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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晨兮快步走上前,对着司马九十分恭敬地行了个宫礼。
司马九抬了抬眼,嗤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是九爷,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晨兮一本正经道:“九爷肃肃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陡峰之孤松,傲而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其醉也。远观如仙,近看如莲,即使日月也难掩您逼人贵气,民女就算不知道也能感觉到您灼灼风华。”
“呵呵。”司马九虽然在笑,可是声音中却听不到一点愉悦的情绪,笑罢眼中划过一道冷戾:“既然如此,你为何当初拒绝成为我的侧妃?难道做侧妃辱没了你么?”
晨兮面不改色道:“实在是九爷风华绝代,如仙人下凡,民女凡胎俗骨不敢奢望。”
“如果说我许你奢望呢?”司马九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那个…。您还是不要允许的好…。”
“你…。”司马九陡然变色,待看到她一头留海生生将她变小了两岁,怒哼了声道:“你就这么不想当我的侧妃,竟然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来见我?难道你以为我决定的事会因为你的外表而改变么?”
晨兮愕然,这个自恋的娘娘腔,以为她是为了他而改变外貌了么?
口中却讶然道:“难道九爷有老牛啃嫩草的癖好?”
司马九一愣:“什么意思?”
晨兮朱唇轻启不徐不慢道:“您看您都近二十了,我现在才十一岁,您不觉得您对于我来说太老了么?等您到了四十岁时已然是耳聋眼花腰背驼,而我才只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美艳不可方物之时,这老与少不相配,所以九爷还是别动这心思了。”
“你…。”司马九气得颜色俱变,他说怎么晨兮变了性,这才几句话就快把他气了个半死了!他一把抓住了晨兮的手,低吼道:“你竟然说本宫耳聋眼花腰背驼?”
他一生气连本宫都叫了出来了。
晨兮毫不畏惧的抬起了头,星眸与他怒眸对视,轻道:“我说错了么?难道老了不是这样的么?还是九爷自信自己不会变老?”
司马九眼一闭,待想到他自己耳袭耳花腰背驼的样子,浑身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他冷静了下后怒道:“就算会变老,也是你能说得的么?”
晨兮讥道:“难道九爷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么?那将来如何能海纳百川,从善如流?”
手中一顿,他慢慢地松开了晨兮的手,眉竟然会展开来,笑道:“你果然是对我有心,竟然想出这个办法来试探我的容人的气量来,哈哈哈。”
晨兮只觉一群乌鸦从门前飞过,这司马九的脑袋被门夹过,果然不能以常理来推论!
这时司马九忽得狡诈一笑:“唉,真是越深入了解你就越让我感到好奇,也更让我舍不得放开你了。”
“你舍不得的是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吧?”晨兮淡淡道:“杨家这么多的女儿,你又何必吊死在我一颗歪脖子树上?何况我还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噢?”司马九挑了挑眉,风流无比的一笑:“那哪个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女儿?是上次那个花痴么?”
想到余巧儿做的事,晨兮不禁脸一红,辩道:“那是我表姐,是我大姑家的女儿。”
“所以你就想着办法把她塞给我?”
晨兮心头一动,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九爷人中之龙,岂是这种凡尘女子可以仰望的?”
“哼,你知道就好,别使什么诡计将那个无盐女塞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了那老虔婆要撮合我跟那花痴的事。”
“没有的事!”晨兮连忙否定,心里暗想这司马九的势力果然无处不在,就连杨府内宅的事都知之甚详,看来她平日所作所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晨兮阴晴不定的样子,司马九大乐,手指轻挑的挑过了晨兮的下巴,脸凑了上来,温热带着淡雅香气的热息有意无意的喷在她的耳蜗之中,见她的耳蜗渐渐泛起氲氤的粉色,风流肆意地勾唇一笑:“杨大小姐,好好替爷守着这颗心,将来交给爷,知道么?”
“不知道!”晨兮脸一板,顺手挥开了司马九,面无表情的向府里走去。
身前一阵淡香飘过,也似乎带走了一点温度,他愕然的站在那里,手兀自伸着,慢慢地他收回了手,将指尖一点馨香捻于鼻尖,眉眼间流荡出与刚才风流倜傥完全不搭的狠意与杀机:“你以为你逃得了么?这世上还没有我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
说完长袖一甩,愤然而去。
晨兮越走越快,脸上波澜不兴,可是心底却浪潮翻涌。这司马九虽然长得女人般的妖艳,可是心机却很深重,手段更是狠毒无比,别看他现在温润可亲,却是翻脸无情之人。
她与他接触并不多,总共不到两次,他绝不至于为了这两次见面而对她有了什么势在必得的心,定然是因为府里的细作将她的事都告诉了他,才让他起了觑觎之心。
她该怎么办?就任由他对她好奇下去么?从而真的有了将她囊括其中的心?
不行,绝对不行,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跟司马家有丝毫联系了!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就算是司马神医也感觉到她心事重重了,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草药道:“丫头,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晨兮摇了摇头:“没什么。”
“唉,你们这些小丫头啊年纪虽小可是心眼却多,又什么都爱憋到心里不愿意跟家人多沟通,其实我们人老了总是吃得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兴许你说出来我们还能帮你出个主意什么的,也省得你们一摸黑自己撞个头破血流的。”
晨兮心头一动道:“司马爷爷,如果你有一个最信任的人,他对你百依百顺,更是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多年,可是直到若干年过后,才知道其实他对你的好只是利用你,利用你去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会怎么对这个人?”
司马神医浑身一震,眼光阴鸷地盯着晨兮,盯得晨兮如坐针毡般的不自在,小脸上更是徬徨不已。
良久,司马神医才收回了逼人的目光,沉声道:“这是谁让你这么问我的?”
“没有人,只是最近看一本书,上面说一个女孩有一个亲人,对她十分的好,好到让所有的姐妹兄弟都羡慕嫉妒恨,甚至连出嫁都以女孩的意思为主,可是女孩直到过了十几年才发现,那亲人其实对她好是有目的的,是纯粹的利用,您说这女孩子该怎么做才能面对这个亲人?”
“那这个女孩受到伤害了么?”
“嗯,受伤了,很深很深的伤,伤到体无完肤,伤到没有了一辈子的幸福。”
司马神医想了想,脸色一沉,眼里流露出悔恨痛楚与憎恨之色,他咬牙切齿道:“那个亲人罪该万死!”
“啊?”晨兮有些奇怪地看着有些激动的司马神医,喃喃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怎么不至于?”司马神医突然神情激动非常,吼道:“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是轻的!那个女孩用全身心来相信他,他凭什么利用女孩的信任?那个女孩用一辈的生命来依赖他,他又凭什么这么作贱女孩的信赖?那个女孩以他为天,以他为纲,事事为他考虑,可是他为女孩做了什么呢?他毁了女孩的家园,毁了女孩的亲人,毁了女孩对人的信任,也毁了女孩活下去的勇气!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千刀万剐?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忍心这么做!真是天报应啊,让他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哈哈哈…。呜呜呜……。”
司马神医越骂越是激愤,越骂越是慷慨激昂,骂到最后语不成声,情绪更是极不稳定,又是大笑又是大哭了起来了。
晨兮一头雾水,起初不明白怎么扯到了别的女孩身后,到后来她渐渐地明白了,这是司马神医深藏在心中的痛!原来司马神医也有一个亲人遭到了他人的背叛,甚至是牺牲了家族,以血为代价的。
良久,直到司马神医的神情稍微平复了些,晨兮才拍了拍司马神医的背道:“司马爷爷,别伤心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一定会得到报应了,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能逃得过老天的惩罚的!”
“人在做天在看?”司马神医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怆然退了一步,呢喃道:“是啊,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没有人能逃得过老天的惩罚的!绾绾,你惩罚得还不够么?难道这就是在意么?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么?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么?可是如果说这是报应,可那报应也太残忍了!我是咎由自取,我是自食其果,可是我知道错了,就在你离开的那瞬间我就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三十年,痛苦了三十后,怨恨自己了三十年!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我知道错了,我说已经竭力弥补了,可是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三十年不见我的面,三十年不让我知道孩子在哪里?这三十年你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难道错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能改了么?难道真得就是覆水难收了么?”
突然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镜子来,如宝贝般地在手里抚摸着,老泪纵横:“绾绾,这镜子我都粘好了,真的粘好了,你看,你看,真得不仔细看就跟看不出破过啊!为什么你还不原谅我?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十年了,人生还有几个三十年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原谅我呢?”
晨兮顿时如遭重击,原来这个利用女孩的男子就是司马爷爷,看着司马爷爷痛哭流涕,甚至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心里泛起丝丝的疼,可是想到司马爷爷也如她外祖林厚泽一般利用了最亲的人,伤害了最亲的人,顿时又心硬如铁了。
她冷冷地看着痛楚不已的司马神医,寒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况你细细再那镜子,真的是完好如初么?裂痕产生了就是产生了,再高明的手法,再先进的技巧也不能弥补了,它永远存在了!”
司马神医呆在那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晨兮,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唇微颤着,抖了抖才语不成声道:“绾绾…。你来了么?你是要惩罚我的么?来吧,我准备好了,我的命都准备好给你了,只求你原谅我吧,让我看看我的女儿吧,她到底在哪里…。”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把尖刀,冲向了晨兮,就在晨兮不知所措之时,把刀柄塞到了晨兮的手中,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处,哀求道:“绾绾,杀了我吧,与其痛苦的活着,你不如一刀了结我吧!我不是不敢死,而是怕自己死的话不能让你解恨,我的命只有你能终结,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消气了……”
说完拉着晨兮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戳。
晨兮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拉扯着自己的手,生怕一不小心真把刀刺入了司马神医的心脏处。
司马神医见晨兮不动手反而往外拽,登时喜极而泣:“绾绾,你为什么不刺?你是不是舍不得?你是不是还爱着我?所以你不忍心下手?呜呜…。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亡国!绾绾,下手吧,我不值你手下留情的…。”
亡国?晨兮登时脑中一晕,为什么?又是为了权力,权力就这么重要么?外祖父为了权力赔上了母亲的一生,现在就要赔上林家一个家族,还有她!司马爷爷为了权力,赔上了一生的幸福,赔上了自己的爱人,这权力真的这么诱人么?
一时间她恨天恨地更恨这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男人!
眼前的尖刀闪着冷寒的光芒,却诱惑着她,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刺激她:杀了他,杀了他,他就是了权利牺牲女人的人渣!就跟前世的太子一样,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无情无意,可以冷酷暴戾!
顿时她戾气冲斥了整个身体,她执起了尖刀就欲顺着司马神医的手往下刺去…。
“老爷!”方成冲了进来,一股冲力撞开了晨兮与司马神医的手,匕首咣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下惊醒了晨兮,她登时吓出一身的冷汗,真是好险啊,她差点入了魔伤了司马爷爷的性命!
幸亏方伯伯来了才未铸成大错!
这时方成摸了摸司马神医的腕脉大吃一惊,连忙盘腿坐下,将两掌抵于司马神医的背后,不一会儿,一股子白烟从司马神医的脑门上逸了出来。
那白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直到把司马神医与方管家都围在其中。
这时,一身湿淋淋的轩辕圭璋也冲了进来,看到这种情况大吃一惊,微一愣后,对晨兮厉声道:“去守着门,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说完将手也抵在了司马神医的背上,催动了内力。
晨兮走到了门口,站在那里,看院前一片红色罂粟如地狱花排排绽放出妖野性感,一对剪羽墨睫微颤出些许的冷意,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无视荣华富贵,毅然抛弃皇家尊贵身份而隐于民间的三王爷,竟然也是一个为了权势而无情无义的利用心爱之人的冷血男人!
这一刻她害怕了,这天下还有可以相信的人么?为什么她总是处于时时的利用之中,总是无法摆脱棋子的命运?前世是,今世还是!
这一刻她更无力,无助,无奈…。
“兮儿,兮儿…。”轩辕圭璋的声音打断了她一身的落寞与伤感。
她回过神来,只见轩辕圭璋慢慢地走来,遂问道:“师兄,司马爷爷怎么样了?”
“没事了,一时间悲伤过度引发了旧疾。”轩辕圭璋神情复杂的看了眼晨兮道:“兮儿,咱们以后能不能和平相处?我保证不再捉弄你好么?”
晨兮意外的看了眼他,突然一笑道:“你这样子让我不敢相信,还有你该叫我小师妹,别兮儿兮儿的乱叫,听着怪别扭的,我又不是你的女儿!”
轩辕圭璋听到晨兮不相信他先是眼中一黯,待听到她最后一句后顿时气结,压低声音怒道:“我可不想生出你这种倒霉女儿!气都能把人气死!哼!”
晨兮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这时方成道:“你们还在门口嘀嘀咕咕什么?还不进来看看老爷?”
晨兮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对轩辕圭璋道:“大师兄请。”
轩辕圭璋没好气道:“小师妹请。”
晨兮勾唇一笑,飘过轩辕圭璋身边时轻道:“大师兄这样让人感觉比较正常。”
“…。”
进了屋后,司马神医半躺在床上,脸色十分的苍白,而精神更差了。
看到了晨兮,他的眼一亮,招了招手道:“来,丫头,坐爷爷身边来。”
晨兮有些别扭的走到了司马神医的身边,说实话,经过了刚才,晨兮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司马神医了,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利用亲人的人,可是偏偏司马神医也是其中之流,让她一时间心理有些接受不了。
司马神医看了看她的表情,叹了口气道:“看来你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很不齿爷爷的为人?”
晨兮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司马爷爷,按理我该说大丈夫为成大事不拘小节,也该说无毒不丈夫,兵亦有诡道之说,何况利用人心也是一计!可是我实在说不出之口,既然您是男子汉大丈夫,为成大事为何不去光明正大的去争?为何不明正言顺的去争?为何没有拼死沙场马革裹尸亦是英雄的气慨?却偏偏要利用一个弱质女流去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先不说这女人还是信你,爱你,愿意为你倾尽一生之人,就说是个普通的女人,难道她就该死了?就该成为当权者的牺牲品么?就该为了你们男人的大业而失去生命,失去一生的幸福么?你们何其残忍?你们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属于她们的东西?剥夺了她们的尊严,她们的希望,她们的幸福?所以司马爷爷,我很不齿,不齿你这种行为!”
方成怒道:“兮丫头!”
司马神医摇了摇头道:“方成,不要骂她,让她说,她说得很对,要是她早点这么说,也许我就不会做成错事了!唉……”
他看了眼晨兮,目光中复杂不已,半晌才道:“你继续说吧。”
晨兮摇了摇头道:“我都说完了。”
“说完了?就这么一点么?”司马神医仿佛有些失望,看向晨兮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的期待。
晨兮愣了愣,司马爷爷不是脑袋糊涂了吧?还找骂么?
想了想道:“您是不是觉得被我骂了,心里感觉好受些?其实我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马爷爷已经受到了惩罚了。您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去弥补您的罪过,也许这一辈子都得带着一个遗憾而离开这个被权力欲望而充斥的世界,您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煎熬,都在饱受折磨,这样的惩罚足矣。”
司马神医惨然一笑,凄然道:“谁说不是?这三十多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我天天想着她,天天念着她,总是幻想着她能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却每日里带着期望去等待,却等来一场又一场的失望,这三十年来,我每日都受良心的责备,每日更是受到思念的煎熬!我知道她是恨我的,所以她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她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我快崩溃了!”
说完人如老了十几岁般靠在了床头。
晨兮叹了口气,看着这般无助痛苦的司马神医,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明知道这样的男人是可恨的,可是作为长辈,这个司马神医对她真是不错的,最起码是全心全意的喜欢她,没有丝毫的利用她过,一事归一事,她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于是拉着司马神医的手劝道:“司马爷爷,其实您也不要这么伤心,所谓没有爱就没有恨,她能恨您说明她的心里还是爱您的,所以…。”
司马神医的眼陡然一亮,精神也好了不少,反握住晨兮的手急道:“你说什么?你说她还是爱我的么?”
晨兮点了点头。
司马神医顿时激动起来,可是激动了一会又黯然神伤,闭了闭眼颓然道:“就算她心里还有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根本就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我找了她三十年,从来没找到过她…。”
看着司马神医凄然的样子,晨兮的鼻子也微微地酸,她眨了眨眼,将眼泪留在了眼眶之中,劝道:“司马爷爷,您别急,也许等她想通了就能来见您了。”
“想不通了…。”司马神医听了脸更凄然了,两行眼泪从他的眼中淌了下来,他无力的靠在了床上,低喃道:“除非我能还她亲人,还她家园,还她国家,否则她这辈子不会想通的!”
看着司马神医如抽干了力气般的委顿,晨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轩辕圭璋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们走吧,让爷爷静一静。”
“嗯。”晨兮点了点头,对司马神医道:“司马爷爷,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司马神医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般。
可是晨兮知道司马神医根本没有睡着,因为她看到两行眼泪不停地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往处溢…。
到了外面一阵风吹来,晨兮瑟缩了一下,轩辕圭璋一下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道:“怎么?冷么?”
晨兮不自在的推开了他,轻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么自来熟!”
轩辕圭璋俊脸一黑,气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才多大点,比我小七八岁多,我就算再混帐也不能对你有什么心思!”
晨兮听了倒不好意思了,他被自己捉弄了这么多次,还知道安慰她,她不感激反而怪他确实是不好。
于是歉然道:“对不起,师兄,我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最多我答应你,以后咱们和平相处,保证不再欺侮你!”
轩辕圭璋本来听了还转怒为喜,听到最后一句,脸更黑了,哼道:“什么欺侮我?我是这么好欺侮的么?”
晨兮伸了伸舌头,眼不安份的打量了他一身半湿的衣,笑得尴尬。
轩辕圭璋也看到了自己半湿的衣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是被这小丫头片子欺侮了好几回了!
真是丢他大男人的脸!
晨兮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求饶道:“好了,师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男不跟女斗,就别生我的气了。”
轩辕圭璋这才高兴起来,眼斜睨着晨兮道:“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再跟你计较倒显得我没有风度了,更没有气量了,我好歹是魔宫的少主,走在江湖上也是人人称道的,不能跟你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是不?放心吧,以后我不会报复你了,你别天天担惊受怕了。”
晨兮一本正经道:“师兄果然是大人有大量!海纳百川啊,胸有丘壑啊…。”
“好了,别拍马屁了。”轩辕圭璋白了她一眼,顺手敲了她一个爆栗。
晨兮夸张地叫了声疼,捂着额头不停的揉了起来,轩辕圭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我没用力啊,怎么就疼上了?”
晨兮埋怨道:“你是练武之人当然不觉得啦,我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禁得起你这一下啊?”
轩辕圭璋懊恼道:“对不起,师妹,是我没注意。”
“哈哈哈…”晨兮大笑起来,没想到江湖上人见人愁的轩辕圭璋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居然还为弄疼小女孩紧张起来了。起初她只是不想再树立一个敌人才对轩辕圭璋示弱了,可是经过刚才她突然觉得轩辕圭璋还是蛮可爱,最起码敢爱敢恨,不会做出人前对你笑人后捅刀子的事。
见晨兮这么一笑,轩辕圭璋知道又被晨兮耍了,不过这次他却感觉十分开心,他笑道:“好啊,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晨兮拔腿就跑,一直跑到了罂粟花的当中才被轩辕圭璋抓住。
轩辕圭璋抓住了她,本想再给她一个爆栗,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手到了她额头去舍不得打下去了。
他从小生在魔宫,接触的都是男人,做事更是随心所欲,亦正亦邪,而且从来没有礼教之说,到了成年行走江湖,凭着一身武功加上俊美的相貌更是闯出了一番名声,亦惹得许多美人儿倾心相爱,可是因为他母亲的事,以至于他讨厌所有的女人,认为女人就是虚伪的,贪婪的代名词!
所以如果碰到对他有心思的女人,他非但不会为其感动,反而会弄出千百种方法来让这个女人声名扫地,直到遇到了晨兮…。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手轻轻的拂过了她的留海,柔声道:“怎么把头发剪了?”
晨兮看向了罂粟花,目光幽幽道:“不想被人利用了,最起码这样看着小些,也省得被人惦记在心里。”
轩辕圭璋一震,心没来由的一疼,他将晨兮搂在了怀里,安慰道:“师妹,我没有妹妹,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会保护你的。”
晨兮被他搂在怀里,她还很矮,只到他的胸口,可是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晨兮有了安全的感觉,这是前世与今世第一次让她对男人产生了信任感。
她有些贪婪的呼吸着轩辕圭璋身上的阳刚之气,手搂住了他的腰,不确定的问:“你真会保护我么?永远不会利用我么?”
“不会!”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坚定道:“就如你所说男子汉大丈夫就算马革裹尸又能怎么样?为什么要利用女人呢?”
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哇得哭了起来,前世她被父亲利用,被爱人利用,今世她依然被父亲利用,虽然没有爱人,却被自己一直认为最爱她的外祖父利用,她已然不敢相信人性了,不敢相信亲情了,可是轩辕圭璋让她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信任,感觉到了亲情!
这一刻她真如孩子般哇啦啦的哭了起来,不一会就将轩辕圭璋的衣服哭了个透湿,可他依然坚定的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
心底更是柔软了,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会护着她,疼着她,怜着她,不忍心她受一点的苦楚的,她太缺乏安全感了,太需要信任了。
终于晨兮哭完了,她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看到轩辕圭璋胸口一片濡湿,不好意思道:“把你衣服弄湿了。下回我给你买件新的。”
轩辕圭璋开玩笑道:“反正每次碰到你都是湿了个透,这次还算好只半湿,看来师妹你眼下留情了,哈哈。”
晨兮脸一下红了,嗔道:“还说会疼我,这转脸就取笑我来着。”
轩辕圭璋立刻不笑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孩,更别说晨兮这么刁钻古怪的女孩了,她让他有种疼到骨子里的感觉,想要抚平她内心痛楚的感觉,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高兴。
见轩辕圭璋愁眉苦脸的样子,晨兮禁不住笑了起来,戏谑道:“瞧你这样子哪还是天下闻名的逍遥公子啊?分明是个苦闷公子!”
轩辕圭璋这才笑了起来,捏着晨兮的鼻子道:“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哼,你不是要做我哥哥么?你要不帮我帮谁?”
“哈哈哈…”轩辕圭璋大笑道:“是啊,我是你哥哥,我轩辕圭璋终于也有妹妹了!太好了。”
说完抱起了晨兮转了起来,把晨兮吓了一跳,搂紧了轩辕圭璋的脖子不敢松手。
直到轩辕圭璋转得尽兴了才放下了晨兮,又手欠的扯了扯晨兮的头发,高兴道:“早知道有妹妹是这么快乐的事,我就让我爹给我生一个妹妹了。”
“扑哧”晨兮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好象生妹妹是你娘的事吧?”
话音未落,刚才还笑脸盈盈的轩辕圭璋顿时脸色一片乌黑,沉声道:“不要跟我提我娘!那个贱人不配当我娘!”
晨兮微微一愣。
看到晨兮仿佛无所适从的样子,轩辕圭璋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吼你,只是一时控制不住。”
“没关系。我没放心里的。”晨兮温婉的笑了笑。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早就听说轩辕圭璋视女人如毒蛇,不论是对他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只要惹到他就没有好结果,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要破坏她清誉的原因!
不过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都有自己最隐晦的伤痛,她是不会去窥视轩辕圭璋的,哪怕是再亲的关系也不会。
轩辕圭璋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了花中,指着这一片如火般盛开的罂粟花道:“你知道为什么爷爷要种这些毒花么?”
晨兮抚了抚一朵花辩,那细细的绒触感极好,尤其是花蕊之中黑色的蕊心,就如女人的眼睛,黑如点漆,轻道:“罂粟花是地狱之花,传说种上一片就能走向通往地狱之路。”
“嗯。”轩辕圭璋也直视着这些花道:“司马爷爷总说自己罪孽深重,又生怕自已将来真入了地狱却再也见不到司马奶奶了,所以他种了这片罂粟花,为了就是哪天在地狱里想司马奶奶了,就能沿着这花去找司马奶奶。”
晨兮的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轩辕圭璋也没等她说话,突然问道:“你知道司马奶奶是我什么人么?”
“什么人?”
“是我姑奶奶,就是我父亲的亲姑姑。”
“啊?”晨兮一愣:“那你祖父与司马爷爷岂不是仇人…。”
“嗯,就如你所想,是司马爷爷毁了我们轩辕家。”轩辕圭璋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当年司马爷爷为了兵不血刃得到我们国家,于是假装接近姑奶奶,使得姑奶奶对他一见钟情,从而嫁给了他,可是当时我的太奶奶并不全然相信司马爷爷,一直防备着他,直到姑奶奶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姑,在办满月那天,司马爷爷终于找机会囚禁了我祖奶奶,逼得姑奶奶将国家无偿交给了司马爷爷,就在姑奶奶将玉玺交给司马爷爷后,趁着司马爷爷整顿之时,姑奶奶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走了。直到姑奶奶走后,司马爷爷才发现自己是爱上了姑奶奶,才发现自己的这么多年追求的权力,追求的富贵竟然不如姑奶奶回眸一笑,于是他不要了权力,不要了富贵,放弃了唾手可及的皇位,疯了似的去寻找姑奶奶,可是这时后悔还有什么用呢?人已经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了,这辈子也找不到了。”
晨兮神情微动,轻叹道:“为什么人总要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你说得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可是许多人偏偏不失去时根本不会知道那东西的可贵!”
“那按理说司马爷爷是你的仇人,你怎么会拜司马爷爷为师呢?”
“这就是我姑奶奶的厉害之处,她带走了司马爷爷的亲生骨肉,却让我祖父把我父亲扔给了司马爷爷抚养,司马爷爷每看到我父亲就会想起我那表姑,从我父亲身上看到与表姑相似之处,又无法与我表姑再见,他天天受着亲情的折磨,受着相思的苦楚,每日过得更是生不如死!这是我姑奶奶对司马爷爷的报复,要让司马爷爷永远活在阴影之中!”
“那你父亲知道这事么?”
“当然知道,我祖父经常与我父亲联系的,魔宫也是我祖父一手创立的,后来传给了我父亲。”
晨兮突然一惊,想到魔宫子民遍天下,惊道:“难道你父亲还想着复国不成?”
轩辕圭璋脸色阴晴不定,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晨兮知道她说对了,原来轩辕圭璋的父亲一直不忘复国,那么轩辕圭璋呢?他几乎也是司马神医一手带大的,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血亲,他夹在当中又该如何自处呢?
想了想,她迟疑道:“你…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轩辕圭璋痛苦的抱住了头,不说一句话。
晨兮叹了口气,陪在他身边,眼幽幽地看向远方。
这世上的事谁也不能说谁对,亦不能说谁错,只是立场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
就如大辰国一直觑觎着那姑奶奶的国家,就算不使美男计,那么大军兵临之下,也许也会将那弹丸小国纳于大辰的羽翼之下,所以司马爷爷这么做未必不是从天下苍生着想的,但从另一角度上来看,他确实是伤了姑奶奶的心,骗了姑奶奶的情,即使最后司马爷爷也陷入情网也改变不了他利用感情来谋求权力的事实!所以司马爷爷是无情的,是可耻,是该受到良心的谴责的,这些年的折磨都是咎由自取的!
而轩辕圭璋他听从其父之言为复国而奔走天下,甚至与将他抚养大的司马爷爷为敌,这从孝道上来讲,从国家大义上来讲是没错的。可是从义上来讲,司马爷爷抚养他长大成人,悉心教导,他这么反咬一口却是不义之人。
怪不得古人常说自古忠义不成两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唉。”她叹了口气。
直到日落西山,夕阳西下,园中渐渐陷入了沉静,轩辕圭璋才情绪低落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现在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带着一个不知事的小丫头,碰到麻烦怎么办?”
“什么不知事?你要这么说春儿,她该跟你急了。”晨兮有意的调节气氛,做出了嗔怪之色。
果然轩辕圭璋笑了起来:“那个春儿凶巴巴的倒是跟你很象,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春儿这么温柔怎么凶了?”
“不凶么?灵宝见了春儿如老鼠见猫似的,现在他手上被春儿咬了牙印还在呢!”
“啊?春儿咬灵宝了?”
“可不是,灵宝都向我哭了好几回了,还说春儿后来给他一瓶止血药,结果根本不是止血药,是烂腐药,结果那本来很浅的牙印现在深得快见骨了!”
“不会吧?春儿这么暴戾?”
轩辕圭璋白了她一眼,哼道:“你以为啊?还不是跟你学的,说是要灵宝以后见到伤口就想起她,不敢再惹她!”
“扑哧”晨兮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春儿还有这种当恶妇的潜力。
“你还笑?我这几天快被灵宝埋怨死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啊,你说你这人吧睚眦必报而且面善心狠,怎么收了个小僮就这么老实呢?”
“我怎么睚眦必报了?我怎么又是面善心狠了?”轩辕圭璋听了不干了,一把揪着晨兮的发髻恶狠狠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今日就让你见见我凶狠的样子!”
“呀好疼啊。”晨兮作出疼得要命的样子。
轩辕圭璋立刻放下手紧张道:“我又手上没数弄疼你了?”
“哈哈哈…”晨兮看着他紧张不已的样子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心里却是十分感动的。
轩辕圭璋见她笑得欢畅,知道又被她欺骗了,不禁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是欺侮我吧!就知道利用我舍不得你受苦的心理来捉弄我!”
“谁让你是我哥哥嘛!”晨兮娇笑着拉住了轩辕圭璋的手,道:“你知道哥哥是用为干嘛的么?”
“干嘛的?”
“当然是用来欺侮的嘛!笨蛋!哈哈哈…”
轩辕圭璋顿时脸比夜色还黑,只觉是上了贼船,可是为什么有一个妹妹的感觉这么好?最起码他刚才纠结难过时,她会陪在他身边!
哪怕是不说一句话,身边还是有淡淡的暖意传递到他的心里。
“走吧,我送你。”语气十分坚决,拉着晨兮就往外走去。
晨兮笑了笑,也不再坚持。
到了马车前,轩辕圭璋率先跃上了马车,伸出了手递给了晨兮:“来,我拉你上来。”
晨兮伸出了手,他微一用劲就拉着她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里,春儿好奇地看了眼晨兮又看了眼轩辕圭璋,不明白怎么之前还跟斗牛似的两人竟然变得如此和平了。
轩辕圭璋笑道:“春儿,你主子认我当哥哥了,以后我也是你主子了。”
“啊?”春儿先是一愣,随后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这样奴婢就放心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侮我家小姐了。”
“对,以后杨府谁敢欺侮你家小奶,你跟我说,我来收拾她。”
“好!”春儿大喜过望,拉着晨兮的手道:“小姐,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敢欺侮您了。”
晨兮只是恬然地笑着:这个春儿想得太简单了,武力能解决一些问题却是解决不了一切问题的。
这时灵宝不乐意了,嘟囔道:“那我岂不是跟你天天要见面了?我怎么这么命苦?”
春儿柳眉一竖道:“你以为我愿意见你么?一个大男人的被女人追着跑,我都替你害燥!”
灵宝脸一红,气道:“我这是君子之风懂么?我这是好男不跟你女人斗!”
“你明明是个僮子,怎么成了君子了?见着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你说什么?谁自恋了?你这个凶丫头,小心长大的没有人敢娶你!”
“关你什么事?小心你娘娘腔没有人敢嫁你…。”
“…”
两人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晨兮与轩辕圭璋无可奈何的对望一眼,好在路途不远,不一会就到了杨府。
轩辕圭璋跳下车来,目送着晨兮进了杨府后才掉头而去。
到了杨府后,赵管家见了晨兮后脸上一喜,随后道:“大小姐,怎么这么晚回来?将军都等急了。”
“父亲找我?”
“是啊,您快去吧。”
晨兮心里奇怪,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让父亲这么着急。
脚下加快的步伐,不一会就到了杨大成的书房外,她走了进去,见杨大成身边也没有红袖添香了,倒更奇怪了。
“父亲。”她行了个礼。
杨大成见了她一喜道:“别多礼了。快来坐下。”
“谢父亲,父亲叫女儿来有什么事么?”
“你知道么?傍晚时分为父接到拜贴,说明天四皇子和九皇子要来我们杨府…。”
“轰!”晨兮只觉脑中一晕,她只看到杨大成不断翕合的唇,却听不到他说的每一个字,她的眼盯着杨大成,脑中却是全是四皇子三个字,那个薄幸之人,那个无情之人,那个无耻之人,这一世,她终于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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