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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离看着宫道上的皑皑白雪,往着东南方某个方向凝视了许久,难得在他玩世不恭的脸上看到萧索之色。
“你要不要去祭拜一下你娘亲?”她问的是娘亲,也就是萧天离的生母,齐倾墨真是一个冰雪心思的人儿,看着萧天离这般,便知道萧天离心中所想。想来自己大婚当日最敬重的娘亲未能在场,总归是个遗憾。
萧天离的生母只是个才人,萧天离九岁那年,病死宫中,后来萧天离一直由皇后抚养,十七的时候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这才搬出了皇后的宫里。
当然这是官方的记载,对于当年萧天离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这宫里头不知藏了多少龌龊污秽事,要真都拿出来翻一翻,只怕这宫里一块砖头放一则故事,都放不下那些枉死的冤魂。
萧天离摇了摇头,心中感叹齐倾墨的玲珑心思,却拒绝了她的提议:“出宫吧。”
齐倾墨并不追问原因,谁都有一段往事,有的人时时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过得有多苦,有的人选择遗忘开始新的人生,也有的人藏在心底默默隐藏等着变强,很显然,她和萧天离都属于最后一种。
相比起去时的生疏尴尬,回时马车里的气氛明显要融洽得多,莫百衍赶马车的技术依然是上上流的,此时街上已经多了许多行人,故而他行得极慢。雪天路滑,撞到了来往路人就不好了。
而马车上的齐倾墨一大早起来沐浴被萧天离扰了兴致,在宫中又是好一番谨慎应对,这会儿竟有些犯困了。看着车窗外的太阳才刚刚升起了个头儿,按着时辰算,这还算是大早上,所以她倚着软枕补了个觉。
萧天离暗赞齐倾墨果然是好心性,这风雨欲来的前夕,她还能睡得着。无奈地将她放在一边的披风给她盖上,一手支着额头,懒懒斜躺在齐倾墨身边,这姿势正好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她的小蛮腰,当然依着萧天离的脾性,自然不会安安份份地放在那盈盈小腰上。
他卷着齐倾墨的黑发,抚着长眉,摸着脸蛋,手指还在齐倾墨的嘴唇上来回摩挲了片刻,又捏了捏齐倾墨小小的秀挺的琼鼻,一脸的满足神情,只差舒服得出声,齐倾墨终于不堪其扰,怒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萧天离一怔,摸了摸鼻头,贼笑着干咳了两声,最终安份地把手放在齐倾墨腰上,鼻端闻着齐倾墨的发香准备跟小媳妇儿一起补个觉。
哪知,齐倾墨小手一推,萧天离一个不备,骨碌碌地滚下了软榻,爬起来怒视着齐倾墨这个没良心的,谁成想齐倾墨懒懒地翻了个身,留了一个香臀给他,萧天离气得笑了出来,坐在旁边瞪着眼看着睡得安然的齐倾墨。
萧天离当然不知道,背对着他的齐倾墨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但特别美,特别真,特别动人。
马车晃晃悠悠回到王府时,颜回捂着屁股站在雪地里远远地就迎着了,许是终于经泠之继和鹊应提点知道错在哪儿,想着要赶紧弥补,不然说不定哪天爷想起来了又给他一顿板子。萧天离脾气也过了,除了对颜回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说话。
颜回苦着脸帮着泠之继卸着马车上宫里头的赏赐,心想着这下算是彻底要在自家主子那里失宠了。
鹊应一边接过齐倾墨解下来的披风,一边赶紧换了个暖炉在她怀里,口中还不忘记说道:“柳公子过来了。”
萧天离眼睛一瞪,怎么着,这媳妇儿都进了门了,柳安之还敢存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齐倾墨自然没有萧天离这样无耻的想法,跟着鹊应往里走,柳安之看来是坐了好些时候了,面上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你干嘛去了?”开口便是不满。
“进宫。”齐倾墨笑道。
憋了口气,柳安之解开茶几上的一个包袱,里面尽是些瓶瓶罐罐,冲齐倾墨招了招手,齐倾墨好奇地走近去看,萧天离连忙跟上。
“这是百里红,止血用的。”
“哦。”
“这是风清散,一旦发现自己了迷药,闻一下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嗯。”
“这是暖玉膏,生肌养肤的,你没事儿喜欢把自己弄伤,平时多擦一些不会留疤,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从来不注意容貌。”
“是。”
“这是避恶丹,一般的毒药只要服下这个,大都能解,太厉害的毒就无效了。”
“好。”
“这是……”
“等等。”
“干嘛?”
齐倾墨古怪地看了柳安之一眼,拨弄了一下各式漂亮的小瓶子,说道:“你怎么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
“啊呸呸呸,你好歹才刚成亲,说话怎么这么不忌讳?”柳安之连声骂道,什么叫遗言?
“那你这是?”齐倾墨有点摸不透柳安之的举止。
柳安之的脸色黯淡下来,也没了心思一样样介绍,随那此好看的瓶子无辜地挤在桌子上,深深看了一萧天离,半晌才说:“我要走了。”
“原来是这样。”齐倾墨笑了一声,看来柳安之拿到了子规啼,是要去救他那位心上人了,所以齐倾墨并没有太过惊讶。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我要走一样?”柳安之略有些失望,原本以为齐倾墨至少会点别的反应,比如不舍什么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有你的事要做,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齐倾墨这一次倒没有提起他心上人一事,只说了句漂亮话。
柳安之心底微微失落了一下,旋即说道:“这些药都是常备的,以后我不在丰城,你遇上什么事,自己挑着用吧。”
“这话说得我一定会生病受伤似的。”齐倾墨调笑一句。
但柳安之并没有笑出来,反而看着萧天离说道:“三皇子,以后她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护她周全,不可负她欺她辱她骂她打她伤她一丝半毫,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柳安之极少这般认真庄重地说话,他看着萧天离的眼睛坚定深刻,里面竟蕴着逼视之意,看得萧天离心中竟是一顿,尔后才说道:“她是我的娘子,我自然对她百般疼爱,柳安之你无须挂心。”
这些话骗鬼都不会信,柳安之不知是哪里的情报,但他知道萧天离早些年一直跟青微有着不少的瓜葛,以后齐倾墨在这王府中的日子只怕有些尴尬。但事已至此,除了希望萧天离对齐倾墨多一点偏爱之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心中的话自然不会说出来,柳安之只说:“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不然,她若受苦,我定会百倍尝还在你身上。”
这几乎誓言一般的话听在齐倾墨耳中格外温暖,柳安之是她重生之后除鹊应外第一个信任的外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柳安之干脆直接的行事方式的确很合她意,如今看到他要走了,还能时时记挂自己,不免感动。
“什么时候动身?”齐倾墨声音也柔软了下来。
“现在。”柳安之的话令齐倾墨微微一愣,她一早就知道柳安之一定会走,只是不知道会走得这么急。
“本来我早就该走了,不过正好你要嫁给这个人,我便多留了些日子,如今再不能拖了。我走之后,你自己一切当心。”柳安之认真叮嘱着,很是难得没有傲骄,甚至有些无奈地对齐倾墨琐碎道。
“怎么这么急?”齐倾墨秀眉微敛,柳安之似乎是刻意不给自己送他的机会。
“嗯,走了。”果然,柳安之是不太会说话的人,前面那些话似乎把他的话头说完了,干巴巴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竟是转身就走进了风雪里。
“诶……”齐倾墨跑了两步追上去,却看到柳安之一身白衣胜雪,早已淹没在鹅毛大雪中,只有一头乌发在风雪里微微翻卷,似在留恋着这里。
萧天离又摸了摸鼻子:“他对你倒真是有情有义。”
不知怎的,这话里头有些酸味。
只是齐倾墨现在一心想着为什么柳安之要走得这么急,竟也没有发现,回过身来看着桌上的各种小瓶子,精致漂亮,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种药的用途用法,竟是连被蚊子咬了,吃东西过于油腻了,脸上长了小痘痘这样的小事都有应对之物,的确是细心之极,不由得低声笑了起。
“有这么好笑吗?娘子?”萧来离见齐倾墨无视自己,越发不满起来,把娘子二字尾音拖得又重又长。
齐倾墨不知他又是抽哪门子风,只嘱咐鹊应把这些药收起来,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泠之继放下了宫里头的东西,探了个脑袋过来:“爷,齐侧妃,库房那边还有一些东西,下人不敢清点,还得请您去看一眼。”
齐倾墨不知是什么东西,下人们连清点都不好下手,便与萧天离一道去了库房,看了那些个物件,才明白泠之继的为难。
其它人倒也罢了,有两个人的礼,却是令人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