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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场的时候,萧天离主动要求送齐倾墨和柳安之出宫,在齐宇他们骇人的目光中,齐倾墨却神色自若。
既然敢对自己动手,就应该要做好被自己反扑的准备不是吗?
萧天离说起事情的原委,原来叶月离开席位的那一会儿,正好是齐铭也离席的时候,叶月趁机与他纠缠,在外人眼看来,也只是自己的长姐与娘家人叙话,正是那个时候,叶月将毒涂在了齐铭的刀上。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环节,从这场比武大会开始,一切都已经在顺着萧天离计划走了。
那个所谓要归隐的总都督自然也是他的人,安排好他的离开,才有一个足够有噱头的事情引得众人蜂拥而上。然后找了个朝中一个大臣提议了这一场比武大会,再到后面暗中做手脚让姚平与齐铭对擂,所有的事情萧天离都安排得滴水不露。
“你不过是算准了皇帝的心思而已。”齐倾墨还在思索着今天的事情,对于萧天离这种种安排,都离不开他算计好了皇帝的想法。
“说说看。”萧天离放慢脚步,想与她走得更久一些。
齐倾墨抬头,晃得头上的步摇微微一颤,摇曳起一片流光:“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皇帝明明知道齐府这些年渐渐势大,也偶有打压之举,为什么还会同意萧天越迎娶齐倾人?”
皇帝看上去可并没有早早退位,让萧天越继位的打算,自然也不想看着萧天越羽翼日渐丰满,甚至对萧天越在朝中拉拢群臣多有不满,对萧天越的母后郑皇后郑氏一族更是压制得厉害,鲜少能有抬头之时。
既然皇帝这般防范着萧天越,怎么会允许萧天越迎娶齐倾人?这不等于是默许了宰相府与太子府结盟吗?
“至到今天我想明白了,有时候捧杀比打杀更狠,更彻底。皇帝把齐治的位置抬得这么高,看上去是风光无限,但我想齐治这些年只怕如坐针毡,齐倾人的婚事更是最后一把猛火。齐治其实很明白皇帝的想法,但是这场婚事势在必行,他需要为自己找到足够坚实的后路,但他不知道,虾的大红之日,便也是它的死期。”
齐倾墨娓娓道来:“今天齐铭的事就是一个例子,以皇帝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齐铭是被人陷害的,但他并不拆穿,由着你跟萧遥两人一唱一合。
他的目的是告诉齐治,不管齐治怎么权倾朝野,齐治的命依然握在他这个天子手中,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齐铭不得翻身,也只要一句话,看似高楼筑台的宰相府会在顷刻间倒塌。”
说到此处齐倾墨看向萧天离,漆黑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所以从你一开始布局,你就算准了,皇帝对所有的事情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最后的结局是能齐治得到威慑,甚至齐铭的死活根本都不在你的计算之内,那是皇帝要决定的事情。”
萧天离都忍不住要为齐倾墨鼓掌叫好了,原本以为她只对府中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多有算计,没想到,她连朝堂上的事情也看得这么透彻清晰。
“齐小姐,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萧天离由衷的夸奖。
“多谢三皇子殿下谬赞。”齐倾墨却回应得客气。
然后是再一次的沉默,两人对望,是彼此都不肯先服输的倔强,萧天离觉得已经马上就快要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从相敬如宾,走到了相敬如冰。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以为齐倾墨葬身火海时的那种绝望和悲痛,也永远忘不了黑暗中齐倾墨是如何用冰冷的声音,将他赶走然后独自面对绝境,所有一切他都不曾忘。
但所有一切他宁愿相忘。
这样他不会在每一个夜里辗转反侧,更不会在梦里时时惊醒。
他很清楚,眼前的齐倾墨跟他一样,都是在伪装着若无其事,对当日之事绝口不提。
只是齐倾墨比他更狠心,更能忍,他至少会偶尔难过得不能呼吸,而齐倾墨却可以坦然自然的咽下全部的苦涩和悲伤,她完美得无懈可击。一如她今天穿着的这件玫瑰色的裙子,美得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可谁也不知道这朵玫瑰里面包着的心是何等的冰凉。
她向来擅于假装。
他们两个谁都救不了谁,各自沉沦挣扎在漫无边际的苦海中,只待有一日,舍得回头上岸。
突然两人同时转身,各自上了马车,那种默契像是天生而来的,无言无语却怀着一样的心思。
“回相府。”齐倾墨吩咐一声车夫,在柳安之的医馆里躲了大半个月的清闲,也是时候回相府活动活动筋骨了。
柳安之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风景,熙攘热闹的大街却显得齐倾墨更加清冷,而柳安之只盼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马车走得再慢一些。
一回到相府,她又陷入永无休止的斗争中去了吧?
柳安之想的没错,一回到宰相府,就是无止无休的陷害与被陷害,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闹事的人既不是齐倾墨,也不是齐铭,而是姚家。
回到相府的第二天,姚家的人便寻上门来,姚平没了右臂,右边袖子空荡荡的坐在椅子上,姚父满脸悲愤之色。
齐府的人齐齐坐在前厅里,认真听着这位姚父是如何大骂齐铭心狠手辣的:“我们两家本是亲家,谁做那总都督不是做?你要这么想做,我让平儿让给你又能如何,你竟然……竟然这么狠心,要断去我平儿的手臂啊!”
齐铭脸色铁青,强压着火气:“我都说了我没有,你这个糟老头子到底要怎么说才听得懂我的话!”
姚父被齐铭这话气得接上气来,他活了几十岁被一个晚辈大骂,如果非要按着辈份算,齐铭还该要叫他一声“外祖父”,哪里能受得了这种闲气?提起手中的刀就要朝齐铭砍来!
齐铭年轻力壮,姚父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把姚爷推倒在地。
姚梦心中一急连忙跑出来扶起姚父,怒骂着齐铭:“齐铭,对长辈动手,你究竟还知不知道羞耻?”
“为老不尊,又何需尊重?”齐宇悠悠开口,看向姚父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这些年要不是有相府的接济,姚家早就名存实亡了,居然还有脸来相府闹事!
“你……”姚父让齐宇的话气得差点一口气儿没接上来,抖着手指指着齐治:“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你的好儿子啊!梦儿十六岁就嫁给你,当时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这么多年来姚家是怎么对的你,你又是怎么对的姚家?怎么对的梦儿?齐治,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姚父声嘶力竭破口大骂,齐治却始终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专心地喝着茶,根本不曾多看姚父这个他的岳父一眼。
齐倾墨亦很淡定,姚父说的是不错,当年齐治是靠着姚家才起来的,但姚父就没想过,齐家这些早已飞黄腾达了,对于没落的姚家,齐治只会当做是当年的耻辱,怎么还会看成是恩德?
这才符合齐治的性格啊。
姚平与昨日相比,真可谓是一夜白头,神情颓败灰暗,连眼睛都不再聚集,只偶尔看着他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袖子,苦笑着落泪。
“你们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莫不成想让我三哥赔姚平一条手臂不成?”齐宇渐渐失去了耐心,姚父实在太过呱噪。
齐倾墨好整以暇地看着姚梦和姚父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才说道:“平儿的手已经废了,但梦儿做错了什么,齐治你要连她当家主母的权利都剥夺了?就算梦儿做错了事,平儿已经这样了,难道你们齐家就不该给我们姚家一些补偿吗?”
原来这才是正事儿,敢情是借着姚平断手一事来齐家谈条件了,想拿回齐府主母的权利吗?那可得问问自己这关啊。
三夫人有些沉不住气,神色慌张地看了一眼齐倾墨,她才刚回齐府不久,好日子刚过了几天,她可不想这么快又要被逼去那破破烂烂的寺庙里头去。
“这个女人,不管是一个下贱的富人之女,有什么资格替代我的梦儿!”姚父突然指着三夫人破口大骂起来。
三夫人腰下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她本就是虚张声势,以前傍着姚梦狐假虎威,现在指望着齐倾墨给她日子过,何时骨头真正硬过?
齐倾墨一把按住身子不稳的三夫人,冷笑一声看着姚父,本来对他还有些微的怜悯,毕竟唯一的孙子断去了手臂,他自然是悲伤的,可是看着他连这种事情都要利用,那就真的只能说不管得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活该了。
“姚大人,有句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倒是想问问,我相府的事,您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齐倾墨慢声说道:“还是说,母亲觉得这府中说话的人,不应该是母亲,而应该是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