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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夫见到林长老和陈长老都没有异议,向舒琪琪点了点头,示意时辰已到,可以为海侠举行入帮仪式了。
海侠在香堂前的地上,正要跪下去。
一言未发的恒长老,忽然走到海侠的身后,说:“你看这是什么!”
海侠转头一看,只见瘦削干巴一身红衣的恒长老,左手齐胸平伸出,手掌摊开,掌心向天,向他前面伸来,这只左掌之上放着一只水晶球,球上隐隐泛出彩光,变幻流转,非常奇观。
海侠见恒长老郑而重之地托住一枚水晶球,所以定眼望去,只见球上彩光变幻中,现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知道这对眼睛其实就是恒长老的,由于光线转折的关系,所以虽然不是两眼正面对着那水晶球,但仍可以从晶球上望见。
他见到晶球的颜色好看的很,所以低头仔细一看,却看到晶球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精光闪动,向他凝视,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看穿他的心事。
海侠心中大大的一惊,凛然警惕,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恒长老要对他动用催眠术!
海侠一想通这一点,马上警戒起来,脑海中迅速的思索着应付的方法。
海侠只看了这几下,面上便渐渐现出昏昏思睡的神情,但是海侠的感觉之中,却一点也不瞌睡,只是感到那一对眼睛似是十分深邃,如无底深渊,又似是浩浩大海,无涯无岸。
水晶球上的一对眼睛眨也不眨,神光更盛,海侠但觉深心之中涌起一片朦胧的遥远的而又似曾相识的神秘之感。
水晶球后面忽然发出深沉有力的声音,说:“在那碧波无根的大海尽头,与蔚蓝长天相接之处,称为长眠世界!”
这几句话又复述了一遍,海侠侧起耳朵,茫然地聆听着。
那阵深沉有力的声音又说:“睡眠世界之中,红花绿树。青山白水、恒古长存,一切有生之物,均在沉沉睡眠之中,无生即无死,无死亦无生!”
这番话又复述了一次,海侠在那水晶球中,渐渐清楚地见到一片奇异世界,当真是红花绿树,青山白水,所有飞潜动物一切有生,都昏昏大睡,一片沉寂,无穷神秘。
忽然,在麦浪翻腾的田野中,出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上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农民,正在向他微微而笑。
他面上迷惘欲睡的神情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悲痛郁愤欢喜沉痛的神情。
水晶球后面的声音升起来:“你瞧见什么了啊?”
海侠保持那种悲痛郁愤的神情和姿势,凝神长久,才喃喃说:“我瞧见我那去世的爸爸妈妈,正在长眠世界之中!”
此时,他双眼直直凝望住上面那枚水晶球显现出来的魔眼,动也不动。
水晶球后面响起那个深沉有力的声音,说:“你现在背生双翅,正在茫茫大海之中疾飞!”
这两句话复述一次之后,那深沉有力的声音接着又说:“到那长眠世界去,长天上烈日炎炎,酷热迫人?”
说到这一句,只见海侠头上汗气蒸蒸冒起,宛如当真置身在炎炎烈日之下,热得冒出汗气。
那深沉有力的声音微一停顿,接着又说:“你已飞了千万里,双翅疲倦,很想休息一会,可是脚下滔天巨浪,清深无底,若是跌落海中,便将没顶沉沦,永世不能到达那长眠世界!”
海侠果然现出疲倦欲死之容,同时眉宇之间又流露出奋力挣扎高飞不歇的神色。
他头上仍然不住地冒出汗气,那深沉有力的声音说:“现在幸好一大片阴云遮住那炎炎酷日,你随风滑翔渐渐恢复了气力!”
海侠头上的汗气立刻消失,面上奋挣疾飞的神情也隐没不见,一种安详平静的神色代之而起。
“现在你已快飞到长眠世界,你知道一飞入这个奇异的世界之中,就会陷入睡眠。但你一定要飞到爸爸妈妈身边,才肯安然睡着,因此你必须用力抗拒迫人而来的睡意!”
海侠的脸孔上,果然泛现挣扎之色,可是那对眼皮,却老是要垂下来。
那深沉有力的声音说:“你现在已飞临长眠世界,这世界之中,不但一切有生之物都长眠不醒,连白昼和黑夜也沉沉大睡,不再轮转,因此你见到这个长眠世界中一半光明耀眼,一半乌黑昏沉,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就躺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只见海侠的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眼睛却眯缝起来,一望而知他睁得大大的那只眼睛,正是在黑暗中瞧看景物,另一只眼则在光明之中,所以微微眯缝起来。
那深沉的声音响起来,说:“你已飞落他们身边,你虽是被睡意侵袭,昏昏欲眠,但你却要挣扎支持住,要把他们带着飞出长眠世界!”
海侠的脸颊忽然扭曲起来,挣扎着大声说:“不对!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恒长老手中托着的水晶球,忽然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掉落在地上一样。
恒长老瘦削无肉的脸颊阴沉,谁也瞧不出来她的喜怒哀乐,但是可以从她那双和她的身体极不相称的湛湛有神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惊奇之色,可以想像她对海侠的坚强的意志力表示出来的惊讶。
恒长老连忙稳定住手掌中的水晶球,用深沉有力的声音道:“你的爸爸妈妈躺在长眠冥界之中,睡得好生安稳啊!这长眠世界远在大海的尽头,与漫漫长天交界之处,任谁也不能到那儿去打扰!”
海侠愣了一愣,双目凝视住那枚水晶球,霎时又陷入虚无飘渺的幻想世界之中。
恒长老暗中松了口气,自从她施展催眠术以来,还是首次失手,首次碰到海侠这种意志坚强的人,幸好她及时稳定住局势。
恒长老用心思索了一阵,想定了三四个计划,便收摄心神,用出全力,缓缓说:“你已见过爸爸妈妈,现在振翅高飞,你想离开这长眠世界,但仍然在上空盘旋,舍不得就此与他们永别!”
海侠的脸面上及身体表现出的神情和轻微的动作,与恒长老所说的话无不吻合符节。
恒长老又接着说:“但天下无不散的笆席,你盘旋数匝之后。终于展翅高飞,飞离这长眠世界!”
海侠突然又大喝一声,说:“谁敢要我离开我的爸爸妈妈!”
在海侠的大喝声中,恒长老手掌中的水晶球又一阵猛烈的晃动,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恒长老感到震憾无比,这个海侠,心志坚韧无比,竟然屡次违背她的意愿,刚才要他带领他的爸爸妈妈离开,他不听从,现在不让他带领他的爸爸妈妈领开,他又是反抗,可见他天性中的桀傲不逊。
恒长老咬了咬牙,暗道:“只好出绝招了,如果这一招再不管用,那就真的无法控制住海侠的思惟了。”
恒长老迅快收回那枚水晶球,口中大喝一声:“海侠,你且瞧瞧我的面目……”
海侠正在沉溺在伤心的无底深渊中,世上之事,实难令他心移神转,可是耳听对方提起“面目”两字,登时泛起好奇之心,不禁收回目光,向恒长老脸孔上望去。
只见眼前出现一张非常俊美的年轻女性的脸庞,面若芙蓉,长眉入鬓,眼若秋水,唇红齿白,当真是世上罕见的美女!
海侠惊讶得睁大双眼,他刚才明明看到恒长老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瘪老丑的女人,如何就在一霎时,就变得如此年轻漂亮了?
但就在他心情波动之际,恒长老伸手在面上一抹,顿时又变了一副面目,但见面上尽是紫黑疤痕,凹突不平,双眉全无,只剽下左边一损黄毛。鼻子深深凹陷,嘴唇缺裂不整,露出一副焦黄残缺的牙齿。
这副相貌可以说得是天下间丑得无可再丑的了,不但面上眉目鼻嘴全部残缺变形,连耳朵也都是每边只剩下半只,似乎已找不出一点人形,别说分出是男是女了,就连面目也尽是瘢疤,紫黑纠结,令人作呕。
这一美一丑之间的迅速转变,相去何止霄壤?给予人以闪电轰击般的印象,深印心头!
海侠双眼已睁得不能再大,嘴唇也微微张开,好像此时已几乎丧失了一切自我的思维,眼前心中只有这么一个丑恶狰狞的景象!
恒长老冷森森的说:“我这副面目丝毫不假,且看一样有力证据……”
话声刚落,只见她左手举起,五指之间握住一把五寸左右的锋利短刀,就在海侠还来不及转念推想此刀用处之时,她干枯瘦削的手腕一翻,刀光一闪,锋快薄刃已插在面颊之上。
若然单是插进面颊,也还罢了,她却似还嫌不够,左手一沉,刀刃便在脸面上划开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伤口处登时鲜血喷溅而出,沿着下领流到脖子,配合着她红色的衣服,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心胆皆寒。
海侠见到这种残酷可怕的景象,不由得打个寒噤,目光微转,似是要避开恒长老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孔,谁知恰好与对方那双精光闪动的眼睛相遇,顿时心灵大震,不知不觉中已进入恍惚迷离之境。
恒长老这一下手法,委实高明无比,海侠虽然瞧的惊心动魄,旁边的赵亦夫等四人,虽然知道恒长老在对海侠施展催眠术,眼前看到的景象,却只不过是恒长老托着一枚水晶球,指手画脚的对着海侠,海侠的表情,他们四人都看的一清二楚,海侠看到的景象,他们却一点点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恒长老用手指轻轻的在自己的脸颊上点了一下,向下划了一下而已。
海侠和恒长老的四目相对而视,过了有二分钟左右,海侠的眼帘慢慢的垂落下来,变成半瞑状态,脸上都是迷茫彷徨之色。
恒长老缓缓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海侠似乎想要用力挣扎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如实的说:“我叫海侠。”
恒长老说:“你是那里人?”
海侠说:“山东东海人。”
“你的父母是什么职业?”
“农民。”
“他们是是怎么去世的?”
海侠的脸上涌现出一股悲痛的神情,咬牙说:“一辆高速行驶的大巴车,从高速公路上翻了下去,砸在了正在农田里做农活的爸妈身上。”
恒长老又问了很多问题,海侠回答的,大都和“雄狮帮”调查的吻合。
恒长老又问:“你捅伤了人以后,被关在那个监狱?”
海侠说:“省城西关监狱,一共蹲了五年。”
恒长老说:“你在狱中,都是做些什么?”
海侠说:“当然是要干活和牢改,空闲的时侯,就跟人学打拳。”
恒长老看了赵亦夫几人一眼。
赵亦夫点了点头,表示海侠的话,都和他们调查的一样,可以相信。
恒长老对自己催眠术的威力,当然不会怀疑,她也认为现在海侠的话,都是真的,因为从来还没有人,可以在被她的催眠大法控制住以后,还可能编造谎言。
她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海侠受到过严格残酷的训练,对于催眠术之类的软性逼供手法,有很好的应付之法,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配合,什么时候应该轻微反抗,恒长老自以为计谋得逞,却不料正中了海侠的反间之计。
也错非是恒长老这种催眠术深厚之人,如果功力稍差,海侠基于还可以使用反催眠术,还迷惑敌人。
恒长老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突然迅捷的把手掌中托着的水晶球,放在衣袋中。
海侠呆滞的眼神微微挣动了一下,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仿佛刚刚从一场梦中醒过来,一时之间还没有醒透,迷惑不解看着身边的人,眨了眨眼,说:“咦!我这是怎么了?好像就在一霎那间,做了一个梦一样,却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恒长老装做什么事情都和她无关的样子,神情漠视的坐在一旁,两眼望天,不看海侠。
舒琪琪笑道:“没有什么呀!可能是薰香的味道,把你迷惑了一下吧。这薰香的味道,我都有点受不了。时间就要到了,快跪下行礼吧!”
海侠稍微思考了一下,表示对舒琪琪的话,并不相信,四下看了一眼,却看不出异常,所以也就暂且抛开不想,恭恭敬敬的行入帮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