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岛 暗月之夜唱鬼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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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原地别动。现在,你们看看左右的树林,后面都是黑魆魆的枪口。这会儿月色朦胧,我希望你们别做多余的动作,否则引发了误会性的射杀,别怪我言之不预。”我躲在高处的石头后面,用粗犷的越南语冷冷说道。

    “吉尼贾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家都是生意伙伴,以后的合作还很长远,干什么搞得这么紧张。”夏导演双手举在头顶上,很是惊诧地说。

    “放心吧,只要你们带足了现款,又没有其它问题,我保证你们完好地把这批货运下山。希望你们几个上来时,没有被跟踪,否则我格杀勿论。”

    我又接着说“叫那两个手下把腰里的枪丢地上,然后搬着钱箱子上来。你们三个原地站好。我友情提示你一句,被AK-47步枪打中,不会有多少挽救的悬念。”

    夏导演和胡监制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对着彪蛋儿和习蔫儿说“把箱子给吉尼贾队长抬上去,小心着点,别引发误会。”

    彪蛋儿和习蔫儿立刻点头,两人乖顺地搬起钱箱子,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头往上爬。由于这一片植物茂盛,各种藤萝草树横生,再加上月光的辉映,人此刻的肉眼看物体时,尽是一些模糊的轮廓,异常突兀。

    我心里知道,夏导演今晚不会主动和我打起来,他们是带着阴险的诚意而来。彪蛋儿和习蔫儿两人,小心而惶恐地慢慢把钱箱子送了上来。我也躲在灌木后面悄悄蹲了起来,只等这俩家伙在我眼珠前面走过。

    “啪啪”两下重击,分别打中彪蛋儿和习蔫儿的后颈,不等他俩完全倒地,我立刻冷冷喊道“走路看着点,这上面的石头很容易绊倒人。”

    与此同时,岩坡下面的骚动也顷刻而止。我又佯装催促道“阿帕昆和古卜鲁,你俩快速清点现金,完成交易会,咱们连夜离开山边,深入到大山里返程。”一边说着蒙痹性的对话,我一边快速绑了昏迷的彪蛋儿和习蔫儿。

    虽然我不想杀人,但因为我刚才出手比较重,彪蛋儿和习蔫儿二人,这会儿真跟死尸一样,任我五花大绑起来。而后,我掏出胶带封死他俩的嘴巴。

    “呵呵,你们三位将就一会儿吧,等我手下把货款检验完毕。拜菌匠副队长,你下去把客户给咱们带来的包裹检查一下,我希望里面不会再有牛肉午餐和沙丁鱼罐头了。”

    收拾完上面,我把狙击步枪背上,手里拿着一把M9手枪就下了岩坡。夏导演他们三个人,依旧乖乖地高举双手,担惊受怕地左右乱瞄,生怕我说得AK-47打向他们。其实,是他们自己心虚了。

    我摇摇晃晃地推开树枝,来到了他们三个面前。这三个家伙,肯定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当然,他们是第二次看到我的身材。不过,夜里昏暗不清,而且我身上披挂了狙击伪装网,脸上涂抹了重重的迷彩油,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此刻的交易对象,竟然是他们在竹楼拍戏分时发生口角的山民阿克暖河。

    “To-maintain-posture,not-to-act-rashly.”我对着三人讲了一句英语之后,又对着两侧树林里说了一句泰语“衣蛮埋迷,买扩隆达”。如此一来,这三个家伙对我此刻伪装的身份,更是云里雾里,难辨真假。他们虽然是毒贩子,但也不过一群普普通通的乌合之众,比起和猎头族这种暗黑的对手打交道,我只需稍使伎俩,便骗得他们五个人晕头转向。

    “好家伙!老胡,虎溜儿,你俩看看人家这造型,多专业啊!简直就是高级军事化武装啊!没法比,没法比啊1夏导演高举双手,却对我的伪装大发感慨。

    “唉!的确如此。夏导,您看他背上那支家伙没,500多米能打死人呢!战场上标准的杀人利器,狙击步枪啊1胡监制也附和着发起感慨。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象征性地拉开包裹,翻找了几下之后,拿起一袋五香扒鸡闻了闻,然后起身走到夏导演跟前。

    “what?”他们三个以为我搞不懂中国扒鸡,立刻惺惺地笑起来。没等夏导演闭上笑口解释,我对准胡监制和虎溜儿的下巴各自重击了一拳,二人哼都没哼一声,顷刻倒地,不省人事。

    “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导演脸上的笑,立刻扭曲成惊恐和诧异。“打你。”我又恢复了吉尼贾的声调,用越语冷冷说道。

    “什么1夏导演开始语无伦次,浑身顷刻战栗。但他的双手,丝毫不敢去摸腰上手枪。刚才上山的时候,他还拍拍腰包,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但是这会儿,他的狐假虎威落空了,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拔枪。他比谁都清楚,手枪挂在他这种水平的人腰上,只能用来欺软。

    我把M9手枪顶在夏导演的下巴底下,然后缴了他挂在腰上的手枪。“你不是吉尼贾队长,你你……,别乱来,有事儿好商量。钱一份不少都带来了,吃的也有。你们东南亚那边不是信佛教吗,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都好商量,货物我可以不要。”

    “我今夜若是一枪崩碎你的头,会胜造多少浮屠?这种人话也是你说得吗?你可以不死,但要乖乖听话。”

    说完,我把夏导演按在地上捆绑起来。之后,又把打昏的胡监制和虎溜儿绑了起来。这会儿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月色清幽生冷,大山上虫鸣蛙叫,周围的一切,仿佛脱离了一个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

    “咱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应该是好朋友才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捆躺在地上的夏导演,此刻浑身筛糠,哆嗦起来。

    “我来自东南亚地区最强的佣兵组织,是赛尔魔佣兵中的一员,代号拜菌匠。我想你应该知道佣兵靠什么生存。你们之间以往的交易,都是吉尼贾做队长,但这次你们的提货量非常大,雇佣我的老板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一边阴森森地对躺地的夏导演说着,一边把冰凉锋利的匕首在他下巴上刮来蹭去。他确实很怕这种威慑,就像每一个剃头的人不敢在剃刀刮脖颈时乱动一样。

    “哼哼,我想你们的义哥应该还不知道,他打错了算盘,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生意伙伴。东南亚那位毒枭大佬,几乎在每一个合作伙伴的组织里安插有耳目。‘官僚’只不过是一种商品,你的义哥可以买,我们肯出高价,为什么不能呢。跨境收买官僚,很不可思议吧。话说到这份上,你应该全明白了。追踪仪器藏在什么了位置?”

    我万万没有想到,夏导演没有回答,而是呜呜哭了。“这事儿不能怪我,我们这些手下,平时跟狗一样,义哥让往东跑,我们不敢往西。”

    “我不关心!说追踪仪器的位置。”我把匕首往夏导演的脖子上按了一下,他立刻止住哭声。“那些货款中间,其中一摞现金被挖空了,追踪器就塞在里面。”夏导演结结巴巴地说。

    “很好。”说着,我分别扛起胡监制和虎溜儿,把他俩弄上了岩坡,接着又抗了夏导演上去。我把他们五个人的眼睛全部蒙住,嘴巴也用胶带封死。

    打开我挎包里的小手电,挂在一棵矮灌木的树枝上。我把那只装满400万现金的箱子打开,鲜红的水印人民币,一万一摞,整齐地压在一起。

    我拽过带来的背囊,用双手掐起现款往里面塞,拿到中间的部分时,我用匕首挑开每一摞捆着的现金,很快就发现其中一个红色的花生壳般大的仪器,不容多想,立刻放在脚旁的石头上砸碎了。

    装点好现金之后,我转身对没有昏厥的夏导演说“我的雇主说了,如果这次你们义哥真敢破坏了规矩,我回去之后就可以获得另一半佣金了。你把你义哥的详细地址告诉我,我希望你了解眼前的情况,讲实话是可以活命的;假如你现在讲了假话,他最多也活不过一周了。而且,我回来之后就活剐了你。”

    夏导演告诉了我一连串的地址,说他们义哥有七栋望海别墅,平时喜欢去哪几个酒店和地下成人俱乐部。

    我又问夏导演,义哥身边多是些什么人,一般会带几个保镖。他说义哥平日只带两个保镖,在一起娱乐的私人朋友,有几个是地方上的市级局长和副书记。我根本没往心里深记这些情报。我之所以如此繁复地逼问,不过是为了麻痹对方,让他们信以为真,认了这种哑巴亏。

    我必须清楚一点,若宰了眼前这几个家伙,老村长是绝对理解不了的,最后只会惹来大群的警察,把这几个毒贩的死,当成好人遇害的案子来调查。

    这五个家伙,我还绑他们的双脚,以减缓他们的移动速度。他们的双手是被我包裹起来后背绑了。他们的嘴巴被胶带封死,不能互相咬开对方的绳索。

    这样一来,他们夜里醒了就不敢乱动,否则摔倒了后果严重。头破血流是轻的,滚落下山坡是要被磕死的。但天亮之后,他们几个倒可以蹦着下山,回到村子之后,就该灰溜溜地带剧组离开了。

    “好了,我该和吉尼贾的驮队会合了。这笔提货款,就当是他们再把货物辛苦驮回越南的劳务费吧。”说完,我打昏了夏导演,背起400万现金,抱着狙击步枪往后山走去。

    击打夏导演时,我没有太过用力,为得是让他还留有一丝意识,可以听到我离开时的脚步动向。当我走出一百米之后,便转折方向,快速往村子奔跑,把这些钱藏回自己的竹楼。

    天刚蒙蒙亮时,我把钱箱子藏在了竹楼后面,之后便在山腰上找了片隐蔽的地方小睡一会儿。芦雅和伊凉醒来的早,她们拿上镰刀和背篓,准备去竹林割草喂大白鹅。我听到了动静,就悄悄跟随她俩去了竹林。

    芦雅睡意未消,被伊凉拉着手往前走。翠绿的竹林间,弯曲小山路边上,长满了挂着露珠儿的山草,把两个丫头的小腿打湿。看到她俩每天早晨都坚持不懈地做一件事情,我心里不觉泛起阵阵爱怜。但我又比谁都清楚,她俩这个年纪,需要多一些磨砺,将来跟我一起过上不必吃苦的日子后,才不容易腻坏了好的品质。

    这会儿晨气微凉,见四下无人,我躲在一片竹林后面,小声喊芦雅的名字。两个小丫头开始吓了一跳,举高手里的镰刀望向我。

    “你怎么回来了?县城好玩吗?”芦雅虽然只和我一日未见,却也喜出望外,高兴地跑了过来。伊凉忙捡起芦雅落在后面的背篓,也跟着跑了过来。

    我抱起芦雅在空中飞旋了两圈,然后高兴地看着她俩。的确,我现在的心情无比舒畅。自从住进竹楼之后,我就打算筹备一笔资金,而现在,我已经轻易得手了。因为,这比在荒岛上抢夺鬼猴的宝箱,在福卡普领取扎密尔的赏金,后患小多了。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芦雅仰起小脸,很是调皮地问我。我呵呵一笑,告诉她俩。“咱们马上就可以去看望池春了,而且日本有很多好吃和好玩的东西,到了那里,你们两个又该改变生活习惯了。”我嘴上轻松地说着,心里却暗自沉重了许多。

    伊凉听说我要去看望池春,她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大家是一起跨过生死的人,虽然度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却不能冲淡每个人心中对彼此那份厚重的情谊。

    我现在实际掌控了500万现金,有了一定的资本,我可以带着两个丫头去日本了。过往的险恶经历,积淀了我与池春之间的恩情,我可以接受她对我的帮助,却接受不了她对我的给养。我的女人也是。

    我爱池春,但她在日本有自己的家庭,我必须用另一种形势去延续我与她之间的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

    我告诉芦雅,一会儿和女教师一起吃完早饭之后,让她假装肚子疼,不舒服。今日就不去上课了,伊凉在家照顾芦雅。芦雅很是惊讶,拧着粉嫩的眉头问我“怎么又要装病啊!老师说骗人不好。”

    我呵呵一笑,摸着芦雅的头对她说“骗是一种生存技能,可以用来保护自己,有时也能保护别人。你们老师讲的是赞歌,只好伦理,不求逻辑。”伊凉捂着嘴笑,芦雅揉着脑门想不懂。

    吃过早饭之后,芦雅和伊凉没有去后山上课,女老师自己一个人去给孩子们上课了。看到竹楼里面只剩了两个女孩,我才悄悄回到了屋内。我告诉两个女孩,别人问起我的话,就说我是中午时分才从县城赶回来的。

    整个上午,我们把要带的东西装进箱子和包裹。当然,我们虽然准备离开,但临走时也不会把竹楼内的东西大动。现场搞得动作过大的话,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快到后山学校放学的时候,我让伊凉找来了老村长,并也把后山的女老师也叫了过来。我告诉老村长,芦雅可能患了阑尾炎或者肺结核,需要去县城医院做手术。万一检查后需要做大手术,我们就得去昆明的省级医院治疗。所以,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竹楼这栋房产和山村分给我的土地,暂时就交由女老师全权代为照管。

    而且,我当着老村长的面,写了一份照管房屋的协议,由老村长做见证人,并在协议上按了手樱协议的其中一条“在标的物的物权所以有人归来之前,一切物权有照管人享有。”

    老村长觉得,我这是在澳洲做生意时养成的“小心眼”,这种口头协议就可以约束了的芝麻绿豆的事儿,用法律合约来搞一搞,很有脱裤子放屁的蠢笨劲儿。但我给了他一定的见证人劳务费,他也就笑眯眯地发挥出配合的作用。

    送走了老村长,我单独把女教师叫进我的屋子里,然后掏出了五万元现金,对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有一个颗让人愿意亲近的心。居住的环境里能有你这样的人,带给我们很多开心和快乐。即便如此,也不能白麻烦你帮我照看竹楼和土地,这笔照管费用你收好。”

    这位山村女教师惊呆了,她望着厚厚的一摞鲜红的人民币,居然向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这怎么可以,你带着小妹去看病,花销肯定会很大。我帮你照管竹楼和竹林,也不过举手之劳,你你,你……”女老师紧张地说不出话。

    我轻轻笑了笑,说“芦雅的病情我心里清楚,万一她在世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我可能会多陪陪她,带她去一些她一直期望的地方转转。这些钱你收下。”

    女孩还想拒绝,我却打断了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山上教孩子们读书,收取的学费,也不过只够你每日的食物花销和换季时添几件衣服。我之所以会给你这些钱,也是希望你坚持住一种东西。”

    说到这里,女人泛红的脸颊开始微微下垂。村长的大儿媳妇,从小和女教师一起长大,后来女教师考到市里去念大学,她则嫁给了村长的大儿子。可是现在,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抱着一只灰毛的西施宠物狗跑上山来溜达。当然,那本是一只纯白色毛的宠物。

    女老师的彝族名字叫阿都里娜,她之所以搬到山上教书,也是为了避开村民们那种鲁钝的世俗眼光。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会抱着小狗过来,每次孩子们一下课,就会大群地围过去。

    我也见过几次,这个小媳妇的衣着,多是丈夫在县城买回来的新近款式,穿在身上,有着一种县城式的洋气。孩子们围拢她时,她都会半愠色半得意地说“瞧你们那脏兮兮的小手,别往我的小格格身上摸,只准看。”小格格是宠物狗的昵称。

    接下来,这位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掏出两根火腿肠,一根抓在手里,另一根嚼了之后吐在手心里喂狗。火腿肠的气味儿,诱惑着这群干巴巴的孩子们的小眼珠,刺激得他们不断舔舐嘴唇,吞咽唾沫。

    一旦这个时候,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撇着眼睛叫女老师的小名。“小阿都,我这只狗啊,是他爹在城里买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小东西娇贵着呢,一天的伙食费都七八块钱。”阿都里娜每每面对这般,脸上就努力压抑着尴尬。

    这位村长家的儿媳,或许曾经也羡慕过自己的朋友能考上大学,进城去接受国家呼吁的素质提高。但周围的现实却垂青了她的人生抉择,所以她是来宣言的,金钱已经让她战胜了一个人因没有知识素养的自卑,她要让阿都里娜自卑。因为,无知总是可以引导着一部分人“快乐”。

    我看在眼里,阿都里娜有时真的像暴风中的一颗小树苗,有些经受不住快要折断的不安。我喜欢阿都里娜教授的这群脏兮兮的小孩子,因为这些小家伙长大之后,很可能就是抱着步枪,隐藏在大山里守卫疆土的战士,捍卫我父亲曾捍卫过的一切。当他们收到家书的时候,希望他们不会再看到进城去了的哥哥弟弟只有劳动权,而没有受偿权;不会看到姐姐妹妹只有被选择的权利,而没有夹紧双腿的权利。这是真的,遭受歧视,比忍受清贫更逼迫人。

    我拉过阿都里娜的手,把厚厚的人民币放在她热乎乎的手心里,面无表情地说“有了这些钱,你的胃就会一直蠕动,你的自信和自尊就可以挺直了腰板。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把这个牌子插在你的教室门口,算是我能留给这群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阿都里娜听完我的话,眼泪滚落下脸颊,她抽泣着,拉开了包在牌子上的布条。上面写到“不要让孩子们从小就看到当狗比做人更容易混上肉吃1

    “这……,村长他家……”阿都里娜有些惊愕。

    我说“这就是你的学生们和你的学校的座右铭,我的提笔。我给你钱,也是为了给你勇气。老村长要是看到牌子,你就说是我插的,我不回来之前,不许拔掉这个牌子。你放心吧,老村长不敢为难你。他很了解我。”

    阿都里娜装好了钱,抱着包裹起来的牌子回家了。我也告诉了她,不许把这笔钱交给父母,自己存到银行里去,而且用自己的户名。后掏出了五万元现金,对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有一个颗让人愿意亲近的心。居住的环境里能有你这样的人,带给我们很多开心和快乐。即便如此,也不能白麻烦你帮我照看竹楼和土地,这笔照管费用你收好。”

    这位山村女教师惊呆了,她望着厚厚的一摞鲜红的人民币,居然向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这怎么可以,你带着小妹去看病,花销肯定会很大。我帮你照管竹楼和竹林,也不过举手之劳,你你,你……”女老师紧张地说不出话。

    我轻轻笑了笑,说“芦雅的病情我心里清楚,万一她在世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我可能会多陪陪她,带她去一些她一直期望的地方转转。这些钱你收下。”

    女孩还想拒绝,我却打断了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山上教孩子们读书,收取的学费,也不过只够你每日的食物花销和换季时添几件衣服。我之所以会给你这些钱,也是希望你坚持住一种东西。”

    说到这里,女人泛红的脸颊开始微微下垂。村长的大儿媳妇,从小和女教师一起长大,后来女教师考到市里去念大学,她则嫁给了村长的大儿子。可是现在,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抱着一只灰毛的西施宠物狗跑上山来溜达。当然,那本是一只纯白色毛的宠物。

    女老师的彝族名字叫阿都里娜,她之所以搬到山上教书,也是为了避开村民们那种鲁钝的世俗眼光。村长的大儿媳妇,经常会抱着小狗过来,每次孩子们一下课,就会大群地围过去。

    我也见过几次,这个小媳妇的衣着,多是丈夫在县城买回来的新近款式,穿在身上,有着一种县城式的洋气。孩子们围拢她时,她都会半愠色半得意地说“瞧你们那脏兮兮的小手,别往我的小格格身上摸,只准看。”小格格是宠物狗的昵称。

    接下来,这位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掏出两根火腿肠,一根抓在手里,另一根嚼了之后吐在手心里喂狗。火腿肠的气味儿,诱惑着这群干巴巴的孩子们的小眼珠,刺激得他们不断舔舐嘴唇,吞咽唾沫。

    一旦这个时候,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就会撇着眼睛叫女老师的小名。“小阿都,我这只狗啊,是他爹在城里买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小东西娇贵着呢,一天的伙食费都七八块钱。”阿都里娜每每面对这般,脸上就努力压抑着尴尬。

    这位村长家的儿媳,或许曾经也羡慕过自己的朋友能考上大学,进城去接受国家呼吁的素质提高。但周围的现实却垂青了她的人生抉择,所以她是来宣言的,金钱已经让她战胜了一个人因没有知识素养的自卑,她要让阿都里娜自卑。因为,无知总是可以引导着一部分人“快乐”。

    我看在眼里,阿都里娜有时真的像暴风中的一颗小树苗,有些经受不住快要折断的不安。我喜欢阿都里娜教授的这群脏兮兮的小孩子,因为这些小家伙长大之后,很可能就是抱着步枪,隐藏在大山里守卫疆土的战士,捍卫我父亲曾捍卫过的一切。当他们收到家书的时候,希望他们不会再看到进城去了的哥哥弟弟只有劳动权,而没有受偿权;不会看到姐姐妹妹只有被选择的权利,而没有夹紧双腿的权利。这是真的,遭受歧视,比忍受清贫更逼迫人。

    我拉过阿都里娜的手,把厚厚的人民币放在她热乎乎的手心里,面无表情地说“有了这些钱,你的胃就会一直蠕动,你的自信和自尊就可以挺直了腰板。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把这个牌子插在你的教室门口,算是我能留给这群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阿都里娜听完我的话,眼泪滚落下脸颊,她抽泣着,拉开了包在牌子上的布条。上面写到“不要让孩子们从小就看到当狗比做人更容易混上肉吃1

    “这……,村长他家……”阿都里娜有些惊愕。

    我说“这就是你的学生们和你的学校的座右铭,我的提笔。我给你钱,也是为了给你勇气。老村长要是看到牌子,你就说是我插的,我不回来之前,不许拔掉这个牌子。你放心吧,老村长不敢为难你。他很了解我。”

    阿都里娜装好了钱,抱着包裹起来的牌子回家了。我也告诉了她,不许把这笔钱交给父母,自己存到银行里去,而且用自己的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