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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到了贡钦镇,贡钦镇尚在军管之中。
一支政府军把守在这儿,盘查过往行人,看情形像是堵截金三角腹地往外流窜的毒枭黑帮。不过,阿德对这支政府军的盘查行为又颇感疑惑,看似那些士兵荷枪实弹戍卫在路隘渡口,却又一点都不尽心,任其人来人往,根本不搜身盘查,拦路卡口简直形同虚设。
阿德疑惑亦属正常,只因他不知这支政府军的指挥官就是李小豹。李小豹前两天在萨尔温江遇到田龙、玛泰后,他就完全放弃了堵截黑帮毒枭的职责,堵截黑帮毒枭不就意味着与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田龙难堪吗?过几日,他李小豹还得去清迈与田龙汇合,明摆着自己不久的将来也极有可能是黑帮毒枭一分子,岂有自己与自己过不去的道理!
阿德自然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内幕。他在贡钦镇转悠了半天,没打听到关于田龙的半点消息,就决定沿萨尔温江去附近的一个小寨子,看望湄莎妹子。
在江边浣洗衣衫的湄莎,正与寨子的几个姐妹在说笑,一位少女忽然说:“你们瞧,那边来了位男子,是哪家的亲戚?”
湄莎也抬头望,阳光下,一位掸族打扮的青年,挎着柄腰刀,背着行囊,仿佛自金色的天际而来。那熟悉的身影,还有那英武的脸庞,不是她的阿德哥是谁——湄莎心儿“嘭嘭”狂跳起来,全然忘记了手中的浣衣……
“湄莎,不好了,你的衣衫被水冲走了!”一位姐妹在湄莎身边大声叫喊。
半晌,湄莎惊醒过来,她也不管被江水带走的衣衫,亦忘怯少女的羞涩,迎送着阿德奔了过去,口中呼叫一声:“——阿德哥!”
寨子的姐妹并不认识阿德,见湄莎那不顾一切的劲头,早已瞧出他俩关系不一般的端倪,开心地学着湄莎,齐跟着喊阿德哥,把一个湄莎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当晚,湄莎全家杀鸡宰鸭,盛情款待阿德。上次,阿德送湄莎回家没能好好招待,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多挽留他住房几天。湄莎家除了有父母,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弟弟,家境还算富裕。这一带土地肥沃,生产的粮食菜蔬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就是手中少有余钱,一旦遭遇灾祸病患,马上就陷入困境。上次,就是湄莎母亲患重病,才让那人贩子钻了空,差点把湄莎卖进窑子。幸亏遇到阿德,不但解救了湄莎,还把她安全无恙一路护送回家。
湄莎回家后,她的神态表情与过去大不相同,常常一个人在她房间发愣犯呆。起初父母还以为她是因为受了惊吓,就想为湄莎说门亲事,冲冲喜,洗洗她的晦气。哪知湄莎闻听给她说亲,突然性情大变,一改少女的羞涩含蓄,竟说出她此生非阿德不嫁的话来。这可难刹了湄莎父母,那阿德仪表堂堂,确是一位不错的好小伙子,问题是他家在何处,人在何方?问湄莎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反复强调说她的阿德哥一定会来找她,他答应过她的。父母将信将疑,只好随着湄莎等待。
今日,阿德凭空而至,全家自是高兴,早把阿德当女婿一样看待了。湄莎家属掸族的一个分支,这一带少数民族的风俗是只要定下婚约,青年男女就可自行作主洞房之事,父辈绝不干涉。只是,湄莎家人作如此之想,阿德却毫不知情——倘以阿德一贯的细密心思来猜度,恐也未必。
吃罢晚饭,暮色渐浓。阿德高兴喝了好几大碗米酒,人就有些微醉意,乘着酒性,他走出湄莎家去江边散步。本来,兴奋而羞赧的湄莎在家布置她的闺房,她今晚欲与阿德哥蒂接连理,又担心阿德哥像上次那样不与她亲热,胸脯里如有动物在蹦撞一般不安……许久不见阿德回来,她就出去寻找。
月色似银,婵娟圆润,萨尔温江闪烁粼粼波光。远山黛墨,近树浓郁,旷野河川蛙鸣虫啾。热带丛林的夜晚,有一种静谧安详的沉浸,一种情深意长的韵含——如果当情爱即将与你相拥的时候。
湄莎在江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走过去,轻轻叫道:“阿德哥!”
“湄莎,你来了。”阿德回头瞧见湄莎。
湄莎靠边在阿德身旁,阿德很自然揽住她的肩头,依旧如大哥哥一般呵护。二人一时无语。
许久,阿德方开口:“湄莎,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不了解我,我不愿意呆在你这或者我家,默默终生,我这一辈子很可能会四处漂泊,无法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你的父母……”
阿德说着,湄莎早就落下眼泪。她转身望着阿德,一字一顿说道:“阿德哥,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回家看我,我都要做你的妻子,在家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阿德没想到湄莎爱他爱得如此动情,如此深彻。人非草木,阿德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月光下,看见湄莎满脸泪珠如线,楚楚动人的俏丽模样,阿德终于忍不住搂紧她,在她梨花带雨的脸颊上狂吻起来。湄莎也不顾少女的羞涩,迎着阿德的嘴唇亲贴俯就。二人身子如胶似漆般地紧沾一起,藤树绞缠,水乳交融,再也无法分开。
情欲之火渐渐燃烧……忽然,湄莎推开阿德,说:“阿德哥,你等等我好吗,我要洗下身子,刚刚才干净——我洗的时候,不许偷看我!”
姣洁的月色下,湄莎褪尽衣衫,慢慢浸泡在一江清水中,任由津凉的萨尔温江轻柔涤濯,一缕长发披在她洁白的胸脯上……良久,湄莎从江水出来,来到她的衣衫旁,衣衫整齐地铺在一片青草上,她默默躺下,身子迎着似水的月光,轻轻呼道:“阿德哥,你过来!”
阿德回转身,看见湄莎丝缕不挂的胴体,宛若一条银色的雪鱼。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令他身不由己地缓缓走近那银色的雪鱼……
一团浮云飘来,遮掩了明媚的月亮,天色一下暗淡无光。四处的蛙虫仿佛远遁,鸣噪啁啾顷刻模糊不清,唯有湄莎如莺的呻吟清晰可辩……
萨尔温江两岸流径着这样一个古老的凄美传说:在江边的一个寨子,有位美丽的少女深深爱上了位英俊的小伙子,她与小伙子山盟海誓,相爱到老,永不变心。就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少女把自己交给了那英俊的小伙子。不久,小伙子出远门打工,发誓说要挣许多钱回来,让少女的一生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哪知小伙子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听人说他娶了国王的公主,做了乘龙快婿,享受着宫廷的豪华生活……
可怜痴情的少女不知小伙子变心,还天天在江边守候盼望。天长日久,少女化作一棵相思树,那相思树的枝叶都朝着小伙子离家时的方向,永不更改。
说来也让人不可思议,萨尔温江岸边的相思树真的就是向着一个方向,似乎印证了那个古老传说的真实性。
湄莎躺在阿德的怀中,给他讲了这个凄美的故事。湄莎幽幽地说:“阿德哥,我把自己给了你我不后悔,真的,以后就是变成相思树也不后悔……”
“相信阿德哥,我就是走得再远也会回来找我的湄莎!”阿德轻轻吻她一下,抱紧湄莎,语气平静但却坚毅地说,“你不会成为相思树,你要是成了相思树,我回来也守在树下永远陪伴湄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