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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日下来,亦蕊已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却始终能想不出个好法子。日日借往延禧宫请安的机会,欲探望凝秋,都被荣妃以各种原因婉拒了。这日,又从延禧宫悻悻而归,却见彩娟和几个小太监在明月楼回廊的墙角下弄些什么。亦蕊好奇,便过去一观。原来海定阁近来闹鼠患,前几日被一个小太监逮着了一只大母鼠,几个奴才想了个主意,将一粒黄豆缝在母鼠的****里,又将它放了。随着那母鼠跑的位置,找到了鼠洞,并封住的洞口。这几日黄豆遇水发胀,母鼠则会发疯一样咬死洞中同类。今日,彩娟他们正商量着要打开鼠洞,以防尸臭熏人。那小太监见福晋前来,得意地将这以鼠灭鼠之计说得绘声绘色,时不时逗得人轰堂大笑。亦蕊心生一计,笑容突敛,转身速速走回屋中。
午后,亦蕊忧心忡忡地来到绯烟居,李氏早已围了上来,嘘寒问暖个不停。亦蕊“哇”一声哭出来,说:“姐姐,这次凝秋真闯了大祸,姐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快帮妹妹想想,如何救出凝秋吧!”
李氏故作不懂,亦蕊又将凝秋之事说了一遍。李氏皱眉说:“此事确是不易,就算调查凝秋真是无辜的,俗话说‘三人成市虎’,凝秋此次难逃大难。”
“谁说不是呢?何况,凝秋可能并非无辜。”亦蕊此话,也着实惊到了李氏,亦蕊继续说:“我本欲为她还清白之身,便请阿玛帮着调查。结果发现有一名侍卫名唤多铎,雪夜相救确有此事,而二人私情恐怕也是真。回想起这几月来,凝秋总是推脱着值夜,神情也有些怪异。前段时间还说要离宫返乡,我苦苦相求着,才含糊着说多待上个一年半载,但觉得做事多有懈怠。前几日,我在凝秋的房中搜了搜,居然搜出此物。恐怕确有其事,唉!”说罢,从袖中掏出个宝蓝色香荷包来。
李氏接过来一看,“咦”道:“没绣完?”
亦蕊指着绣面,说:“恐怕因为这里错了一针,便弃了。重新绣好的鸳鸯香荷包已挂在多铎大人身上了,我已让小祥子去证实过。原本,四阿哥临行前已答应我,回来后与他一起向德妃去求个恩典,让合宫上下闭嘴。只是,现下我知了真相,却不知该不该昧着良心做事。”
李氏说:“各人各有天命命,当务之急是求个恩典,让凝秋离开这是非之地。”
亦蕊拭泪道:“姐姐知那凝秋性子刚烈,我怕她会寻短见。”二人一声长吁短叹了半晌,最后,亦蕊说:“还是等四阿哥回来再说吧!要知那多铎已是有妇之夫,凝秋怎能随他?到时我苦劝她,让她死了心,在我身边服侍便是了。”
李氏蹙眉道:“把事情搞大了终归不好,还是尽量劝她离宫吧!就算不能和多铎大人在一起,也能另寻个好归宿啊!”
亦蕊说:“凝秋已然是二十八的老姑娘了,哪有好人家肯娶她?家里尚且要靠她俸银糊口,她一出宫不就无无依无靠了?”说道此话,亦蕊不由替凝秋忧心。
李氏笑道:“这不打紧,我爹是长沙知府,可以帮忙找户过日子的人家。我们姐妹再凑点赏银,让她风光大嫁啊!”
亦蕊听了,心下感动,险些要功败垂成,硬忍着说:“不行,暂时我身边还不能缺了凝秋。”
李氏收回笑容,说:“既然妹妹能硬着心肠,亦不顾凝秋死活,还来问我作甚。”看起来,十分动气的样子。
亦蕊忙哄道:“姐姐莫生气,无论怎样,先等四阿哥回宫再说。我不是狠心的人,凝秋的事,要有筹谋,我要亲自为她选了好人家才放心不是?”
李氏无话可说,只得微笑点头。凝秋啊,你可怪不得我,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的,是乌拉那拉氏逼你上了奈何桥。
接连四五天,亦蕊都稳坐明月楼,也不再至延禧宫请宫或求情了。
这日,彩娟气冲冲地进了明月楼,对亦蕊说:“小姐,姑姑都被软禁延禧宫了,那些人还不放过她。非要说她与什么多铎大人有私情,还送什么定情荷包,越说越下作了。”
亦蕊不怒反笑,说:“咦?不是九个吗?怎么这次指名道姓了。”
彩娟嘟着嘴说:“听说是被人撞见了,有了实证。”
亦蕊说:“被谁撞见了?”
彩娟想了想说:“这倒没听说?”
亦蕊放下茶盏,说:“有空多打听些姑姑的事,回来禀我。记住,准听不准说。要知道,任何解释或疑问都只会让姑姑这黑锅越难解脱。”
彩娟、云雁等一干奴才原本就为凝秋的事着急,有了亦蕊的话,更是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打听,可是始终得不到头绪。亦蕊原就没想过他们能打听得到什么,只是将每次有私下议论凝秋之事的宫人姓名记录下来。
凝秋被关延禧宫近一个月了,巡塞的队伍也快要回来了。这日午后沉闷无比,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而延禧宫正殿上,更是气氛森严,荣妃、德妃正端坐殿中,亦蕊、李氏、宋氏分坐下首,而殿中正跪着凝秋。
荣妃朗声道:“凝秋一案,原是四阿哥海定阁之事,本宫无意插手,但事已传六宫,况****宫闱罪甚大,为慎重起见,请德妃娘娘作个旁证。”说罢,荣、德二妃点头拘礼。惠妃虽也是协助后宫之一,但由于纳兰明珠势力过大,惹得康熙多有不满,惠妃为了避嫌,在后宫亦有收敛,大部分事情均交予荣妃处理。
荣妃说:“凝秋,若说当日传你与侍卫有染,是捕风捉影。那今日连奸夫是神武门多铎都被查出来了,看你还有何话说!”
凝秋不知所谓,一时呆若木鸡。
荣妃原只听那人一面词,不敢全信,见到凝秋一言不发,自以为是她哑口无言,不打自招,更是得意洋洋地说:“本宫为了维护后宫清誉,不愿多生是非,将此事传到侍卫处中。难道要多铎传进延禧宫,将那鸳鸯荷包解下给你一看,你才招认吗?”
凝秋无语,破颜一笑,说:“娘娘说什么?奴婢完全听不懂。”
荣妃正待逼供,亦蕊站了起来,行礼道:“凝秋是我明月楼的人,荣妃娘娘可否让我问这贱婢几句?”
荣妃知亦蕊了解些内情,却没想到她会亲自审问,想必是此事再瞒不过,也好推却个管教不善的罪责,于是便点了点头。
果然,只听亦蕊转头向着凝秋,说:“贱婢,你干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身为你的主子,没有管教好你,深感面上无光,还请两位娘娘宽仁宥善。”说罢,向荣、德二妃福了一福。众人皆知亦蕊器重凝秋,见她如此生气,心下对那绯闻又信了三分。只听亦蕊生气地说:“你说,你与那多铎是何交情?雪中相救是怎么回事?”
凝秋平静地说:“奴婢那夜路过神武门,不慎滑倒。正好有一侍卫路过,唤来御花园洒扫宫女。凝秋方得周全,但那侍卫姓甚名谁,奴婢也不得知。”
亦蕊说:“你说是这样便是这样吗?何人可以为你作证?”
凝秋说:“洒扫宫女是梅香、秋月两位,娘娘、福晋可唤二位前来作证。”
亦蕊又说:“谁知你们事后没有再往来,对了,那鸳鸯荷包是怎么回事?”
凝秋说:“之后再无相见,奴婢从未经手过什么鸳鸯荷包。”
亦蕊说:“这么说,你是冤枉的喽?”
凝秋说:“奴婢确实冤枉,请娘娘、福晋明鉴。”
亦蕊肃颜道:“回两位娘娘,流言止于智者,若凝秋有罪,必须有凭有据。现,凝秋已列出人证,证明雪滑之事与私情无关。在没有更可信的人证及物证面前,儿臣相信凝秋是被冤枉,请娘娘们作主。”
荣妃“哧”笑一声,说:“物证,不是在福晋你那吗?本宫听说福晋从凝秋屋中搜出了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却与多铎佩戴的一模一样。”
亦蕊笑了笑,从怀了摸出那个宝蓝色荷包,说:“娘娘说的可是这个?宋姐姐。”
宋氏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赫然是一模一样的,区别仅在于图案绣完与否。亦蕊笑道:“最近京城里似乎特别兴这个图案,宋姐姐得了一个,我甚喜欢,却不好夺人所爱,便依着样子绣了起来。”
荣妃显威不成,连最不屑宋云惠也插进来摆一道,心下不快,狠狠地刮了一眼报信之人。只见那人仍笑容和煦,如若无事,心中有气,说:“那这事,本宫不管了罢!”
亦蕊却说:“慢,今日众人都在场,儿臣有冤要申,求两位娘娘做主!”说罢,跪了下去。
德妃看她举证、进言清晰,虽不知她售计几何,见那荣妃气得不轻,心中暗暗高兴,见亦蕊下跪,忙说:“你快起来,有什么事,荣妃与本宫定会为你作主。”
得荣、德二妃许可后,亦蕊方徐徐站起,拿出一个小册子,说:“凝秋一事,并无查实。且宫规有云‘禁多舌、传秽言’,但仍有不安分之人,造谣生事。不但毁凝秋名节,亦毁我海定阁,甚至四阿哥清名。有请两位娘娘,惩治此不安之风。”
殿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要知凝秋此事不已在宫中流传三四个月,谁能没听过说过,若是惩治起来,那不是人人受责?果然,荣妃看着册子上满当当的名字,讽道:“罚不责众,难道你连本宫也要罚么?”
亦蕊忙说:“不敢!所谓事必有因,儿臣只想抓住流言的始作俑者。”
荣妃说:“这满当当的名册,你如何得知谁是?”
亦蕊说:“只要问每个人从哪听说这流言的,追溯寻源,定能找出那流言的源头。此人心存恶念,要毁娘娘管理六宫时的美誉。”
荣妃当然知道此人是谁,当下一挥帕子说:“太麻烦,不必了!这凝秋你带回去吧!”
亦蕊心下着急,若就这样带回凝秋,她的清名仍不得洗脱,以后可以会更甚一层。
只听德妃说:“娘娘就是这么管理后宫吗?凝秋虽是区区一奴婢,也要公道处之,怎能如此敷衍了事?”
荣妃傲慢地说:“哼,既然皇上授予本宫协管六宫之权,本宫自有处事方式,用不着妹妹来教!”
“那本宫可以管一管吧!”延禧宫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惠妃正站在殿门口,盈盈对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