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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萧天离叫人备了马车,地道里是安全,可是毕竟密不透风,空气不好,行走起来也颇为不方便,齐倾墨的身子实在不适合再在秘道里穿行。
马车上备了暖炉和狐毛披风,萧天离将齐倾墨裹得紧紧地,生怕露出一点地方来让她受了凉,齐倾墨抱着一个暖炉看着莫百衍,眼睛是在问话,但嘴里却没有说半个字。
莫百衍对于萧天离和齐倾墨这样不得已而为之结成的亲没有半分看好,对齐倾墨尊重有余,但信赖不足,看了一眼萧天离,等到萧天离对他点了头,才开口说道。
“不出齐小姐所料,齐宇被困南风楼时,的确有人来救他,好在我们早有防备,倒未能使他们得逞,后来细风阁顺着被我们抓住的人查下去,找到了齐宇暗中养着的一只卫队,已经被我们捣毁控制了。”
齐倾墨的眼神突然微微漾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百衍,他故意在这里点出是细雨阁查到的,是想提醒自己的身份吗?
幸而齐倾墨不是喜欢计较之人,看着萧天离不太好看的脸色,虽然内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不喜,反而说道:“他们不是齐宇的人。”
“不是?”莫百衍不知道齐倾墨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明明是寻着齐宇而来,怎么会不是齐宇的人呢?
“我看过相府的帐薄,这些年相府的钱大多流到外地,齐宇并没有拿过多少,所以他根本养不起一只暗卫,而且他的身子也不允许他分出精力来训练这些人。”齐倾墨转了转手中的暖炉,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纤细修长,只是一双手却是太过苍白了些。
“那他们是?”莫百衍不解。
“他们是太子萧天越的人,是萧天越暗卫中的一支,用以保护齐宇,沟通信息的。”齐倾墨替莫百衍解惑。
“不可能,如果他们是太子的人,当初叶月狸猫换太子顶替齐倾人嫁入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必定早就知情了。”莫百衍点出一个很重要的疑点。
“你如何知道萧天越不知情?”齐倾墨语不惊人死不休,轻飘飘几个字有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连萧天离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齐倾墨。
齐倾墨似有些累,往马车里的软枕上靠了靠,又将怀里的暖炉抱得更紧,推开一点马车窗子,看着外面的飞雪如棉絮,神识不知游离到了何方,说话声极为飘渺。
“不管是齐倾人也好,叶月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从宰相府里出去的,以当朝宰相之女的身份嫁入太子府,这就够了。萧天越要的只是跟宰相府的关系更进一层,宰相府要的只是在萧天越那里拿到更多的筹码,所以一个女人,你以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别说叶月,你就是找个阿猫阿狗,萧天越也会接下来。”
当年的自己,遭齐倾人陷害不得不嫁给萧天越,萧天越在大婚当天什么话都没话,礼数周全,笑容满面的把自己迎进太子府,旁人看不出半点异色,而那之后齐倾墨的日子,的确跟阿猫阿狗毫无区别。
莫百衍听得目瞪口呆,一是为萧天越这份能忍的心性,实在太过可怕,一是为齐倾墨果然是胆大包天,这样疯狂的事也只有她才能做,敢做。
试想一下,当齐治和齐宇都以为萧天越毫不知情的时候,萧天越却心知肚明,这是何等讽刺的事?只怕在齐宇他们洋洋得意的时候,萧天越在冷眼旁观。也难怪后来叶月死得那般无声无息,原来大家都一早就知道了真相。
这样想着,莫百衍越发觉得可怕,在他们眼中看来行事一向鲁莽的太子原来竟有这么深沉的心思!
萧天离看着齐倾墨有些飘忽的眼神,不知这一场雪引起了她怎样的回忆,只知道她似乎溺在往事里出来不来,不由得伸出手来握住齐倾墨的小手,但齐倾墨却像是被烫了一下,极快地闪开了。猛地回过神来一般看着萧天离,旋即放下眼帘,轻声说道。
“那一队保护齐宇的人,其实也是暗中监视宰相府的人,你们这一次歪打正着的把他们杀戮殆尽,也算是间接给了太子一个不小的打击,而且太子吃了这个闷亏还没有地方说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齐倾墨说着轻笑了一声,想必到了此刻,她准备了这么久的一个请君入瓮之局,才算是真的完成了。
萧天离惊讶地发现一个问题,每次齐倾墨说起萧天越的时候,都是用着同一种语气,那种语气叫做苍凉,似乎历终了这人世轮回一样。而且齐倾墨对萧天越的了解超乎他的想象,似乎她与萧天越早已相识了多年。
“其实今天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齐倾墨并没有发现萧天离眼神中看她的异样,继续说道,“皇后忍不住了。”
莫百衍终于对齐倾墨有了一丝丝的服气,果然能被萧天离这般看重的女子不是俗人,单一件事,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这事她以身犯险看似凶险草率,但收到的效果却是巨大的。齐宇已毁,三夫人已死,太子暗卫去了一支,皇后的面目也浮了出来。
这样看来,无论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齐倾墨怀里的暖炉有些凉意的时候,马车外面传鹊应风雪里的声音:“小姐,咱们到了。”
颜回敲了下她的额头:“还叫小姐,以后要叫齐侧妃。”
鹊应揉着额头哦了一声,待萧天离出来之后,伸出手扶着齐倾墨从马车上下来,大概是坐了太久,身子又很虚的原因,一脚踩在雪地竟滑了一下,差点跌倒。萧天离连忙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叹了口气:“你都逞了一天强了,这会儿都到家了,就放松点吧。”
萧天离今天一天都没有说太多话,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齐倾墨,可是一看到齐倾墨的暗自要强的容颜就什么也问不出了。齐倾墨被他一句“到家了”说得愣住,她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有适应过来自己已是萧天离娘子这个事实。
抱着齐倾墨翻过墙头从后门闪进了新房里,这里面极为暖和,炉火烧得正旺,萧天离把齐倾墨放下坐在软椅上,又拨了下炭炉,里面的银炭更是腾起微微青色的火焰来。
两人竟默契地都沉默下来,齐倾墨到了现在才有时间仔细打量一番她与萧天离的洞房,虽然遍布红色,但并不庸俗,深红浅红绯红错落有致,还有几枝早开的红梅插在瓶子里,屋子里都萦着淡淡的梅香。
桌子上的合卺酒还放着,旁边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一碟,一对小儿臂粗的红烛上金漆绘着龙凤呈祥,灯花不时爆出一阵喜庆的轻响,在这安静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到了此刻,齐倾墨才似醒过神来一样,原来,她是真的在今日嫁给了萧天离,成为了他的妻子,他的侧妃。
心里的感觉极为奇怪,这极不真实,在她的大婚之日,她却在费尽心力对付齐宇和萧天越,并未含着满心的欢喜和憧憬,也没有半分雀跃和紧张,似乎……这一场在丰城里被广为传颂的婚事,与她并没有太多关系。
“是不是觉得很梦幻?”萧天离走到她跟前,端着两只酒杯坐在软椅边上,看着睁着眼睛略显迷茫的齐倾墨。
“有一点。”齐倾墨看着眉目入画的萧天离,觉得眼前人,或许只是梦里的一场幻影,用手一触,便会破灭。
萧天离叹息一声,他有很多委屈,很多不甘,在这一场齐倾墨刻意了一再淡化的婚事中,他却用尽了心思,每一处都无不细致用心。
怕她因为侧妃的身份难过,把侧门半点得跟正门一般无二;怕她孤寂无趣,将这丰城里的权贵高官都请了来,只为让她热闹一场;怕她对这终身大事抱有遗憾,不惜请来最好的乐师最好的厨子最好的红娘,只想博她一笑。
而她,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呢。
想想,都令人心碎啊。
“你以后不要再冒这样的险了。”萧天离递过一只酒杯给齐倾墨,碰了一下两人交手相饮,这交杯酒喝得……实在太过无趣,好吧,总也算是喝过了。
放了酒杯,拉起齐倾墨的手包在掌心里,她手指不知为何依旧冰凉,而他说话的声音淡淡似相处已久的夫君对妻子叮咛嘱咐。
“其实,我今日能脱险,还要感谢一个人对吧?”齐倾墨任由自己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点点温暖,笑着问他。
萧天离的手指一僵,旋即微微用力捏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青微……你不必太过担心。”
“嗯,我知道。”齐倾墨并未流露出任何伤感或不愤的神色,有些事,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只能怪她自己,谁也怨不得,“想来今晚她一定在等你,你去吧。”
“你在说什么?”萧天离微愠,不管他与齐倾墨关系再如何尴尬不得已,今晚也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她却要自己去另一个女人那里,齐倾墨就这么不把他,不把这婚事当一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