫里多呆一会,也好让他跟着皇帝多学点处理朝政的本事。
周文帝当了十来年的皇帝,比谁都知道他朝廷里的臣子是什么样的,他跟着多了解了解也好,省得这些人害他的时候,他还得一个个去查他们的七寸。
柳贞吉跟周容浚提出了想在宫里呆到辰安百日后再回去的事,周容浚想了一下,摸摸她的脸,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柳王妃还有点沾沾自喜,自夸道,“狮王哥哥,我这个王妃是不是当得特别称职,特别为你着想?”
周容浚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回头问身后的长殳,“得生几个孩子她才沉稳?”
柳贞吉就算脸皮奇厚,听了这话也有些害臊,她吧,确实有点奇葩,这穿过前的岁数加上在周朝活的这些年头,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有一把年纪的老人了,但饶是如此,她这性格表现得确实也与沉稳无关,于是她踩着小碎步走了,没跟与她没有共同语言的丈夫再扯皮。
看着她飘走,西北王点了头,“还知道害臊,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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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宫中,因着万皇后和周容浚都在,也没人欺负得了她,皇后身体好些后,胃口也好了,柳贞吉也不用时刻紧迫盯人,便要轻闲了许多,偷着空,也会看看关于西北那个地方的书,问问万皇后西北那边的情况。
万皇后与她处得久了,也就知道了她的藏而不露,因此,心中的一些想法也有些改变,以往她当小媳妇是个助力的人,可现在看来,她娘家不是助力,但她自己是助力,这反而于小儿子要有益些。
至少,他不需要告柳家,以后也就不会有一个像万家一样的外戚。
遂只要柳贞吉问,万皇后也就会详细地解答。
柳贞吉便在这一来个月间,问清楚了西北掌管六万兵马的墨家,钱家的一些情况。
这两家,自开朝就驻守西北成河,巍山两个与屈奴国对口的口子,每家掌三万兵马,他们一个在西北以西,一个在西北以东,以西的离西北主城五百里,以东的离西北主城八百里,两地中间夹了个主城,两地之间相隔一千五百里。
这两家,世代忠诚,而且,只听虎符调谴。
所以,要用这两家,要难其实也不难,因为西北王手中有西北军的总令虎符,但除了打仗听话之外,这两家也有让皇帝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朝廷每年都要给他们送军响,但两家所管领之地的税赋这些,全由他们定,税也由他们收,从不上交国库。
这其实跟占地为王没什么区别,还有朝廷每年还要花银子养他们,他们兵马不齐了,还能全国征兵,跟皇帝要马,比占地为王还舒坦——柳贞吉听后觉得这两家世代忠诚是有道理的,这在地方上他们就是王,完了下面的是他们的,上面的也还要给他们,这天下还有比他们更舒服的家族?
世家都比不得他们毫毛。
所以,当从她家王爷那知道墨家是全家有一千余人,钱家有两千余人的大家族后,她一点也不奇怪。
这两家,有得是资本养活这么多人。
而现在司家驻守的陇北,陇东,冻河三地,都是西北偏北,面向屈奴国的边境,现在这三个地方,被派去的俞飞舟带领部下正地清肃司家人马。
而西北以南,就是卞京这头了,是屈奴国世代都想攻进来的地方。
他们去了西北,光拿下陇北,陇东,冻河三地,也得费他好大一番功夫。
柳贞吉这番照顾皇后,带儿育女,还要做前去之地的功课,忙得不亦乐乎,周容浚也忙,但见她也忙,这心下就不乐意了,这晚床事一毕就压她身上,拉着她的脸就不快地问她,“我下午抽空回来见你,你居然让我闪一边,你说,这是你说的话吗?是你说的吗?”
柳贞吉喊疼,抱他的手,委屈了,“我这成天为你忙东忙西的,我哪儿做得不好了?我改成吗?”
“你说我闪一边!”
“顺口说的。”柳贞吉眨眼,装无辜。
周容浚不受蛊惑,冷冷问她,“下次还敢?”
“不敢了!”
周容浚又冷冷看了她几眼,确定她是不敢了,抓着她下巴,往她嘴巴上“啾”了一口,姑且当放她一马了。
回头太子在回京的路上出事,周容浚这又忙起来了,周文帝派他前去接应太子,他也没回来说一声,就这么去了。
柳贞吉忍不住跟万皇后叨叨,“前个儿还说我不把他放心上,今个儿要出远门,也不回来说一声,母后,您说到底是谁不把谁放心上?”
万皇后想想,淡定地道,“他。”
柳贞吉听了捂着嘴笑,这一编排了他的不是,她心中就高兴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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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没几天就回来了,他东北还没去,仅在江南就收了不少美人,还收了不少银子,路上还遭了劫匪,要他皇兄去救,这一路“风风光光”地回来,禀他的奏折都堆满了周文帝的案几,把周文帝的脸弄得成天青黑,哪天都没个好脸。
太子一回京,就在朝廷上大哭冤枉,说他这是被陷害。
周文帝问他是被谁陷害,太子就不敢说了,眼睛不断偷瞄周容浚。
可他瞄得再明显,他不说,朝廷上也没人敢接话说是西北王。
李相这一派,这次又忍住了,他们派在太子身边的人被周容浚的人杀了他们忍了,周容浚陷害他们的事他们也忍了,把太子当狗一样地拉回来他们也忍了……
忍得周容浚都有些烦了。
“行了,”御书房里,周文帝见他一脸不痛快,看在皇孙皇孙女的份上,勉强自己安慰了他一句,“李相要是这么容易被激出来,他也跟朕耗不到今天。”
周容浚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周文帝这么多年也搞不定李相的感觉。
李相为人过于沉得住气,丽妃被打成罪妃,他没动,明王被禁,他也没动,他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但在他被立为太子,眼看他们父子在朝廷就可联手之际,他一举发力围杀他,逼他不得回宫,令朝臣和阁老一致要求重立太子安民心……
他确实成功了,也没露出破绽。
而他回来之后的这一连串举动,也没逼得他失态。
这条老狐狸,太沉得住气了。
“这么多弹劾太子的奏折,父皇,您何不依了?”周容浚还是想在去西北之前把李相弄下去。
不弄下去,他不安心。
“依了,立谁?”周文帝问他。
“不是我就行。”周容浚想要军权。
整个周朝就三十五万军马,西北占了二十万,他要军权。
有了军权,到时候他就是杀回卞京,他就是出师无名,他把剑放人家脑袋上,谁还敢说句他不想听的?
“你想要也不可能给你,”周文帝淡淡道,“为了给你西北这道兵符,朕是是跟阁老们保证过了的,你只能是西北王,不能是太子。”
周容浚也知道这事,耸了耸肩,漠不在乎。
“小十一当,也行……”周容浚其实也觉得小十一当这个太子不错,他外祖家虽然家势不错,但仅是九大家的,不是七大族的,还没厉害到需要人忌惮的地步,但就是他现在背后有个李家,李相不死,这就是他父皇的心头大患了,“但他背后得没李家。”
“你以为李家选他,事先没想过他是最合适的的人选?”周文帝停了手中一直写个不停的朱笔,朝他道,“朕废他,要跟张家交待,还要跟李家交待,再立一个,也没个比他强的,到时候李相上一折子,让你当太子,收回西北,你能如何?”
周容浚皱眉。
“回去再想想,想个好法子。”周文帝朝他说完,就挥手让他退下。
他这儿子还是太嫩,许多事太想当然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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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一回妻儿住的凤宫,刚见到人,就听他那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他,“哟,我家狮王哥哥可舍得回来了。”
一听她这口气,一直扭着眉头的周容浚眉头就松开了,走她面前,见她朝他福了一福,他挑眉,似笑非笑回了一句,“王妃不容易,见着本王还知道行礼,这么大的规矩都懂得,本王心慰得很。”
柳贞吉听得牙疼,立马哎呀了一声装小绵羊,挽着他的手就道,“我可想你了,狮王哥哥,你出去几天我就想了你几天,小郡主也是呢,就是小世子不太想,狮王哥哥你要不要揍他?”
小世子听到他父王回来了,正骑着小木马来找人,一听他母妃又在告他的状,拿着小木剑就对着柳贞吉大喝道,“大胆母妃,竟敢,竟敢……”
小世子没学会他父王教他的喝斥之词,半路哽住,“呃”了一声,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父王,奶声奶气地与他道,“父王,下面是什么哦?我忘了。”
“竟敢放肆。”周容浚大步过去抱了他,扯他的鼻子,叹气道,“你这几天,有帮父王好好看住你母妃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