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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救命恩人是个身手很活的小家伙,这可以从他每天出去不是跳河就是抓着悬壁上的粗壮蔓藤就可以看出。
等谢慧齐能走到洞口看清楚外面的情况,这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她这也才发现,她所在的位置很奇妙,应是他们船行驶的春江的一条藏在深山险涧中的一条支流,她所在的位置两河之间非常狭窄,只能过一条小船,谢慧齐想应是那天水位很高,她趴着的树枝被冲到了洞口卡住了,小救命恩人不得不把她拉进了洞口。
恩人这几天在她把他弄回来的鱼烤熟后,愿意跟她说吱吱嘎嘎一两声了。
从他单调的音节也可以听出来,这个小孩子久末出声,也不知道说话了。
他不信任谢慧齐,时刻保持警惕心,晚上睡觉谢慧齐多咳一声,都能清楚感觉到她惊醒了小孩。
再十天过去,谢慧齐多走动几步也有点力气了。
她灰头灰脸,身上那身衣裳酸臭得要命,她没换的也没法洗,也实在是够不着河面的水。
锦衣玉食过了几十年,谢慧齐有时闻着自己身上的酸味也是会被自己逗乐,估计这次也是老天看不惯她好日子过着还忧天忧地的矫情劲,让她感觉一下她以前是多会没事找事。
谢慧齐在有点力气后就把外裳扯了一截割了,扔到了水面上。
等有了力气能自主后,她就开始给两个人的生活增加点质量了。
小孩子带回来的野果皮厚,可能他以前是连皮带着果子吃的,所以只要谢慧齐一拿刀削果皮,他就会默默地蹲到她身边来,然后接过那去了皮,不再涩口的果子。
谢慧齐烤鱼也会把内脏除了,鱼烤得很熟。
小孩子烤的谢慧齐也见识过,鱼皮是黑的,里面还带着血丝。
近一个月的相处后,黑瘦的小黑孩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她了,这段时日谢慧齐发现他不能说话后,她也不再说话了。
她每日默默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小黑孩可能也许把她当伴了,也会默默地靠近她了,在谢慧齐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时候,他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弹出去,双眼发亮警惕地看着她,而是等到了他被摸的时间就会默默地蹲在身边任由她抚摸,等到时间够了,他就走开——每天都是固定中午,阳光最好,能射进洞口的那一天。
谢慧齐每日都在等着她男人来救她的一天,知道自己会得救,她很平静,所以每天想的最多的不是家人丈夫弟弟,而是想着怎么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好在人面前还能维持一下国公夫人的身份。
只是不管她怎么琢磨,条件有限得很,虽然在小黑孩的眼里没有美丑之分,没有赤身裸体的概念,他本身自己就是天天挂着小*鸡*鸡跑来跑去,但谢慧齐不打算给他开辟另一个世界,所以身上的衣裳臭得她每早都被薰醒,也还是勇于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以及即将见到丈夫的尴尬。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嘛。
谢慧齐确也觉得自己够矫情的,光这个就想了好多天,想完这个她就想着要不要带小黑孩出去。
小黑孩不会讲话,不信任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找食,吃食,睡觉地活着,他身上有着最天然的野性,完全不知人类社会的规则。
带他出去,不知道那一个世界的人会不会伤害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喜欢。
又想了好几天,谢慧齐最终又是想出了个顺其自然的结果。
诚然,小黑孩现在都只是在慢慢接受她,她就是想带他走,也只会带来他激烈的反抗。
他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谢慧齐在他面前的温情跟笑脸,都不如她默默地陪他蹲在洞口看一会河面来得讨他的喜欢。
谢慧齐那些在国公府养成的那些一颦一笑皆有涵意的习惯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小孩子根本不理她的那些个意思。
几天后,谢慧齐这天早上在寻思着小黑孩今早会找到什么吃的好,突然发现小黑孩从挂在洞口的蔓藤上窜了进来,然后把谢慧齐拉到了壁面蹲着。
谢慧齐不太懂,要起身,又被他狠狠地拉下,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谢慧齐是个很从善如流,客随主便的人,所以也就不动了。
小黑孩很满意,犹豫了一下,看时辰不对,也还是默默地把头凑到了她跟前。
谢慧齐看着前日被她强制要求打水洗干净的小脑袋,很愿意地在他头发上轻抚了两下。
小黑孩见她动了,给出了他给的贿赂,又警告地瞪了这个大母猴子一眼,就又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语了。
随后,谢慧齐听到了人声。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夫人,还有很多很熟悉的人声。
有人在喊她姐姐,有人在喊她阿娘,还有人,在喊她妹妹……
那些焦灼的喊声在山涧河流间响过一声接一声,谢慧齐无声无息地掉了泪,又伸出了手摸着身边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子轻声道,“孩儿,我家人来找我了。”
小黑孩被她的抚摸弄得不舒服,动了两下,等他抬起头,在山洞并不明亮的光线里看清楚了她满脸的泪,他木住了眼。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也不管谢慧齐,迅速地爬到了洞口,把遮着洞口的那些蔓藤扯得更密了。
可是,外面她丈夫喊她妹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了。
不过几声,谢慧齐就从里面听出了被强抑制住的痛苦。
她没有动,等自认把伪装做好了的小黑孩无声地爬回她身边后,她摸着他的脑袋想说话,只是刚说出了一声,就听到了小黑孩低声警告的低吼声。
他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有人来袭。
“我要回去了,”谢慧齐没理会他的警告,仍自说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谢慧齐身为大人,都说不出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她想他只怕是更不明白的。
“都要看你愿不愿意了,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会负起责任来的。”谢慧齐流着泪笑着与他告别,“不过不愿意也挺好,我会每年过来看看你的。”
“如果你愿意见我的话。”她补道。
小孩儿不断低吼警告她的声音越来越喘了。
可外面喊她的声音更大,喊的谢慧齐的声音都疼了。
“我要走了……”谢慧齐看着此时在她眼里散发着光芒的洞口,她低头凑过去,在那被她用手梳顺的头发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以后都要好好的。”
许是她流在他发间的眼泪太滚烫,小黑孩这时候发出了低低的,尖锐的声音,就像受伤的小野兽一样。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洞口,把一直堆放在洞口的石堆用力一推,大大小小的石块冲过蔓藤,落下了河面,在有回声的山涧间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与这响声在一起的,是小黑孩那长长的,受了重伤一般的尖锐喊声,他向谢慧齐扑了过来,不断地扑打着她的头。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母猴子天天在洞门口垒石块的意图了。
他被骗了。
她要走。
“那边,国公爷,那边……”
“将军……”
“三公子,小公子。”
“阿姐。”
“阿娘。”
外面传来了许多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一声也接过一声的焦虑,现在还透着很多的惊喜,谢慧齐在里头听到了她想听的所有声音,她知道这些人有多想找到她,她强硬地把趴在背上的小孩子抱了过来,任由自己被他打得头都流血了,也还是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这是她欠他的。
虽然她没说会永远陪着他,但他是把她当伴了。
“对不住了。”碎小的石块还在往下掉,声音越来越近,谢慧齐抱着怀里把她的肩头都咬得出血的小黑孩,在他脑边道着歉,不断轻抚着他的头发。
“嗷嗷嗷……”小黑孩急叫着,他扯着母猴子的头发,恨恨地打她的脸,她不能走,她是他的。
“呜呜。”不要走,他抓着她的头发着急地看着她,求着她。
“妹妹,妹妹……”那是在她耳边耳语了半生的丈夫着急的喊声,现下越来越近了。
小黑孩那也痛至骨髓的呜咽声已经撼动不了谢慧齐了,她张开了嘴,闭上了眼睛。
“我在这,哥哥……”她流着泪喊道。
“妹妹,慧慧。”齐君昀的声音透着巨大的狂喜。
人越来越近了。
“呜。”小黑孩把手狠狠打在了她的嘴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声。
“呜呜。”他打着她,看着她脸上流出了的血,不明白极了。
为什么她要走?
他都把他的头给她摸了。
他每天都给她摸。
他还每天跑到有大虫的地方给她找好果子吃。
他还蹲了好长一会儿让她帮他洗头发。
他都给她了,她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