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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不了几句,忽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附在银月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银月脸色立刻就变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个小祖宗,非得跟着二哥哥来我们家……”见雨澜露出一脸讶色,银月立刻闭了嘴,显然有些事不方便雨澜知道。
雨澜想起王府内外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侍卫,隐隐约约觉得今天延庆王府怕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银月歉然道:“表妹,母妃那里出了一点事故,我得过去瞧瞧,真是对不起了!”
雨澜连忙站了起来,善解人意道:“表姐有事尽管去忙,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银月道:“今日春色正好,你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聊,何不到我家的园子里走走!我家的园子虽比不得皇宫大内的御花园,但是比起萧家的也绝对不会差了。待我办完了事儿,直接到园子里找你!”
雨澜本就坐得有些气闷,见此情景也就爽快地应承下来,“表姐有事尽管去忙,不用惦着我!”
银月点点头,留下贴身大丫头蝶香陪着雨澜,这才匆匆去了。
雨澜见她去的匆忙,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三姑姑那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边蝶香引路,带着雨澜主仆三个出了银月的小院,沿着抄手游廊向后行去,穿过一道蛮子门,便进了王府后花园。
果然如同银月所说,后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亭台水榭,假山湖泊,端的好景致。
蝶香带着雨澜走了一会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雨澜惯会察言观色,就道:“姐姐要是有事,尽管忙去好了,我自己逛就好了。”
蝶香道:“这怎么使得?姑娘又不认得园子里的道路,还该是奴婢带着您赏玩一番的!”
雨澜柔柔一笑道:“园子里处处都是好景致,逛到哪里都是一样。没有姐姐相陪,倒还多了一番寻幽探秘的心情,岂不更美?姐姐有事尽管去,这园子里也有不少丫鬟仆妇,有问题我自然会问她们。”
碟香确实担心着前头,便施礼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那奴婢就告退了。奴婢到前头瞧一眼,还回来伺候姑娘!”
蝶香走了。雨澜便带着晓月和晓玉在园子里逛了起来。走了一射之地,迎面是一处荷塘,荷叶田田,只是荷花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只显得一片葱绿。荷塘前面是一片花圃。白色玉兰,黄色迎春花开得极是漂亮。
在王爷府里,晓玉晓月总是显得有些紧张,雨澜却是神情轻松。天气晴好,人也跟着舒畅。见到迎春花,雨澜不由想起前世这个季节,离她的住处不远,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也有一个闹中取静的公园,有人把迎春花编成花环,戴在脑袋上拍照。
雨澜便问两个丫头:“你们会不会编花环?”
“什么是花环?”古人虽有簪花的习惯,可花环似乎没有人会编。
“来,我来教你们!”她一时兴起,就折了几根藤蔓下来,编编绕绕地在手里倒弄着。
晓玉吃了一惊,低声劝道:“姑娘,在这里随意攀折花枝不好吧,这里是王府呀,我们只是客人!”晓月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雨澜见她们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道:“放心吧,表姐是个随性的人,不会与我计较这些小节的。再说这迎春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再说了我们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呀?”
“谁说这里没有人!”一个嫩嫩软软的,异常好听童音响了起来,飘到人的耳朵里,叫人听了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舒展开来。
一个少年从花丛中站了起来,扬起片片花瓣!
雨澜晓月晓玉三个人一起呆住了。
雨澜首先看到一双漆黑明亮、灿若星辰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小刷子似的颤动着,漂亮的叫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两世为人,她从未见过如此正点的小正太!就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一样。那一双眼睛太过清澈动人,像是要把别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似的。那皮肤嫩嫩的白白的,风一吹就要破了似的。
他太漂亮了,漂亮的连雨澜一时间都忽略了他的穿戴。小男孩慢慢走近了,“我不是人吗?”
“你不是人!你是小天使!”忽然爆发出来的女性情怀把雨澜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真想立刻把这个小正太抱进怀里,捏一捏他的脸蛋,试试手感如何!
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小男孩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珠一闪,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你是什么人?你怎么骂人!”面目看上去虽显稚嫩,却已然透着些许凌厉的气势。
雨澜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价值连城的极品苏绣双面绣做成的小袍子,乌鸦鸦的头发用金冠束着,金冠最上面镶嵌了一颗鸡蛋大的明珠,这一身穿戴,可谓富贵到了极处。显然小男孩的身份极为尊贵。
难道是延庆王爷的幼子?没听说王爷有这么大一儿子啊?!
雨澜心里思忖着,嘴上也没闲着:“我可没骂你!天使是好话,是赞美人的,不是骂人的!”
小男孩歪着脑袋,眼睛眨了眨:“天使是什么意思?”
雨澜笑咪咪的,就像一只看见喜羊羊的灰太狼:“你过来,走近点儿,让姐姐摸摸你的脸,姐姐就告诉你!”
两个大丫鬟看得身上都是一寒,只觉得自家姑娘笑得实在忒邪恶了点。
“我不过去!”小男孩年纪不大,感觉却很敏锐,他歪着头:“你不怀好意!”又说:“看你不像个不懂规矩的,见了我为何还不行礼!”语气中自然而然便带了一丝的颐指气使。
雨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孩年纪不大架子却不小,“你要是过来,我就把这个给你!”雨澜晃了晃手里编好的花环。
小男孩果然露出好奇的神色来,雨澜随手将花环戴在自己的脑袋上,歪着脑袋,摆了个姿势给他看。
很漂亮!小男孩想了想,雨澜激将道:“怎么,你一个男人家的,还怕我们三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不成?”
小男孩显然自尊心很强,“谁会怕你们几个!”说着就走了过来。伸出手道:“给我!”雨澜笑眯眯地将花环放到小男孩的手里。
前世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正太控,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负自己的小侄子,这时实在按捺不住手痒,伸手就在小男孩的脸上摸了一把。
又滑又嫩,手感好到爆!
小男孩像是被吓住了,宝石般的眼睛直愣愣看着雨澜。
“大胆!”小男孩随即清喝一声,退了一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两道黑黑的眉毛都树了起来。“如此无礼!就不怕我拿了你,治你不敬之罪吗?”
雨澜实在忍不住发笑:“小……公子!”本想叫他小帅哥,雨澜临时改了口:“想拿我?你有刑部的捕票吗?没有经过有司衙门的审判,就是当今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治一个人的罪!懂吗?”
小男孩听得一愣,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歪着头想了一下。“算你说的有点道理。随随便便就把人推出午门斩首,那是昏君才干的事情。先生从前讲过……”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雨澜笑着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你的丫鬟呢,你的奶娘呢?”
小男孩连续遭遇咸猪手,十分不悦地又退了一步:“你又是谁?”他摆弄这手里的花环,显得十分喜欢,老气横秋地道:“你冒犯了我两次,本应该叫人治你的罪。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你得给我再编一个这个东西,我要拿回去送人!”一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雨澜笑着说:“我叫杨雨澜。延庆王爷是我的姑父,延庆王妃是我姑母,我今天是到王府来做客的。你呢,你又是谁?”
小男孩道:“你再给我编一个,我才告诉你!”
“好好好!”雨澜哭笑不得。“这也没什么难的。”随手折了花枝在手里编了起来。小男孩看着雨澜灵巧的双手跳动不休,一个花环很快就有了雏形。眼中闪过羡慕的神色。
雨澜问:“你刚才躲在花丛里做什么?”
小男孩似乎很爱面子,立刻反驳道:“我可没有躲,我只是在看蚂蚁!”
雨澜奇道:“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蚂蚁才好看呢。我看见一窝蚂蚁从一个地方搬家到另一个地方。”
“唔,那说明快要下雨了!”雨澜随口道。
“真的吗?”小男孩充满求知欲的黑色眼睛看着雨澜,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你等着瞧瞧下不下雨不就知道了!——喏,编好了。”雨澜将另一个花环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欣喜地接过来。“刚才说到先生,你不会是从学堂里偷偷溜出来的吧?”
小男孩神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我才没……关你什么事!”
雨澜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就考考你!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接下来是什么?”
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最简单的声韵启蒙,也来问我。”看到雨澜似笑非笑的目光,还是颇不服气地背诵道:“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衔泥双紫燕,课蜜几黄蜂……”
雨澜又问:“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解?”
小男孩BALABALA一阵解释。
雨澜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小男孩对答如流,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雨澜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逃学?”
小男孩随口回答:“先生叫我做一首绝句,只有四句,却不但要有不同种类的动物,还要有不同种类的颜色。我最讨厌作诗,就溜出来……好哇,你诓我,你真是太狡猾了!”
雨澜笑得两只眼睛全都变成了月牙形状。“你到底是不爱做诗呢,还是根本就做不出来?”
小男孩涨红了脸,“做诗有什么难的,谁不会做呀!”
雨澜转过身子对着两个大丫头。
晓月晓玉看着雨澜调戏小正太,看得极为欢乐。
雨澜道:“哎呀,怎么办,我忽然诗兴大发。”
晓月立刻接茬道:“那您就做一首绝句吧,诗里既要有不同种类的动物。又要有不同种类的颜色。”
小男孩明显不大信任雨澜:“切!你就吹吧,诗是那么好作的吗?”
“我要是能做出来,那又怎样?”
小男孩指着自己的金冠说道:“你要是能做出来,我就把帽子上的那颗大珠送给你!”
“很好!你这颗大珠归我了!”雨澜慢慢念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小男孩吃惊不已。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雨澜问:“我这诗做得如何?”
小男孩期期艾艾了半天,道:“马马虎虎……”
雨澜得意洋洋地笑着。心里暗自嘀咕:马马虎虎?这可是诗圣杜甫大人传诵千古的名篇!
“这颗珠子归你了。“小男孩也不含糊,脱下冠冕,真将帽子上的大珠一把扯了下来,交到雨澜手上。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一点后悔留恋的神情都没有。
雨澜不由黑线,认真地说:“这东西太珍贵我可不要!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小男孩眉头好看地皱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给你你就拿着。”又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觉得我吃亏了,你的诗归我就行了……”
雨澜知道他要拿着这首诗去应付先生,反正也不是她自己做的诗,她也乐得大方。眨眨眼睛道:“当然,小公子聪明天纵,莫说是这样的诗,就是再好百倍的你也做的出来。对不对!”
“当然!”小男孩被她夸得差点飞上天,小脸上都冒出红光来。
雨澜忍着笑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悄悄问道:“我说小公子,那四句诗都记住了吧,要不要我再念上一遍!”
小男孩一手托着金冠,一手拿着花环,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正说着,远处青石路上转来一个身穿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老妈妈,见到小男孩脸上立刻露出喜色,紧跑两步来到他面前。伸手一抹额上的汗珠,道:“老爷子,可找着您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您就跑这儿来了。前头王爷王妃到处找不见您,都快急死了!”
老爷子?!这是哪个府里的称呼?
小男孩喃喃道:“嬷嬷,我才出来一会子……”
“哎呦,这才一会子没见,怎么连帽子都掉了!”老妈妈拿过小男孩手里的金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帽子上的大珠不见了,“这上边镶着的珠子呢?”
雨澜一阵不好意思,抬手就想将那珠子物归原主。却被小男孩用凌厉的目光制止住了。
小男孩道:“谁知道掉哪去了!一颗珠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头再和娘要一颗安上就是了。”
“我的老爷子,您说得轻松,那可是从万里迢迢的黑龙江供过来的宝贝,那样的色泽质地,满京师也找不出几颗来。要是让娘娘知道了,这可怎么好……”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还是将那没了大珠的金冠戴在了头上,又伸手细心抻平小男孩衣服上的褶皱。
“回去我和娘说,肯定不会连累嬷嬷!”
雨澜越听越尴尬,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刚才没有把珠子拿出来,现在再拿就更显得奇怪了。
片刻功夫,老妈妈已将小男孩拾掇得立立整整,这才上来给雨澜行礼,客客气气地道:“我家小王……小公子淘气,没给姑娘您添什么麻烦吧!”
雨澜忙道:“小公子聪明可爱,虽只相处片刻,却十分愉悦,何来添麻烦之说。”她说得倒也是实话。
小男孩听她这样说,扬了扬眉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在说:算你会说话!
老妈妈道:“那就好!那就好!延庆王爷还有王妃都在正院等着见小公子,不方便在此久留,老婆子这就告辞了!”
老妈妈带着小男孩走出很远,小男孩还回过头来打望雨澜。雨澜站在那里,心里则在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