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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回去吧。不然小的会受罚的。”
花著雨忽然觉得很好玩,她朝着小兵勾了勾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怎样说,相爷不会罚你。”
小兵诚惶诚恐地向前走了两步,花著雨笑道:“你就和相爷说,我现在正在咳嗽,若回去和相爷一个帐篷住着,相爷肯定会染上疫病的。你就说元宝为了相爷的安危,死也不会回去睡得!”这几日一直和姬凤离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虽然两个床榻隔着很远,但她还是提心吊胆。别得不怕,就怕姬凤离识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今夜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了。
小兵听了花著雨的话,好像花著雨已经染上了疫病一般。他转身便朝着村庄的大门处跑了出去。花著雨望着兵士仓皇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姬凤离听完兵士的回报,猝然回身道。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闪耀着不可置信的幽光。
小兵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再次开口,他不敢撒谎,依旧实话实说道:“属下去请元宝大人回来,可是他说他晚上还要照料病人,说是那个病人明日病情若轻了,便可以给所有的病人用药了。元宝大人还说,你来,我告诉你,怎么样说相爷就不会罚你了。你就说我现在正在咳嗽,回去了怕会将疫病传给相爷,为了相爷的安然,我今夜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帐篷内瞬间一阵寂静,沉沉的寂静,寂静之中响起一声轻笑,似是不屑,似是漠然,又似是嘲讽。
一侧的蓝冰和铜手听得瞠目结舌。真不知这个元宝是疯了还是傻了,自个儿不是医者,竟然闯到隔离区去照料病人。
姬凤离冷然转身,白衣蹁跹,带着说不出的华贵优雅和不可察觉冷寒之意。他疾步走到软榻旁,潇洒坐下,道:“他想找死,本相就随他的意!铜手,今夜你亲自带人守好村庄,一只苍蝇也别放出来!”
“是!”铜手答应一声去了。
姬凤离坐在软榻上,手指曲起,夺夺敲击着几案,深邃的黑眸微眯,眸中闪耀着复杂的情绪。
花著雨夜里又喂了那染病的妇人两次药,一晚上也没睡好。第二日一早,那妇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高热也退了下去,吃了药也不呕吐了,精神看上去也很好。
看来这药果然对了症,花著雨她慌忙出去,叫了看守这里的侍卫按着方子去大批量抓药。
张御医听说花著雨的药方起了作用,再不敢小看民间的药方,也蒙了头脸进来,和她一起吩咐兵士们熬药,再给病人喂药。
虽然有了对症的药物,但是每日里依然有一些重症的病人死去,每日里也依然有一些新染病的人送了进来。村庄里的氛围极是沉重,来来往往的兵士都蒙着头脸,谁也不多说话。每个人都尽量不和别人靠近接触,谁晓得另一个人是不是染上了疫病呢。
疫病,那可是让人谈之色变的。
过了两日,在村庄里来来往往送药熬药的兵士也病倒了一批,就连张御医都染上疫病。这一下子,恐慌再次加剧了。
村庄里还不见痊愈出去的人,病人是越来越多了。花著雨尽量多干一些活,药来了,她也自己出去拿药,尽量避免那些兵士进到村庄中来。
这日黄昏,花著雨正在院内熬药,现在她都用大锅熬制,熬出来晾好了每个屋分发。病情严重的她还得亲自喂,一日下来,真是累,快及得上她上战场厮杀了。
花著雨正在添火,无意间转首,只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洪水肆虐后的院落一片狼藉,谁也顾不上清理打扫。这狼藉的背景便愈发衬得卓然而立的姬凤离飘逸如仙,他背着手朝着花著雨望来,修眉飞扬,黑眸深邃。
? 花著雨没想到这个时候姬凤离会来这里,不过,她可顾不上理他。现在,这锅药正熬制到关键时刻,若是火候差了,这一大锅药就白熬了。又添了两根柴,花著雨掀开锅盖,看了看药汁。看到药汁上层已经冒起了白泡,便起身灭了炉火。
姬凤离依然负手站在那里,薄唇微扬,挂着浅浅的笑意。
“左相大人,你怎么来了?”花著雨是真的疑惑,姬凤离是不是不怕死,竟然到这种地方来。
“好几日不见宝儿了,所以过来看看,难道宝儿不想看到本相?”姬凤离懒懒说道,神情轻松和煦。
“是么,这么说,相爷是想念宝儿了?”花著雨仰头问道,唇角刻意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意。
姬凤离望着花著雨的笑容,两道飞扬入鬓的眉显出极为完美的弧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是啊,本相打算住在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烦请宝儿为本相安排一间。”
花著雨闻言心中一惊,她这才发现,姬凤离进来,根本就没有蒙头脸。脸色也果然比平日里苍白了些。
“你,染上疫病了?”花著雨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些染上疫病的病人哪个进来不是愁眉苦脸,一般病情轻的都躲避着不让人知道,被发现了才被抓了进来,病情重的是直接抬进来的。像姬凤离这样云淡风轻走进来的人,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姬凤离唇角的笑意凝了凝,眯眼道:“不错,难道宝儿不欢迎本相来?”
“欢迎,当然欢迎。”花著雨微笑着说道,言罢,才觉得这似乎是不应该欢迎的事情。
她犹自不可置信,姬凤离可是左相,按说是重重保护着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染上疫病。再说了,姬凤离是丞相,病了也不用隔离到这里来,单独弄一个小院隔离开不就行了吗?
她领着姬凤离出了熬药的小院,沿着村中的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院落,道:“这院里还没有人住,左相就住这里吧。我先去分药了,一会儿再过来。”
花著雨分发完药汁,天色已经黑透了,她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才想起新住进来的姬凤离。白天熬得那锅药已经分发完了,忘了给姬凤离留一碗。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颦了颦眉,白日里看姬凤离的病还不算严重,今日不喝药,应该不会出问题。再说了,给他治病,她还真有些不情愿。要是,姬凤离得疫病死了,她不就报了仇了吗?
虽然,他并没有查到确切证据证明是姬凤离在老皇帝耳边进了谗言,才让自己替嫁的。但是,锦色的性命却是因他而丢掉的。若非他那杯毒酒,让她浑身无力,锦色怎么可能被凌辱致死?
那一夜的风雪,那一夜锦色凄厉的呼叫,那皑皑白雪上的凄艳的血色,在眼前如走马灯般闪现。
一想起这些,她再也没有心思去看姬凤离了。
她恨啊!
她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花著雨猜想着是姬凤离,她翻了个身,打算故意装睡。但是,敲门声却锲而不舍地响着。
花著雨只得披衣下了床榻,打开了门。
门外月色很好,小院里站着一个人,却不是姬凤离,而是一袭蓝衣的蓝冰。他裹着头脸,仅仅露出来一双眼睛,神色凝重地盯着花著雨。
“元宝,你务必要治好相爷的病。”蓝冰沉声说道,再不是平日戏谑的语气,而是隐含着沉沉的压力。
花著雨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我只不过凑巧知道这个药方,也会熬药,但是,我不是医者。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去救治,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
蓝冰眸光凝了凝,冷声道:“不是有病人的病情减轻了吗?那药既然对症,怎么会治不好?”
“就算能治好,也不能保证人人都能治好,你没见每天还有许多病人死去吗?蓝大人,你让我做这样的保证,我真的做不了!”花著雨凝眉道。
“相爷不能有事,你知道吗,北部边疆有异动,最近有几名镇守边疆的将士莫名其妙死去。纵观天下,只有相爷能主持大局。皇甫无双还有皇甫无伤,还有重病的老皇帝,现在谁也做不到。现在别说相爷出事,如果相爷染病的消息传出去,朝野都会大乱。这一次相爷的病情除了我也就是你知道了,在外面他宣称去别处办事了。元宝,我知道你才华惊人,相爷也很看重你的才气,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一定要治好相爷的病。相爷不让我在这里陪他,不过,我会每日来看相爷的。希望你一定要尽心尽力。一会儿,你就搬到相爷院子里住,帐篷内的被褥我都已经送了过来。”蓝冰说完,定定望了一会儿花著雨,便转身离去。
花著雨被蓝冰沉重的话语和凝重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待他走了,她才缓缓回到屋内。暂时,她还不想到姬凤离那里去住。她是要救他,她还不是他这样卑鄙的小人,会趁火打劫。她要赢他,要他从云端栽入泥泞,不过,她都会光明正大的来。她要救他,但要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得,所以,花著雨决定刻意减轻药量,等他严重了再说。
北部边疆有异动,是萧胤引起的吗?难道说,萧胤有意南下?不是上一次战事结束后,北朝和南朝签了互不侵犯条约吗?
花著雨虽然是将军,但是,她却并不愿看到战争。
这一夜,花著雨再也睡不着觉了。第二日,花著雨早早起来,先去外面接了兵士们送过来的药材,然后便开始煎药熬药,熬好了,先分发给村中的百姓。然后提着剩下的最后一碗药,去了姬凤离居住的小屋。
虽然是白天,村庄里却极是安静。除了病人偶尔的咳嗽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姬凤离居住的小院也很安静,花著雨推开门,屋内一片暗沉,她起身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清晨的日光透过简陋的窗棂照了进来,照耀在坐在几案旁的人影身上。
姬凤离身穿一袭白色宽袍,坐在几案上看着什么,神情极是专注。他似乎没有梳洗,一头墨发顺着后背披散而下,在日光照耀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真不知他到底有病还是没病,竟然还有闲心看东西,看他这样子,今日不用药也没事。这样想着,姬凤离忽然捂住嘴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声接一声,一直咳嗽到喘不上气来。
一直等到他咳嗽过了,花著雨才缓缓走过去。
“相爷,先喝药吧。”花著雨将药碗慢慢放在几案上,淡淡说道。眼光却扫过他铺在几案上的图纸,宣州城的水患已解,他怎么还看宣州城的布防图。细细看出,花著雨心中一惊,那根本就不是宣州城的布防图,而是北部边疆的地形图。
花著雨想起昨夜蓝冰的话,难道说,北朝真的有异动?
姬凤离抬眼扫了一眼花著雨,端起药碗饮了下去。
“元宝,昨晚怎么没来送药?”姬凤离淡淡说道,视线重新凝注在面前的图纸上。
花著雨呼吸一顿,抬眸看去,这才发现姬凤离脸色苍白,俊美的脸有些消瘦,疫病果然可怕,姬凤离武功这么高的人,也被折磨成这样子了。
“昨夜药不够,我就先让重症病人用了,我原本以为相爷病情并不严重的。”花著雨沉吟片刻说道。
姬凤离似笑非笑地看了花著雨一眼,道:“元宝,你希望本相得疫病死去吗?”
花著雨有些心虚地眯眼笑道:“怎么可能。虽然以前我在皇甫无双身边时,的确有些恨相爷。但是,现在既然为相爷做事,怎么可能希望相爷死去呢?”
“是吗?元宝,你为何不怕得染上疫病呢?而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不做什么防范,为何没有染上疫病呢?”姬凤离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