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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后可穿什么呢?”沈迈热心替傅深盘算着将来,“依律法,绫罗绸缎你都不能穿了。要换了我倒无所谓,你这享受惯的人,能吃苦不?”傅深从小到老过的都是富贵日子,没挨过穷。
“这您可就不懂了。”傅深炫耀的说道:“我都这个年纪了,穿什么不一样?再说了,我家解语孝顺,棉的麻的替我置了一堆,穿上虽不好看,但是很舒服!比绫罗绸缎可舒服多了!”
解语好笑的看着这两个老小孩,“江南的盐商,您二老听说过么?身份是商人,依律法不许衣纹锦,不许住高屋,实际上呢?盐商们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愈矩?又有谁会管?律法是律法,实情是实情,相差甚远。”律法还规定不许卖良为奴呢,实际上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傅深眉开眼笑,“听听,我闺女说的多有道理!”张雱在旁附合,“对,解语说的对!”傅深好像想起了什么,气哼哼瞪着张雱,“你这傻小子,愣是叫我傅侯爷叫了几十年!如今我不做侯爷了,你叫我什么?!”
“我便叫您傅老……”张雱正想说“傅老先生”,却被解语轻轻拉了一下,又被傅深恶狠狠瞪着,半中间改了口“傅老爹,我叫您傅老爹。”
“姓氏去掉,直接叫老爹,可好?”解语笑盈盈做和事佬,“爹,往后无忌称呼您老爹,多亲切啊。我觉着比岳父好听,您说呢?”
傅深琢磨了片刻,高兴了,“成,叫老爹吧。解语说好听,那一定好听。”沈迈很是羡慕,“老爹啊,真不坏,真不坏。”阿雱叫自己“阿爹”,叫傅深“老爹”,仿佛傅深资历很老一样。
张雱果然依言叫了“老爹”,傅深细品品,“不坏,不坏!”连带的看着张雱也顺眼了不少,也不像从前那样叫他“傻小子”“臭小子”了,很斯文的称呼“无忌”,翁婿二人都彬彬有礼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雱和傅深你替我夹菜我替你倒酒的,那叫一个客气。张屷和沈忱互相看了一眼,爹爹跟外公和好了?外公这房子没白拆呀。
沈迈不满的咳了一声,从前阿雱只替我倒酒的,傅深你跟我抢阿雱!沈忱有眼色,斟杯酒递过去,“阿爷,这酒才烫好,您莫喝冷酒,要热热的方好。”张屷端过去一盘水点心,“阿爷,这是娘亲和小不点儿才弄出的牛肉番柿馅儿,蛮好吃的,您尝尝。”两个孙子这么有眼色,沈迈乐呵呵吃着水点心,喝着酒,心里美滋滋。
“该把棠年也叫来。”吃完饭,撤下菜肴,换上香茗,沈迈和傅深闲闲说着家常,“阿池走了,咱们这儿怪冷清的。若是加上棠年,正合适。”
“不成,不成。”张雱摇头,“棠年和丫丫虽住在咱们隔壁,却是单独一家人,和咱们不挨着。阿爹,老爹,往后不许提这个话,让丫丫和棠年带着小遂平自在渡日,咱们不搀和。”
“那,丫丫和棠年多冷清呀。”沈迈嘟囔道。傅深也有同感,“是啊,就丫丫和棠年,加上小遂平,人这么少,岂不是孤零零的?”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多好。
张雱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阿爹,老爹,这个么,您两位就不懂了。丫丫和棠年才不会冷清,他们小夫妻两个平常过日子,巴不得没人打扰呢。解语说了,丫丫喜欢这样。”逢年过节的自然要团聚喜庆,平时么,一家三口守在家里已经足够。
张屷放下茶盏,若有所思,丫丫喜欢这样?那小不点儿呢,是不是也喜欢这样?晚上回房问问她,若是她喜欢,明晚不陪阿爷、外公吃饭了,陪她。
沈忱微笑看着弟弟,“阿屷,你岳父近来待你如何?”看看外公和爹爹,翁婿之间何等亲热。阿屷你呢,谢世叔看你有没有顺眼一点?可怜的阿屷,不招岳父待见。
张屷有些沮丧,“他么,这个年没过好,自然没好气。”谢四爷喝年酒回到谢家,傅深已经出发去拆房子了。四太太病倒,延年、柏年忧心母亲,少不了时常跟谢四爷讨主意。堪堪忙完谢家这一摊子,房子也拆完了,忍饥挨饿的小庶女也露面了,谢四爷英雄没有用武之地。第二天傅深跑到谢家逞威风,谢四爷眼睁睁看着傅深带走小孙女,眼睁睁看着南宁侯府用一家之力,把昭仁撵出京,拆人房舍的傅深反倒安然无恙。
如此这般,谢四爷心里能舒服么。他的小孙女在自己家里遇险,救小孙女的是外家,为小孙女出头的还是外家,他这亲祖父,硬是一点力没使上。
自从丫丫和棠年搬回郡主府居住,流年和张屷便隔三岔五的在通政司附近和谢四爷“偶遇”。既“偶遇”了,自然少不了一道吃个饭,喝杯酒。谢四爷神色淡淡的,对着流年还肯给个笑脸,对张屷就没那么大方了。
“我没吃饱。”张屷回家后,委屈的跟流年诉苦,“他待我冷淡,我都不敢动筷子。”流年自然心疼他,“咱们再吃一顿。你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煮了菜肴,陪他一起吃。一边吃一边安慰他,“乖,就这几天啊。哥哥和丫丫才搬走,怕他心里不舒服。”张屷善解人意的点头,“知道,明白。”岳父冷淡,其实没什么的。只要媳妇儿亲热,便好。
沈忱直摇头。女婿是娇客,岳父待女婿大都是是客客气气的。简父待自己,江父待阿池,都温和宽厚的很。岳母就更甭提了,待女婿跟亲生儿子也不差什么。可怜我家小阿屷,身为年轻俊美的南宁侯府世子,却屡屡受岳父的白眼。
沈忱陪祖父们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到解语处接了胜男、骞哥儿,一起回房。骞哥儿抱怨着,“娘亲不抱我!”沈忱笑咪咪看着妻子平平的小腹,伸手把骞哥儿扛到肩上,哈哈大笑,“乖儿子,爹爹疼你!”骞哥儿视野一下子开阔,心绪大好,快活的笑了出来。
张屷也接了流年回房。回去后,勤俭节约的小两口一起泡到木桶中,流年享受的闭上眼睛,张屷在她耳畔献殷勤,“宝宝,替你洗头好不好?”“宝宝,替你擦背好不好?”当然了,他这也不是义务劳动,都是要回报的。他替流年洗完,流年也要替他洗,洗着洗着,自然而然的“夫妻一体”。
第二天早上醒来,流年全身酸软,没什么力气。想抓住张屷打一顿,却抓不着人——张屷今日当值,上班去了。流年眼见得天色不早,起床去泡了回热水,梳洗过后去了解语处。
“尝尝,这南瓜丝儿软饼,现烙的。”解语毫无异色,微笑看她吃早饭。流年心虚的笑,“睡过头了,睡过头了。”若是和张屷一起过来还好,好歹有个伴儿。一个人这么晚过来,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真是傻丫头。”解语神色温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能不疼你么?正长身子呢,要睡饱。”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没发育完全。若不是形势所迫,至少要等到孩子十八岁才结婚呀。
流年吃过早饭,很自觉的要求,“给我也派个活儿吧。”大嫂要养胎,自己也该分担点家务。解语笑道:“成,给你派活儿。小不点儿,你看孩子好不好?谢小丫,骞哥儿,都归你看。”流年喜滋滋答应了,带上侍女、乳母,手中拉着骞哥儿,穿过月亮门去到郡主府。
小子颐见了骞哥儿眼睛发亮,冲流年不过是敷衍的叫了声“小不不”,对着骞哥儿则是甜甜笑着叫“的的”,然后颠儿颠儿的跟在骞哥儿屁股后头玩去了。骞哥儿比她大几个月,比她懂的多,小子颐很崇拜哥哥。
丫丫笑笑,“想娘了,过去看看。”流年忙道:“好啊好啊,一起一起。”两人并肩同行,乳母抱着骞哥儿、颐姐儿,穿过月亮门到了解语处。
流年跑前跑后跟骞哥儿、颐姐儿一起玩,丫丫坐在解语身边说着话,“娘,我想把棠年和小七的娘接过来。”儿女都在这边,单留下何离,于心不忍。
解语沉吟,“你公公未必肯,他和棠年的娘自幼认识,颇有些情份,哪舍得放她走?再则,棠年的娘也未必愿意。丫丫,夫妻是应该在一处过日子的……我这么说也不大对,棠年娘并不是棠年爹的妻子,不过,他们才是应该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不只我这么想,只怕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丫丫坚持,“我和棠年,都不放心她继续留在谢家。”何离是妾侍,生杀大权握在主母谢四太太手中。谢四太太这个人么,虽不至于存心要害人,却也没安什么好心,不可不防。
解语笑道:“只要谢家肯,咱们自然是肯的。只有一点,丫丫,若棠年娘过来,跟着小不点儿吧。亲母女之间,什么话都能说,不会有隔阂。”
丫丫犹疑,“跟着儿子好吧,名正言顺。”棠年、小七都是她亲生的,可棠年是儿子,还是跟着儿子为好。若让她跟着小七,会不会不自在?有儿子,哪有让闺女养活的。
解语笑了笑,没说话。跟着儿子名正言顺么,那可不见得。丫丫,你往后要在郡主府定居,何离若跟着你们,你拿她当婆婆,还是不当婆婆?要长久过日子,盘算清楚为好。
商量完正事,丫丫抱怨道:“我总是睡不醒。”看见小不点儿晚起的时候心里还笑话她呢,这可倒好,自己也越来越贪睡了。解语看了她一会儿,命人“请钱大夫来”。这一阵子可忙坏了,都没注意到丫丫不对劲。
丫丫也想起了什么,心里犯起嘀咕。不会吧,这么巧?大嫂二嫂差不多同时怀上了,如今再加上自己?如果是真的,娘亲不得累坏了。
钱大夫慢悠悠坐着轿子过来,给丫丫诊了脉。“日子还浅,不大敢确定。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再看看。”钱大夫微笑捋着胡须,“虽如此,十有□,十有□。”
解语含笑谢了大夫,命人送大夫回前院。好嘛,一下子三位孕妇!招手叫过来流年,“小不点儿,真要给你派活儿了,忙不过来。”
流年听说后,前前后后围着丫丫看了两圈,“又有人要叫我小姑姑了?”丫丫跟她开玩笑,“哪里,是小舅母。”流年认真的告诉丫丫,“说真心话,我觉着他还是会叫姑姑。”倒没有什么高深的原因,姑姑比舅母好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