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欣欣向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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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快步进来道:“姑娘是余福,说少东家不好呢。”怀清吓了一跳,急忙跳下地,套上鞋就往外冲。

    甘草忙拿了斗篷追出去:“姑娘夜里头冷呢……”又喊银翘拿姑娘的药箱子,怀清到了外头,石头已经把车赶过来了。

    怀清上了车,甘草银翘也追了出来,怀清接过斗篷跟药箱道:“你们俩别跟着了,回头过了病更麻烦了,石头走。”

    银翘忙把那个荷包递过去:“姑娘带着这个。”怀清愣了愣,还是接了过去,不管这里头是什么东西,既然慕容是叫石头拿给自己,应该是有用的,那男人从来不会做无用的事儿。

    看着马车飞快没在夜色里,银翘低声道:“甘草姐姐你怕不怕,少东家可都过了病,若是姑娘……我这心里不踏实呢”

    甘草摇摇头:“我不怕,从咱们跟姑娘那一天起,遇上了多少事儿,哪次难倒了咱们姑娘,有时候我总想,咱们姑娘或许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投胎的呢,要不然,怎么这么有本事。”

    银翘点点头:“而且,我觉得咱们姑娘将来一定会比谁嫁的都好,六皇子不娶咱们姑娘,叫他后悔去吧。”

    甘草嗤一声道:“哪是他不娶,是咱们姑娘不嫁,他巴不得把咱们姑娘娶回去呢。”

    银翘道:“可见男人没有好东西,莫不想着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

    甘草见他说的愤愤不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比咱们姑娘还气,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咱们家大爷就是好人,放心吧,咱们姑娘有主意呢。”

    银翘道:“咱们大爷这样的打着灯笼也难再找出第二个来呢,不过,瞧着四皇子比六皇子对姑娘可好多了。”

    甘草叹了口气道:“再好有什么用,四皇子跟六皇子还不是一个爹,得了,说这些做什么,回去叫灶房温着热水,姑娘回来不定还要沐浴。”

    再说怀清,在车里问余福:“你家主子怎么着了?”

    余福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爷可是余家的嫡长孙,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孙,若真有个万一,老爷还不活剥了自己啊。

    听见怀清问忙道:“睡前还好好的,半夜里闹口渴,奴才倒了水才发现爷是说胡话呢,推了几下没推醒,一摸身上烫手的热,奴才唬得不轻,只得半夜来扰姑娘。”

    说话儿到了善堂,怀清叫余福把灯拿过来,就着灯亮怀清看了看余隽,果然跟余福说的相似,闭着眼,昏昏沉沉的,观其脸色,内红外黑,扒开嘴看了看舌苔,舌心黑苔,推了几把,竟仿佛不知人事,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再瞧脉,不禁一惊,六脉洪大若千军万马,这是热证,宜清解。

    略斟酌开了一个方子,叫余福速去抓来,不大会儿功夫,余福回来了,跟着余福一起过来的是益州庆福堂的大掌柜。

    这位大掌柜也真是心惊胆战,这可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少东家啊,余家这一枝上的独根儿苗,若在益州府有个闪失,自己这个大掌柜难辞其咎,而且,这次的瘟疫奇怪,药若不对症吃下去可是能死人的,故此自己能不来吗。

    大掌柜虽没见过怀清,却早听说过这位的医术神乎其技,且,这位那几个方子的成药在庆福堂卖的最好,即便如此,大掌柜心里也不踏实啊,都顾不上见礼了,一进来就问:“姑娘开的可是小柴胡汤?”

    怀清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说实话,能不能治好余隽,我也没太大把握,不过大掌柜尽管放心,从脉上瞧是症在少阳,用小柴胡汤正对症,即便治不好,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大掌柜方舒了一口气,忙叫余福煎药来灌了下去,怀清没走,就坐在板凳上拿着桌上的医案看,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刚睁开眼就听余福惊喜的声音:“爷,您醒了,可把奴才吓丢了半条命。”

    怀清急忙站起来过去给他瞧脉,平缓了不少却仍未解,不禁皱起了眉,忽听余隽轻声道:“怀清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怀清一愣,见他脸色有些红,忙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余隽脸更红,只得憋着气道:“我内急。”

    怀清方才恍然大悟,忙快步出去了,半晌儿余福提着恭桶出来,怀清道:“打开我看看。”

    余福一愣不免有些踌躇,怀清白了他一眼:“我是大夫,这是治病,莫非你不想让你家主子好了不成。”余福这才揭开盖子,让怀清瞧了一眼。

    怀清再进去的时候,余隽已经换了衣裳,俊脸上仍有些诡异的红,也不知是病的还是不好意思了,怀清忽想起两人头一回见面的时候,自己真被他这张漂亮的脸蛋给晃得不轻。

    余隽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更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命恐要交代在益州了。”

    怀清拽过板凳来在床边坐了,正色道:“若你要谢我可谢早了,你这病还没好呢。”

    余隽道:“即便没好,比起昨晚也强太多了,你用的什么药?”

    怀清道:“小柴胡汤。”

    “小柴胡汤和解功,半夏人参甘草从,更加黄芩生姜枣,少阳万病此方宗。怎会是小柴胡汤?”

    怀清道:“虽从你脉上瞧是热症可你的症状却是寒热交替,且症在少阳,若直接用清热药恐不妥,故此用了此汤,一时想不出其他的方子。”说着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用了之后你会如何?还跟你们家大掌柜保证你无事。”说着吐了吐舌头:“其实我是骗他的。”

    即便浑身无力,余隽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认识你这么久了,头一回发现你还有这样一面,每次见你总是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仿佛再疑难的病症都不算什么,今儿才知道,你就是个大夫罢了。”

    怀清挑眉:“这话说得,我不是大夫是什么。”

    余隽道:“你别说,好几次我都以为你是神仙呢,外头有一阵儿都传说我余家有一本能医死人肉白骨的上古医书,我小时候听了这些,觉得书里肯定有神奇之方,就遣进祠堂偷着看了看。”

    怀清道:“看到什么神奇之方了没有?”

    余隽摇头:“就是最平常的医案,还没有后来昭慧皇后集各家秘方,令太医院编篡的书有用呢,故此大失所望,才认真背汤头歌,背药材的功效应用,按部就班的学医,可后来遇上你,又觉的或许世上真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医书,不然,你这么大个小丫头,怎会有这样一身好医术,为此,我还暗里扫听过你家呢,可惜没听说你家有什么医书。”

    怀清笑的不行,指着他道:“原来你这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都是装出来的。”余隽也笑了,笑过了怀清才道:“我的医术没你想的那么好,只不过赶上几次都对症,药到病除你看在眼里觉得神奇罢了,我也跟你一样从背汤头歌认药开始的,之所以能药到病除,是因看的病例多,还有,很多是我爷爷说给我的,每天我爷爷都会给我讲他看过的病例,从病人的气色,舌苔,症状,脉象,以及病程发展,爷爷讲的极其详尽,讲完了,会问我如此症状该用何药?然后我就照着自己的想法说了,哪怕再可笑再幼稚爷爷也不会笑,只会提出问题,然后,让我自己发现错误慢慢改正,直到用对了药,故此,每一个病例,我都记得异常清楚,也因此,有些病即使我没看过,脑子也有鲜明的印象。”

    余隽点点头:“怪不得呢,我师傅说观你用药,老辣非常,非行医数十年不敢似你那般下药。”

    怀清道:“所以说吗,还是经验最重要,医术没有捷径可走。”

    余隽心有戚戚焉,却忽的脸又涨红起来,看着怀清道:“那个,你还得出去一下。”

    怀清笑了,等他解决完,进来道:“你的症状仍不对,你也别住在善堂了,这里不便。”

    余隽道:“这病过人,还是住在这儿好,省的过给别人。”

    怀清眨眨眼:“若你不嫌弃,我的院子旁边有个小跨院,你可住在哪里,也方便我瞧你的病,或许能找出治疗这次疫病的特效药。”

    余隽目光闪了闪缓缓的道:“你倒大方。”

    怀清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我自来不在意这些,搬不搬吧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儿。”

    余隽道:“倒是我龌龊了,搬。”

    就这么这余隽搬进了府衙怀清旁边的小跨院里,怀清又用了几次药,时好时坏,却终不能彻底痊愈,尤其水泻的症状越发严重,怀清不免有些急,便想在苏毓敏的医案中寻个解法,却始终不可得。

    正着急呢,这天石头进来说,他们村里来了个郎中治好了两个过了疫病的,怀清闻言蹭就站了起来:“快带我去瞧。”

    益州城外的万柳村,因临河的柳树林儿而得名,石头指着村头一颗老柳树黯然道:“爷爷之前总在这儿坐着。”

    怀清道:“如今葬在家乡老人家也算叶落归根,你就别难过了。”

    石头道:“我不难过,爷爷临死跟石头说,能遇上姐姐,遇上四爷是石头这辈子最大的造化。”

    怀清愣了愣,心说,石头一把自己跟慕容是摆在一起,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正想着,石头一指前头道:“姐姐瞧,那位老郎中就住在那个篱笆院子里,听村子里的人说,是去年搬来的,没儿没女的就一个孤老头,还有病,平常就靠着给村子里瞧病赚些钱过活,心倒是好,遇上家里头穷的没钱的求到门上,也不会袖手旁观。”

    怀清点点头:“如此说来真是位好郎中。”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车停在村口,怀清跟着石头步行过去,到了篱笆院外,石头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应,篱笆门虽是虚掩着的,不请自入也着实无礼。

    正想着,忽听石头道:“来了,来了,就是他。”

    怀清顺着石头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禁一惊,暗道,怎是他,竟是当年在桑园村遇上的那位老人,如今再见他,怀清心情颇为复杂,虽说没有证据,怀清觉得这位*不离十就是那位侥幸得生的太医院院正苏毓敏,而这个人牵扯进淑妃跟长庆公主一案里,就是名副其实的定时炸弹,不定哪会儿就炸了,尤其这个炸弹还跟张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想到这些,怀清恨不能这辈子都别见他才好,可一想到他的医术,想到余隽,怀清还是觉得自己这一趟该来。

    大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怀清,苏毓敏愣了一下道:“小丫头又见面了。”

    石头道:“姑娘您认识郎中啊?”

    怀清含糊的道:“有过一面之缘。”

    苏毓敏推开篱笆门:“进来吧。”

    进了小院,怀清不禁四下打量一遭,小院收拾还算干净,只不过房子异常破旧,也不知漏不漏雨,想当初太后既肯给他孙女赐名,可见混的极为风光,谁能想到如今老了老了,却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躲着,真是可怜又可叹。

    正想着,忽听他道:“小丫头来找老夫莫非是为了益州的疫情?”

    怀清一愣忙道:“还请老前辈指教。”

    苏毓敏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破椅子上道:“你先说说症状,用的何药?”

    怀清便把余隽起病的症状脉象舌苔说了,又道:“因病在少阳,故此用了小柴胡汤,虽见好,却一直不得痊愈,且水泻之症越发严重,不知何解?”

    苏毓敏微微颔首道:“你瞧的不错,只是此症虽在病在少阳,却宜清解,为什么不用白虎汤?”

    怀清道:“晚辈也知当清解,却有泄泻昏沉之症,恐石膏不可用。”

    苏毓敏道:“此协热下利,但使清阳上升则泻止热退而神气清也,你只用小柴胡汤,虽见好,却并未达病灶,故此症不解,你再想想该用何药方妥?”

    怀清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当用小柴胡汤加白虎汤合二为一便可解此疫病。”

    苏毓敏含笑点头:“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