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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们一起去的?”他猜测着。
我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缅怀过去的感动消失,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门票,翻到背面看了看日期说:“那天我和前夫打两个孩子抚养权的官司,败诉,所以心情特别不好,那时两个孩子还小,虽不十分懂事,却也知道大概是要和妈妈分开了。向我提了一个小要求,和爸爸去玩一次游乐场。我当时极恨楚毅,和他没半分多余的话要说,连成恰巧在我身边,带着孩子们去玩了大半天,都挺尽兴的。我第一次知道,看着有点不太靠谱儿的连成,对孩子那么有耐心。”
我慢慢说着,那天的一切在脑海里复活,程丽娜尖刻的嘴,楚毅的蛮不讲理,连成的雪中送炭……
“还有其它的吗?”我说完以后,他问。
我想说什么,想了想忽然觉得难以启齿,毕竟是属于自己的最美好的回忆,原来是属于我和他的,现在他忘记了,这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还有,只是属于个人**了。”我低声说。
其实我并没有对程新有隐瞒,只是有些话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出来。他哦了一声,露出明了的表情,缓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屋子里灯光温和,我们有点相顾无言的感觉。
我看了看箱子,准备在里面翻出何连成为数不多的照片给他看,却没想到他突然按住我的手开口送:“我有梦到过在一个小房子,和你在一起……这是不是真的?”
最后一句犹豫中带着试探问出来,我手一顿点头说:“那样的场景挺多的,原来我住在东四环一个小房子里,你……连成那时经常过去找我。”
“是不是有一枚戒指?”他说。
我们两个同时去翻箱子,几乎同时两只手一起抓向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戒指盒,在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那一刻,他忽然缩了回去,我手一顿拿起那个戒指盒,吹干净上面的浮灰,犹豫着打开。
钻戒这个东西,在这种时间才体现出来闪耀来。纵然在箱子里放了这么长时间,在灯光下还是晃得眼疼。
“对对,就是这个。”程新说,“我有记得这个样子。”
我看向他温柔一笑,把戒指递了过去说:“连成当年送的,好像是当时的典藏版,我戴上去不足一周,倒是惹得身边的妹子们嫉妒的不行。”
他伸手来接,指尖碰触指尖,一切忽然就像凝止了一样,我望着他,手上传来了熟悉的温度,他也回望着我,一枚戒指横在中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猛然收回手,戒指咣当一下掉在地上,他连忙掩饰着低头,捡起戒指看了看说:“我最初想起来的就是它,然后才有一些不能被我理解的片断出现。”他说到这儿停了好一会儿,就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继续说,“其实在我刚开始有一些模糊的片断时,我心里是惊慌的。那些片断真实到我以为自己真的经历过,太过逼真……”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情绪稍微稳定了才又对我说:“我不知道去问谁,对于我自己的生长经历我清楚得不得了,知道自己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又觉得自己身体还住着另外一个人,过着另外的世界,就像是,就像是……”他斟酌了一下继续说,“就像是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突然把某些事的记忆灌进了自己的大脑里。我清晰的人生轨道,出现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我不能理解他的这些,我没经历过这些。
但是我在听了他这些话以后,突然理解他为什么在初遇我时表现的是那样厌恶,一个出现在梦里的人,一段他认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仔细想想他的这段经历,就像一个人遇到了灵异事件一样。
“后来,越来越多的接触,我的片断性的记忆也越多,直到后来记忆里出现了宽宽,没多久我就在你的办公室遇到了宽宽,我当时几乎就崩溃了。但是身体又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他,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几乎让我发狂。我逃离了你,逃离了你的公司。甚至在最后,项目公布出来不与你合作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丝的轻松。可是,这种轻松是短暂的,后来我几乎不受控制的想骂自己,怎么可以在你的公司经受那种打击的时候,抽走了最大的,几乎可以说是救命来用的业务呢。”他越说越多,盯着手上的戒指,目光毫无焦点地说着。
“偶然的机会我喝多了,发现喝醉以后很轻松,几乎能忘记一切。我真的不记得喝醉以后自己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只有一个感觉喝醉的时候那些回忆很轻松,很让我留连。甚至到了最后,我竟然有了酒瘾,几天不喝就浑身难受。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很忌讳喝酒的,喝酒能影响神经,影响正常的判断力。”他继续说,手指用尽力捏着那枚戒指。
我隐约觉得他的状态不对,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不急,慢慢说!”
“别碰我!”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凶狠得让人害怕,里面布满了红血丝,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盯着我。
“你怎么了?”我被他猛然一甩,身子往后倒仰了一下,所幸后面就是床,我没能跌倒在地上。
他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我的样子很惊讶,然后问:“你怎么了?”
我几乎被他吓住,愣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刚才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他无辜的茫然地摇了摇头:“刚才不是一直在看东西吗?”他看着我,大约是弄明白了我的脸色,问,“我刚才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眼神有点吓人。”我没详细说,怕他生出更多的心理阴影。
他苦笑了一下:“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白天经常恍神,回过神刚才那几秒钟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心里一惊,难道真的人格分裂了?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我问。
他想了想:“差不多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我在心里算了算,也就是说从宽宽被绑架以后,他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可现在又不能真的判定他人格分裂了,我安慰道:“可能最近太累了,马上就是春节假期,不管怎么样你也能休息一段时间,或许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一脸似信非似的样子。
在箱子里的第二个盒子里找到了一张何连成的照片,那是我们带孩子去植物园的热带雨林里拍的,遮天蔽日的绿色植物叶子肥大,他抱着宽宽,身边站着元元和童童,照相的人是我。一道瘦长的影子也入了境,宽宽望着镜头笑下风眉不见眼。
程新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了半天,还给我说:“其实还是原来的脸好看一些。”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他现在虽与原来有不同,但轮廓还在。主要是因为看何连成时间久了,顺眼了,再看他总觉得处处别扭。
其实凭心而论,程新的五管还算英气。
但人总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今天晚上仔细看了他的脸,忽然觉得相似的地方很多,原来死不承认,看他死不顺眼的,觉得一点也不好看的原因是:我讨厌一张轮廓相似的脸上,长着与原来不一样的五官。其实还是我自己的心理在做鬼。
“原来的我,这个样子?”他笑了笑了看向我,温和地说,“好像原来比较有花花公子的潜质。”
“不是,连成不是那样的人。”我条件反射一样反驳。
他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强烈,讪讪地笑着说:“我只是说长了一副好样子。”他说完有点不知死活地继续刺激我道,“其实男人长那么好看也没用,平白多好多桃花,也够麻烦的。”
他评价起何连成的长相,就像一个无关的路人,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微微吃醋的意思。
我可不愿意听这些,何连成是好是坏,与他又没有关系!本来准备把这句话说出口,忽然在话出口之前自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会没关系,他就是现在的何连成,只不过换了记忆和样子而已。
想到这里,我一肚子的闷气没地方发,顿时萎靡了起来,把他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往箱子里放:“不早了呢,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没料到我直接下了逐客令,自己不太好意思地站起来和我道晚安,最后临出门又说了一句:“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太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评价来评价去,也都是原来的自己。”我坦然道。
他出门,我一下关紧了门,关得力气大了点,嘭的一声响。
我能猜出来门外的他是什么脸色,自己默默把箱子放回去,握住那枚戒指有点难过起来,眼睛里就像揉进了沙子,哭又哭不出来,不哭以憋得眼睛生疼。
胸闷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收拾了一下情绪,我准备去看看孩子们睡得怎么样。才一打开门,就看到在门上贴了一张便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