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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嘉从书房出来,望着长天狠吐了闷气才往院外疾步走去。
崔伯爷写完最后两个字,提笔顿了顿,搁下道:“今儿什么日子了?”
门外家仆垂首走进来:“回伯爷的话,四月十七了。”
崔伯爷沉凝半刻,说道:“那就是说,再过两日滢姐儿就满十六了。”
冯氏闷在房里郁闷了几天,渐渐也消停下来,到底她如今是徐家的人,往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徐少泽的前途才是关键,若是真因为自己断送了他的前程,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这日又打起精神来,出钱买了几件上好的海珍,拎着往冯府去。
徐滢如今的消息渠道虽是初初展开,冯氏回娘家这种事还是很快就得知了。
冯家的情况她约摸摸也听得了些。
冯府因为冯玉璋还在任上,并且手揽大权,所以中馈还是冯夫人掌着。
冯夫人荣氏乃名门出身,倒是冯玉璋是小户出身,当初娶到荣家的大姑娘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后来在朝上混得风生水起,荣家也没少提携。所以冯玉璋对夫人极之敬重,冯夫人在冯家的地位可非冯氏在徐家可比。
冯夫人生下长子长女后曾病了两年,中间抬举了陪嫁的丫鬟做了通房,等通房生下冯氏和弟弟,便又提作了姨娘。后来因为子女大了,自己要亲身教养,又要管着一大家子事务,便又再替冯玉璋纳了位良妾,良妾也有两个女儿,年纪跟冯氏相差并不多。
冯氏仗着生母打小伴随冯夫人,对她脾性极为了解的优势,投其所好,乖顺自重,终于得到嫡母欢心,在三名庶女里挑了她来允这样一门婚事。
徐少泽当初并未指定求娶冯氏,他自己很擅钻营,二十多岁就做到了正四品,徐老太爷曾是先帝心腹,皇帝也常惦记着他,所以虽是续弦,但原配无子,来求娶他们家的庶女为填房夫人,本就是自降了身价,徐家给冯家面子,冯玉璋在夫人挑了冯氏出来后,陆续将他升为左侍郎。
徐家原没想过冯家这么快就把徐少泽升上去的,徐家母子如同得了宝,从此对冯氏视若明珠。
当时二房黄氏已经过了门,见徐老太太如此捧着个庶女出身的填房,心下未免不爽,不过碍着人家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大嫂,徐少泽又是徐家家长,这些年面上也算相安无事。
徐滢梳理了一遍冯氏的家底,就在院子里做针线。
她本来就不喜欢在徐家走动,这几日府里往来的人多,就更不想出去。
原先徐镛伤了腿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这次徐少泽出这么大的事,往来府上看望探视的人也多起来。
徐镛养了半个月伤,吃了余延晖四五日的药,伤腿也勉强能着地了,为了争取早日回归衙门,这几日天天大清早地便就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打圈。
徐滢无所事事,每每心里空虚,便就做点针线。
前世里她学得的那点女红技艺早忘的差不多,这若是不抽空练练,来日恐怕会穿帮。别的不说,自己身上穿的用的物件总得弄出来不可。
好在这辈子不如前世那样需要时时算计筹谋,也没有什么打小跟她较劲一直到死的死对头纠缠不休,这世里她一无杀父之仇,二无夺夫之恨,勉强有份家业要夺,但也好像没有那么紧迫,基于徐家目前的情况,夺家业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时机的。何况她还有个徐镛可以帮忙。
所以总的来说,她这一世是有理由活得悠闲些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徐镛的跌伤一案,还有三房那些种种不合理之处尚未查明,可是既是要掩饰穿越者的身份,也只好暂时搁着不提,除了提醒杨氏院里院着重把好关,便只能慢慢遁着蛛丝蚂迹去查。
“滢姐儿,你喜欢吃什么,要什么首饰,回头我让人去办。”
正纠结着蝴蝶翅膀怎么绣,杨氏忽然带着阿菊秋眉到了跟前,洋溢出温柔的笑意问她。
然后她在旁边绣墩儿上坐下来,轻拂着她的头发说道:“过两天你们兄妹就满十六了,崔家当初跟你父亲约定过,等你满了十六就来提亲,如今咱们手头也不紧,正好提前给你置几样首饰。你出去的时候戴一戴,到你出嫁的时候我再给你置。”
徐滢听到崔家提亲几个字,指尖一弹,一根针甩到地上,带出一点血来。
是啊,她还有门婚约,一个她还没来得及嫁过门就已经提前让她当了“怨妇”的未婚夫!
她倒是不反对嫁人,虽说嫁了人免不了被丈夫三妻四妾——她如今不是公主了,也没有权势,不可以再把偷腥的丈夫脱光了按马桶了,可是留在娘家当老姑娘又有什么意思。将来徐镛会娶妻,听说姑嫂之间的天仇并不亚于婆媳之仇多少,到时候吃娘家的喝娘家的多半要受冷眼的。
嫁了人起码能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杨氏的嫁妆加上府里公中给出的,她自己花钱请个掌柜的好好经营经营,养活自己和孩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上辈子没生孩子就死了,这辈子也许可以生两个陪着她解闷。
如果丈夫听话,她也可以帮他出门应酬应酬,当然前提得是在于自己有利的情况下。
她虽不擅经营,但无利可图的买卖,她是不会做的。
因为闲,她对于自己的将来也想得极透彻,但是杨氏的话却提醒了她,崔嘉看上去可并不像是值得她替他应酬的人,而且他不听话的潜质也已经暴露了出来,那么崔家这门婚事,真的还有必要继续么?
她坐直身,看着皱眉拿绢子给她擦手指头的杨氏,说道:“崔家跟咱们并没有正式订亲,眼下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还是可以自由婚配的。崔嘉既然心里有别人,我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就此算了,往后咱们跟崔家也还能保持往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
徐镛不知道耳朵怎么这么尖,居然听到而且蹦过来了。“这门婚事不止是两家的约定,也是父亲临终时的遗言,他是亲**代过我好生照顾你的,你居然想退婚?退了婚,你岂不平白被他们毁了闺誉!”
徐滢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说道:“我没说退婚。”
她就知道徐镛反应会如此。这年头不管谁提出退婚,对女方都只有害而无益。她虽然不奢望嫁到什么良人,的确也犯不着跟自己名声过不去。
她只不过是说如果崔家没有来正式提亲的意思,也不用太较真罢了。
徐镛凝着眉在金鹏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两家都已经交换了信物,就是没有正式办认亲礼,这事也是生效的。崔伯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他会说话算数的。”说完又看了眼她,闷声道:“你也不用担心,冯清秋根本就没心思在他身上。再说,我这个哥哥也不是白当的。”
徐滢确实无话可说。
不过也无所谓,如果嫁到崔家去是他们的心愿,那她就嫁好了。只要崔嘉肯娶,反正嫁谁都没有分别。不就是过日子么!崔嘉虽然惦记着冯清秋,但崔伯爷夫妇目前听起来还算是有担当的长辈,也不见得她就过不下去。
杨氏初初听她说要退婚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但见徐镛拍了板下来才放下心。这里往她胳膊拍了一巴掌,问了她几句心愿,便就筹备她们的生日去了。
徐滢见太阳渐升,也准备进屋。
这时门外边说话边走进来一人,十*岁的年纪,作文士打扮,风度翩翩地,眉间却似终年藏着什么烦心事,忧郁地蹙起一道川来。他走向徐镛说道:“澜江怎么受伤了还不进屋养着?”
徐滢心下一咯噔,他在称徐镛的表字,必然是极熟,她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