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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不肯松手放自己去救人,卫文水只好别过头,不去看她,再狠心将她的手拔开,道:“她娘,我不会有事的,你甭担心。”
卫文水刚将杨氏的手拔开,杨氏又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张手就将他的腰抱住。
“咋不会有事,那火这样的。”
杨氏一边说话,一边嗷嗷大哭,就是不肯松开卫文水。
江氏,李安,赵德全在一旁看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文水要扑进火海救万氏,合情合理,杨氏拦着不让卫文水进火海救人,也在情在理。
一桶接一桶水泼上去,可就是不见大火被扑灭。
浓烟滚滚,火舌燎到半空,使得周围热浪翻滚,那火舌张牙舞抓的,似乎是要将救火的村民吞噬,恐怖至极,别说此刻冲进火海救人,就是在一旁站着,都得小心谨慎一些。
杨氏哭得嗓子眼都沙哑了,仍就死死的抱住卫文水的腰,不肯松手半分。
“他爹,房子快倒塌了,你不能进去啊。”
话音刚落下,只听得火海里哐当一声,一根房梁被烧断,轰然砸到了地上,翻滚的热浪冲得火舌一阵乱舞。
想到万氏还在火海里生死未卜,卫文水痛心疾首,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叹,连眉头都皱起了褶子。
咳咳……
这时候,卫老爷子呛咳了几声,从昏迷中转醒过来。
江氏听到呛咳声,赶紧走到卫老爷子身边,将他搀扶住,关怀道:“爹,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老爷子顺着江氏的手臂往上瞧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见她一脸真诚,突然间,心中五味杂陈,感到十分内疚。
“爹没事,不必担心。”
卫老爷子说完,感觉到江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心中更是内疚不已,“云霞啊,爹不该将老四的死责怪到你的身上,是爹不对,前几年,害苦了你们娘仨啊。”
江氏没料到卫老爷子会突然说出这些话,微微愣了愣神。
“爹,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咱们都甭提了。”
“唉,不提了,不提了。”卫老爷子点头,扭头看了卫文青,姚氏等人一眼,再对江氏道:“云霞啊,扶爹到老三那边去。”
江氏,李安搀扶着卫老爷子到了卫文水,杨氏的身边。
杨氏还在死死的抱住卫文水的腰,将他身上的褂子都拽开线了,就是不肯撒手。
“老三,听你媳妇的劝。”卫老爷子看着卫文水,一脸严肃道。
卫文水听到卫老爷子的声音,转过头来,“可是爹啊,娘还在火海里呢。”
卫老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看了卫文青,姚氏等人一眼。
他真是老糊涂,老眼昏花啊,明知道老大家一房做事过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衬着老大家一房,撵走了老四媳妇不说,还逼走了老三一房,如今他们老两口被老大家一房丢在火海里,是报应,是报应啊。
卫文青见卫老爷子看过来,赶紧缩了缩脖子,避过卫老爷子的目光,有些没脸见人。
卫老爷子瞧见卫文青目光闪躲,一颗心彻底凉透了。
老大一房,果真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人。
重新将视线挪到卫文水的身上,严肃道:“老三,爹知道你孝顺,但是火势这么大,你娘恐怕早没了,春娥娘几人活生生的,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进去冒险。”
卫老爷子刚说完,前方火海里又是一阵轰然倒塌之声,几根房梁几乎同时被烧掉,掉砸在地上,正宅已经塌了半边。
见此情形,杨氏更不可能让卫文水进去冒险了。
此时冲进火海,不但救不了万氏,还会搭上性命。
“她爹,你听爹的劝,啊!”杨氏哭得嗓子眼几乎撕裂,死死的勒住卫文水。
轰轰……
火舌翻滚一阵,几声巨响之后,整个主房梁轰然倒塌,压向地面。
卫文水,卫老爷子见到主房梁倒塌,顿时脸都煞白了。
主房梁都倒塌了,万氏必然被埋在了火海里。
“娘啊……”卫文水哀嚎一声,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场大火从傍晚烧到入夜,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散开,搞得整个村子乌烟瘴气的,一直到天边挂上了明月,火势才渐渐得以控制。
大火被扑灭,老卫家祖宅被烧得精光,只剩下一些青砖框架,残垣断壁。
卫文水瘫坐在地上,就着月光,看着眼前乌黑黑的残垣断壁,“娘,娘呢。”他嘴里念叨着,突然爬起身来,往废墟里扑去。
杨氏抹干泪花子,也跟着卫文水一同扑进废墟之中。
虽然她受尽了万氏的刁难,但是人死为大,眼睁睁看着万氏被烧死在火海里,她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云霞,你照顾好老爷子,我去帮忙一起寻老太太的遗体。”李安对江氏道。
“嗯。”江氏点头。“去吧,爹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李安大步踏进残垣废墟,紧接着,村里的其他人也提了油灯,纷纷进到废墟之中,帮忙一起寻找万氏的遗体。
几十人动手翻开废墟,足足寻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万氏的遗体。
火势太大,烧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卫文水,杨氏取了一个砂罐,众人小心拾起万氏的尸骨,装进砂罐之中,抱着走出废墟。
卫老爷子见卫文水抱着砂罐走出来,抹了一把老泪。
江氏盯着卫文水怀中的砂罐,心里也特不是滋味,以前心中对万氏的种种怨恨,在看到她骨灰坛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娘已经走了,你可得好好的保重身体。”江氏小心的搀扶着卫老爷子,温声细语的开解,只是她说话时,也忍不住有些呜咽。
听了江氏的劝解,卫老爷子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泪,痛心疾首的点头。
卫文水抱着万氏的骨灰坛走到卫老爷子的面前,脸色十分沉重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才痛心道:“爹,娘她……”
卫老爷子看着万氏的骨灰坛,哀声叹了一口气,打断卫文水的话。
“老三,啥都甭说了。”
“既然你娘去了,就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吧。”
“唉。”卫文水一边抹泪,一边应声点头。
这边,卫文水两口子,卫老爷子,江氏等人在为万氏的死难过,而则,另一边,老卫家大房的几口人却在打小算盘。
姚氏一抹脸上的黑灰,扯了扯卫文青的褂子,低声道:“他爹,咱们家被烧得精光,如今,可再也养不起那老不死的了,你赶紧去和老三说说,让他赶紧将那老不死的接走,咱们大房养了那两个老不死的这么些年,如今,老三家发了,就该老三家接手了。”
“啧啧……”说着话,姚氏轻声叹息两声,啐骂道:“那老不死的可真命硬,这么大的火,居然没被烧死。”
“这……”卫文青吱吱呜呜,“他娘,这样做不好吧,老三能同意吗?”
自个老娘刚被烧死,尸骨未寒,再将老爷子丢给老三房,做这等没皮子没脸的事情,不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才怪呢。
卫文青搓着双手,十分犹豫,一脸纠结。
“有啥不好的。”姚氏见卫文青搓手犹豫,十分纠结,当即就恼了。
“如今,老宅子被烧光了,一没粮食,二没地儿住,咱们都自顾不上了,还怎么照顾那老不死的,老三房盖了新宅子,鸡鸭满圈,这样有钱,将那老不死的接去养,难道不应该吗?”
“若不是起火的时候,老娘拼了命,将存的银子带了出来,咱们一家子人都得去喝西北风。”
姚氏狠狠的瞪着卫文青,心中窝着一团着,一时怒极,忘了控制说话的嗓门,一不小心,嗓门眼扯大了一些,说出口的话,让周围赶来救火的村民听了去。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起火的时候,老卫家大房的人有空去拾掇银子,也没空将老爷子,老太太背出火海,啧啧……连自个老爹,老娘都不管了,真是狼心狗肺啊。
姚氏在几十双眼睛的鄙夷之下,羞愧得低下了头。
卫文水抱着万氏的骨灰坛,气势汹汹的走向卫文青等人,原本他只是心痛万氏的死,此刻听了姚氏那些混账话,气得心里直翻滚冒泡。
这一家杀千刀的,有时间拾掇银子,却没空搭救老爷子,老太太,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两条人命还不及几锭银子来得重要么?
“卫文青,姚春花,你们做得真好啊。”卫文水双目赤红,冲着卫文青,姚氏怒气生生道。
说完,又大骂卫文青,“卫文青,娘生你,养你,更偏袒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将她丢在火海里,任她活生生被烧死,你这样狼心狗肺,就不怕遭雷劈,遭天谴吗?你还是人吗?”
老宅被烧,卫文青心里原本就窝着火,刚才才被姚氏一顿说,此刻,又被卫文水蹬鼻子上脸,一股窝火从胸口处涌上来,直接燎到脑门顶。
“老三,你别光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那么大的火,谁敢救人。”
卫文青一句没皮子没脸的话,顿时将卫文水气得心塞。
卫文水气得脸色青红交错,他尚未做声,一旁救火的村民却先指着卫文青两口子议论起来。
“都有时间去拾掇银子,没时间救人,骗鬼呢。”
“生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万氏真是命苦哟。”有老人叹息道。
“亏得万氏处处偏袒大房,真是没良心啊,良心都被狗啃吃了。”
村民的议论声不休,一句句都直戳老卫家大房的脊梁骨。
姚氏素来性子泼辣,不讲道理,吃不得亏,哪里忍受得了被人这般指指点点,直戳脊梁骨。
她听得鬼火冒,一眼狠狠的瞪向周围的村民,双手叉腰,怒道:“这是我们老卫家的事儿,要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敢再说一句,今儿个,老娘撕烂他的嘴皮子。”
姚氏蓬头垢面,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就跟一只发了疯的母狗没什么区别。
村长赵德全顿时沉下了一张老脸。
姚氏真是不知好歹,不分好丑,大家丢下家里的活计,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奔来救火,卖力卖劳,倒头来,还不讨好,得了这婆娘一顿怒骂。
卫老爷子瞪着正发疯的姚氏,脸色也异常难看。
老卫家是做了什么孽哟,娶了姚氏这么个恶婆娘。
“够了,给我闭嘴。”在江氏的搀扶下,卫老爷子一声吼完,双腿颤巍的走向老卫家大房的几口人。
“还吵,还嫌不够乱吗?”
老宅子一把火烧光了,卫老爷子这一家之主的手上再没了值钱的东西,姚氏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底,更别谈畏惧了。
卫老爷子吼完,她抢在卫文青前面接过话,道:“老不死的,你的命咋这样硬呢?咋没被烧死呢?你的命这样硬,说不准,老四,老贼婆子都是被你克死的,你这老不死的丧门星,克死了自个的婆娘,儿子,害得老卫家祖宅被烧,还有啥脸活在世上,识趣儿的,一早就寻棵歪脖子树,吊死了干净。”
“咳咳咳……”
卫老爷子听得一阵猛咳,气得气喘吁吁,身子抽搐,差点儿就翻了白眼。
“爹,您没啥事儿吧?”
江氏,李安大急,李安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撑住卫老爷子,紧紧将他搀扶住,江氏则一遍一遍的帮他顺气。
姚氏见卫老爷子气得翻出死鱼眼,并不打算住口。
“老不死的,你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是想给谁看呢?”
“今儿个,老娘就将话撂这儿了,老宅子被烧得精光,如今,没粮吃,没地儿住,你这老不死的甭想再跟着我们大房过活,爱上哪儿死,就上哪儿死去,我们大房不管了。”
卫老爷子靠在李安的身上,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口。
卫长树两口子抱着孩子躲在姚氏的身后,深怕卫老爷子再赖着大房,卫长树绕到姚氏面前,看向卫文水,心急道:“三叔,阿公跟着我们大房过了这么些年,我们大房已经尽了该尽的孝道,今儿个,老宅被烧,你理应将阿公接去你们三房。”
“就是,三叔,长树这话说得在理。”姚晓云急切的帮腔自个男人,“三叔,如今,你们三房要宅子有宅子,要银子有银子,可不差阿公一口饭吃。”
卫文青低头不作声,默许了姚氏,卫长树两口子的说法。
一家子人将卫老爷子当成了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卫文青,姚春花,瞧瞧你们一家子人说的是人话吗?”卫文水气得挠心抓肺,不管不顾大骂道:“前些年分家的时候,是哪个杀千刀的争抢着要赡养爹娘,如今,老宅刚被烧没,你们就将曾经说过的话当个臭屁给放了。”
卫文水大骂完,十里村的村民看向老卫家大房几口人,又是一阵指指点点。
当初,老卫家分家的事情,在十里村闹得尽人皆知,老大房为了多分几间屋子,几亩地,争抢着要赡养两位老人,如今,老宅子刚烧没,卫老爷子成了累赘,老大房就要一脚将老爷子踢给老三房,做出这等没皮子没脸的事情,简直是猪狗不如。
村长赵德全也觉得老卫家大房做得很不地道,他沉着一张脸,干脆闭口不说话,任由卫文水指着卫文青的鼻子大骂。
卫老爷子缓过一口气,看向卫文水,一声长叹道:“老三啊,你啥也别说了,我这把老骨头不靠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死不了。”
“老不死的,这可是你说的。”卫老爷子的话,正中了姚氏的意,“是你自己说不靠我们大房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姚氏深怕卫老爷子会中途反悔,赶紧将话给说死了。
“哼!”卫老爷子嗤鼻冷哼,“老大家的,就算我这把老骨头要饭,饿死,也不会再靠你们一家。”
得了卫老爷子的再三保证,姚氏心里总算踏实了。
虽然宅子烧没了,但是她手上还捏着几十两银子,没有这老不死的拖累,往后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
在镇子上去租个小院,再做点小买卖,不比种田好么?
“长树,晓芸,燕儿,跟娘走。”姚氏一眼扫过卫长树,姚晓芸,卫长燕三人,最后瞟了卫文青一眼。
卫文青不敢去看卫老爷子的脸色,赶紧跟着姚氏等人离开。
卫老爷子见卫文青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心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子也跟着颤颤巍巍。
杨氏见卫老爷子咳得一抽一抽的,赶紧搭把手,替他顺气。
“爹,往后,您就跟着我们一起住吧,只要我们三房有一口吃的,就断然不会少了您的。”
“回家以后,咱们再请贾先生看个日子,让娘入土为安。”
卫文水没料到杨氏会主动提出,赡养老爷子的事情,方才,他还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与杨氏商量赡养老爷子的事儿,此刻,听杨氏主动提出来,他心里有些惊讶,却十分感激。
毕竟,以前在老卫家的时候,老爷子,老太太一味偏袒大房,老爷子,老太太又重男轻女,这让杨氏吃了不少苦头,杨氏不计前嫌,主动提出赡养老爷子的事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娘,叫我咋感谢你呢?”
卫文水看着杨氏,神色感激道。
杨氏怪嗔了卫文水一样,轻啐道:“他爹,瞧你说的啥胡话,咱们做儿子儿媳的,照顾老人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应该的。”卫文水被杨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憨厚道。
说完,重新将视线移到卫老爷子的身上,道:“爹啊,我们三房刚盖的宅院,宽敞着呢,不缺您一个房间,宅子里还铺了地暖,住着可舒服了,往后,您就随我们一起过活,甭要说那些讨饭,饿死的话,有儿子在,怎么可能让您去讨饭。”
杨氏通情达理,卫文水体贴孝顺,看得十里村的村民一阵赞赏,村长赵德全亦是满意的看着卫文水两口子。
江氏见卫老爷子还未点头,笑了笑,也帮衬着道:“爹,您就听三哥,三嫂的话,往后,三嫂可以照顾您,我也可以照顾您。”
“老爷子,文远兄弟去得早,既然我李安娶了云霞,往后,我就是您的干儿子,您且安安心心住下,让我和云霞一同照顾您。”江氏说完,李安也接过话道。
他说话的口吻真诚,全然是将卫老爷子当成了自个的长辈。
卫文水,杨氏,江氏,李安越是敦厚孝顺,卫老爷子心中就越是愧疚。
没想到,他一味偏袒的大儿子,大儿媳,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到头来,愿意收容自己,照顾自己的,却是被自己嫌弃撵出家门的三儿子,三儿媳,四儿媳。
枉他活了大半辈子,真是瞎了一双老眼,好坏不分,好歹不识。
“老三,老三媳妇,云霞,爹愧对你们呐。”卫老爷子伏在李安的身上,一边说话,一边痛哭流涕。
“尤其是愧对蕖儿跟羽儿,云霞啊,是爹不好,爹不该将蕖儿,羽儿两个好孩子撵出老卫家,爹瞎眼了啊。”
江氏见卫老爷子痛哭流涕,赶紧劝说。
“爹,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啊。”
“爹,您还没吃晚饭吧,咱们回家再说。”杨氏也急忙劝说。
“唉,回家。”卫老爷子看看江氏,再转目看看杨氏,最后冲着杨氏点头。
卫文水得见卫老爷子点头,赶紧弯下腰去,将他背了起来,然后一群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老卫家祖宅的废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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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泉山别院。
卫长蕖裹了一件镶毛云锦斗篷,懒懒的坐在太阳底下假寐,一旁丫鬟,下人们正在忙忙碌碌搬东西。
昨儿下午,十里村送来消息,说是江孝军参加乡试中了举人,今日,卫长蕖便琢磨着,带上凌璟前去十里村道贺。
璟爷第一次当爹,精神高度紧张,扶着卫长蕖在一张软榻上躺好之后,便亲力亲为的指挥下人拾掇马车,深怕卫长蕖坐在马车上有半点不舒适。
“多加几个软枕。”悠悠的话音在院中响起。
“是,爷。”
一名丫鬟刚进屋去抱软枕,璟爷琢磨了一下,又冲着另外一名下人挥手,淡声吩咐道,“往车厢底多铺几层垫子。”
“是,爷。”
下人应声,正准备去多抱几床棉被铺在车厢内,璟爷拧了拧眉头,再次出声。
“等等。”
下人回过头来,看着一脸紧张的某爷,“请问爷还有何吩咐?”
璟爷单手托着下巴略思,吩咐道:“暖手炉,茶水,安神香,安胎药……都备上。”
等璟爷吩咐完,那下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足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爷。”
心里汗颜:夫人大着肚子都没有爷来得紧张。
惊雷,闪电,素风,谷雨四大护卫守在一旁,瞧见自家爷婆婆妈妈的模样,皆是抽了抽嘴角,自从夫人有了身孕,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是关于夫人与小主子的事情,就超级不淡定。
卫长蕖坐在太阳底下,单手扶上自己的额头,也有些甚是无语。
“凌璟,还要不要再备上几块尿布?”侧过头,明眸眨巴眨巴的看着眼前那张绝世出尘的脸。
据她观察,这人的陪产前忧虑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卫长蕖话落,凌璟一双凤眸扫向惊雷,闪电,当真吩咐:“马上去准备尿布。”
惊雷,闪电同时惊了一个趔趄,险些被自家爷雷翻在地。
惊雷往卫长蕖的肚子上瞟了两眼,咽了咽唾沫,很艰难道:“爷,夫人刚刚显怀,那个……那个,还用不着尿布。”
凌璟将视线挪到惊雷的身上,看了他一眼,悠悠淡淡道:“怎么,最近待在爷的身边太闲了,想去孤叶城帮老头子?”
“……没”听着那悠悠淡淡的说话调子,惊雷只觉得后背刮起一阵阴风,凉得入骨,猛咽下一口唾沫,赶紧打哈哈道:“爷,孤叶城有英明神武的老王爷坐镇,哪里需要属下,属下马上去给小主子准备尿布。”说完,鞋底板抹油,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闪电深怕被自家爷派去孤叶城帮老王爷,也识相的跟着惊雷去准备尿布。
素风,谷雨瞧着两人闪得比兔子还快,皆抿着唇,在肚子里偷笑。
卫长蕖额前落下一团凌乱的黑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方才,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人还就当真了。
“凌璟,孩子才四五个月大,尚用不到尿布。”说完,看着某爷的俊脸,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陪产前严重忧虑症患者,卫长蕖表示有些无可奈何。
凌璟吩咐完,大步走到卫长蕖的面前,倾下挺拔修竹般的身子,坐在一旁,伸出手抓住卫长蕖正在揉眉心小手,将她的柔软包裹在掌心中央,感觉到她的手略有些冰凉,便握着她的手移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哈了几口热气,如珠如宝的爱怜着,另一只温玉般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揉着眉心。
继而,温如春风的话在卫长蕖耳边响起。
“乖,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养好胎,其他的事情,都让爷来操心,嗯?”
“嗯。”卫长蕖顺着他的话点头,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凌璟,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厮来报,“爷,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嗯。”凌璟微微颔首,然后抱着卫长蕖起身。
卫长蕖窝在凌璟的怀中,将脸颊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无语道:“凌璟,孕妇也需要适当运动。”
自从有了身孕,这人不但将她当猪圈养,更是剥夺了她走路的权利。
一个大白眼翻完,璟爷不但没有放她下地,反而缩了缩双臂,抱得更加紧实了,垂下一双璀璨的凤目,含笑看着她,哄道:“听话,别乱动,前几个月胎位不稳,需要多休息。”
卫长蕖无力的抽了抽嘴角。
前几个月胎位不稳?拜托,她怀胎都四五个月了,难道胎位还不稳吗?
在某女仰头望天,无力吐槽之下,一行人上了马车,往十里村方向而去。
十里村,江家二房宅院中喜气一片。
江孝军此番中举,乃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一名举人老爷,可谓是光耀了老江家的门楣,江老爷子,吴氏,江云贵两口子笑容满面的站在大门口迎客。
“恭喜江老爷子,江老夫人。”
“哎哟哟,咱们十里村出了位举人老爷,说出去,可真是件光耀面子的事情呢。”
“谁说不是呢。”
十里村的左邻右舍听闻江家二房要办酒庆贺江孝军中举,早早就准备了贺礼,登门道贺,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惊雷揪住缰绳,将马车停在宅院前。
“爷,夫人,到了。”
惊雷的话传入车厢,不多时,就见凌璟抱着卫长蕖走下马车,往宅院而去。
“蕖儿,凌公子,你们来了。”冯氏见凌璟抱着卫长蕖迎面走来,笑容满面招呼道。
江氏见凌璟将卫长蕖抱在怀中,护得跟掌中宝一样,心下也高兴。
走到门前,凌璟才将卫长蕖小心放下了地,揽她在怀中。
卫长蕖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目光最终落在江孝军的身上,含笑道:“表哥,恭祝你官运亨通。”
此番,江孝军不但考中了举人,更在县衙谋得了主薄一职。
“多谢表妹。”对上卫长蕖那双皓月般的眼眸,江孝军挠着后脑勺,笑了笑,表情有几分腼腆。
江云贵夫妇俩见客人都到齐了,便邀着众人入席。
璟爷身份特殊,原本是被安排在主席桌的,但是见某女挺着大肚子,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半步,最终是与吴氏,江氏,冯氏,卫长羽等一群妇孺坐了一桌。
自从卫长蕖怀孕之后,就特别喜欢吃一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这一点,璟爷十分清楚。
“这糖醋鱼的味道还不错。”
仔细将鱼刺一根根的去除干净,再将香软润滑的鱼肉放到卫长蕖的碗中。
“这道糖醋排骨也不错。”
又夹了一块香滑的红包糖醋排骨,小心去了骨头,放到卫长蕖的碗中。
“慢点吃,别噎着了。”一顿宴席,璟爷自己没有认真吃几口,几乎都在伺候某女,深怕某女吃得不舒坦。
吴氏,冯氏,江氏,杨氏等人见凌璟将卫长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皆是面露欣慰的笑容。
“小姑子,蕖儿真找对人了。”冯氏靠近江氏,在她耳边轻声道。
江氏未说话,只是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个小人儿蹬腿蹿下椅子,来到卫长蕖的身边,看了一眼她微凸起的肚子,再扬起脑袋瓜子,正巧对上璟爷那双古墨色的凤眸,本来还想伸出小手摸一摸,却有些不敢了。
“……姐姐,我能不能摸摸小宝宝?”小眼神一转,眼巴巴的盯着自家姐姐看,水盈盈的眼眶中满是期待之色,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要多萌就有多萌。
卫长蕖对一切萌货皆没有抵抗力,见卫长羽那般模样,一颗心早柔得化开了,哪里还忍心拒绝。
瞪了身旁某爷一眼,再柔声对面前的小家伙道:“长羽是小舅舅,当然可以摸摸了。”
“真的么?”小眼神依旧有些胆怯的看向自家姐夫。
“当然是真的。”卫长蕖温声细语道。
卫长羽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瞧见自家姐夫迫于自家姐姐的淫威,不敢做声,这才缓缓的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抚上自家姐姐的肚子。
一边将小手心贴在姐姐微凸起的肚子上,一边乐滋滋道:“小宝宝,我是小舅舅哟。”
一句话,惹得吴氏,江氏,冯氏等人哈哈大笑。
宴席上正乐呵着,雪球的嗷叫声自门口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惊呼声。
“他……他爹,这……这是狼。”
宴席设在正堂,正堂对着大门口,众人听见惊呼之声,循声而望,只见江家大房的几口人提着贺礼站在大门口,雪球张大嘴巴,两颗尖利的獠牙在日光下泛出寒光,罗氏,江孝林两口子赶忙躲在江云山的背后,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江云山看着雪球,也害怕得紧,提着贺礼一动也不敢动。
“爹啊,娘啊,老二两口子,听说孝军考中举人老爷了,今儿个,我们一家是诚心实意前来道贺的。”江云山不敢挪步,只得冲着里面大喊。
“爹,是大哥一家来了。”江云贵听到江云山的喊声,赶紧放下筷子起身。
“我这就去请大哥一家进来。”说完,已经迈步离开了酒席,朝着大门而去。
卫长蕖亦看向门口,想着上次,老爷子生辰,江云山还记挂在心上,想必,此番江孝军考中举人,罗氏,江孝林两口子也必是真心实意的上门来修好关系。
“雪球。”思量一番,卫长蕖唤了雪球一声。
嗷呜……人家只挡坏人,不挡好人。
雪球嗷呜几声,藏住了尖利的獠牙,蹦蹦哒哒的跑到了卫长蕖的跟前,停下,碍于某爷的淫威,不敢太靠近。
江云贵走到门口,憨笑着看向江家大房几口人。
罗氏,江孝林两口子见雪球蹦蹦哒哒跑开了,这才敢探出头来看向江云贵。
江云贵笑道:“大哥,大嫂,孝林,冬梅,都开席了,赶紧进来。”
罗氏,江孝林两口子微微愣了愣,三人脸上皆露出些许尴尬,愧疚之色。
原本以为此番登门,必定会受到一番刁难,却不曾想,江云贵二话没说,便邀请他们一家进宅子吃席,脸上不见半分半毫责怪之意。
罗氏见江云贵笑脸盈盈,越想越觉得心里愧疚,“老二啊,以往都是我跟你大哥不好,我和你大哥不是人呐。”
逼迫小姑子改嫁给八里那村老王头,将两位老人赶出家门,他们一家确实不是人呐。
“二叔,以前都是我们的错。”江孝林也道。
说了几句话之后,江云山才将提来的贺礼递到江云贵手中,略尴尬道:“老二啊,知道你们如今啥也不缺,但这是我跟你嫂子的一点心意。”
江云贵未多推辞,直接从江云山手中接过贺礼。
“大哥,大嫂,孝林,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咱们都甭提了,快,赶紧进宅子吃席,光站在门口说话,像什么话。”
“唉。”江云山笑着答应一声,一家人这才随江云贵入席。
春桃,春禾几个丫鬟赶紧添了几副碗筷。
江云山随江云贵一道陪着江老爷子,三位族老吃酒聊天,江孝林自然与那些年轻小伙挤了一桌,罗氏,赵冬梅二人被安排到吴氏身边坐下。
罗氏见了老太太将头垂得低低了,心里十分羞愧。
足足过了半响,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吴氏道:“娘,我愧对您啊,当初,我不该鬼迷心窍,将您和爹赶出家门。”
吴氏未说话,虽已经原谅了罗氏,但是对于罗氏以前的所作所为,还是略有些介怀。
当初,若不是蕖儿态度强硬,指不准云霞就被逼迫改嫁给了八里村那老王头,若不是老二家的通情达理,收留了他们两老口,他们老两口的日子还不知道咋过,想想这些事情,吴氏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完全接受罗氏。
罗氏自知自己过去确实做得很过分,见吴氏没有搭理自己,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冯氏,江氏。
冯氏听到罗氏的叹息声,知道此番,她确是真心实意的上门道贺,确是真心实意想修好两家的关系,便道:“大嫂,以前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往后啊,咱们谁也甭提了,堵心。”
“是啊,大嫂。”江氏素来心软,等冯氏说完也附和着道。
“其实啊,娘已经原谅你了。”
罗氏见冯氏,江氏愿意与自己说话,心里满心感激,最后才看向卫长蕖姐弟俩。
“蕖儿,羽儿,以前都是大舅妈做得不对。”
卫长蕖自然知道罗氏所指的是哪一件事,等她说完,接过话,“你没有对不起我跟羽儿,那件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
当初刚穿越来,之所以会跟随江氏去九里村,只不过是想弄一身干净衣裳,罗氏将他们姐弟二人拒之门外,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她从未将江家大房的几口人放在心上,至于罗氏的道歉,自然是不必要的。
卫长蕖说着,将视线移到吴氏的身上,仔细看着她苍老而慈祥的脸,再对罗氏道:“道歉的话不必多说,要是真有悔意,往后便照顾好姥姥跟姥爷。”说话的调子淡淡的。
虽然江老爷子,吴氏嘴上不说,但是卫长蕖却看得出来,二人的心中,还是舍不下江云山这个大儿子。
“唉,蕖儿说的是,大舅妈记住了。”罗氏听了卫长蕖的话,连连点头。
赵冬梅看了卫长蕖一眼,也保证道:“长蕖,你放心,往后我们一定好好孝顺阿公,阿婆。”
卫长蕖瞥见二人眼神真挚,至于方才所说,确是肺腑之言,便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
日落时分,宴席散去,江云贵夫妇,江孝军亲自送众人出宅子。
凌璟,卫长蕖与江氏,李安打过了招呼,也准备回灵泉山别院,两人走到门口,凌璟抱着卫长蕖正准备上马车,村长赵德全,以及三位族老都尚还未离开,就在这时候,两个头顶鸡窝,蓬头垢面,衣衫破破烂烂,比乞丐还肮脏的人跑到了马车前。
凌璟眉头蹙起,银袖一挥,将卫长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深怕她被那两个肮脏的东西碰到半分半毫。
“找死。”
谷雨见两人差点就撞上了自家爷,小姐,心中甚是不悦,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踢得老远。
那灰不溜丢的人被踢飞几米远,摔了个狗啃屎,顿时哀嚎直叫唤。
“他爹,你怎么样了,啊?”另一个灰不溜丢的人听到哀嚎声,赶紧扑过去。
那头顶着鸡窝,糟蹋不堪的女人一开口,众人就识出了声音。
不知是谁先开口道:“长燕娘?是长燕娘呢。”
“哎哟,这不是长燕爹吗?你们咋搞成这副德性吶?”又有人认出了卫文青。
卫文青,姚氏见被人认出来,羞愧得赶紧垂下了脑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前阵子,他们一家子带着银两去镇上做买卖,这买卖还未做成,却被杀千刀的贼人给惦记上了,最后被偷了个精光。
“咕噜……”
一阵肚皮叫的声音响起,叫得刮肠刮肚的。
想着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姚氏,卫文青又厚着脸皮将头抬起来。
姚氏一双眼珠子转了转,在人群中找到卫老爷子及卫文水夫妇俩的身影,“爹。”她张开龟裂的嘴巴,先唤了卫老爷子一声,声调弱弱的,再没了当初的蛮横。
“哼。”卫老爷子心中发寒,冷哼一声,直接将头别到一边去。
老三一家不计前嫌收留自己这把老骨头,老大一家狼心狗肺,他不能再心软,去央求老三帮助老大,给老三家的心里添堵。
“不是去镇上发财了么?还回来作甚?”过了片刻,卫老爷子吹胡子道,显然气得不轻。
卫文水见他气得身子发颤,赶紧从旁扶了一把。
姚氏见卫老爷子不肯搭理自己,便将目光移到卫文水,杨氏的身上。
“老三,老三家的,我和你大哥三天都没吃过饭了,能不能……”话语半途噎住——能不能赏口饭吃——有些说不出口。
杨氏回想起姚氏曾经干的那些龌龊事,心火难消,将头侧到一边去,不想理睬。
卫文水倒是往二人身上瞟了两眼,见二人一身破破烂烂,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时也未做声。
卫长蕖被裹在斗篷里,整个人靠在凌璟的怀中,两人也未说话,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瞧着卫文青,姚氏今天这副狼狈模样,真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老天收拾。
村长赵德全更是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冷着一张老脸,十分不喜的盯着卫文青,姚氏夫妇二人。
当日那场火灾,他可是亲眼目睹的,这两口子狼心狗肺,只顾到拾掇银钱,直接将卫老爷子,万氏丢在火海中不管,这样的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三位族老同是闭口不言,没有任何人帮着卫文青,姚氏说话。
突然,不知道是谁插嘴,“哎哟,长燕娘,你们咋会没饭吃呢?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长燕可是嫁到了八里村杀猪吴家,杀猪匠家里油水最多,咋会亏待亲家公,亲家母呢?”
八里村杀猪吴家——说的不就是吴癞子家吗?
卫长蕖轻轻勾起唇角,脸上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讽笑。
敢情卫长燕是嫁给了吴癞子家那瘸腿的儿子,想当初,姚氏收了两扇猪板油,就将前身许给了吴癞子那瘸腿的儿子,想不到,倒头来,吴癞子那瘸腿的儿子还真做了她的乘龙快婿,呵呵…..真是有缘!
方才那人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到吴癞子,卫长燕,姚氏心里就窝了一股子闷火,气得她胸口处直翻滚。
别说依靠吴家,他们两口子就算去要口饭吃,脚还没踏进吴家的院门,只怕吴家那头已经放出大黄狗了,卫长燕更是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狼心狗肺,根本就不管他们两口子的死活,他们两口子实在被吴家那头大黄狗咬怕了,再也不敢上吴家门了,这不,听说江家二房办酒席,这才厚着脸皮讨到了十里村来。
方才说话那人见姚氏憋着闷气,自然知道她是在气什么。
想来,原先也受尽了姚氏的欺负,笑了笑,继续往姚氏的心口上撒盐,“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靠不住,还可以靠儿子不是?长燕娘,你家长树跟晓芸呢?”
姚氏正憋着一口闷气,听了那人奚落自己的话,一丝腥甜自喉间蔓延,差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自从银两被盗,姚晓芸那贱骨头就拽着长树回了娘家。
虽说姚氏与姚晓芸是姑侄女关系,可是如今姚家的当家人是姚晓芸他爹,姚氏拉了卫文青去投奔姚家,直接被姚晓芸她娘给一扫走给打了出来,想到这些,姚氏气得心里跟猫抓似的。
此刻肚子饿得当紧,被人奚落姚氏,卫文青也不敢轻易回嘴。
姚氏憋下一肚子火气,将视线挪到江氏的身上,眼巴巴的盯着江氏看。
她知道,江氏素来是个心肠软的,“老四家的,大哥,大嫂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忙向爹求个情,啊?”
“我和你大哥真的是无处可去了,你大哥身上还带着病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江氏向卫老爷子求情,让他们两口子留在十里村。
“咳咳……哇呕……”等姚氏哀求完,卫文水趴在地上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完,又是一阵呕吐,十足十像病入膏肓的模样。
卫长蕖靠在凌璟的怀中冷笑。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卫文青,姚老贼婆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然还不知真心悔改。
冷笑完,卫长蕖却并未打算做声,虽然江氏心素来肠软,但是她相信江氏还不至于糊涂,连歹人好人都分不清楚。
过了片刻,江氏虚叹一口气,冲着姚氏,卫文青夫妇俩摆了摆头,便转而看向一旁的冯氏,“二嫂,让春桃,春禾拿些饭食出来吧。”
冯氏未多言,点了点头,春桃,春禾马上去灶房端了些饭食出来,递到姚氏,卫文青的手中。
姚氏,卫文青见到热腾腾的大白馒头,顿时瞪大双眼,馋得咕咚咕咚的咽口水,伸出手,迫不及待从春桃,春禾手中接过盘子,顾不得手上腌臜,直接将筷子丢在一边,扒开散乱在额前的头发,便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两口子像是饿鬼投胎,吃得包口包嘴的,直到将盘子都舔干净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吃饱了肚子,姚氏放下盘子,再次看向江氏。
“老四家的……”
江氏自然知道姚氏想说些什么,没等她说出口,直接将她的话打断,表情淡淡道:“姚氏,卫文青,既然你们已经吃饱了,就赶紧离开吧。”
叫的是姚氏,卫文青,而不是大哥,大嫂,今日,之所以施舍二人一顿饭,那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
江氏说完,瞟了姚氏一眼,又补充一句,“我江云霞与你们两口子不再有任何关系,往后,不要再上宅院来了。”
“啥?”姚氏愣了愣,视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江氏素来心软,今日突然硬气起来,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江氏不再重复刚才的话,她相信,姚氏应该听清楚了。
姚氏愣了半响,拍屁股跳起来,瞪了江氏一眼,“江云霞,亏得你男人死了,老娘还帮你养娃,今日老娘落难,你就是这般对待老娘的,杀千刀的,没良心哟。”刚才塞了十几个大白馒头,又扒了几盘菜下肚,此刻骂起人来又有力气了。
江云山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看向江氏,怒声道:“老四家的,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老四死得早,我和你大嫂将蕖儿,羽儿拉扯长大,容易吗?”
“嗷呜……”咬死坏人。
两人控诉得正起劲,一团白影冲出来,嗷叫几声,露出尖利的獠牙。
“……狼。”卫文青,姚氏看见雪球,吓得赶紧闭上嘴巴,腿脚发抖,颤颤巍巍的后退几步。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眼狼指的就是这两口子,刚才给了饭吃,马上就扭转头来咬人了。
卫长蕖勾了勾唇角,眼底露出几丝冷意。
凌璟感觉到她的情绪在变化,温玉般的手她理了理肩上斗篷,将她纤小的身躯紧紧的揽在怀中,压着嗓子,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动怒,对孩子不好,交给爷处理。”
“好。”卫长蕖淡淡的应了一个好字,说完,眸中的冷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幸福之色。
不等凌璟有所行动,一个小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坏人,两个大坏蛋。”卫长羽迈腿跑到雪球的身边,一条小胳膊搭在雪球的背上,一人一狼,怒目瞪着卫文青跟姚氏。
“嗷呜。”我要咬死坏人,尖利的獠牙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一声狼嚎落下,卫长羽拧着两条小弯眉,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平道:“两个大坏蛋,你们根本没有养育姐姐跟我,你们打姐姐,不给姐姐饭吃,还让姐姐做事…….”哼,别以为他小,就不记得。
当众被一个小孩子控诉罪行,卫文青脸上浮出尴尬之色,姚氏则是气得牙痒痒。
“小贱种,你说什么?”一时没憋住气,姚氏怒骂出声。
“嗷呜……”
雪球咧大嘴巴,露出猩红的牙口,猛扑上前,将姚氏扑倒在地上,再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一拍两拍的左右扇打姚氏的耳瓜子。
“嗷呜……”
你才是贱种,你全家世世代代都是贱种,哦!不对,这样骂好像包括主人了,某雪球扇着耳光,突然吐出舌头,囧了个囧。
卫长羽见雪球将姚氏按在地上打,高兴得手舞足蹈,拍手叫好,“打得好,干得漂亮,雪球你真厉害。”
“嗷呜……”某雪球傲娇的昂起头嚎叫。
收拾老贼婆什么的,雪球最喜欢了,嗷呜,嗷呜……
看着姚氏被雪球按在地上戏耍,卫长蕖不出声,杨氏,冯氏等人也未不出声,这种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人相帮,有了方才的事情,江氏干脆静静站在一旁,懒得再管,免得发了善心,还得上一身骚气。
等雪球玩得厌倦了,凌璟才挥了挥手,“丢出去。”所谓的丢出去,便是丢出十里村。
众人齐齐抽了抽嘴角,凌公子做事,果然是干脆利落啊。
素风,谷雨领命,两人走上前,一人拽住一个,一闪身,仅眨眼的功夫,江家二房的大门口就清静了。
回到灵泉山别院,天色已经不早了。
自从卫长蕖有了身孕,整天就特别困乏,一番沐浴完,凌璟帮她烘干了头发,又陪着她上床睡了一会儿,直到她熟睡之后,这才准备起身去书房处理事务。
灭了几支红烛,只留一盏孤灯,凌璟仔细替卫长蕖掩好了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卧房。
“爷,王爷传了急信来。”
卧房外,惊雷,闪电二人候了多时,二人害怕搅了卫长蕖休息,不敢贸然敲门。
“嗯。”凌璟微微颔首,“有什么要事,去书房谈。”嗓子压得很低,很轻,深怕将卫长蕖吵醒。
到了书房,闪电将方才收到的加急信笺递到凌璟的手中。
凌璟看过信笺之后,两道飞入鬓角的剑眉微微蹙起,脸色有些阴沉得可怕,古墨色的凤眸中有寒光在闪。
“爷,可是孤叶城出事了?”惊雷问道。
信笺是王爷传来的,若不是孤叶城出了大事,爷的脸色定不会如此难看。
“窦威领兵二十万,在孤叶城三十里外扎营,预备攻打孤叶城。”凌璟持信淡淡陈述,稍重片刻,他阴沉的脸色便恢复到如常。
说完,他刀削般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厉,嗜血的幅度。
看来,凌晔的野心不小,刚登基半年,竟敢命窦威率兵攻打孤叶城,不过,想吞下孤叶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当孤叶城的十万赤焰军是吃素的吗?
“爷,可是王爷让您赶紧回孤叶城坐镇领兵。”闪电拱手道。
虽说孤叶城有十万赤焰军,赤焰军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十,但是窦威手下的二十万大军也不是开玩笑的。
思绪一想,闪电拧着眉头,隐隐有些忧心。
“嗯。”凌璟未多言,点了点头。
随即取出赤焰令,交给闪电,沉声吩咐道:“你二人即刻赶回孤叶城相助王爷。”
“孤叶城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想方设法将凉国大军引到阴山荡,用火攻,坑杀。”
用火攻,坑杀——惊雷,闪电当即明白了自家爷的意思。
阴山荡地势凹陷,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要想法设法将凉国大军诱到阴山荡中,提前派一股赤焰军盘踞在三面的制高点,滚火球,放石块,再派另一股赤焰军挡住唯一的突破口,不出意外,足足可以将凉国的二十万大军坑杀在阴山荡中。
引君入瓮,世子爷这一计策,果然甚妙。
“世子爷英明。”
闪电低垂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赤焰令。
爷将赤焰令交托到自己手上,还吩咐自己和惊雷速速赶回孤叶城去相助王爷,难道爷自己不准备回孤叶城去坐镇。
想罢,闪电单膝跪在地上。
“属下斗胆请世子爷一同回孤叶城。”
虽然有妙计,但是窦威征战沙场多年,并不是傻子,若是对方不上当,孤叶城的十万赤焰军硬碰硬的对上凉国的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开玩笑的,孤叶城是爷十多年的心血,绝对不能毁在窦威的手上。
“属下恳请世子爷一同回孤叶城。”闪电说完,惊雷亦屈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恳请世子爷一同回孤叶城。”二人又异口同声恳求。
凌璟再次蹙起眉头,眉心跳动了几下,一股强大的内力自丹田处蓬勃涌出,在掌心处凝聚成一团赤色玄气,方才的信笺直接化成了灰烬。
凌晔,很好,很好!竟然挑在这个时候派兵攻打孤叶城。
如若不是蕖儿有孕在身,他一定不负所望,即刻赶往孤叶城,灭了窦威的二十万大军,可是现在,蕖儿大着肚子,他能离开她半步吗?孤叶城战事待起,他更不可能将她带到孤叶城去冒险。
见惊雷,闪电二人跪在地上苦苦恳求,凌璟当即沉下一张绝世出尘的俊脸,一挥袖,冷声道:“不必多说了,按爷的意思做。”口吻十分冷厉,没有半分半毫商量的余地。
“是,爷。”惊雷,闪电只好领命。
凌璟处理好孤叶城的事情回到房中,卫长蕖已经睡了一觉。
他开门进屋,正好看见卫长蕖睁大双眼躺在床榻上。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卫长蕖巴掌大的脸颊上,给她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自从有了身孕,她眉眼间多了几丝娴静暖暖的母爱,少了少女时期的娇俏,徒增了几分妩媚之感。
“事情都处理好了?”平淡的问话在他耳边响起,他听着,心中却是异常甜蜜,隔了半近不远的距离,看着她妩媚动人的笑容,他只觉得小腹升起一股燥热,压了压,这才缓步走向床榻,解下腰间的银丝玉带,悉悉索索脱去外袍,掀被子上床,展臂一捞,将她的身子抱进怀中,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处理完了,都是些小事情。”过了半响,才温声回答。
卫长蕖眨了眨眼眸,目光凝注在凌璟绝世出尘的脸上,虽然他将情绪掩藏得极好,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今夜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真的都处理好了?”
“真的都是些小事情?”
“真的。”凌璟淡淡点头,“蕖儿,我何曾骗过你。”
“果真?千真万确?”卫长蕖再三询问,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当她说千真万确的时候,这厮目光有些闪躲,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在卫长蕖审视的目光下,凌璟显得颇有些心虚。
他可以欺骗天下人,却唯独无法欺骗她,但是不骗她,能行吗?
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抚上卫长蕖的脸颊,温润的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摩挲几下,赶紧转移话题,故意压低了嗓子,用魅惑人心的语调,温温道:“不困吗?”语调很低沉,沙哑中透出性感的磁性,若是以往,卫长蕖一早被迷得神魂颠倒,但是今夜听了这样的语调,她却分外镇定。
伸出手来,将脸上那只温润的大手移开,正了正眉色,严肃道:“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能处理好,不必担心。”
“不累吗?乖,赶紧睡觉,嗯。”说完,已经闭上了凤目。
“不说是吧?”卫长蕖怒火起,干脆爬起身来,准备穿衣下床。
凌璟睁开双眼,伸手环在她的腰上,“去哪里?”
卫长蕖动作未停,继续悉悉索索的穿衣,一边系纽扣,一边不悦的回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我便自己去向素风,谷雨打听。”
凌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
“好了,爷告诉你便是。”
卫长蕖这才停下了穿衣的动作,扭过头来,凝视着凌璟,“赶紧说。”
凌璟了解卫长蕖的个性,知道她是真生气了,蹙了蹙眉头,赶紧坦白道:“窦威率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孤叶城外三十里,准备攻打孤叶城。”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准备瞒着我。”卫长蕖听后,怒火不但未消退,凝视着凌璟那张出尘绝世的脸,反而更是愤怒了。
凌璟见卫长蕖的柳眉都拧成结了,深怕她因为动怒,而动了胎气。
“都是爷的错,爷不该欺瞒你,你打爷吧,千万别生气。”说话间,已经牵着卫长蕖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蕖儿,扇爷几个耳光都行,千万别生气。”
卫长蕖好气又好笑,当真顺着凌璟的话,拧了拧他那张出尘绝世的脸。
拧得心里舒坦了,才沉声开口,“凌璟,我们可是夫妻?
“嗯。”璟爷点头。
“我可是你最亲近的人?”
“是。”璟爷乖乖应声,在娘子面前,半分不敢造次。
见他如此乖顺,卫长蕖十分满意,方才心中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既然我们是夫妻,既然我是你最亲近的人,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该瞒着我。”
“是,娘子,为夫错了。”
“可还有下次?”卫长蕖板着一张明丽的小脸,一本正经问道。
璟爷立即摇摇头,“保证没有下次了,就算欺骗天下人,爷也不敢再欺瞒娘子了。”
卫长蕖满意的勾起唇角,“这还差不多。”
思及战事,又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吩咐惊雷,闪电速回孤叶城了?”
“嗯。”璟爷轻轻嗯了一声,“爷将赤焰令交给了他们二人,让他们回去帮助老头子。”
“你不准备回孤叶城?”卫长蕖问道。
“孤叶城可是你十几年的心血,绝对不能落入窦威的手中。”
二十万大军压境,这厮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孤叶城没你和孩子重要。”
凌璟凝望着卫长蕖的眉眼,突然情深意切道。
“你怀着身孕,这个时候,爷如何能将你一人丢下。”
温温淡淡的调子落入耳中,卫长蕖心中一暖,眼眶一热,有些湿意迷蒙。
“凌璟,你能将我和孩子放在第一位,我很高兴。”
“我和孩子固然比较重要,但是,孤叶城是你十多年的心血,孤叶城中的百姓更是你的责任,爹和娘都在孤叶城等着你,窦威驰骋沙场多年,他手下的二十万大军不是豆腐军,一击就败,你比爹更加了解孤叶城,了解赤焰军,这一次,你必须回孤叶城坐镇。”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和宝宝等着你回来。”
卫长蕖知道,此番,定不能随凌璟一道去孤叶城,若是她去了,一旦遇上危险,定然会分他的心,让窦威有机可乘。
说完,躺下身来,主动环住凌璟修长的腰身,浅浅呼吸着他身上的冷梅香。
凌璟亦搂紧了卫长蕖,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处,垂下凤眸,薄唇印上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吻。
“蕖儿,可是将你一个人丢下,爷寝食难安。”
“我知道。”卫长蕖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梅香入鼻,甜腻而幸福,“可是孤叶城在等着你解救,你不想因我一人而倾覆了整座城,你不想我变成红颜祸水,对吗?”
“嗯,爷不想。”回答得很是干脆,“谁敢说你是红颜祸水,爷就劈了他。”
卫长蕖听得想笑,抱紧了他的腰,“既然不想,便听我的话,去孤叶城。”
“孤叶城的雪灵芝可值钱得很,姐不想白白便宜了窦威跟皇帝老儿,你必须守住,还要将窦威那二十万大军打得屁滚尿流,可知?”
“知道。”
两人紧密相拥,凌璟将下巴搁在卫长蕖的头顶,沙哑的应声,“蕖儿想要的东西,谁也抢不去。”
他想说,一个孤叶城算得了什么,纵使她想要整个天下,他亦可为她去争夺,只要她想要……
“蕖儿。”轻轻低喃卫长蕖的名字。
“嗯。”卫长蕖嘴角含着笑,柔柔的应声。
温玉般的手滑过她的腰,最终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爱怜的抚摸了几下,“天已经黑了,让爷留宿一宿,明日再走,可好?”
噗……
卫长蕖听到他略带孩子气,又有些委屈的调子,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就让你留宿一宿。”
翌日清晨,一缕和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光斑点点撒落一地,卫长蕖睁开睡意惺忪的水眸,身旁早已不见了凌璟的踪影。
浅吸着枕上残留的冷梅香,卫长蕖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怎会不知,璟爷走得如此悄无声息,只不过不想让她看见他离去时的背影。
“璟,我和宝宝等着你平安归来。”
卫长蕖自言自语,一只纤纤小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孤叶城---------
“爷,您回来了。”惊雷,闪电见到自家爷,脸上同时洋溢出喜色。
只要爷回来坐镇,此战,必不会输。
“嗯。”凌璟淡淡点头,大步走进营帐。
今日,他依旧一袭月色素锦袍,只是脸上一张银狐面具遮掩了他的绝世风华。
营帐内,瑞亲王凌启坐在案前,正在处理军务,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璟儿回来了。”
“情况如何?”
凌璟扫了自家老爹一眼,不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说完,随手拉过一把太师椅,倾下身子,一派懒庸而坐,与瑞亲王凌启面对面。
凌启将战况细说了一遍。
昨夜,窦家军来犯,双方已经交过手,虽然凉国大军未攻破城门,但是也令瑞亲王凌启见识了窦家军的厉害,窦威果真是一员驰骋沙场的老将,用兵如神,如若不是赤焰军个个骁勇善
战,能以一敌十,昨日一战,恐怕孤叶城已经败也。
凌启细述了一番战况,思虑一番,又道:“想要逼退窦家军,必须先破窦威的乾坤八卦,阵。”昨日之战,他细细观察了一番,窦家军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是仰仗窦威所创的乾坤八卦阵。
“乾坤八卦阵?”凌璟轻轻重复,抿着薄唇,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冷意。
没想到窦威那老匹夫竟然还会使用阵法,看来他以前是故意藏拙。
瑞亲王凌启瞧着凌璟单手托腮,凝着剑眉,似有所思,从旁提醒道:“璟儿,那乾坤八卦阵异常凶险,务必小心谨慎。”
昨日,他多番破阵,不但未成功,反而折损掉了几十名精英赤焰军。
“哦,这么厉害。”璟勾唇冷笑,黑曜石一般的凤眸中闪现处杀气,“那乾坤八卦阵如此厉害,爷倒是有些兴趣。”
纵使窦威的乾坤八卦阵是铁铸的,他也要将它撕出一道口子来,再踏平,猜烂。
敢打孤叶城的主意,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唔……唔……
这厢,凌璟刚了解完战况,便自营帐外传来一阵阵烽火号角声。
闪电飞快进入营帐,抱拳大声道:“王爷,爷,窦威出兵了,此刻正在攻城。”
“嗯。”凌璟神色未变,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去瞧瞧,爷正想见识见识那老东西的乾坤八卦阵。”说罢,人已经走出了营帐。
瑞亲王,闪电,惊雷赶紧跟着上了城楼。
城楼之下,烽火硝烟弥漫,号角声,战鼓声响彻不绝。
凌璟一袭月色素锦袍,孑然站在城楼之上,刀风卷起他的一片衣袂,远看,宛若天界神祇降世。
银狐面具下,刀削般的薄唇轻轻抿着,璀璨的凤眸中染了嗜血的颜色。
此刻,窦家军攻城,赤焰军奋死抵抗,双方正打得如火如荼。
凌启走上前几步,靠近凌璟身边,指着前方的阵法,淡淡道:“璟儿,这便是窦威所创的乾坤八卦阵,此阵法异常凶险,十分难攻破。”
凌璟负手而立,微微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凝着眉头思索。
自家老头所言不假,窦威这老东西所创的乾坤八卦阵确实有些厉害,浑圆的阵法,首尾相接,阵法内的情形千变万化,毫无破绽露出,若是想从外围破阵,十分困难。
凌璟观察了片刻,眸底的冷意加深。
不管这乾坤八卦阵有多厉害,今日,他都要将它给破了。
“闪电。”思虑间,突然冲着闪电一招手。
“请爷吩咐。”闪电恭敬道。
银狐面具下,薄唇微动,冷冷吐出两个字,“纵蛇。”
既然赤焰军无法从正面攻破此阵法,不妨纵蛇试试,游蛇无孔不入,或许……
“是,爷。”
伴随着烽火号角之声,突然空中乍响起一阵尖锐的清笛声。
清笛声幽幽传开,不消片刻,城墙下的草丛开始微微浮动,细细的咶咶声自四面草丛中传出,游蛇爬行时蠕动的声音。
一阵咶咶声过后,就见着成百上千条花花绿绿的蛇朝那乾坤八卦阵游去,一地肉呼呼的东西,光看着就让人感到心悸胆寒。
“啊,蛇,有蛇啊……”下一秒,乾坤八卦阵中就响起了凄厉的惊叫声。
“有蛇啊,毒蛇……”
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瞬间就将前刻密不透风的阵法搅乱。
成百上千条蛇游进阵中,搅乱阵法不说,更是缠住那些士兵的双腿,有害怕蛇的家伙,直接翻白眼吓得昏死过去。
银狐面具下,凌璟再次勾起唇角冷笑。
吐了一口气,悠悠淡淡道:“乾坤八卦阵,破了。”说完,扬起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示意闪电收了笛声。
“是,爷。”
清笛声乍停,一大群蛇蠕动着身子快速离开。
不等窦家军修整好,凌璟眸中寒光乍闪,一挥手,沉声吩咐:“放火箭。”
乾坤八卦阵已破,他要这些人有来无回,敢肖想孤叶城,找死。
沉声令下,城楼之上,瞬间架起上万支羽箭,唰唰唰,带着火球的羽箭擦破空气飞出,像漫天流星雨一般,快,狠,准的冲着城楼下的凉国大军射去。
赤焰军骁勇,一箭射出,几乎是箭无虚发,没有了乾坤八卦阵做后盾,仅两个时辰的时间,凉国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凸显出惨败的局势。
孤叶城城楼之上。
凌璟负手而立,一袭月色素锦袍未染尘埃,银狐面具下,一双绝美的凤目凝视着城楼下遍地的尸横,冷冷一笑,眸底尽是杀伐之色,美若天界神将,但是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却是地狱中的魔鬼。
“吩咐下去,尽数诛灭凉国二十万大军,一个不留。”
“是,爷。”惊雷抱拳领命。
凌启面色淡淡的站在一旁,并不出言阻止凌璟。
“你是不是觉得爷很残忍?”凌璟微微侧头,突然问向自个老爹。
“没有。”凌启淡淡答道,“对敌人心慈手软,最终,反而会害了自己。”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十一年前,若不是他顾念手足情谊,又怎会害得素素苦等十年。
静默了片刻,又道:“璟儿,凌崇欠我们父子的,实在太多,若是你想拿回皇位,爹会帮你。”
哼,皇位。
凌璟冷嘲,未再接话。
就算凌家的天下再好,也不及她眉间的一缕轻笑,那把黄金铸造的椅子,他更是不削于要。
------窦家军大营--------
“报……”一个士兵风风火火冲进主帅大帐,冲着窦威单膝跪下去,“报告将军,乾坤八卦阵被破。”
“什么?”窦威惊讶,拍案而起,拧着两撇浓眉,看向那来报消息的小士兵。
乾坤八卦阵乃是他终其一生心血所创而成,极为凶险霸道,他打心眼里认为,根本没有人可以破得了此阵。
士兵咽了一口唾沫,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窦威,壮着胆儿道:“大……大将军,对方有人会驱蛇之术,您的乾坤八卦阵就是被群蛇搅乱的。”
------题外话------
锦园连载了两百多天,今天终于完结了,呼呼…。
这段日子以来,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对星儿的包容,包容星儿更新时间不准时,包容星儿有时更得少。
前几天确实有些事情,所以大结局发得晚了一些,在此,真诚的向大家道歉。
至于番外嘛,星儿会写一些,但是不会太多。
星儿不太会说话,暂且就说这些了。
(怕大家久等,先发文,内容太多,错字嘛,发后再找)
么么哒,爱死你们了,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星儿的新文,大约四月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