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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大人,相爷来了…”衙役飞快的奔进内堂,低声在府尹刘大人耳边嘀咕了两句,神色十分的肃穆。
刘大人听闻相爷亲临,忙不迭的整理了一番仪容,重新将官帽扣在头上,这才匆忙的出了内堂。
“不知相爷驾临,有失远迎…”为官多年,刘府尹早已是个人精。见到一身便服的裴相,便陪着笑,拱手迎了上去。
裴相素来面色严峻,学不会那套阿谀奉承。见府尹大人出来,便抬了抬手,直截了当的讲明了来意。“刘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前来,是为公事。”
刘府尹眼珠子转了转,便知道了相爷的来意。“莫非,相爷所谓的公事,是贵府的二小姐?”
裴相对他的妄加揣测有些不满,眉头也稍稍蹙了起来。“刘大人误会了…本官来此,是为了另一宗案件。”
刘大人哦了一声,表示很疑惑。
“将人带上前来!”裴相招了招手,身后的那些个小厮便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女子走了进来。
“相爷,这是…”府尹大人见到那些鼻青脸肿的女子,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说起来也是惭愧…这几个丫头是前些日子从府外买来的,谁知道一时不察,竟是引狼入室了。她们居然是受人指使,混进府里,想要谋害当家主母!”裴相想到爱妻受了那么大的一场罪,眼神就变得格外凌厉。
刘府尹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情,忙升堂审案。那些被捆绑的女子倒也老实,一五一十供认不讳,配合度相当的高。刘府尹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心中不免有所怀疑。
“大人…这是犯人的供词,已经画押了。”主簿将手里的几张纸拿到府尹大人面前,恭敬地呈了上去。
刘府尹翻了几下,心思千转百回,却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过问的。反正过场走了一遍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叫起真儿来,倒是显得太过矫情了。于是便将那几页纸呈到相爷跟前,态度谦恭的问道:“相爷…案子已经问清楚了。她们的确是受人指使,想对相府的人不利,您看…”
“刘大人才是主审,自然是由你来定夺。”裴相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尽管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但也不会横插一脚,让人留下把柄。
刘大人轻咳两声,缓解了一些尴尬,这才正了正色,回到主位上,说道:“来人,将她们带下去,等将幕后主使捉拿归案,再一并发落。”
说完这一番话,他还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裴相爷的神色。见他并无异议,这才放下心来。
裴相优哉游哉的喝完一盏茶,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案子审清楚了,那本官就告辞了。”
刘府尹忙站起身来,凑了过去。“刚才那些人也招供了,二小姐不过是被蒙蔽,才险些酿成大祸的。要不,下官这就命人将她放出来,送去相府?”
裴相眼神微敛,面上神色不变的说道:“唉…当真是家门不幸…”
一句话,便让府尹大人会过意来,忙命人去牢里将裴襄带了出来。
起初,裴襄还不肯相信女狱卒说的话,死命的拉着监牢的栅栏不肯出来,怕又要受刑挨打。后来,还是狱卒吼了她两句,死命的将她拖了出去。
当看到端坐在太师椅里的裴相时,裴襄这才醒悟过来,急着扑了上去,抱住相爷的腿就是一顿嚎啕大哭。“祖父…您总算来了…孙女是冤枉的呀…”
裴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觉得这个孙女也太不像话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情,实在是令相府蒙羞。于是冷喝一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这般无礼冲撞,还不给我起来!”
裴襄哽咽了几下,忙不迭的胡乱抹了一把泪,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
裴相扫了一眼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孙女一眼,脸色变得更加冷厉。侧过头去,对身后的一个丫头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伺候二小姐梳洗?”
那丫头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将裴襄搀扶到了后堂。
府尹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却不由得暗道一声:果然是老狐狸!明明是来接孙女回去的,却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拐弯抹角了好一大圈,非逼着他主动提出来不可。真是有够委婉的!
等裴襄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神气和傲然,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忧伤。
在大牢里呆了这么些日子,她可是吃尽了苦头。吃着连猪都不肯碰一下的饭菜,睡着满是跳蚤的稻草,更时不时的被其他的囚犯捉弄殴打。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间地狱,她真的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想着裴姈那一日对她说的话,她心里的不甘又被勾了起来,一直忍辱偷生到如今。
短短的几日,便让她珠圆玉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身上更是大小伤痕无数。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被折腾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压抑,连胆子也变小了。
看着畏畏缩缩小媳妇儿一样的孙女,裴相再一次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似乎觉得多看一眼便是污了自己眼睛似的。
相比较起来,裴瑾这个大孙女,简直比她好了不只百倍。
“时辰不早了,本官就告辞了。”裴相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既然事情办完了,也就不再留下来应酬了。
刘府尹亲自将这祖孙俩送到门口,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主簿怔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这二小姐不是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么,怎的又给接回去了?”
刘大人在官场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也知道一些权贵府里头的腌臜事,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虽说这二小姐是个不成器的,但好歹也是姓了裴的。相爷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即便裴襄犯了错,那也只能关起屋子来解决,断不能让她在外头丢人现眼。
主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相府
“孙女给祖母请安…”裴襄回到府里,便去了庄氏的雅安堂。因为她的愚蠢,险些害得老夫人丢了性命,这样的错儿可不是一两句歉意就能挽回得了的。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裴襄顿时变得老实了,再也不敢耍小聪明,阳奉阴违了。
庄氏叹了口气,心里将这个孙女责备了无数遍,但是嘴上却只有这么淡淡的一句。“回去好生歇着吧,这些日子不用过来请安了。”
裴襄应了一声是,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庄氏以前对她虽说也没多大的热情,不如对裴瑾那般亲热,但至少面儿上还是过得去的。如今却是连个好脸色也不给了,可见是已经厌弃了她的。
以前,她还有个马氏可以依靠。可是回来府里,也不见马氏出现,便知道她肯定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心里不由黯然。眼看着她就要及笄了,老夫人却是这般态度,想必今后她也捞不到一门体面的亲事了。
等到裴襄离开,相爷才开口说道:“这丫头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嫁了吧。”
庄氏正有这个打算,便道:“嗯,老爷说的有理。只不过一般的人家,怕是瞧不上她的。京城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官宦人家怕是不成了,只能从乡绅和富裕的商家打探了。”
老夫人的提议,相爷也是赞同的。“你拿主意就好。”
庄氏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三两日便敲定了裴襄的亲事。对方门第不高,但家里好歹也有良田千亩。家里人口再简单不过,只有兄弟二人。裴襄将要嫁的对象,是家中幼子。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不错了。
然而,偷偷得知这个消息的裴襄却是十分震惊,完全没料到老夫人会将她嫁去京城外头的小镇上去。好歹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使配不了王侯将相府里的公子爷,起码也能做个官夫人的吧?
“祖母怎么能这么对我…好歹我也是爹爹的女儿,也是姓裴的。凭什么大姐姐能嫁入侯府,我却只能嫁个平民!”裴襄一剪子将手里的绣帕给绞断,好不容易安分了几日,又开始怨怼起来。
丫鬟们低垂着头,看她的眼神却极为不屑。老夫人能替她张罗亲事就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不知好歹的挑三拣四。按理说,像她这般败坏相府名声的庶出小姐,早该悄悄地仗毙或者送去庙里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裴襄发泄了一通,忽然又冷静下来。将地上的碎布捡起来,重新用针线缝合,放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还是闷不吭声的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私底下,却悄悄地禀报到了老夫人那里。
想着亲事已经敲定,老夫人也没那个闲工夫来管她。只是叮嘱丫鬟们将她看好了,别在上花轿前出了岔子就行。至于她诡异的举动,她也懒得关心了。
扶摇居
“少夫人,听说二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侍画一边替主子斟茶,一边语气平淡的禀报道。
裴瑾刚用完膳,正是最闲暇的时候,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二妹妹这样的可人儿?”
侍书忍不住笑出声来,掩着嘴道:“少夫人真是会说笑…”
裴瑾睨了这丫头一眼,道:“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便是个歪瓜裂枣,可也是顶着裴这个姓的嘛…”
歪瓜裂枣,还算是抬举了她。
至少瓜和枣还算有些功用,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可是裴襄这人,除了一无是处之外,还会惹是生非,端的是连歪瓜裂枣都不如。
侍画腹诽着,嘴上却跳过这一段,继续说道:“听说是京城外榆林镇的一个土财主,也算是家境殷实的。”
“什么土财主,不过是面儿上光鲜罢了。”侍书似乎知道些什么,接话道:“我听说啊,这家人可抠门儿了。明明腰缠万贯,但却吝啬的可以。不但对下人苛刻,连自身也是节俭过了头。虽然住着大宅子,但仍旧每日粗茶淡饭,连肉都舍不得吃的…”
侍书说的神乎其神的,裴瑾一时听得入了迷。“这年头,这般节俭的地主,也算是少见了。”
“为了能够攀上相府这门亲事,这家人可是咬着牙出了不少的聘礼呢。可想而知,二小姐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会是何种光景了…”侍书窃笑道。
可想而知,如这般抠门吝啬的人,一下子放了这么多血,自然是不甘心,想尽办法也要赚回来的。
裴瑾抬眸,心情十分不错。“祖母果然是用心挑选了。”
裴襄嚣张的本钱,就是因为投身到了相府。有了相府小姐的这个称谓,她才会眼高于顶,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老夫人虽然是个仁慈心善的,但对险些将她置于死地的裴襄,肯定也是心存怨怼的。裴襄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相府置于为难当中,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今,为了磨一磨裴襄的性子,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将她嫁去这样的人家,也算是给了她一条生路了。否则,按照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这样的不肖子孙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秘密处决,寻个由头对外头交待咯。二便是送去庙里当姑子,孤灯古佛的过一辈子。
老夫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恐怕二小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乖乖的上花轿吧?”依着对裴襄的了解,侍画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裴瑾自然也是不信她会安分的接受现实,不过想到庄氏的手段,还是放下心来。“等着瞧好了…”
果然,翌日侍书带回来的消息便是二小姐找了个由头,说是想去庙里替她的姨娘供一个长生牌位,想要趁此机会另寻他路。可惜,被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侍书学着二人的样子,表演起了当时的清静。
“祖母…孙女反思了这么些日子,也想明白了。祖母能替孙女安排亲事,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只是,孙女的生母早逝,不能亲眼瞧见孙女出嫁。孙女便想着去庙里替姨娘供一个长生牌位,也好告慰姨娘的在天之灵。”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只不过,她的身份不适合去庙里供奉,而且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也不方便。”
“可是,姨娘的牌位亦不能进祠堂,孙女想要祭拜,只能去庙里了…”
“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你的亲事,自有我替你做主。你安心的在屋子里绣嫁妆吧,至于其他的,还是少操心吧。”
不得不说,裴襄如今的表现可圈可点,稍不注意还真能糊弄过去。可是老夫人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被她三言两语给哄住?于是以马姨娘身份低微为由,就将裴襄给打发了。故而这一次逃跑计划便泡汤了。
侍书一边学舌,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以为拿孝道来说事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真当别人都跟她一样蠢笨呢…”
莫说是想去给生母立牌位了,即便是亡故的嫡母,也轮不到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去假惺惺的祭拜。马姨娘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妾而已,尽管生养了二小姐一场,但总归是个奴婢。庄氏可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岂会向一个姨娘低头?简直可笑之极。
裴瑾摇了摇头,也觉得她太过天真。“朽木不可雕也…”
又过了几日,二小姐有嚷嚷着身子不舒服,说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与她冲撞了,要躲出去几日。
老夫人自然是没能让她如愿,不过却也请了一个方外人士到府里来,说是要扫扫霉运,驱驱邪。甚至,还命人将裴襄住的院子里贴了好些符咒,还宽慰她道:“如今贴了这么些平安符,你该睡的安稳了吧。”
据下人们私底下说,二小姐从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脸色黑的都可以与锅底媲美了。如此接二连三的失利,二小姐总算是安分了下来,再也不提出府的事情了。
裴襄这个妹妹出嫁,裴瑾自然少不得要送些添箱礼。起码,不能给别人拿捏住自己的错处不是?
于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裴瑾便带着丫鬟回了娘家。
“听说二妹妹要出嫁了,便回来看看。”裴瑾与庄氏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庄氏神色平静,宠辱不惊的说道:“难为你还惦记着她。”
“虽说打小就不怎么亲近,但好歹也是父亲的骨肉。她要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少不得要恭贺她的。”裴瑾端庄得体的笑了笑,与庄氏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她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就谢天谢地了。”如今马氏早已称病被送去了家庙,府里的事务全都是庄氏一个人打理,又要操办裴襄的及笄礼和亲事,自然是累得很。
“再有两日便是妹妹的生辰了吧,这及笄宴要如何办?”亲事定的仓促,但有些事情还是避免不了的。
更何况像裴家这样的门第,若是太过草率行事,也会被人说闲话的。裴襄虽然是庶女,但也是裴家的血脉。若是及笄这样的人生大事都马虎过去,指不定又会说老夫人苛待庶出子孙了。
恰逢大老爷裴燕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听见祖孙俩的谈话,不由得蹙了蹙眉。“此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反正再有一个月就要出嫁,自家人摆上一桌就够了。”
裴瑾见到裴燕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还不待她屈膝行礼,裴燕山已经命她起身了。“瑾丫头过来了?”
裴瑾淡淡的笑着应了,父女二人之间十分的冷淡。“来看看祖母。”
“在侯府可还顺遂?”
“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
庄氏其实早就看出了这父女二人之间的嫌隙,却假装不知没有理会。裴瑾早已嫁出去了,是卢家的人了。再来谈父女之情,的确是有些多余了。“燕山,襄丫头也是你闺女。虽说着实有些离谱,但好歹也是你的骨血。这及笄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也不能马虎了。更何况,她姨娘好歹也是姓马的,马侍郎与你同朝为官,少不得有所来往。”
裴燕山低下头去,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儿子鲁莽了。”
“唉…就这么办吧。去几家姻亲的府上送了帖子,也就罢了。”庄氏揉了揉泛酸的额角,精神有些不大好。
章嬷嬷见状,忙上前去服侍,道:“老爷还是帮着劝劝二小姐吧…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聘礼也都送来了,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裴燕山一直住在前院,并没有刻意的去打听。只知道老夫人给裴襄定了门亲事,至于对方家境如何,他根本就无暇过问。
他的官职虽然不显赫,但是事情却特别的多。又要在外头应酬,后宅的事情根本就顾不上。别说是裴襄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了,他甚至好久都不到姨娘们房里去,直接睡在外院的书房了。
“儿子惭愧…没能教好子女,还让母亲操劳,实在是不孝…”裴燕山倒是长进不少,知道该怎么取舍。
庄氏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襄丫头的事儿,怪不得你…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去吧。”
裴燕山的确是不得闲,于是象征性的叮嘱了裴瑾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裴瑾对这个便宜爹一直没多少的感情,但此刻也忍不住将他鄙夷了个遍。摊上这么个渣爹,这辈子怕是没出路了。
闻讯而来的裴襄,没见到裴燕山的影子,却瞧见裴瑾有说有笑的与老夫人交谈着,脸上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原来是大姐姐回来了,难怪屋子里这般热闹。”带着酸酸的醋意,裴襄硬着头皮踏进了庄氏的屋子。
裴瑾早已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对裴襄亦是不咸不淡。“刚刚还听说二妹妹身子不大利爽,今儿个一见,倒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裴襄一直与裴瑾不对付,本想争执两句。但想起正事儿来,却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转身向老夫人行了个礼,道:“祖母…孙女的及笄宴,想请马家表姐妹们过来聚聚,不知道是否可行?”
“已经命人去派帖子了。”庄氏的表情也很冷淡。
裴襄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她在相府里头孤立无援,想要出府肯定是难上加难。可若是求助表姐妹,让她们随便寻个由头,让她过府一叙,她便可以真正得到自由了。
想当初,裴姈不也是想了类似的法子才脱身的吗?她自认为不比裴姈笨,故而才会暗暗得意。
裴瑾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将她的心思摸了个头。老夫人更是慧眼如炬,早将她的心思看透。只不过两人极为默契的没有出声提醒她,各自撇开头去,故作视而不见罢了。
可想而知,裴襄的计划再一次惨遭失败。马府的表小姐们也不笨,知道裴襄在相府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哪里还敢帮着她造孽。于是将她的请求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怜裴襄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送帖子上门来。如此一耽搁,婚期也就到了。
哭丧着一张脸被裴骏背上了花轿,裴襄是再也没有回头路走了。
操办完了二小姐的亲事,庄氏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不过接下来,还有两位庶出少爷的亲事要操持,庄氏就算想要好好歇口气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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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许久没踏进后院了?”老相爷端坐在太师椅里,面色平静的问道。
裴燕山坐在一旁,态度恭敬而谨慎。“儿子忙于公务,便在书房里歇了。”
“可你至今膝下无嫡子,你今后可有何打算?”马氏不能生育,这个媳妇算是白娶了。裴相心里不由得感叹:莫非他这辈子注定在子嗣上无缘?
裴燕山倒也沉得住气,心思也开阔了许多。“儿子已经有两个儿子,虽说都是庶出的,但好歹也都长大成人了。若是父亲允许,便将次子裴祺过继到马氏名下充作嫡子,将来也好延续裴家的香火。”
这个提议,裴相爷倒是没什么意见。
反正他命中无子,裴燕山这个儿子都是过继来的,再过继一次也尤为不可。“此事我会同你母亲商量的。新皇帝位尚未稳固,朝廷人心涣散。你在外头不可避免,但也要知晓一些分寸才好,免得落人把柄。”
“父亲的教诲,儿子记住了。”裴燕山恭顺的应道。
裴相在朝为官数十载,自然是有些眼光的。裴燕山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自然倍感珍惜,故而对老爷子的话言听计从。
裴相点了点头,对这个继子还算满意。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这才先后离开书房,回了后院。
裴燕山在院子门口徘徊了许久,这才拿定了主意,进了何姨娘的兰园。
马氏被送去了家庙,后院又只有她一个姨娘,何姨娘自然是乐得逍遥自在。整日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是在自个儿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日。乍闻老爷来了,一时半会儿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裴燕山进了她的屋子,这才忙不迭的起身相迎。“老爷来了…”
何姨娘一直以来还算本分,虽说年纪不小了,青春不在,可裴燕山还算顾念旧情,给她留了几分体面。“听说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总归是年纪大了,哪能没个病痛的…”何姨娘亲自替他倒了一杯茶,温顺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裴燕山呷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府里没了主母,后院又只有你一个姨娘。我知你是个安分的,日后大少爷那里,你多费些心。”
听到他提到裴骏,何姨娘暗暗有些惊奇。
莫非,老爷这是想抬举大少爷?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的应道:“是,婢妾知道该怎么做的。”
裴燕山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早就将何姨娘的心思看透了,于是郑重地说道:“二少爷如今已是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深受皇上器重,老太爷对他也甚为满意,正打算选个好日子将他过继到马氏名下。”
何姨娘抬眸,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刚才还想着笼络了大少爷,将来好争一争这嫡子的宝座呢,没想到老爷就这样一盆冷水泼下来,彻底的浇灭了她的美梦。不过仔细想想,也该是二少爷继承家业。大少爷一事无成,又瘸了一条腿,的确是没有前途的。
“二少爷打小就聪明,如今愈发的有出息了,能够过继到夫人名下,这也是老爷教导的好。”何姨娘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老爷并没有提将夫人马氏接回来的话,想来也是厌弃了她的。日后这后院就她一个正经的姨娘,那几个通房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她继续老实本分,老爷必然不会亏待了她,后半生也就不愁了。
捧人的话,谁不爱听?裴燕山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吩咐丫鬟备了热水,洗了个澡,便在何氏的屋子里歇下了。而那些个眼巴巴守在兰园外头的通房见屋子里的灯灭了,不由垂头丧气的跺了跺脚。
这才没平静两日,跟这裴襄陪嫁到榆林镇的婆子就送了信儿回来。说是二小姐发横,与公婆起了口角,夫君劝架不成,反倒挨了她一脚。这跟庄氏原本料想的差不多,倒也没太在意。到后来才知道,裴襄那野丫头的一脚,正好踢中了方家二郎的下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严重,据说可能会断子绝孙。
裴襄为此,可没少挨打。
“真是造孽哟…若真的二姑爷身子有个好歹,二小姐岂不是要守活寡?”章嬷嬷假装担心的说道。
庄氏却是冷哼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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