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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倾墨略作思忖想了一下,用比较简单的话语回答了墨七:“第一个问题,有句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从一开始就不是兔子的唐方?她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而且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第二个问题,瑾君的确可疑,可是我一直没有证据,唯一的解释就是来自宣摇国国主瑾诺的命令。”
墨七摇了摇头,还是两个问题:“第一,那唐方到底要做什么?第二,有没有可能那个瑾君喜欢你?”
齐倾墨横眉一扫,墨七身子往后微倒,明明齐倾墨是个正儿八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墨七却无端觉得这女人比绝世高人还要可怕,却死活不肯认输倔着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凭心而论,你比后宫里这群女人长得好看多了,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总没有故意去害过谁,更何况,你这圣女身份本来就挺吸引人的。”
“你这算是夸我?”齐倾墨懒笑着问她。
墨七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却故作镇定道:“实话实说而已。”
齐倾墨说道:“不怕我抢走了你的平遥将军?”
“你心里还放得下别人吗?你看看柳安之,对你只差把一颗心掏出来了,也没见你心软过。萧将军是好,可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逞强这一点不太好。”墨七嘟囔着,不自觉说出了真心话。
旁边的柳安之杯中酒一停,身子一僵,突然不能动弹,哪怕是将一颗心掏出来,也再换不回齐倾墨半点信任和温柔了吧?当初那个会对自己偶尔使小性子,甚至有些跋扈的齐倾墨,果然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我也觉得,尘非姑娘逞强这一点很不好。”突然“瑾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说出的是萧天离这个真实身份的心中话,从遇见齐倾墨那一天起,她就在逞强,用尽一切方法不使她看上去软弱,甚至连假装柔软都不肯。
太过逞强的人,总是活得最辛苦的。
“瑾公子竟然也喜欢做这些偷听墙角的事?”齐倾墨脸上微微透着不喜,此时歌舞正酣,他端了酒杯毫不顾及宫廷礼仪就这么走了过来,这等行事之荒唐,倒是让齐倾墨想起了某位故人。
不知他此时是否怀拥青微,静看明月,只怕早已将自己这个狠心的薄情人忘了个干净吧?
“冤枉啊,在下只是想过来与姑娘喝杯酒而已。”萧天离喊冤,顺便还晃了晃杯中的酒。
“她不喝酒。”闷声在旁的柳安之果断出声阻止。
“我又不是殷笑闻,我的酒为何也喝不得?”萧天离不乐意了,他要跟自己媳妇儿喝一杯,轮得到柳安之管吗?
“陛下的酒都不能喝,瑾公子的酒为何就喝得了?莫非瑾公子觉得你比陛下还要了不得?”柳安之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脾气上来了,谁都呛上一呛,萧天离被他顶得心头气都不顺了。
好说歹说刚才自己也替齐倾墨解过围吧,喝杯酒能有多大个事儿?这人是不是管得也忒宽了些?
“唐方要做什么我心中有数,只是时机未到我不想给她机会,瑾公子若是来提醒这个的,我心领了。”齐倾墨打断了这两人无聊的争执,点破了萧天离心中的想法。
萧天离倍觉挫败,自己要做什么,唐方要做什么,这屋子里的每个人要做什么,齐倾墨都一清二楚,那自己还有什么用?
真是一如既如往的强势啊,半点也不给旁人关心她的机会。
“如果姑娘需要帮助,在下随传随到。”萧天离认真说道。
齐倾墨越发觉得瑾君古怪起来,就些是因为瑾诺的吩咐,他也不必到做这等份上,实在不能怪自己起疑。但齐倾墨仍是淡淡说道:“多谢瑾公子美意,如果有劳驾瑾公子的地方,我会去叨扰公子的。”
等萧天离回了座,墨七忍不住凑上来低声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人一定有古怪。”
齐倾墨这一次没理他,反而与柳安之对视起来,她冰雪聪明之人,自然看得懂柳安之眼中的不安和挣扎,他有心思瞒着自己。
但柳安之不说,齐倾墨便不问。她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人秘密,不再想听到任何再与自己无关,或者说她认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能让柳安之烦心的事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件,齐倾墨觉得,不知道为好。
“话说回来,唐方到底准备干什么?”墨七终于绕回了原来的话题上,孜孜不倦地问道。
齐倾墨让她问得没办法,只好说道:“不出意外,你今天晚上就能看到。”
“这么快?”墨七惊讶道。
齐倾墨便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地看着并不喜欢的胡旋舞,偶尔想一想当年自己还是临澜国宰相府那个不受宠七小姐时,在皇后百花宴上凝晖殿里的一曲鼓舞,果真是恍如隔世,那个难抑激动之情,挥剑起舞的少年,只怕也只盼,今生不再见了。
唐方这声生辰宴席一直开到深夜,嫔妃们平日里难得见殷笑闻展露笑颜,好不容易唐方心思奇巧哄得陛下龙心大悦,她们自然不是愿意早些离席的,个个都巴不得在殷笑闻的眼皮底多露几个面,说不定就博得个飞上枝头呢?
但齐倾墨却是熬不起,腰间束着布条,压住快要凸显的身形,坐了两个多时辰后,倍觉腰酸,换作平时她便也忍了,可如今肚子还怀着一个,却是不敢再胡来了,便向殷笑闻请了罪,跟唐方告了辞,带着墨七先行回去了。
她走了柳安之自然也是不会多呆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齐倾墨的守护者,所谓守护者可不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保护着吗?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中,齐倾墨喝了碗柳安之出去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安神茶,扶着腰肢坐在椅子上,默默出神。
“你的胎象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不可过多操劳伤神,怀有身孕之人哪个不是安心静气的养着,投到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娘亲的肚子里,孩子真是遭罪。”柳安之一边收拾着药碗,往碗里加了些东西,就算有别人拿着这碗去查,也查不到半点安胎的药份,这便是柳安之的神奇之处了。
齐倾墨看着忙碌的柳安之忽然说道:“你若是有事要做,不用过问我,我不会拦着你。”
柳安之一双不食人间烟火,只侍弄药草的手便生生顿住在半空中。
“你知道了什么?”生涩地声音问她。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你是柳安之,我了解你,所以不拦着你。”齐倾墨在汤药的作用下,渐渐泛困,眼皮也重了起来。
柳安之看着渐入安眠的齐倾墨,突然眼眶发酸,他太懂得齐倾墨,所以他也知道齐倾墨其实已经不再恨他,或者是说懒得再恨他,毕竟齐倾墨的仇人那么多,那么大,他一个柳安之这样的小卒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与其做一个陌生人,他宁愿是她的仇人,至少在她的心中会有一些份量。
“今晚你不该让墨七离开的。”柳安之突然说道。
墨七在出了唐方的宴席之后,齐倾墨嫌她呱噪,这丫头说话极糙,却便生每一句都能戳得人心里发痛,所以齐倾墨便将她赶到一边去了,免得一直吵着让人心乱又心烦。
“无妨,该来的人总不会因为一个墨七就不来,她在这里,也只是多陪上一条人命罢了。”齐倾墨是真觉得有些困了,连双眼都微微闭上,漆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让人的心也跟着轻颤起来。
“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柳安之突然说道。
齐倾墨强行睁开了眼睛,眯出一条细缝儿,看着不过短短数月,已被磨去了诸多神采的柳安之,长长的叹息一声:“你这又何苦,你若愿意,我大可放你出宫去,所谓守护者血契,我解了便是。”
“我若走了,你这不负责任的娘亲,可保不住腹中的孩儿。”柳安之似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桀骜,语意中些微带着几分自得。
齐倾墨笑了笑,不再多说,她从不愿欠人什么,可是有些债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就关好门窗吧,我是真要睡了。”
“好,你睡个好觉,明天醒来什么都好了。”柳安之笑说。
几盏灯依次熄灭,幽静的清风楼只余几只泛着淡黄色的灯笼挂着走廊里,随风摇曳,影影绰绰,齐倾墨睡在内间,放下了帘子,在柳安之的安神茶助眠下,侧身入梦。
柳安之正襟危坐在外间,并不会武功,更没有内力傍身的他一双眼睛却精亮,在黑夜中甚至都能看清他眼中的狠色,这在他脸上显得十分怪异,毕竟柳安之,我们记忆中的那个柳安之,只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医馆少年,偶尔淘气傲娇。
月牙儿渐渐隐入了云层,地处偏寒的青沂国,迎来了比以往任何年岁都要早的第一场雪,雪声沙沙,夜间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