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居筱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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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好事成双,林淼的入学试很顺利,再过半个月她就能到巴塞尔的大学进修,并且跟了一个好的老师,总算实现她梦寐多年的愿望,就是现在的身份还需要她花时间慢慢适应——陈季珽的妻子。

    他是对她越来越好,好得都有些不真实了,他也从未提过他家里怎么样,两个人就那样大胆妄为不管不顾就去结了婚,他那个淡定的样子好像就要跟她在这里长久住下去似的。

    林淼觉得自己以前傻,以为一定会跟他分道扬镳,没想到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小看了陈季珽的耐心和决心,那就这样过下去吧,她不让自己多想,收起心思一心一意向学。

    现在林淼跟的导师在欧洲的音乐界享负盛名,带的学生不多,又非常严格,林淼只是其中一个,她也没时间多想别的,每天除了上课,还抱了一大堆的资料回来啃,不甘落于人后。

    校园紧张却又奔放的日子养得她朝气蓬勃,反而是陈季珽对此颇有微词,都有些后悔送她去念书了。

    林淼为了安抚他的脾气,今天一下课,特地早早地回来,买了很多他爱吃的菜打算今晚做给他吃的。

    进了客厅,她看到桌上放着几本图册,旁边贴了一张便签,她拿起来一看,不由得脸红了,心里又觉得抹了蜜。

    ——你先看看喜欢哪里?办了婚礼我们就去度蜜月。

    林淼耳根像烤过似的发烫,随即丢开手也不再看一眼,进厨房忙活起来。

    她还买了一条鱼,陈季珽最近每天都忙到深夜,好像是在搞什么技术开发实验,ann给她科普过一轮,不过她没听懂多少,要她听化学程式还不如背一本曲谱来得快。

    吃鱼对眼睛很好,她哼着歌儿,手脚麻利地下手做起来。

    哪知饭菜做好了,等来等去陈季珽还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一问,才知道他临时要去出差,今晚不回来了,要去芬兰。

    林淼顿时有些失落,对着整桌的菜,一个人吃饭没滋没味的。

    习惯是一把双刃剑。

    她无精打采地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刚摆到嘴边,忽然就皱了眉,觉得心头犯恶心,刚才做鱼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闻着却觉得太腥了,让她想吐。

    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林淼还是感到不舒服,这下饭也吃不下了。

    陈季珽在就好了。

    林淼的情绪忽然上来,骂自己脆弱,这才几天就离不开他了?

    时钟滴答滴答地游走。

    林淼到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

    她终于记得,这个月自己还没来例假呢……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小腹,心里忍不住在吃惊,不会真的这么巧合吧?

    她吃药有反应,副作用也大,陈季珽就不许她吃,向来都是他做措施的,不过自从登记以后他就……

    林淼心里忐忑不安,有些想打电话给陈季珽,可他这会儿在忙,加之自己也不确定是与不是,当下拿了主意,约医生做了检查再说。

    有了上一次不愉快的经历,林淼这回就显得谨慎了许多,还请了ann陪她去医院。

    两个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见了预约的医生,ann显得比林淼还要兴奋。

    “说好了我要当伴娘的,现在我还要当宝宝的干妈,你不许不答应啊。”林淼还没开口她就把自己安排好了,多省心。

    林淼拿她没办法:“好,好,好,都依你,拜托你安静一些行不行?医生护士都看着我们呢!”

    做完检查,就在等消息了。

    显然是安静不下来的,才一会儿又问:“你说检查结果会怎么样?”

    林淼也七上八下的,两手交握,抿唇说:“我怎么知道?”可是她自己也在期待好消息。

    既然签了字跟了他,有他的孩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就是心里没底。

    因为失去过,所以渴望再次拥有,更害怕失望。

    用手肘蹭了蹭林淼:“我看我偶像身强力壮,你这回啊,肯定有了。”

    林淼闹了个大红脸,真不知道ann的中文是谁教的,总是用让人哭笑不得的成语来凑数,还好陈季珽不在,这种事也是能看出来的吗?

    孕测检查不需要太久。

    林淼很快就拿到了结果,她一直不敢看,大咧咧的ann自告奋勇:“要不要我帮你看?”

    她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才打开来看结果。

    她的预感竟然成真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弧度,心跳得飞快,就跟已经听到孩子的心跳声似的。

    整个人身上都冒着幸福的泡泡。

    见她一直在笑却不说话,凑过来一看,“哎哟”了一声,连连说“恭喜”。

    “恭喜你要当妈妈了!我也要当干妈了!”ann很兴奋,催她说,“你还傻笑什么?不赶紧打给电话给孩子爸爸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吗?”

    “他去出差了,明天就回来,我到时候再跟他说吧!”林淼捂着胸口顺了一下呼吸,才小心翼翼地把化验单放回包包里。

    她想亲自对他说。

    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林淼觉得生命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就能给你这么一个惊喜。

    她觉得这个孩子是来救赎她的,让她该放下的放下,该珍惜的珍惜。

    过去的那些事,真的都过去了。

    本来班里的同学还约了晚上出去泡吧,现在林淼这样的情况也不想出去了,晚餐简单吃了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东想西想。

    想应该怎么告诉陈季珽,想他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想等他回来以后,一起打给电话回家里跟她爸妈说这个消息。

    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没课,她昨夜睡得沉,起来已经快到中午了,陈季珽还没回来,她原来没有陈季珽监督的话,自己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饿了才会吃,今天却自觉地去找东西填肚子。

    现在她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想到她刚得了一个妻子的身份,就又要做母亲了。

    虽然没课,但是作业还是有的。

    他们学校的作业是通过邮箱传送的,林淼手里拿着苹果吃了一口,习惯性地上邮箱查未读邮件,发现有几封还没看。

    删掉了广告,没有收到导师布置的新任务,却还剩下一封陌生邮箱发来的,可是标题又写着“林淼收”,不像是发错的。

    她好奇地点开来,正文没有任何描述的字眼,只有附件有一个压缩包,看预览好像是一段音频文件。

    林淼犹豫了一下没点开,不知道会不会是病毒,一时间没去理会它。

    等她把屋子收拾了一圈,再回过头来,还是惦记着这封来的蹊跷的邮件,好像有种力量驱使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于是林淼点了下载,文件不大,很快就保存下来了,解压也是一秒钟的事,防毒软件没有响起警报,她才点开来听。

    她原先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病毒,那就可能是没加好友的同学发来给她听的作业,这也不是没有过,大家一个班的,经常会探讨这些,除此之外她也猜不出还有谁会给她发这种格式的东西。

    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防备。

    好歹满足了好奇心,不用总惦记着,而且她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让电脑中病毒。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世上,会有更差的,更没下限的事情发生。

    “你醒来了。”这个说话的声音有些惶然。

    本来还漫不经心的林淼坐直了身体,露出惊讶的样子,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好友谢佳绮。

    接着就有另一个声音发出的一阵冷笑,伴着几声咳嗽:“你当然不希望我醒过来。”就这么几个字,这个人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很沙哑。

    尽管如此,林淼分辨了一下,还是能听出来,另一个声音是陈宝玥。

    她的脸色凝重起来,只是越听下去,越恨不得自己聋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

    “如果你要说的是那次意外,那是你自己掉下去的,根本不关我的事。”

    “医生说,说如果我当时能被及时救起来,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昏迷,可是你……并、没、有。”说了那么一大段话,陈宝玥力弱的声音已经开始喘气,呼吸声很重。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所以就对我见死不救?要不是你后来出现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可能会气得踏空掉到山坡下面?”

    “那你现在打算说出来吗?把事实揭出来?告诉大家,是你自己掉下山的,跟淼淼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本来就不关她的事,而你呢?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

    “朋友?你真的有当过我是你朋友吗?你不是觉得我是小地方来的,一直瞧不起我?陈宝玥,我敢说,只要你现在说出去,说你出事是个意外,淼淼是无辜的,顾淮马上就离开你去跟她复合!你信不信?还敢不敢做这个朋友?”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去试一试就知道了,你敢的话,我也不怕,把你做的事,我做的事全抖出来,大不了一拍两散。”

    然后就听到一些凌乱的步伐声,还有东西被推倒的声音。

    “保持沉默对你对我都好,你明白了吧?”

    后面的对话还在持续。

    可是唯一的听众林淼,却不愿意再听下去了。

    此时她两眼呆滞,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是谁给她发了这么一份邮件,给她讲了这么一个“玩笑”,配音的是谁,一点都不好笑啊。

    林淼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开着平板电脑,反复一遍一遍地听,一遍一遍地折磨自己。

    从太阳正午,到夜幕低垂,她抱着膝盖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甚至连灯都没开,好像恨不得黑夜把她吞噬,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想不用听不用看。

    脑子里来来回回转的都是问自己,如果这段录音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要她怎么相信……

    宝玥跌下山,佳绮明知道却没有让人去救?

    她被指控是凶手,佳绮明知道却没有给她作证?

    宝玥醒来,明明没有失忆,知道她被冤枉,却跟大家说不记得了?

    一桩桩一件件不需说都触目惊心,她怎么愿意相信?

    相信了,那她这些年过的日子吃的苦,又算是什么?

    真相大白吗?

    林淼头一次觉得这四个字像尖锐的利刃,刺得她体无完肤。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她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陈季珽回来见到黑漆漆一片,还感到意外,以为林淼出门了,心里有些许失落,可是当他开了灯,却发现林淼一脸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沙发,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心里一沉,手里拿着的东西都随手丢在一边,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摸着她的脸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也不开灯,吃过饭了吗?”

    触感冰凉冰凉的,屋里没开空调,她这是怎么了?

    今天陈季珽说好是下午回来的,但是行程有变就耽搁到现在,看来应该先打个电话跟她说的。

    他以为林淼是在跟自己生气。

    “是我不好,下次我早点回家。”

    听着他这么温柔的说话,林淼压抑了大半天的情绪猛然爆发了,她忽然抱着他,很用力很用力,放声哭了出来,像是从胸臆里溢出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鸣。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陈季珽也一下子懵了,他僵了一会儿,想要拉开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可她不愿意,紧紧地抱着自己。

    他只得这么抱着她,拍着她的背问:“淼淼,你到底怎么了?”

    林淼觉得好冷,而陈季珽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她就像溺水的人,除了紧紧攀附着他,才能看到最后一点点生的希望。

    陈季珽却真的是怕了,他不过出门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他以后怎么敢离开她?

    “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啊?别怕,有我在呢。”陈季珽像哄孩子似的,一遍遍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林淼的心本来就千疮百孔了,一路摸打滚爬,修修补补挺到了今时今日,没想到还有最重的一击在这里等着她。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陈季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看到一旁放着她的手机,想也不想就拿起来,打了电话给ann,林淼在这里最要好的就是她,问她应该能知道点什么。

    “hi!lin?”ann朝气的声音徐徐传来。

    陈季珽抿唇:“你好,我是陈季珽。”

    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好。”想必ann从未想过会接到自己偶像的电话。

    “我想问下,林淼这两天有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吗?”陈季珽也是第一次这样突兀地打给一个还算陌生的人,语气听起来有些冷硬。

    可是他为了林淼,也顾不得了。

    “不高兴?你说错了吧?应该很高兴才对啊!她都有了……”ann像发现自己说错话,突然打住了。

    因为林淼说,要见了他,亲自跟他宣布这个好消息的。

    可陈季珽一概不知,听出了丝丝的端倪就忍不住追问:“有了什么?”

    憋得慌:“可是lin不让我说的……”

    陈季珽皱起眉有些不悦,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却被拿走了。

    他低头一看,林淼抓着他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不要问别人,不关ann的事。”

    “好,我不问。”

    如果她知道今天会这样,她肯定会选择昨天就在电话跟他说怀孕的事,至少还能开心一天,可是现在知道这一切一切,她怎么有心情说得出来。

    说她被人背叛?那背叛她的人,是她曾经的好朋友,更是他的妹妹……这件事,每提起一次,就是对她再一次残忍地屠戮。

    林淼现在脆弱得不堪一击。

    “陈季珽,你能不能抱抱我?”她哀求。

    陈季珽怎么可能拒绝,尽管心里疑问重重,可是还是很轻地抱起她,坐到她最喜欢的窗台前,虽然入了夜,可是莱茵河依然美丽。

    林淼渐渐收了泪,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了一阵子,又突然哭起来,这一次,是低声的,压抑的哭。

    陈季珽听得揪心,他真担心她的眼睛都要哭没了。

    后来他想找纸巾给她擦擦,碰到搁在一边的平板,屏幕亮了,显示要开锁。

    好像之前她在听什么音乐。

    林淼兀自在哭,没发现陈季珽在看她的平板。

    她的密码他都知道,简单得没悬念。

    直觉所致,他手指一动就开了锁,点开了她之前听的音频。

    那段林淼已经反复听过多遍的录音就在寂静的黑夜里跳进人的耳朵肆虐。

    “你醒来了。”

    ……

    “……顾淮马上离开去跟她复合……”

    ……

    林淼一听到这些骇人的对白,马上就发了狂似的去抢了平板,一个不慎就掉到地上,屏幕马上就裂了。

    “谁让你听的……谁让你听的?”她冲他发脾气。

    陈季珽退了一步,忽然间就明白了,林淼为什么这样痛苦。

    “这是谁给你的?”

    林淼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陈季珽捏紧了拳头,又重复了一遍:“到底是谁,给你这种东西?”

    林淼很认真地在看陈季珽的表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的言语里只有愤怒,没有意外。

    他追究的是谁给她发来这个录音,却没有对录音的内容表示疑问。

    林淼低头看向地上屏幕已经龟裂的平板,神色有些茫然。

    她两手扶着窗台,不是这样,她恐怕站都站不稳,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声音比空气更轻:“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