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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和任英出去玩,任潇潇自然也不会在家闷着。
她有正事。
一大早就来到了贾红线的家里拜访。其实是为了验资。
贾红线收了贵妇六千多贯,如果王掌柜赢了,只需要赔六百多贯,她镯子就五百多贯,所以贵妇们自然不会为了一百贯还看看庄家荷包。
秦牧和王泰这边就不同了。两人下注一万六千多贯,一赔五,贾红线要掏出来八万贯,这么多钱,不验证一下凭什么相信。
王泰跟随任潇潇主仆来到贾红线府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干净整齐。
贾红线请众人进了客厅,一会功夫拿来各种茶引盐引和大量金银,足有十万贯以上,任潇潇大为放心。
这些钱很大一部分是锁四条从质库抵押来。质库就是当铺,汴梁城里面大大小小很多,只要抵押品足够值钱,换出钱来很方便。
王泰踏实了,庄家的地址都清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不怕她输了不认账。
他是踏实了,可王家首饰店的王麻子踏实不了。
少东家拿了宝刀就走,剩下的事怎么办?少东家对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俗事从不过问,一概交给王麻子处理。
对少东家来说,一个乡下人,把刀抵押了,也不是自己抢来的,既然看到了,喜欢就拿了。至于后续的首尾,不是有王掌柜吗?否则那么高的工钱给着,难道白养?
对他来说的确是小事,可对王麻子来说,这事却不是那么小,但是也不是很大。
能拿出这样宝刀的人家,想来任小娘子手上的宝贝也不寻常,真没准自家店铺一时没有盖的过的宝贝。
不过这点事要是能难倒王麻子,他也没脸说自己在琉璃巷混了几十年。
任潇潇的底细他已经打探清楚。韩城水果商任若虚的庶女,和她一起的年轻人是她表哥,抵押刀子的是任府护院王教头。
这样的背景,在京城来说,就等于没有背景。
就是任若虚亲来汴梁,想求见少东家都没门路,真不算什么人物。而且听说任家的生意最近还惹上点麻烦。这时候他家的小娘子还跑京城来耀武扬威,简直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既然了解了对方的底细,处理起来就好办了。
没地位,也没靠山,就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王麻子找人传了个话,请观前街街道司的乌都头过来。
街道司不算正式衙门,却是个管事的地方。一条街或者几条街设置一个街道司,职责类似后世的城管,人员就由禁军充当。
乌都头就是观前街街道司管事的。
他的身份和王掌柜还差很远,所以王掌柜请他过来,那是给他脸面。乌都头连忙就赶了过来。
王麻子却也不瞒他,把事情经过一说,然后要他做一件事。在明天上午,务必不要让任潇潇一行人在王家首饰店出现。
只要任潇潇不出现,那么这赌局就算王掌柜赢了——对手都不敢来,还不是赢的彻底吗。
乌都头多精明的人,立刻懂得了王麻子的意思。
这还真是个小事,对自己来说,动动嘴就办了。
因为王掌柜只要求任潇潇不要出现在这里,又不是要乌都头要了任潇潇的命。拦着一个小娘子的路,太容易了。乌都头不动脑子都能想出七八十条办法。
他也知道这个赌局,知道任潇潇是外乡人,而且王掌柜没瞒着他,把任家底细都说的清楚。一个没根没底的外乡人,也不放在乌都头眼里。
于是乌都头拍着胸口保证,明天别说上午,就是一整天都不会让任潇潇在琉璃巷出现。
王掌柜很满意,满意乌都头的表态,也满意自己的计划。多简单的事,少东家拿着刀子放心玩耍去吧。
他这边很是满意,却总有那么不太满意的人。
任英现在就很不满意。他看到秦牧只是一味喝酒,没多少高兴模样。
在汴梁城的樊楼,全天下男人向往的地方,一个男人不高兴,那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招呼的不够,让秦兄弟觉得不爽利。
这可真是有点头疼。
任英是韩城的纨绔,可在汴梁城什么也不算。樊楼这个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耍的开的,你还要有地位,有名望,不是猫三狗四就能人五人六的。
他尽管大笔撒钱,可是也没坐上樊楼的第三层。
樊楼高三层,一层比一层富贵。
任英总算是钱花的到位,没给安排在第一层,勉强上到第二层,有个小房间,却还不是一桌,而是房间里面有三桌。
任英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能撒野的地方,倒也算老实。
北宋有发达的市民消费,催生了大量意想不到的服务。比如帮闲这个职业,在后世很少有人专门帮闲,甚至都没有这个说法,但是在汴梁,帮闲却是一个正经的赚钱生意。
他们终日在各种场合厮混,自己没有本金,却啥事都门清,所以能给有需要的人各种消息和服务。
任英要讨好秦牧,自然不会舍不得银钱,请的帮闲也是很有能力的。
帮闲也有本事,虽然他请不到樊楼的头牌李师师,却把李师师的徒弟请来了。
这也是好大的面子了。要知道全天下可是只有一个李师师,而且当今皇上都是她的恩客,能请来她的徒弟,也足以值得吹嘘一番了。
李师师的这个徒弟眉清目秀,怀里歪抱着一把琵琶,犹如新春嫩柳,雨后杜鹃,卖力的施展一身技艺,让任英听得神魂颠倒。
这可比韩城县春满楼的花大姐强太多了。
其实樊楼任英也是第一次来。这等场合对于他这样地方富豪的二代,还是略微高了一些。不过钱花的值,京城就是京城,韩城县完全比不了。
这简直是废话。就好像后世中心歌舞团和小县城的草台班子,能放一块吗?
李师师是樊楼头牌,因为皇上的宠爱,隐隐是汴梁欢场第一人。可是樊楼这么大,总不能只有李师师一个人,所以李师师还要教一些徒弟。
姜月奴就是李师师徒弟中比较出色的一个。
今日的客人没有什么出名人物,可眼前这三桌客人不是面目可憎,也算是入的了她的眼。所以她也拿出了八九成本事,虽然不是她的巅峰水平,也很说得过去了。没看那一桌的任少爷眼睛都看直了吗。
另外两桌的燕少爷和方少爷,也频频点头。屋里的客人,只有两个人让她感觉扫兴。
一个是任少爷旁边的秦少爷。一直心不在焉,只顾着喝酒吃菜。另一个是方少爷的弟弟小方少爷,名字虽然叫方白,可脸上黑不溜秋,好像石炭一般,哪里和白沾的上边,叫方黑还差不多。
这个方白就根本没正眼看过自己。
难道奴生的不美吗?弹的不好吗?唱的不妙吗?
难道奴家真的比师师差那么远?李师师只要一出现,所有人都为她倾倒,哪会有这样不当回事的人,还一次有俩。
欢场就好像江湖一样,不前进就是完蛋,姜月奴想要有朝一日做到樊楼头牌,眼前两人必须征服。
可适才自己也弹得唱的七七八八了,就算再努力,再多花精神,发挥到十二分水准,似乎也没太大把握打动这俩人,那怎么办呢?
姜月奴心思一动,莫不如试试那个曲儿吧。新得来的曲子,自己还没正式演出过,不如就用他俩试试手。
“诸位少爷公子,月奴近日新得一曲,只是不知该不该唱将出来。”
任英自己是听得开心,可他看秦牧不高兴,心里着急,自然赶紧说道:“唱,唱,唱,有啥该不该的。”
这时候的曲子都有固定名称,就好像望海潮一词,曲调固定,但是内容却不同。柳永有望海潮:“东南形胜”,秦观也有望海潮:“梅英疏淡”。
姜月奴纵然唱的再精妙,实际也就是声音好,模样俊,至于歌词,任英早听过八百六十遍了。他看秦牧一直没什么兴致,以为是不满意这些旧曲,现在有新的,自然赶紧唱将起来!
“好,诸位少爷公子,这曲子于平日的却有很大的不同,还望不要责骂奴家。”
“怎么会责骂于你。”那燕公子也连胜催促:“唱将起来!”
“好,”姜月奴纤纤玉指一弹,琵琶清脆声中,开口唱道:“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
这曲儿没听过。新的!
任英大喜。有新曲儿,这面子大了。
其实这就好像后世演唱会,歌手只是唱以前旧歌,观众就是听一热闹,但是如果歌手在演唱会上发布新歌,这场演唱会的层次立刻上升了,观众也与有荣焉。
这下该让秦兄弟满意了吧。他扭头去看秦牧,却见秦牧面色改了。虽然不是之前懒洋洋提不起精神,却没有露出笑容,反倒眉头皱紧了。
这人真难伺候。
其实任英真错怪了秦牧。
汴梁城吃喝玩乐再厉害,那也是对现在这个时空而言,对于秦牧来说,看一会儿是新鲜,看一天早没感觉了。见惯了超大型魔术的人,会喜欢看大街上卖艺的表演吞宝剑吗?看惯了飞船爆炸星球毁灭的大场面电影,会喜欢看皮影戏吗?
有什么比成千上万上亿的钞票还吸引人呢?
眼看着钞票就在不远处,可是任英这小子拉着自己就不去瓷器行,秦牧要是能开心才怪。只是他不想扫了任英面子,毕竟对方一番好心,而且自己以后也要和任家合作。
姜月奴唱的再好,可也就是那样。顶尖歌星的嗓子难道能差十万八千里吗?后世歌手歌星那么多,听都听不完,还要各种五花八门的乐器来衬托,如今就一把琵琶,她就是唱出花来,秦牧也没觉得多了不得。
他一心想着买茶壶好呢还是买花瓶。要不一样买几个?
可是突然之间听到姜月奴唱起探清水河,可把秦牧吓了一跳。怎么自己偷偷唱给任潇潇和小桃的歌,她也会了呢?所以不由望向月奴皱起眉头。
任英一看情况不对,秦兄弟不但不高兴,好像还有点生气,立刻一拍桌子:“什么烂曲子,给本少爷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