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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天下午,聂霆炀约见了唐力。
“中午跟哪个美女一起吃的饭?”聂霆炀开口便问。
唐力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你看到了?”
聂霆炀没有回答,却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上午去市福利院了。”
“……”
这次唐力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他盯着聂霆炀,脸色十分的不好。
“你在跟踪我?”声音里带着愠怒。
服务生端上来咖啡,聂霆炀拿起搅拌棒将杯子里的咖啡搅拌了几下,嗅了嗅,闻起来还不错,“我最喜欢这家的黑咖啡,尝一下。”
唐力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都能迸射出火花,说出的话语也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他重复地强调了刚才的话。
“聂霆炀你跟踪我!”
聂霆炀笑了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还算可以。
“我没那么无聊。”他说,跟踪一个人,那也得看看值不值得。
“……”
唐力并不相信,如果不是跟踪他怎么知道他上午去了市福利院,又怎么知道他中午跟一个女人一起吃饭。
“我上午也去了市福利院你跟院长在说话我就没上前。”聂霆炀淡淡地说着,精明的眼睛时不时地扫唐力一眼,悠悠然地喝着杯子里的咖啡。
唐力心头一紧,看来周院长已经跟他说了他去市福利院的目的。
他本来是打算嘱咐周院长不要将他去找他打听高宽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可后来想,欲盖弥彰,所以也就没多一句话。
没想到聂霆炀竟然也去了市福利院,还正好看到了他。
“高宽……跟你是什么人?”聂霆炀问。
周院长果真是什么都说了!
只是,周院长还没告诉他关于高宽的事情,聂霆炀是不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事到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也无法隐瞒了,但是这件事他要坦白的人不是他聂霆炀,而是先生。
唐力冷冷道:“这与你无关。”
“你们什么关系可能真的与我无关,但是高宽的事情却跟我有关系,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所知道的那件事。”
聂霆炀笑了笑,抬眸看着唐力,一脸的饶有兴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力不理他,怎么知道的他无需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该不会是在我车里安装了窃听器吧?”聂霆炀半开玩笑的口吻,仔细观察这唐力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唐力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期中的愤怒,反而是平静到不能平静的地步。
唐力冷哼一声,也搅拌着跟前的咖啡,“聂霆炀,你没必要套我的话,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还是个男人吗?”
聂霆炀满不在乎,反正是不是个男人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他自己知道是不是就行了。
想要他上当?没门!
不回答,也不出声,只是悠闲地喝着咖啡,喝完一杯,再续一杯。
“太太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一直都揪着不放?你是觉得先生和小页还没伤心够吗?”
唐力终于是沉默不下去了,他承认,他没聂霆炀那个城府。
聂霆炀就是指千年老狐狸,他斗不过。
“我揪着不放?”
聂霆炀好笑地看着他,是他揪着不放吗?当然不是!
楚品然的事情是唐震和颜言心头的一块病,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主动在他面前说过这件事,但他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意,若不找出当年的另外两个人,怕是唐震到死都不会安心。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唐力,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我不管你是出于怎样的心思,你都要考虑清楚,倘若你还在乎言言和爸,你就应该知道如果让他们失望会是怎样的后果。”
“……”
“爸的车里有人装了窃听器,我很想知道你的看法。”
“……那是我装的。”唐力的声音有些黯然低沉。
“为什么?”
……
傍晚的A城很美,虽然是高速发达的城市,但是这座城市却并没有被污染的那么严重,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水是清的。
殷红的夕阳挂在西方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着镶着金边的云朵,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荡,只是看着都让人心情舒畅,烦恼一扫而空。
“阿力,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唐震的脸上,将他那张爬满了褶皱的脸映衬得光彩照人。
回首往事,到了他这个年纪,总是会想起那些美好的,难以忘怀的。
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力的时候,他那么高一点,瘦瘦的,脏兮兮的,还发着高烧。
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老了,那个小不点却长大了,比他还高。
唐力在唐震的身边坐着,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略微想了下说:“回先生,差不多都要28年了。”
“28年……”唐震若有所思。
唐力侧脸看他,“先生,您的养育之恩阿力今生无以回报。”
唐震笑了,“你也说了是养育,天底下哪有父母养育子女是求回报的?”
“先生……”
唐力起身在唐震的跟前跪下,“一直没有问您叫一声父亲,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有那么可怕吗?”唐震挑眉,“我虽然有时候是严厉一些,可自从小页回家,我觉得我都快成……那个……逗比,对,就是逗比,你们年轻人总是这么说的一个词,我现在不严厉吧?”
“先生,不是您这个意思。”
“我懂,你在心里从来都没把我当成是你的父亲。”
“不!”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叫声爸爸?小页那次都把话说到那地步了你都没吐口,不就是没把我当成你父亲吗?”
“……”唐力抿起嘴唇,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抬起来,嘴唇蠕动着,慢慢地发出一个声音,“爸……”
“啥?没听清,声音太小。”
“爸。”
“欸!”
“……”这一声“欸”之后便没了下文,甚至脸上都没什么过多的表情,而且,还有些冷冰冰的。
唐力跪在那儿看着唐震,他这样的反应令人有些小失望。
小页问他叫爸的时候,他都激动得直掉眼泪,一下子就把小页抱在怀里了,他虽然不是亲生的,可那也是养子对不对?
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心里吃醋了,酸溜溜的,很不爽。
“爸,我这都叫了,您总得表示一下吧?”
“嗯。”唐震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给他,“给你。”
“……”
“怎么?嫌少啊?”唐震又抽了一张,想了下索性一次又抽了几张,“五百不少了吧?够你吃顿饭了,去吧,请小琼吃顿饭,赶紧把儿媳妇给我带回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爸……”唐力跪着上前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膝盖上,久久没有抬头。
唐震的手里捏着几张红票子,看着落日,笑了,然后将钞票重新塞进钱包,钱包装进口袋,他腾开手拍着唐力,“阿力,爸爸承认确实对你没有对小页那么亲,你知道,爸爸重女轻男。”
“您不是重女轻男,您就是觉得我不是亲生的。”
唐力抬起头,眼圈通红。
“……”
唐震的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我就是,怎么地?我就是稀罕我闺女,你能把我怎么样?”
唐力低头将脸在他的膝盖上使劲地蹭了蹭说:“我能把您怎样?该孝敬还得孝敬。”
“知道就好。”
天空,没有云的地方,是干净的深蓝色,有回家的鸟儿飞过,留下美丽的身影。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留下披着彩色外衣的云朵还挂在那里,呼唤着那些还没回家的人,早点回家团聚。
唐力长这么大第一次趴在唐震的腿上,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两个大男人这样的举动太过于诡异,但他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因为,这是一个孩子在父亲面前最直接的撒娇方式。
因为亲近,所以撒娇。
“爸。”
“嗯?”
“他将我送到您身边,一来是希望我将来能够回到唐家继承属于唐家的家业,二来是为他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他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五岁那年他将我脱光了丢进寒冷彻骨的河水里,我成功地发了烧,他就将我丢在了您必经的路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他留下的一封信。”
唐震看了这封信,写信的人叫唐恒,据信中所说,唐恒是唐老爷子在外面跟一个女人做了露水夫妻之后有的孩子,信中还有一枚绿色的翡翠戒指。
这枚戒指跟唐震手上所戴着的那枚戒指是一样的款式,但能很明显地看出来,一个大一个小。
唐家有四件宝贝,一对戒指一对镯子。
唐震曾听母亲提起过戒指的事情,但连母亲都从来没有见过那对戒指中的女款戒指。
原来,戒指在这里。
唐震看着掌心的戒指,又摘掉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放在一起,竟烫得他的掌心有些疼。
父亲虽待他视如己出,可他心里到底是做不到真正的豁达,他没有资格去评判父亲,但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因为据唐力所说,唐恒跟他的年纪相差不到半岁。在母亲怀着他的时候,父亲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也有了孩子,这算是报复吗?
也许不是报复,只是一种寻求心理平衡的做法。
无所谓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父亲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震将这对戒指放在了唐力的手中。
“爸……”唐力有些无措地盯着掌心的这对戒指,翠绿的颜色刺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那对镯子我给了你妹妹,所以这对戒指就留给你,省得你说我太偏心,重女轻男。”
“爸……”有东西模糊了唐力的视线,他抬起衣袖抹了下眼睛,“爸--”
唐震笑笑,“本来我也打算将这枚戒指留给你,今天正好凑成了一对儿,收好,这可是咱唐家的传家宝,你爷爷生前最宝贵的东西。”
唐力点头攥在手里,“谢谢爸。”
“爸,那那个人的事您还追究吗?”
唐震盯着他,“这就是你在我车里装窃听器的原因?”
“……”唐力的脸囧了囧,“我没有想着要去包庇他,只是……他毕竟是生我的那个人。”
唐震长吐了一口气,“世间的事情有太多是我们意想不到的,虽然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唐恒,卫昭和聂平青要对品品做那样的事情,但我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了,品品已经不在了,她活着深受煎熬,我不想她死了灵魂也不安息。
当年她离开之前给我打电话,她说她曾经一直以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桢洁而谋划着如何去实施报复,可到最后她非但没有让自己有任何的快乐,相反却还亲手毁了自己的女儿。她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
我想她说的另一种方式是让那些人活着,活在内疚与痛苦之中,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聂平青和卫昭的余生可能都将在牢狱中度过,那对他们来说比杀了他们更难熬。至于唐恒,你也说了,他曾被人砍掉了双手割掉了舌头,即便他现在还活着,也过得一定不好,算是惩罚了吧,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他,他是你父亲,你爷爷的亲生儿子,唐家的血脉。”
深夜,唐震接到唐力的电话,说在城郊一村庄找到高恒,那个多年前就已经改名叫高宽的男人。
唐页连夜赶到村庄,见到了高恒。
这个跟唐老爷子相貌极像的中年男人在见到唐震的时候,跪在了地上。
“大哥,对不起。”没有舌头说不成话,他只能动着嘴唇,用唇语说出这几个字。
当年在卫昭的怂恿和欺骗下,唐恒跟着卫昭和聂平青一起强霸了楚品然,但唐恒的心地没那么坏,事后就后悔了,打算去投案自首,卫昭怕他将自己供出去,就找人秘密将他杀死。
断了他的双手,割了他的舌头,并且在心脏捅了两刀,可唐恒命真大,竟然没死,被周院长救了送到医院,后来躲在市福利院,一呆就是很多年,他不敢出门怕被卫昭和聂平青的人发现丢了命,所以就一直呆在那里,直到聂平青跟着妻子黄蕊去福利院做慈善无意间两人撞上,他这才迫不得已从福利院离开,躲在了这个村庄里。
这些年来,他虽然不敢出门,但是也一直关注着A城唐家聂家和卫家的新闻,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过得很好,唐震对他很好,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愧疚悔恨,甚至害怕有朝一日唐震找上门来,所以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可这一刻,唐恒的心里是极其平静的,那漫无边际的黑暗煎熬终于要结束了,他似乎看到了光明就在眼前。
人这辈子,不可能不犯错误,关键是你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唐震没有跟唐恒过多的去说些什么,也许那一跪就已经化解了他们这素未谋面的兄弟之间所有的恩怨。
离开村庄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唐震对唐力说:“如果你想接他回去照顾,我不反对。”
唐力笑了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这是唐恒的原话。
回到医院唐页正在吃饭,聂霆炀在门口站着,似乎就是在等他们。
“事情处理完了?”聂霆炀问。
唐震干脆利索地就说了两个字,“完了。”然后就进了房间。
“爸对你的坦白从宽处理了吗?”唐力被聂霆炀拦着。
“我发现你现在有种幸灾乐祸的姿态。”
“何止是有种,根本就是。”
“无耻。”
“我有牙齿呢,倒是某些人,隐藏得可真够深,为了唐家--”
话没说完,聂霆炀就被揪住了衣领,“聂霆炀你少胡说八道!我对唐家绝无任何非分之想!”
“你们两个在门口嘀嘀咕咕干什么呢?”唐页皱着眉头朝门口看去,这俩人又在斗?
这三天不斗就难受?
唐震洗了手端起桌上的粥喝了一口,“别管他们,头破血流才好呢。”
“……”
这还是亲爹吗?女婿跟儿子斗他竟然盼着头破血流,天底下仅此一人!
这男人们在外面做些什么唐页还真是不知道,不过他却发现了原本戴在爸爸手上的绿翡翠戒指现在赫然戴在了哥哥的手上。
“阿力哥,你行啊,爸爸都把戴了半辈子的戒指都给你了。”
唐力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啊,就是,羡慕嫉妒恨?”
“嘁……”唐页撇撇嘴,伸出自己的两只手露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瞧我这,能做你的戒指好几个!”
“不稀罕!”
“稀罕也不给你!”
汤琼下班来医院看唐页,买了束花儿,递给她,“送你的。”
“谢谢……”唐页眼尖地发现了汤琼手指上那枚绿油油的戒指,再扭头去看唐力的手,好嘛,原来是一对儿的!
“这婚戒都戴上了啊,看来好事将近了。”
汤琼羞赧地看了眼唐力,“你哥说打算跟你和聂董的婚事一起办。”
“好啊,双喜临门,爸爸肯定高兴!”盼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这木头终于是开窍了,唐页心里很高兴,扭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爸爸呢?刚才还见他在,这一眨眼又出去了?”
汤琼说,“哦,我刚在医院门口碰到他,说是有人约他喝茶。”
“有人约他喝茶?”唐页皱眉,“男的女的?爸爸不会是恋爱了吧?”
唐力和汤琼面面相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三喜临门。”两人近乎是异口同声。
三喜临门,还真不错。
后来,唐页跟聂霆炀商量这即将到来的婚礼事宜,可聂霆炀一句话如同在她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让她从头一下子凉到了脚。
“你这月子至少要坐一个月,所以婚礼只能推迟,我跟爸商量过了,婚礼定在十月份。”
“啊?十月份?”
唐页想哭,她做梦都想做新娘,可这到头来却还要再过半年才能做,太……太让人伤心了!
聂霆炀凑近她,目光灼热,“怎么?嫌太晚了?”
“……不,不嫌晚,十月挺好。”
聂霆炀的手伸进被子里,抚在她的腹部,“必须好,到时候说不定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到那时候就是双喜临门了。”
“小宝宝?”唐页一个激灵,打开他的手,“你想得美!我跟你说聂霆炀,从现在开始到婚礼举行前,你都甭想上我的床!”
“为什么?”聂霆炀这声几乎是哀嚎了,从现在到十月份,这岂不要了他的命?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老婆,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聂霆炀,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公平?”
“我……我知道,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那晚上可是你主动的……”
“你还有脸跟我提那晚上。”唐页伸手揪住了聂霆炀的耳朵,“如果那晚上我不去,跟你滚床单的人就是卫子淇了,你是不是特别想跟卫子淇滚床单,嗯?”
“我没有特别想。”
“那就是想了。”
“不是,我没有想!”
“哟,这是干什么呢?”聂平新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从外面慢悠悠地走进来,“聂霆炀,你这可真把咱老聂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聂霆炀嗤之以鼻,“老四,你别笑话我,就你,我敢断定,你以后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老四那小女朋友他见过,鬼灵精怪着呢,跟言言那压根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这老四以后如果不是妻奴,他聂霆炀的名字倒着写!
唐页连忙松开手,虽然说吧聂霆炀是该收拾,但也要分场合,在旁人面前,她还是要时刻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妻子的。
“小叔,我跟阿炀这是闹着玩呢,你过来了。”
聂平新撇撇嘴,一脸的讽刺,“闹着玩儿?我可是什么都听到了。”
“……”老妖怪!
唐页咬咬牙,“小叔,您老快坐,别站着,阿炀,给小叔搬椅子呀!”
“他自己有手有脚的我为什么要给他搬椅子?”聂霆炀不去,将脸一甩,靠在床头。
聂平新的眼睛使劲地跳了跳,这声“您老”着实听着让人不舒服,他不过也才四十多岁的年纪,怎么都感觉一下子变成了四千多岁呢?
虽然也差不多四千岁了,可一直都觉得自己还年轻,被这丫头一叫,愣是觉得自己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他还没结婚呢!
“说吧,你来什么事?”聂霆炀没好气地问。
聂平新走到沙发边靠在一头,“你爷说晚上让你回家吃个饭,有些事需要一家人坐一起说说。”
“什么事?”
“晚上你就知道了。”
“要是不重要我就不回了,言言这边走不开人,我得陪着她。”
“你爷说了,今晚你必须回去。”
“我--”
唐页打断了聂霆炀的话,“你回去吧,爷爷肯定是有重要的是要跟你说,我有爸爸还有阿力哥你就放心吧。”
聂霆炀还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媳妇固然重要,可爷爷也不能忽略了。
下午五点,聂霆炀接了聂宇辰一起回聂宅,与此同时,唐页被转入手术室。
“三叔,你不是说卫昭给我注射的是麻醉药吗?”
“骗阿炀的,你也信?”
“……”
“丫头,你以后好了可不能只感激你三叔,你小叔我可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手术室里还有聂平新,这完全出乎了唐页的意料,他难道这会儿不应该是在聂家老宅里坐着吗?
还有他这话,什么意思?
聂胜睨了眼聂平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就放你一点血你都成救命恩人了?”
“那当然!我的血那可是长生不老药!”
聂平新的重生虽然令人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活了过来。
聂胜这次也算是做了个冒险,唐页被卫昭注射的依然是H药,浓度很高,但庆幸的是她的体内在之前的治疗中已经产生了抗体,所以才抑制了病情的发展,但并不代表对她身体没有伤害。
如果按照之前的程序治疗,见效极慢,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有效,所以聂胜就想到了聂平新,打算从他身上抽点血试试。
好在聂平新和唐页的血型相符,这就好办多了。
至于聂平新的血是不是长生不老药这聂胜说不准,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这万一有效果那可是件喜事。
只是个简单的手术,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聂胜和聂平新往家赶。
唐页躺在病房里脸色有些苍白,倒不是输血有什么不适,而是她的心理很紧张。
她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唉……
叹了口气,她显得十分无力,靠在床头整个人都看起来蔫蔫的。
“怎么了?”唐力跟汤琼从外面进来就听到她在叹气,而且脸色还不好。
“……刚才肚子有些疼,不过这会儿已经好了。”
这事儿还是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免得又要担心。
“爸爸呢?没跟你们一起?”唐页朝门口望去,下午就出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唐力愣了下,“爸还没回来?”
“嫂子不是说他去约会了吗?”
“我打电话问问。”
唐力给唐震打去电话,一开始无人接听,快要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起来,但并不是唐震的声音。
“你好,唐少爷。”
“你是谁?”唐力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先生在我这里。”
唐页皱眉,“阿力哥,谁啊?”
唐力看她一眼拿着手机去了外面,“你想干什么?”
“电话给唐页,我有话跟她说。”
唐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给了唐页。
唐页接过电话第一声便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程东?”
“唐小姐好记性!”
“我爸爸呢?我要跟我爸爸说话。”
“唐先生就在我边儿上,不过现在他暂时不能说话。”
唐页一听,心猛然揪住,霍地就掀开身上的被子,光着脚站在地上,“你把我爸爸怎么样了?我告诉你程东,你若是敢动我爸爸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边,程东轻笑了一下,“唐小姐好大的口气啊!”
“程东。”唐页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拿你的命里换你爸爸的命。”
“好,你现在在哪儿?”
……
唐页要去程东说的地方,被唐力拦着,给聂霆炀打了电话。
聂霆炀对唐页说:“你别担心,我让人跟着爸呢,放心,爸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卫昭都拿着爸爸的手机,爸爸现在--”
“我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别着急。”
在下午唐震去跟程东见面之前,他跟聂霆炀说了这件事,聂霆炀派了罗斌及几个人暗中跟随他。
罗斌既然没有打来电话,就证明没有事发生。
“罗斌,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那边罗斌的声音比较着急,“程东打昏了唐先生,我正送唐先生去医院。”
“唐先生只是被打昏?”
“这个……只是一记手劈,应该不至于要了性命,我跟程东交了手,但还是被他给逃走了,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马上去医院。”
挂了罗斌的电话聂霆炀又给唐页打了电话让她不必担心,并且告诉她唐震不在程东的手里,跟罗斌在一起,但让她想办法拖住程东,他已经派人去了医院。
医院里,唐页急得团团转,这时候程东又打来了电话。
“唐小姐,你还没到吗?”
程东跟她约定的地点就在聂氏医院的地下停车库。
唐页的口吻十分的急促和严厉,“我已经出来了,程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爸爸,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很好,五分钟之内,如果我要是见不到你,就别怪我对唐先生手下无情了,到时候‘嘭--’的一声,死的可不是唐先生,还有整个医院的人,刚才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在医院里安装了巨量的炸药,所以你最好别耍花样。”
唐页用力挂了电话,“混蛋!”
唐力问:“怎么样?程东怎么说?”
“程东那个混蛋竟然在医院里安装了炸药!”
“你说什么?这个混蛋!”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聂霆炀。”
唐页就要打电话被唐力阻止,打横将她抱起来,“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医院!汤琼,你去通知田荣,让他想办法不通过广播的方式让人都离开医院。”
唐页摇头,“没用的,医院那么多人,五分钟之内根本就不可能离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去见程东。”
唐力呵斥她,“你胡闹!”
“阿力哥,这是唯一的办法。”
……
唐震是在来医院的路上醒来的,脖子有些疼,发现自己在车里,他抬起头。
“唐先生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罗斌问。
“罗斌?”
“你被程东打昏了,怕你有事我们现在正去医院,你没事吧?”
唐震摇摇头,“没事。”是他有些大意了,竟然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程东给打昏了,“程东人呢?”
“跑了。”
“这个混蛋。”唐震打算掏手机给聂霆炀打电话,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在,“我手机呢?”
罗斌愣了下,刚才只顾着急着带他去医院,忘了查看包间里是否遗落手机了,“对不起唐先生,你的手机可能是落在包间里了。”
“哦,那你手机让我用一下。”
“好。”
“阿炀,你现在跟小页在一起吗?你给我听好--你说什么?你没在医院?那小页呢?谁跟他在一起?”
唐震立马挂断电话给唐力打电话。
这边唐力带着唐页已经走到楼梯口准备去地下停车库,这时候接到了唐震的电话。
“爸爸,爸爸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小页你听爸爸说,你乖乖的呆在病房里--”
“爸爸,程东在医院里安装了炸药,他让我去地下停车库找他,否则他就炸掉医院。”
“你说什么?炸药?”
“他是这么说的。”
“真是该死!把手机给阿力!”
唐力接了电话,“爸,是我。”
“带着小页马上离开医院,把你舅舅和舅妈也带上,程东的事情我会处理,记住,保护好小页的安全!”
“爸,那你--”
唐力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唐震就已经挂了电话。
“快点!去警局!”唐震急声说。
唐震知道,程东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打算从警局里将卫昭救出来,这就是他们下午聊天的内容。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程东竟然在医院里安放了炸药。
如今唯一能够阻止悲剧发生的人只有卫昭,程东最听卫昭的话。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危言耸听,程东引爆了医院门口的炸药,所幸当时门口人并不多,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只有两人受了伤,毁了几辆车。
卫昭给唐页再次打来电话,“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如果你再不下来,那么就不是毁掉几辆车子那么简单。”
唐页抿着嘴唇,“阿力哥,放我下来。”
“不行!”唐力抱着她朝大门口快速的跑去。
唐页冷冷地看着他,“难道你想看着这么多无辜的人因为我而丧命吗?”
“别人的命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不能有事!”
“我都已经是将要死的人了,卫昭给我注射的根本就不是麻醉药,是H药,今天晚上,就刚刚你跟嫂子回来之前我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三叔说我这次可能活不了了……”
唐页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了刚才的冰冷,相反她还笑了,是一种绝望,也是一种认命。
同样都是死,她更希望能够死得有意义一些。
可她撒谎了,三叔说她命大死不了,而不是可能活不了。
唐页趁唐力呆愣的时候,将他打昏,交给了汤琼,“嫂子,你带阿力哥和舅舅舅妈离开医院,照顾好爸爸。”
“小页!”
唐页头也不回地朝地下车库走去,路上她给聂霆炀打了电话。
“老公,你现在在哪儿?”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很快就到医院,你别害怕。”
“我不怕,真的,小叔的血输给了我,小叔说那血能长生不老,我死不了。”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声音几乎刺穿了唐页的耳膜。
她着急地叫着,“老公,老公你怎么了?”
“我没事,言言,你不许做傻事,听到没有!我马上就到医院。”
唐页笑了,在进入地下车库的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天,一片漆黑,其实她想看到的是太阳。
她说:“老公你听,我现在已经改口了,再也不叫你聂老公了,我是不是很乖?”
“言言!”
“三叔和小叔都骗了你,也骗了我,卫昭给我注射的根本就不是麻醉药,今天晚上他们故意支开你,是给我做了手术,把小叔的血输给了我,小叔说他的血能够长生不老,等以后我要是也变成妖怪了,你不许嫌弃我。”
“言言……”
“照顾好儿子,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
“我不!你去哪儿,我跟哪儿!”
“老公--”
“我说了,你去哪儿,我跟哪儿!”
唐页仰着脸,使劲地让流出的眼泪憋回去,笑着说:“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老公,再见。”
挂了电话,关机,将手机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她朝地下车库走去。
里面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却很奇怪,她一点都不害怕。
一道刺眼的灯光朝她射过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唐小姐可真是姗姗来迟。”
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唐页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她走过去,声音冷冷的,此时她恨不得掐死这个程东!
“我已经按你说的过来了,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上车!”
“那医院的炸药呢?”
程东笑了下,“还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你--”卑鄙!
“上车吧!”程东将她推进车子,“虽然医院里没有,但这车上有,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就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车子离开聂氏医院的地下停车库,途径大门口的时候,唐页看到了汤琼,她想叫,却被程东警告,“如果你想让他们陪着你一起死,那你就叫。”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儿你自然就会知道。”
车子驶离聂氏医院,去了东南方向,这时候程东拨了聂霆炀的电话,“唐页现在在我手里,你告诉唐震,如果想要她女儿活命,让他按我说的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没有给聂霆炀说话的机会,程东就直接将手机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有车子经过,轧坏了那部手机,而那手机是唐震的。
之后车子沿着宽敞的马路,一路朝东南方向飞速行驶。
一个小时后,东南郊外的一座山上,很早以前是一座寺庙,但这些年已经荒废,只留下几栋房子。
屋后面的平坦场地上停着一辆随时准备起飞的直升机,旁边便是陡峭的悬崖,瀑布声震耳欲聋。
“程东,我已经把人给你带来了,把我女儿放了!”唐震带着卫昭出现在屋后。
“你先把卫昭放了!”
“你先放了我女儿!”
“唐震,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我们一起放人!”
“好!”
程东松开唐页,可她却站着不走。
“小页你快过来,来爸爸这里!”唐震一手拉着卫昭朝这边走,一手朝她摆着。
唐页的双手背在身后被牢牢地捆绑着,嘴巴还用东西塞着,她瞪着眼睛看着唐震使劲地摇着头。
爸爸,不要过来,不要!求求你不要过来!
她的身上被绑了炸药,开关控制器就在程东的手里,程东的目的是打算等她走到爸爸他们跟前,等卫昭跟他上了直升机,然后就按下开关,让她和爸爸他们都尸骨无存。
她都已经是将要死了的人了,她不能连累他们。
如果知道死亡会来临得这么快,她一定不会下午那会儿还跟聂霆炀拌嘴,一定不会!
如果知道死亡会来得这么突然,她就不会中午的时候抱怨爸爸做的饭不好吃了,她会多多的吃,吃很多很多。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一切来得如此的突然而又猛烈,她来不及适应和喘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看着头发因为她早已经变成了苍苍白色的父亲,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又一圈地旋转但她努力不让泪流下来,因为爸爸不喜欢她流眼泪。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却看到了匆忙从屋子里跑出来的聂霆炀,他终于还是来了。
“言言!”他冲她跑过来,因为太紧张,所以摔趴在了地上,站起来却又摔倒,踉踉跄跄地朝她跑来。
唐页使劲地摇着头,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她迅速地眨着眼睛将眼泪弹掉,以便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她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把他们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如果有来生,还要记着。
那些不舍的,祝福的,嘱咐的话,她想说,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唐页努力地扯起脸上的肌肉,愿我爱的人,一生平安幸福。
“不,言言!”聂霆炀看出了她眼中的诀别,再一次摔倒在地上,手朝她伸着,头使劲地摇着,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言言!不要……”
“赶紧走!”程东推了唐页一把,她踉跄了一下,清晰地看到了他右手中的遥控开关,以及他脚下,身后不足十厘米的悬崖。
她猛然低下头,拼尽全力朝程东撞去。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程东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落入悬崖。
同他一起落下去的,还有唐页。
“不--”
“言言--”
两道声音是唐震和聂霆炀,响彻天际,在山涧久久回荡……
“嗵--”
“嗵--”
一声是程东落入山下水中的声音,一声是唐页,但爆炸声没有响起。
那枚遥控器,在唐页冲撞程东的时候,从程东的手中飞出,也落入了水中。
又是“嗵--”地一声,山顶的平地上,此时少了一个人,是聂霆炀。
在唐页掉下去后,聂霆炀爬起来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你去哪儿,我跟哪儿!
--我们之间没有生离,死也要一起!
言言,我知道你害怕冷,害怕黑暗,别怕,我这就去找你,我们说好的不分开,生死都不分开。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