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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看了看周衡臣,忽然笑道:“你身为一县之父母,日常所需的费用想来不会太低,要是按照朝廷的俸禄,肯定是不够的,你自己估算一下,你一个月需要多少银两,我就按你说的给你发放银钱。不过,要是这样你还贪污的话,那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不敢,不敢!”周衡臣停下脚步,急忙拱手说道:“下官家里人口不多,倒是用不了多少钱,不过.”
说到这里见李景摆摆手,当即住口不言,转身跟在李景后面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后面的偏厅,李景示意周衡臣坐下,然后说道:“周县令,你的薪饷只需要供养你自己的家小,至于以前帮助你处理公务的一干人等,需要你来支付薪酬的,以后全部由我来负担,比如说师爷的幕酬,书办的酬劳等等。”
“这个.。”周衡臣一时犹豫起来。
周衡臣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的薪酬由李景承担意味着什么?
所谓拿谁的钱给谁干活,这些人都是县令最得力的助手,以后却要听从别人的命令,那自己这个县令不是要被架空了么?
李景也看出周衡臣在疑虑什么,他现在还想要这个人给他干活儿,想要人干活儿就得给人一定的自主权,拿了人家的财政权,就得给人家人事权。
李景一句话就打消了周衡臣的顾虑:“周县令,人员的开销由我负责,不过人员由你自己挑选,当然前提是必须会干活儿,而且能干好活儿。”
果然,周县令听了顿时大喜,虽然他掌握不了财权,但是他手里有人事权,他可以决定用谁不用谁,可以提拔或者免去下属的职务,这样也可以控制住下属。
这就是话语权,也就是权力。
当然,最大的话语权在李景的手中,因为周衡臣能不能当这个知县要李景说了算。
有了干劲儿的周县令马上开始工作起来。
第一件事,张榜纳贤。
陵川县衙现在就剩下周衡臣这位县太爷一人,县丞,主簿,典史等等这些人全没了,有的是被乱军杀死,有的是逃了,反正现在所有的职位都空着。
虽然这些职务需要朝廷的任命,但是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总得有人干活儿吧?任命不了正职,可以先任命副职。
对于陵川的读书人来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对古人来说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考取功名,也就是做官。
但是功名不是那么好考取的,有的人穷其一生连秀才都考不上,就算考上了也不能做官。
要做官至少得是举人,实际上举人想做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先去吏部报道,然后等空缺,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常事儿。
即使有空缺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比如主簿,典史,教授(从九品),甚至是教谕(相当于县教育局长,品级是不入流,也就是没品)。
由于举人做官起步太低且出身不好,干的都是背黑锅的工作,因此极难提拔。
除非是特有钱,能买通关系,比如说徐百川这样的,由于买通关系,数年间就升到了知县,后来靠上了魏忠贤的阉党,还做到了知府。
或者是特有特点,比如说海瑞这样的人,这位鼎鼎大名的海青天,这位官场上被同僚厌恶的死去活来的海清官,海阎王,由于特别有性格,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也是晋升极快。
海瑞从一个没品的县教谕被提拔到七品的知县位置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而二十余年后他的官职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正二品,相当于正部级干部。
但是这样的人只能算特例,大多数的举人想升官是非常难的,运气好的,熬到最后能做到知县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从中可以看出,在大明朝要做官其实是非常难的。
不过现在对陵川的读书人来说,机会来了,就算不是举人也可以做官。(主要是没有举人,举人都在吏部等空缺呢。)
不管是童生也好,秀才也罢,只要知县大人面试合格,就有机会当官,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振奋,虽然做的是副职,可正职没到,那就是副职说了算。
一时间,陵川县衙门口聚满了读书人。
看到这一幕,李景暗自感慨了一下,这就是号召力,一个朝廷七品官的号召力,想当初他死乞白赖地都找不到读书人帮他做事儿,而一个县令一纸公告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李景没有去参加面试,只是给周衡臣交代了一句:尽量录用,实在不行的日后再淘汰。
对于周衡臣来说,这么多的读书人显然是无法安置的,但是他也知道李景留下这些人绝不是有钱没处花养一堆闲人。
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把这些人全部安排成副职,每人分管一个地区(以村为单位),美其名为,用实际工作来检验大家的能力。
这下好了,陵川的干部队伍严重超编,像副主簿,副典史这样的职务都有几十个,每个人只管屁大点儿的地方。
伟人有句话叫人多力量大,这次李景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这么多人干活儿,没用几天就把李景要周衡臣做的两件事办妥,所有吃不上饭的灾民的资料全部被记录在案,然后根据资料发放粮食,陵川境内所有在籍的和没在籍的土地和人口全部被统计出来。
周衡臣刚把这些事情做完,虎头和陈二壮带着人护着袁可立和沈正还有一干人员以及大量的粮食物资来到了陵川。
看到如山的粮食装进陵川的县库,周衡臣彻底懵了,这个李景也太有钱了吧!
不过李景这时根本没工夫儿去搭理他。
因为袁可立来了!
袁可立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体状态还行,但是李景却不敢大意,生怕这位老人出点什么状况。
但是袁可立显然是不买账,刚见到李景就把他训斥了一顿:“臭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能动了,竟然让我待在山里,你也不想想,我在山里待得住么?”
李景不敢还口,袁可立极少骂人,更极少骂李景为臭小子,这次骂他,显然是非常生气。
“先生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我是担心天气变冷,怕冻着您老人家。”李景一边帮袁可立捶背,一边小心翼翼地赔笑说道。
袁可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济民,我知道你孝顺,怕累坏了我,可是占据陵川以后,下一步的动作至为关键,我若不了解清楚各方的动向,岂能在山里坐得住?”
“劳先生费心了。”李景叹了口气道。
袁可立既来,李景当即便把眼下官兵的动向以及乱军的动向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听完李景的介绍,袁可立沉吟良久方道:“有件事你可能忽略了,你是不是没有让陵川的县令给曹文诏送信?甚至连泽州的知州也没派人通知?”
李景点点头道:“没有!”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这就对了,不然的话以曹文诏的性格岂能过了这么多天尚且没有反应?你要知道,不光是咱们有斥候和探子,曹文诏久经战阵,每逢作战岂能不多方打探?想来陵川县内的情形他已经打探清楚,不过他暂时还不知道咱们到底是哪一边的,也不知道咱们的意图,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
李景闻听默默点头,知道袁可立这是说话客气,自己以乱军做棋子,想要牵制官军,但是曹文诏也不傻,凭空多出一支看似友军的部队,岂能不利用一下?
现在高迎祥所部的几万乱军被他困在赵家岭村一带,进退不得,曹文诏自然是一边观望,一边休整部队。
曹文诏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希望李景能跟乱军死磕,最好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李景何尝不是也被曹文诏当做一枚棋子?
“依先生之见,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李景忙道。
袁可立摇摇头道:“从表面上看,咱们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但是实际上离咱们当初拟定的战略目标却差的太远,咱们当初拟定的战略是西出中条山,占据资源要地,以利生产枪械,同时还要守住河南一线,保住咱们的财源。”说着袁可立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官军不动,乱军也被阻在赵家岭一带,大家形成僵持的局面。想要达到咱们的意图,你就必须先得放弃一个目标,或者是现在就打开林县的口子,放乱军进入河南,从而调动官军,或者是逼着乱军掉头,往中条山一带跑。”见李景有些犹豫,袁可立接道:“要有所得,必先放弃,你不能想着把所有的好处一下子全都拿走。实际上这两个选择对咱们都有好处,选择放乱军进入林县,咱们可以让孙猛迅速抓住军权,这样红山岭一带便无后顾之忧,你也可以打着官军的旗号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选择让乱军进入中条山,那咱们可以占据中条山一带的资源,咱们以后的军用物资可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